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騎士行動
「她不是我的妻子。」邦德腦子裡飛快地將好幾個複雜的問題掂量了一下。麥克斯-塔恩一開始就弄清了他的身份,他和弗莉克還從來沒有想到過這種可能性,更沒有討論過應對之策,現在就要看他說謊的本領了。要考慮到一切可能的因素,把謊話說得令人信服,還要祈願弗莉克所說的話與自己所說的相吻合,不能露出破綻。塔恩顯然因聽說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事而受到震動,這恐怕是他絕沒有想到的,就像邦德絕對想不到一見面就被人叫出真名來一樣。塔恩還了解一些什麼情況呢?他利用說話間片刻的停頓在心裡想著。
「她不是我的妻子,」他又重複了一遍。這話說得十分自然,完全是漫不經心地脫口而出的,對此,他自己既覺得高興,又有些驚訝。而在他的內心深處卻似乎有無數的鐵甲車用憂慮的炮彈轟擊著他的五臟六腑。
「她當然不是,邦德先生。」塔恩的聲音十分圓滑悅耳。「她原是瑞士情報局的一名特工,而且還是一個名聲被搞臭了的特工。怎麼樣,該如實都講出來了吧,你所提到的逮捕令一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偏偏是你來給我報信?」
「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所能告訴你的只是我看到過逮捕令。至於為什麼給你報信,我剛才已經講過了。我一向對你懷有很高的敬意。任何一位憑著自己的才能白手起家而成為億萬富翁的人都會受到我的敬重……」
「可我並不是白手起家的呀,朋友。我出身於一個古老而高貴的德國世家。我雖沒有在姓名中使用『馮』這一貴族稱號,但實際上就是麥克斯-馮-塔恩爵士,就像你的女友叫馮-格魯塞,那表明她也是一個源於德國的古老世家的一員。不過,我的門第比馮-格魯塞小姐的門第還要高貴一些,我的祖父是一位在第一次大戰中戰功卓著的將軍,曾祖父則是陸軍元帥,而我的高祖父在普魯士帝國更是身居要職的高官,與霍恩佐倫家族有著血緣關係。你看——」他掀開那件漂亮的羊毛衫,露出襯衣上繡的一個紋章圖案:一個盾牌,上面一圈渦形紋飾和一對交叉的戈矛,下面是一句家訓——家族就是力量。
看來,麥克斯-塔恩確已自稱是那個古老家族的直系後裔。「這一點我原來卻不知道。」他極力裝出真正大吃一驚的樣子。「麥克斯爵士,你有著如此令人肅然起敬的貴族家庭背景,為什麼從不加以利用呢?」
「因為我寧願讓人們覺得我是白手起家的,而從某種意義上講,我也的確算得上是白手起家的。納粹殺害了除我母親以外我所有的親人,奪走了我家的財產。我母親對我們的家世隻字不提也是合情合理的。照官方的說法,我本已不在人世了。」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了友善迷人的微笑,褐色的眼睛也隨之閃出喜悅的光芒,眼球虹膜上亮晶晶的閃光給人一種奇特的感覺,似乎是微風吹拂的水面上盪起的粼粼波光。「當然,我的一些好朋友和生意上的夥伴是了解我的身世的。他們都很夠朋友,誰都沒有向新聞界透露過一言半語。」他停了下來,下巴微微翹起,臉上露出一副既傲慢而又親切的微笑。
「哎呀,麥克斯爵士,現在我對你越發敬重了。」邦德言不由衷地說。「是地道的中產階級出身,不得不全靠自己的努力向上爬。在冷戰時代突然結束之前,我想自己還是幹得挺出色的。既然你已知道我的真名,你大概也會知道我為女王陛下和我的祖國做些什麼吧。」
「間諜、坐探、刺客、破壞分子,對吧?就是被新聞界冠冕堂皇地稱為『秘密世界』的領域裡那些人所做的各種各樣的醜事。」
「不錯,我是英國情報局的特工人員。」
「喔,我看不僅僅是一個特工人員吧,邦德先生,你也別太謙虛了嘛。你是個大明星,首屈一指的人物,曾被多次授勛,當然是秘密進行的。在你們局裡你可是個傳奇人物。」他把邦德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我可真用得著你這樣的人,考慮一下吧。」
