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格薩爾寶劍之獒王歸天
23格薩爾寶劍之獒王歸天(1)
就在父親朝槍口跪下的時候岡日森格怒吼了。
高山澎湃的岡日森格竭智盡忠的西結古獒王岡日森格昂揚起歲月斫砍、草原鍛造的擎天之軀用冰刀一樣寒光閃閃的眼睛瞪著巴俄秋珠和上阿媽騎手以及那些裝飾華麗的叉子槍怒吼了。
歷經滄桑的老邁的獒王早已經心老;力敗上阿媽獒王帕巴仁青更是心悲;絕殺親孫子地獄食肉魔終至心死但卻在父親的屈辱一跪中怒吼了!
怒吼聲中岡日森格朝著巴俄秋珠的槍口奮力一撲!
雪山獅子老獒王岡日森格即使在怒吼中心中也是一片雪亮。以它老邁得近乎枯竭的身體根本就不可能撲到巴俄秋珠跟前以巴俄秋珠舊主人的身份它也不可能將它撲倒。它也深知(整理)草原獵人的叉子槍能在它之前如閃電一般迅捷地毀滅它。但它仍然要撲。既然用雪山獅子的力量也不能幫助恩人擺脫屈辱既然用一代獒王的智慧都能幫助故鄉草原脫離苦難它就只有用它的生命了!
岡日森格的奮力一撲僅僅是一撲的姿態。
巴俄秋珠雙手抖了。巴俄秋珠的槍響了如膽怯的狼嗥。
接著所有上阿媽騎手的槍口都出了狼一般的嗥叫。十五桿叉子槍飛射而出的十五顆子彈無一脫靶地落在了岡日森格身上。
岡日森格從空中隕落而下蒼鷹落地一般重重地砸向了地面。
西結古草原彷彿搖晃了一下。青果阿媽草原彷彿搖晃了一下。遠處的昂拉雪山、礱寶雪山、党項大雪山和近處的碉房山真的搖晃了一下。天上地下所有的飛禽走獸都在驚叫:岡日森格岡日森格。
還是一如既往的遼闊還是原始的大地、原始的天空悲哀在晴空下泛濫白色的雪冠突然就是挽幛了漫漫草潮以浩大的氣勢承載著從來就沒有消失過的哀愁和憂傷。風的哽咽隨地而起太陽流淚了讓光雨的傾灑覆蓋了所有的凹凸。綠色的地平線痛如刀割瑟瑟地顫抖著。而在更遠的地方是野驢河飲恨吞聲的流淌是古老的沉默依傍著的無邊的孤獨草原草原。
遠處突然有了一陣顫顫巍巍的狼嗥先是一聲接著就是此起彼伏的群嗥不知是歡呼還是悲鳴。
騎手們紛紛後退滿臉驚恐無度。上阿媽騎手後退東結古騎手後退多獼騎手後退。只有巴俄秋珠站在原地驚愕彷彿他不相信倒在他槍口下的西結古草原的獒王岡日森格真的死了。
西結古騎手呆愣著。他們在班瑪多吉的帶領下集體呆愣著。
同樣呆愣著的還有勒格紅衛他看著岡日森格的身體奇怪自己怎麼沒有復仇的快意。更奇怪自己居然感覺到疼痛就像西結古騎手和父親一樣感覺到疼痛就像地獄食肉魔倒下時感覺到的疼痛。
父親和丹增活佛撲下了行刑台斷了一條腿的麥書記也掙扎著撲下了行刑台。他們撲向他們的老獒王。十五顆子彈打出了十五個窟窿十五個窟窿冒出了十五股鮮血。一身黃色軍裝的麥書記趴在血泊里染紅了自己;一身袈裟的丹增活佛趴在血泊里染紅了袈裟。父親趴在血泊里染紅了他的眼淚。
岡日森格是死不瞑目的望著恩人漢扎西的眼睛里依舊貯滿了熱烘烘的親切、清澈如水的依戀、智慧而勇敢的星光般的璀璨。
班瑪多吉跳下馬撲向了父親掄起巴掌一個耳光扇了過去:「你害死了岡日森格你活著還有什麼用你死去吧快死去吧。」
父親的臉紅了腫了兩邊都是清晰的指印。血從嘴角和鼻子流了出來眼淚也流了出來。他跪在地上朝著岡日森格磕頭朝著班瑪多吉和西結古騎手磕頭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啊對不起啊。」
