18
宓善樓警官一開始是抱著懷疑態度的。他仔細地聽寶蘭的陳述,他把雙眼眯成一條縫。他拚命咬嘴裡沒點火的雪茄,把個雪茄頭在嘴裡移到左面,又移到右面。偶而向寶蘭看看,眼光移到白莎臉上,移到我臉上。
寶蘭說完,善樓問了一大堆問題,然後轉向我。「好了。小不點,」他說,「你又在操縱這件案子了。目前我一切還是存疑。你有什麼建議下一著棋該怎麼走嗎?」
我說:「賀漢民,那計程車司機。」
「那個賀漢民是沒有問題的,」他說,「他和警察現在非常合作。我對他很了解。」
「我們試試看你了解多少。」我說。
「我告訴你,他把談夫人那行都告訴我了,」善樓說,「他這精明鬼早就看出羅德大道那房子在搞什麼鬼。但是只要他常有車資、小費好賺,他樂得閉口發財。」
「他有沒有告訴你,他開車去聖大芒尼加汽車旅社的事?」我問。
「沒有,」善樓說,「他沒有。」過了一下他又說:「可是那是我沒有問他!他不知道這次車程和本案有關。也只有你一個人認為這個人被人下了毒,又說他也可能是被謀殺的。其實照我看來,這個人倒真可能後來發現自己太嚴肅了點,又想要那女了回來陪他了。」
「好,」我說,「我們去問問賀漢民,要是他真心和警察合作,他會證實寶蘭的說詞的。」
「假如他一口承認有過這一次,載過寶蘭,又如何?」
「我們到時候再說。」我說。
善樓說:「唐諾,你真該死。你到東到西要湊一腳。這件事本來你就涉有重嫌。對季貝可的事本來一無所知。死亡證明是法醫出的。屍體早已火化了。什麼都查不出了。」
我說:「賀漢民在說謊。我沒有給稽瑪蓮什麼信號。她坐計程車去的時候,我也沒有坐在車裡等。他完全弄假,為什麼呢?」
「那傢伙可能弄錯了,」善樓說,「你自己也說過,有一輛車和你的車完全一樣在附近出現過。他可能見的是那一輛車。」
「沒錯,有可能。」
「再說,也可能是你在說謊。」
「也有可能,」我告訴他,「讓我們去看看賀漢民不犯法。」
善樓嘆口氣,站起來:「好吧,我這個人心軟。鬼迷了心,又被你牽著鼻子走一次。」
他轉向寶蘭。「你乖乖留這裡,」他說,「不要和任何人說話。不可以和記者說話。不能打電話給那姓狄的傢伙。有電話進來不準接。有人在門上敲門,不準去開門。不要亂動。哪裡也不準去。假裝你不在家。一直到我回來。我回來時會先按鈴3下,停一回按2下,再停一回按1下。3-2-1。記住。聽到這個記號你就開門。否則一律不理。知道嗎?」
善樓一付無奈地走向門口:「走吧,小不點,我們跑一趟。」
白莎說:「你們不需要我吧?我餓死了。我要去吃早餐和……」
「對了,我倒真忘了,」善樓說,「你留這裡看住她。」
「你有賀漢民的地址嗎?」我問,「他是上晚班的。」
「當然我有他地址,」善樓說,「你們外行人就這點不好,老以為警察是粗心大意的。走吧,早完事早結束。」
門口有輛警車在等候善樓,我們直接就到了賀漢民住的地方。
地址是在破舊的公寓區。賀漢民在那一區的一個公寓里有間小房間。公寓外觀還可以,裡面有一股陳舊的烹飪味道。
善樓找到正確的房間號,重重地敲門。
過了一陣,有睡意的男人聲音在裡面問:「什麼鬼事?」
善樓說:「警察局的宓善樓警官。開門。」
「老天,怎麼又來了,」聲音在裡面說,「每件事都說過一百遍了。」
「我叫你開門。」善樓說。
賀漢民現在都清醒了。
「警官,」他抗議道,「這時間對我不太方便。我不能讓你進來。你下去在車中坐著,我2分鐘內下來看你。」
善樓說:「開門再說。」
「我……有客人在。」賀漢民說。
「該死的,」善樓說,「我叫你開門。」
過了一下,門打開了。
賀漢民頭髮糟亂一堆,穿了長褲和襯衫。襯衣沒系在長褲里。床上一個漂亮女郎,把被單拉到下巴下面,已嚇得半死。
善樓理也不理那女郎,直過去在床腳那一頭坐下。我只好站在一個檯面上有鏡子的五屜櫃前面。
善樓說:「退回到4號那個晚上,你用計程車帶一個女人去聖大芒尼加一個汽車旅館去,是怎麼回事?」
「我?」賀漢民用一種自尊愛傷的味道問。
「是的。」善樓說。
「我一點也想不起有這件事,」賀漢民看看我說,「警官,怎麼回事,為了放他一馬,要坑我進去呀?」
「我在問問題,」善樓說,「你有沒有帶一個小姐去天堂汽車旅館?」
「我要去看我工作報告單,確定一下才行,但……」
「去你的,這趟任務你不可能忘記了的,」善樓說,「想起來了嗎?」
「我……我這樣說好了。也許有。」
「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告訴你?」賀漢民說,「這和你在調查的案子有什麼關係呢?」
「我還不知道,」善樓說,「我要你告訴我談珍妮每一件事,和她旗下女孩的每一件事。」
「我不都告訴你了嗎?」
「你沒有告訴我葛寶蘭的事。」善樓說。
「寶蘭……我不認識什麼寶蘭呀……噢,你是指小蘭。」
「可能是,但是你沒有告訴我小蘭的事。」
「我不太做小蘭的生意,」賀漢民說,「另外還有幾位小姐……她們生意多一點。你看,我告訴過你、談夫人不要她那個地方太受人注意,也不喜歡關係人太多,所以儘可能把生意交給一個計程司機。她們有事都找我。只要有人找我,總機一定按客戶意思把我遣出。我不在才派其他司機。」
善樓把雪茄在嘴裡換了一個方向,看看床上的女人問:「這個是什麼人?」
「朋友。」賀說。
我把檯面上有鏡子的五屜櫃抽屜打開,翻弄著裡面的東西。
「你什麼名字?」善樓問女郎。
「杜蘭。」她說。
「你也是談夫人旗下一員?」善樓問。
她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你也沒有告訴我什麼杜蘭。」善樓對賀漢民說。
「杜蘭是我自己的一個好朋友,」賀說,「我多少要罩她一下。」
「換句話說。你還是隱瞞了不少你不想說的。」
「只有杜蘭這件事。警官。」
「還有小蘭。」善樓說。
「就算還有小蘭,」賀說,「小的事情也許我漏說了一、二件。但是重要的都說了。」
我把手伸進抽屜裡面,拖出一隻女人的毛織長襪。叫善樓來看。
「有什麼想法嗎?」我問。
善樓看這隻襪子好幾眼,想要搖頭,突然對這花式起了聯想。
「嗯,」他說,「裝了石頭,敲談夫人腦袋,就是這種襪子。另外一隻呢,在嗎?」
賀漢民突然向門外衝去。
宓善樓的行動有如一台保養良好的機器。他用左手攫住襪子,右手及時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下巴腫起一塊。
宓善樓又看看那隻毛襪,看看我,自后腰拿出他的手銬,一下銬上尚未清醒的賀漢民手上。
他對杜蘭說:「好了,妹子,把衣服穿起來?」
「當了大家的面?」她問。
善樓嚴峻的看她一眼:「不要叫我笑掉牙了。」
杜蘭嘆口氣,慢慢起身離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