「嗯。」他眼睛連眨了幾下,隨後又故作謙遜地將目光移開。「噯,我過去還算是幸運的。麥克斯爵士,我的問題是我原以為一切都會永遠繼續下去。從某些方面講,我現在的日子也算過得不錯。至少他們還是給我安了個職務——薪水相當於原來的三分之一,津貼費也相應地減少了。這就是像我這樣人所得的待遇。再不需要我們去干那些不光明的勾當了,飛鳥盡,良弓藏。軍隊中的人境遇也跟我們一樣,整團整團地遣散,基地一個個地關閉,官兵們帶著一點象徵性的酬金被趕出軍營去接受一種他們既不熟悉又不喜歡的生活。」
「邦德先生,你如今過的日子就是這樣的嗎?得了吧,你能出得起錢帶著馮-格魯塞小姐坐上我的遊船,那可並不便宜。你的同事中只有120人上了退役名單——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你似乎並不吝惜金錢嘛。你穿得很闊氣,我還知道你在倫敦有個很不錯的住處。」
「那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罷了。麥克斯爵士。我指的是遊船旅行的事。他們給我安排的現在這份工作已經是路的盡頭了,幹起來乏味得很,就像是要你盯著煮蛋計時器一樣。我甚至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放了塊牌子,上面寫著『注意,終點已近』。不錯,用那些勢利小人的話說,我是有些私人積蓄,但這些年都已花得差不多了,如今我簡直有點像是要吃草過活了。」
「對啊,我倒想問問你貝德福廣場那幢房子里究竟在幹些什麼?」
「儘是些平淡無奇的事情。我們可以說是一個儲放各種文件的檔案館,主要是一些已經銷密的文件。算得上是一種為希望撰寫回憶錄的冷戰英雄們服務的研究中心。把自以為很神秘的間諜生涯的經歷寫成書似乎已成了時髦的事情,大家都在忙著這樣做。」塔恩本來還可以盡量往深處挖掘,因為邦德適才描述的只是新00行動組的掩護身份。就連內政外務部工作人員都有些人以為貝德福廣場那個機構所做的就是邦德所說的那些事情,情報局和安全局的人更是多半不知內情了。
「不錯,」塔恩點了點頭。「我原來也聽說你們所做的就是那些事情。但請說說,邦德先生,你為什麼覺得有必要用假名到我的遊船上旅行,又用假名到本飯店登記住宿呢?」
「我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弗雷德里卡——馮-格魯塞小姐——和我兩人之間正在相好。」
「這似乎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你們本來就在一起同居的。」
「我的一些老同事在這個問題上可有著雙重標準。」邦德聳了一下肩。「近來情況已有所改觀,但當時仍有人對我們的關係說三道四,所以我們才用了巴士比先生和巴士比夫人的假名。現在我們的關係是已經公開了,但前幾個月里我們已用別的名字多次住在這裡,服務員們已經認識我們了,因此,為不使他們難堪,我們這次也就不好用真名了……」
「你說這是一次巧合?」
「什麼巧合?」
「我們同時住進這兒。」
「我已說過,你可以到預訂登記處去查。」
「你確已說過,」他格格一笑,「我也已經查過。」
邦德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似乎說的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也想問問你,麥克斯爵士,你怎麼對我的情況全部知道?你似乎花了很大氣力深入調查過我的底細,我相信那肯定不是這個周末才進行的。」
「對,對,說的有道理。其實,我有一個專門班子負責審查所有乘坐我的遊船旅行的人的姓名。如果其中有些人看起來有些特別,我便下令對他們進行較深入的調查。你的情況就很特別,同時供職於內政部和外務部,這就已經激起我的好奇心了,尤其是在聽說你們倆制服『加勒比親王』號遊船上那些企圖打劫的歹徒的事之後,更增添了我的好奇心。我記得當時就對康妮說過,你們倆就像是一對雇傭殺手。所以,我們對你的情況進行了調查。你知道,這事做起來很容易。」
「我當然知道,閣下,我自己也同樣做過一些調查工作,甚至曾經偷閱過一份有關你的檔案材料。順便說一句,你的情況講得很全,也正因為這樣,那逮捕令才如此令我擔憂。」