西結古騎手中有人哭著說:「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岡日森格已經死了被你害死了。」
西結古領地狗走過來圍攏著自己的獒王岡日森格聞著舔著。終於相信獒王已經去了突然就「嗚嗚嗚」地哭起來哭得天昏地暗。
23格薩爾寶劍之獒王歸天(2)
上阿媽領地狗、東結古領地狗和多獼藏獒也加入了悲傷悼念的行列。它們不在乎主人們對西結古獒王岡日森格的仇恨只在乎自己的表達——為了一隻偉大藏獒的死去。
父親對丹增活佛說:「岡日森格死了我也想死了。」
丹增活佛說:「佛法裡面其實是沒有死的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沒有生老病死沒有怨憎愛憐沒有欲求不得沒有苦集滅道。」
父親說:「這樣的經我也念過既然本來什麼都沒有你為什麼還要為它們流淚呢?」
丹增活佛說:「是啊是啊佛對輪迴世界是厭離而無牽挂的是不應該有悲傷的。草原上的人都想丟掉悲傷都願成佛可我這個佛有時候又想做一個人。」
父親說:「魔鬼正在無法無天地毒害著草原草原上已經沒有人了只有藏獒。丹增活佛我知道你們佛想轉世成什麼就能轉世成什麼你轉世成一隻藏獒吧轉世成一隻岡日森格一樣的藏獒。」
丹增活佛說:「好吧我答應你再轉世的時候我就做一隻藏獒我的名字就叫岡日森格我也是來自阿尼瑪卿的雪山獅子也是草原的獒王。」說著一代聖僧的臉上又一次滾落了兩串世俗的眼淚。
父親說:「你不能光管你自己你也要負責把我轉世成一隻藏獒。」
丹增活佛說:「一定一定。」
父親摸了摸朝自己靠過來的美旺雄怒以及小兄妹藏獒尼瑪和達娃說:「還有岡日森格還有遠方的多吉來吧還有大格列還有美旺雄怒還有尼瑪和達娃還有許許多多的藏獒你也要負責它們的轉世。」
丹增活佛說:「我負責我一定負責。」
父親說:「岡日森格轉世后還會是藏獒嗎?」
丹增活佛說:「不是了岡日森格轉世后是人是一個名叫漢扎西的人。」
父親說:「那他就會和我們在一起了是嗎?」
丹增活佛說:「是啊是啊。」說著擦了一把眼淚又說「不要再有悔恨了漢扎西你應該這樣想:死就是搬家你把一間房子住破了要搬到另一間房子里去這就是死。死也是換皮袍把一件穿臟穿破的皮袍丟掉找一件新皮袍再穿上就這麼簡單。所以說真正的死是沒有的人和藏獒一切生命都一樣岡日森格不是死了而是暫時離開我們了。」
父親說:「那就趕快轉世吧讓所有跟岡日森格共同擁有的日子都到來世去吧。」
上阿媽騎手的頭巴俄秋珠又站在了父親身前對父親說:「漢扎西你害死了岡日森格還想害死西結古所有的藏獒?」沉浸在來世的父親沒聽明白巴俄秋珠又說:「你要是還不說出藏巴拉索羅是什麼我們就向打死岡日森格一樣打死西結古草原所有的藏獒!」
回答他的不是父親的聲音而是班瑪多吉的吼叫。西結古騎手們望著肆無忌憚的上阿媽騎手突然意識到不該怨恨父親導致獒王岡日森格慘死的是自己的無能。班瑪多吉吼叫著撲向巴俄秋珠所有的西結古騎手都撲向上阿媽騎手。
忽然一聲槍響。
然後是一陣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