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涉愛河

二、初涉愛河

凱麗坐在鏡子前仔細地打扮著自己。左拽拽右拉拉,頭上的帽子戴得總是不令人滿意。看著腳上穿著的那雙磨損了的牧童穿的長靴,心裡暗暗發誓要買一雙新長靴,而且還是要英國產的。

想到鮑博允許她在牧場訓練綽號叫「卓越者」的馬,凱麗決定抓緊時間,不能浪費一分一秒,於是衝出房間,向平房跑去,把馬鞍和韁繩扛在肩上,就向「卓越者」正在吃草的地方走去。

套好馬鞍,凱麗非常瀟洒地跨上馬,向圍場騎去。這塊圍場有將近一百畝地。來到圍場的一個角落,這裡有用滾筒做成的障礙,是用來訓練馬跨越障礙的本領的。已近晌午,凱麗坐下來歇息片刻,眺望著一望無際的牧場。這時,馬發出輕輕地叫聲,彷彿告訴主人有人來了。她轉過頭,看到桑正騎著馬飛奔而來。

「別因為我停下來,」他喊道,「繼續練吧。」

她看著他,臉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在他來到這裡的日子裡,他還沒有看過她練習跨越障礙。

桑看著她輕鬆地騎馬跨越障礙物,一遍又一遍,一個接著一個,顯出非常自信的樣子。

「我騎得怎麼樣?」她邊說邊騎馬慢步朝他走來。

「很好,」他回答說,「不過,你的手抬得太高了。」

「那是我的老毛病。過去我叔叔傑克常提醒我,真是沒辦法。」

「好了,再來幾次。」

凱麗按桑的指點,又練了幾次,然後高興地向桑斜靠著的柵欄走去。

「它至少能越過五英尺遠。」她說著,拍拍她的馬。

「我相信。」桑回答說。他為她的勇敢和毫不示弱的倔強勁而高興。「你在哪兒學會跨越障礙的?」

「我叔叔傑克教的,我想學什麼他就教我什麼。在我六歲的時候,他就把我放在模型上,模仿著教我練跨越。他說我有這方面的天賦。」

「你一定非常喜歡你的叔叔。」

「啊,是的,他知道很多事。」

「真遺憾,他已經走了。」從凱麗的描述,桑已經大概知道了傑克是什麼樣的人。他一定是一個典型的愛爾蘭人——能幹、勤勞而自信。

他們騎馬慢慢朝家走。經過一個小門時,桑開了門,站在門邊讓凱麗先走。在她從他身邊經過的一剎那,桑感到她的金髮猶如一團火焰耀眼動人。

他們繼續騎馬並排向前走。「那是莎倫嗎?」桑看到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禁興奮起來。

「可能是吧。」凱麗漫不經心地說。看到桑臉上突然閃現出的那種抑制不住的喜悅,她反感極了。

「我們來比賽吧。」凱麗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故意這樣說。

「最好別了,你別把你的馬弄得太疲乏了,我們明天還要練呢,明天這個時候見。」他說著,已經騎馬跑遠了。

凱麗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妒火中燒。

桑騎馬向莎倫飛奔過去。「你到哪兒去?」他問。

「到牧羊人的小屋去。」她淡淡地說,「瑪麗要我去收拾一下。」

從她的說話聲音里,一點兒也聽不出見到他有什麼高興或有什麼激動。

「我和你一起去。」

「來吧,或許你還能幫我。」

林中樹木密集,樹木之間剛好能容下兩匹馬並排行馳。地上春草鬱鬱蔥蔥。

「你快到悉尼去了吧,或許該回老家了吧?」她說。

「你知道,我在這兒認識了一個令人難忘的姑娘。」

「噢?那是誰?」

「她是個總帶著甜蜜微笑的姑娘,從那天我看到她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起,我就被她迷住了。」

莎倫只是在笑,沒有說話。桑知道他已贏了一分。看著莎倫騎在馬上的那種迷人的姿態,在這內地已擱置數周的所有的慾望突然間又復燃了。他多麼渴望聞一聞女人身上散發出的特別的芳香,撫摸一下她的柔軟細嫩的皮膚。這種強烈的願望驅使著他無暇顧及瑪麗在他和莎倫之間做出的種種規定,彼此之間磁石一般的強烈吸引,變成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

他們把馬拴好,朝樹林中的木製小屋走過去……

一陣暴風雨過後,他們仰面躺在地上,彼此都沒有說話。這時莎倫坐起來,側身看著桑。

「我們什麼時候能再見面?」桑說。

「我不知道,那恐怕是很難的,我現在必須走了。」她說。

他看著她離去,一直到她消失在樹林中。太陽已爬到頭頂,現在已是吃午飯的時候了。

當莎倫跑進廚房時,瑪麗繞著她轉了一圈,滿臉怒氣:「你跑到哪兒去了?」

「對不起,瑪麗。」她咕噥地說,連看瑪麗一眼都不敢,把一個缸子放在了桌上。她隱隱約約地感到瑪麗那雙黑眼睛正盯著她。從那眼神中,莎倫似乎能看出瑪麗一定知道了她心中的秘密。她理了一下搭在額前的頭髮,有點迷惘地環顧一下四周,不知幹什麼好。