「我也許相信你,邦德先生,但我確實需要了解一下有關所謂的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一些情況。你跑來告訴我這些是因為我們碰巧於同一時間住在同一個飯店。假如這事是真的——若非本周末忽然發現一些奇怪的監視活動,我對這事是要懷疑的——我可是事先一點也不知情。我並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我的良心是清白的,但我請你想一想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事情。你說你看到過那些東西,是在哪兒看到的?」
「在內政部。」
「你既是一個過時的大腕級特工,如今只做著一份薪水微薄的管理檔案文件的工作,又怎麼會在內政部里呢?」
邦德心想,還是要說得跟事實接近一些為好。「閣下,你對我們特工機構改革調整的情況了解多少?」
「僅限於從報上讀到的那些,完全公開的一些名稱、地址。一個更新的、少了點神秘色彩的、多了點人情味的組織機構。」
「讓我來告訴你吧。不錯,有些事情是公開的。然而,所有那些以字母和數字作代號的舊機構——如MI5、MI6等——如今都控制在官僚手中,由一些委員會和政治小集團掌管著,聽命於一些監督員、衛道士、特派工作組,還有一些負有特殊職責的低級別的部長。這些人如今一個接一個地突然冒了出來,到處插手,完全捆住了那些按傳統法則辦事的人的手腳,弄得他們的日子好不難熬。」
「這樣做卻也非常應該的。」塔恩迫不及待地厲聲說道,「邦德先生,這就意味著那些機構現在要向有關部門負責,不能再像過去那樣隨心所欲了。假如是我當了任何一個國家的掌權者,我一定會採取措施保證你們這些人要向我個人負責。」
「這也意味著誰掌權他們就會被誰利用。」
「那又有什麼不對?」
「在從前那種制度下,他們從來不管政治。不錯,他們服務於政府,但絕不服務於某個執政黨。只要由政黨來控制——而且是完全控制——那些機構,就會產生腐敗機構。你明白了嗎?」
塔恩咕噥了一聲,似乎有點不以為然。「喔,邦德,你對那些逮捕令和搜查令的內容看到了多少?」
「只是匆匆一瞥,只看到了你的名字——還有塔恩太太的名字——以及塔恩跨國公甸辦公大樓的地址。」
「你說它們將於星期一生效。那是怎麼知道的?」
「白紙黑字寫在那裡的,星期一,11日。」
「如此說來,你還看到了那項內容?」
「是的。」
「想必你知道審訊的技巧之一就是誘導受審人說出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曾經看到過的東西吧?這是警察機關的常規做法,而且,照我猜想,也是你從前的上司的常規做法吧,對嗎?」
「對。」回答得十分謹慎。
「好了,問題已經得到證明。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你不但看到了姓名和地址,還看到了逮捕令和搜查令的生效日期。如果你來得及看這些內容,那麼,你大約還會搶著看看——甚至是很用心地看——簽發這些法令的原因吧。」
一陣像停屍台上的死屍般被拖長的沉默。站在窗口邊的古德溫移動了一下身子,口中低聲嘟噥道,「天啊,他們還用著那同一輛該死的沃爾沃轎車,來來回回兜了半個小時的圈圈了。」
終於,邦德開口答話了——
「沒有,沒有,我想不起來。」隔了一會兒——「慢著,我記起了有什麼軍火買賣的事。」透過眼角的餘光,邦德看到他的話至少已引起了莫里斯-古德溫的注意,麥克斯-塔恩的肩膀也微微抖動了一下。
經過一段較長時間的停頓之後,塔恩才開口說這一定是個誤會。「軍火?是指作為武器的那種軍火?」
「對,用作殺人工具的那種軍火。」
「可我從未同軍火公司做過什麼交易呀。」他心神不定地皺了一下眉,右手微微發抖,過了一會兒才彷彿定下神來。「噢,對了,對了,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我確實曾購買過一些東西,我們正籌建一個小型博物館——一個軍事博物館——在歸游輪公司所有的一個加勒比海島上。那個島嶼不過是一片荒無人煙的陸地,但島上卻有一處美麗的海灘。我的船隻到那兒進港后,我們從納索島運送幾個人去那兒,他們就在那兒開設了幾間酒吧、餐廳和一家出售本地人工製品的商店。有了一些生活設施,遊客們便願意在海灘上舒舒服服地玩一玩了。」
他接著往下說時語氣已變得越來越令人信服。「建造博物館是我的一個手下提議的。在茫茫大海上你可再難找到這樣的景觀了。事實上,我們已決定今夏動工建造,到明年底就可以竣工。到時裡面將陳列各種各樣的展品——飛機、兵器、油畫、模型、仿製品。甚至還會有一艘潛艇。我們估計兩三年內就可以收回投資。我手下有一家公司曾為該博物館購進一大批貨物。」他做出如釋重負的樣子長舒了一口氣。「唔,我想可能就是這麼回事,你們的偵探部門的某個笨蛋犯了個天大的錯誤,將我們那批貨誤當作非法的軍火交易了。」塔恩的解釋十分牽強,顯然不能令人信服。
「很好,這樣你就不用怕他們了。」
塔恩轉頭去看古德溫。「是呀,這就讓人放心了,真的放心了,是嗎,莫里斯?」
「讓人放心?哦,的確是這樣。」古德溫似乎並不開心。
塔恩正要開口對邦德講些別的話,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接著康妮的頭探進了屋裡。
「有句話說,爵士。」這位保鏢點頭示意他的話需要在走廊里單獨同麥克斯爵士說。
塔恩道聲歉出去了,留下邦德和古德溫在屋裡。古德溫盯著邦德看了一眼,轉頭望了望窗外,又回頭用挖苦的目光凝視著邦德。「你以為我的老闆會相信你那套假話,對嗎?」
「這不是假話,莫里斯,完全是不折不扣的真話。順便說一句,我本來期望著能見到塔恩夫人的。」
「那當然。」古德溫哈哈一笑。「你當然想見她,有名的大美人,特麗茜-綠翠,人人都想見。金錢能為男人帶來的好處真是令人驚嘆,是不是?」
「就是說她是你的老闆花錢買來的?」
「我可沒這麼說呀,邦德,我只是說錢的作用令人驚嘆。」
「對,不過……」
門開了,塔恩走回屋裡。「莫里斯,請出來一下,我們一起談點事情。」接著又對邦德說:「很抱歉,邦德先生,業務上的事情,要不了一會兒。」
邦德點點頭,望著他們出去並關上門。他走到窗口俯視著飯店門前的街道。看到安全局監視組的那些人,他心裡想道,他們布置得倒很巧妙,一般人是看不出來他們的身份的,只有深諳監視策略的人才會看出他們的真實身份來。如此看來,莫里斯-古德溫一定是深通此道的行家,這倒也並不出人意外,因為他顯然是軍人出身。
他剛從窗口回過身來,就見卧室的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塔恩夫人就站在門邊。他曾在照片上欣賞過她的美貌,在飯店裡也曾驚鴻一瞥地領略過她的丰姿,但此時看來,更覺她天生麗質,傾國傾城。
她猶猶豫豫地走過來,動作輕快而又顯得有些緊張。「邦德先生,我知道你的真名,我只想搶著同你說句話。」她心神不定地朝大門望了一眼。「首先,我要向你道謝,你曾努力想救『加勒比親王』號上一名船員的性命……」
「唔,我……」
「不,我只是想向你道謝。那船員叫馬克-紐曼,是我的表兄。我知道你盡了最大努力。」
她眼睛里閃動著晶瑩的淚珠。「另外,我也想提醒你。」
「提醒我?」
「我的丈夫,他面善心惡,請多加小心。如果你對他有用,他就會盡量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你。麥克斯有時候顯得很有魅力,但他的生活目標卻可怕得很。我不知……」
大門開了,塔恩大踏步走回屋裡,一見妻子便陡然停下腳步。「你來這兒幹什麼?」他的面容和語氣都透出一股蠻橫無理、冷酷無情的味道。莫里斯-古德溫跟在他身後彷徨不定,顯得十分焦急。
「我以為你們都已離開了。」她說話的語氣幾近哀求,好像生怕要受皮肉之苦似的。「我只是……」
「在卧室待著,我們還沒談完。」後來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的寶貝兒。」
她一離去,他又像是變了一個人,滿臉堆笑,顯然刻意要表現出一種友善的姿態。
「對不起,邦德先生,讓你久等了。你很夠朋友,你們兩人,你和馮-格魯塞小姐……」
「假如你的打手動了她一根毫毛,我就……」
「邦德先生,請聽我說,」他的聲音顯得出奇的平靜。「我感到抱歉,為我們見面之初我所表現出的敵視態度深覺抱歉。如果能用什麼來補正……」
「不必,少同我們為難就行了。」邦德憤然作色道。「我好心好意來幫助你們……」
「對此我十分感激。你的盛情我將連本帶利地償還。到時候你會理解我必須對你們進行考驗的苦衷,我們所需要的只是讓你的好友馮-格魯塞小姐回答幾個問題,目的只是為了考驗你們兩人。」
「好啦,你要問的問題已經問了,大概同樣的問題對弗莉克也都問過了。現在,如果可以的話,我要走了。」
「沒問題,邦德先生。你幫了我的忙,我只想報答……」
「那沒有必要。再見,麥克斯爵士。」然後又轉過頭去對著古德溫,「還有你,古德溫先生。」
門外,高大威猛的康妮要陪他下電梯。「不必多禮,康納德,我自己走。」他用右手掌按住這位保鏢的前胸將他推開。就在電梯門關上的剎那間,他看到這個大個子踉踉蹌蹌跌撞到對面牆上時眼睛里露出的驚異神色。
當他回到自己的套房時,弗莉克正站在窗前,俯視著下面的街道。
「聽說有人來找過你?」邦德上前從背後抱住她。
「對,是兩個穿戴整齊的愣頭青。如果他們不是那麼凶暴的話,他們看起來倒是像卡通人物一樣有趣。」她仰起臉望著他。「其中的一個就是我們剛到飯店門口時你將他手腕弄傷的那個笨漢,他對那件事仍耿耿於懷,簡直是非常惱火。詹姆斯,他的名字可很好聽,叫阿奇波先生,他的夥伴叫庫斯柏先生。兩人都受過要命的教育,我在他們身上看到了一所有名的公學的標誌。他們似乎有親緣關係,如果說他們倆都是《湯姆-布朗的學生時代》中的人物弗萊希曼的二代表親,我也不會感到驚奇。他們是那種厚顏無恥、自命不凡的王八蛋,他們不但把強姦看作自己的權利,而且就是把他們的祖母烤成菜吃了也會覺得心安理得。」
「這兩個可愛的小寶貝還問過你一些問題?」
「也就是你常搞的那套充滿敵意的審問,還夾雜著大量的不加掩飾的威脅。兩個頂討厭的傢伙,不過,他們後來似乎終於信了我的話。麥克斯-塔恩爵士的私人打手康妮下樓來對我進行了最後審查。我猜我們兩人被問的問題大致相同。」
他們交談了約20分鐘后發現弗莉克並沒有被問及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事情。塔恩手下的審訊員將訊問的重點主要集中於她同邦德的關係、他們倆使用假名的原因和貝德福廣場那幢房子里進行著的工作的性質上,他們特別感興趣的是邦德和弗莉克決定到劍橋度周末的時間及原因。
「我給出了他們想聽的回答,基本上也是據實回答的。」她聳了聳肩。「在這以後,他們似乎就喪失了興趣。」
「對這一點我可不敢十分肯定。」他緊緊摟住她,她的頭髮聞得出乾草和晚夏的氣息,這又在他心中激起了洶湧澎湃的愛的激情,自他們相識以來,這種激情經常產生,已成為他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我想我該去打個電話了,」他終於說道,「我想應該將情況報告倫敦。」
走出飯店,發現停車廣場的電話亭都是空著的。邦德撥了部長聯繫電話,這次回話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詹姆斯修士,」他自報身份。
「詹姆斯修士,你是為騎士行動來電話的嗎?」
「不是,什麼時候……」他開口說。騎士行動是他們確定在特別緊急的情況下使用的代號。
「不到一分鐘之前呼叫的,快行動!」倫敦那邊傳過來的聲音里有一種十萬火急的緊迫感。
他砰地放下話筒,拔腿跑回飯店,等他跑到離飯店約20碼遠時就見麥克斯-塔恩爵士的勞斯萊斯在一輛越野吉普的護衛下,正開出飯店門前的車道,即將匯入馬路的車流。
他放慢腳步,慢悠悠地步入飯店門廳。「麥克斯爵士離開飯店了?」他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向大門邊上站著的一個行李搬運工問道。
「有急事回倫敦。真搞不懂這些有錢人是怎麼回事,成天馬不停蹄,忙忙碌碌的。」那搬運工正看著自己手上的一張5英鎊鈔票——毫無疑問是塔恩付給他的小費,他似乎嫌這錢太少了點。
邦德沒有乘電梯,而是一步兩級台階地從主樓梯上樓。他們套房的門虛掩著,門外放著一張客房用餐服務台。
「你已……?」他一邊開門進屋,一邊開口說道。
「關上門,邦德。」他迎面看到的是一把自動手槍的黑洞洞的槍口,手槍握在一個人的左手上,那人就是邦德剛抵達飯店時曾弄傷其手腕的年輕打手,弗莉克稱他什麼來著?阿奇波先生?
屋子的另一頭,阿奇波的夥伴庫斯柏正用一隻胳膊扼住弗莉克的脖子,另一隻手握著一把小手槍,邦德認出那是一把貝雷塔0.22毫米小手槍,算不得什麼大威力的武器。
「老朋友,別輕舉妄動,好嗎?」阿奇波說道。「麥克斯爵士本來很希望親自到場的,還要表示歉意等等,因意外的急事離開了,他和特麗茜小姐,非常失望,古德溫先生和康妮也一樣,他們都想來插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