「過來,現在別想再悠閑了。」瑪麗冷冷地說道。

她們開始忙碌起來。一會兒,瑪麗說:「順便告訴你,莎倫,你買的衣服送來了。」聽到這消息,莎倫立刻高興地笑了。「它在我的房間里,等一會兒你去看看。還有,幹完活后,你去找找凱麗。」

忙完了活,莎倫去瑪麗的房間粗略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趕緊把衣服收起來,出門去找凱麗。她看見凱麗的馬正在圍場里拴著,就沖著附近的一群男孩問道:

「看見凱麗了嗎?」

「我想她大概在一個小時以前就騎馬到威士波鎮去了。」

凱麗在星期三下午到威士波去幹什麼呢?這還是個謎,但瑪麗要是知道了她竟敢擅自外出恐怕會大發雷霆。

莎倫回到家,直接奔向自己的房間,她急不可待地打開箱子,拿出她那份盼望已久的為參加亨利生日晚會而特意訂做的衣服,披在身上在鏡子面前轉來轉去。在時裝書里,這件女裙看起來就象一朵白雲,飄柔而典雅,綉著圖案的披肩非常漂亮。可現在這件衣服卻沒有那麼漂亮,裙子看起來不是絲綢的,而是尼龍做的,披肩也不顯得那樣華貴。她感到失望極了。鞋子看起來還可以,但這衣服她是不想穿。她把衣服放在箱子里,鎖好放在床下面看不見的地方。但是,當她腦子裡又閃現出那個人的身影時,她的心情一下子就舒暢起來。她高興地躺在床上,重新開始品味早上發生的一切,她覺得她的生活從此發生了變化。她突然想起桑把她的微笑描述成「謎一般的」,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忙到字典里去查找這個單詞的意思。「難於理解而神秘」,字典上說,這一定義使她自己也感到驚喜。這「難於理解而神秘」是桑對她的最高的讚譽,它表明她一定與其她的女孩兒不同,而這一點,她以前也是這樣認為。她在房間來回踱著步,回憶著他們相擁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她把手放在嘴唇邊,試圖找回桑把嘴唇壓在她嘴唇上時,那種強烈的、奇異的感覺。

「親愛的,」她咕噥著,「他叫我『親愛的』。」她覺得既可笑又親切,她對自己說:「這隻能意味著他愛我。」

她好象一直在盼望她的全部生活能被人發現和理解。每當站在男人的中間,她總是覺得害羞。一想到將來,就令人掃興,她就把這些想法全拋到腦後。「桑·弗蘭茨夫人」,她自言自語地輕聲叨咕著,便她馬上意識到這眩目的頭銜恐怕不會落到自己的頭上。每次她提到桑時,布萊德總是顯出那麼複雜激忿的表情,還一再警告桑不要接近她。父親總是帶著嘲諷模仿桑的語調,對他惠顧莊園帶著尖刻的指摘。莎倫知道布萊德一定還要繼續阻上他們接近。一想到這些,她感到很苦悶。

到了威士波鎮剛一停穩,凱麗就從後座上跳下車來。

「四十五分鐘以後,你到這裡等我,聽見沒有?」司機沖著她喊著,這時,她已消失在人群中了。凱麗走在大街上,東張西望,那神態給人的感覺是她要去悉尼正路過威士波。那些臉被太陽晒黑了的牧場工人在看商店櫥窗里擺放的商品,他們的妻子站在旁邊,個個也是皮膚黝黑,穿的衣服皺皺巴巴。看著他們,凱麗覺得有一種優越感——自己是真正出來買東西的。一群本地的剪羊毛工正斜靠在酒吧的窗戶上,當她經過時,從裡面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啤酒氣味,同時傳出一陣陣淫邪的狂笑聲,她知道這可能就是布萊德過去經常光顧的地方,它在賭場的附近。這時她聽到一陣狂笑,她意識到那是沖她來的。她沒有去理睬從巨大的戰爭紀念碑那邊投來的邪惡的目光。在大街的轉彎處,她看見一塊裝飾華麗的標牌。上面寫著「六月流行時裝」,這是威士波最好的時裝店。凱麗走進去,售貨員聽到腳步聲便走上前來。

「你想買什麼衣服?」

「我想買一件夜禮服。」凱麗輕快地說。

售貨員看著她,「請這邊來。」

凱麗被帶到掛滿各種各樣服裝的衣架前。她一眼就看見一件色澤鮮艷的綠色緊身花緞衣服。她走進試衣間,穿上這件華麗的衣服在鏡子前來回走動,最後決定就買這件。她喜歡這衣服的樣式,也喜歡這顏色。拿著挑選好的衣服,凱麗來到櫃檯前。「請把這件衣服捲起來,我買它了。」她掏出自己用雙手掙來的辛苦錢,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現在剩下的錢還不夠買一雙鞋的。

儘管她的錢不多了,但在經過鞋店時,她還是禁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商店前面的廣告牌,上面寫著「供應上等的皮類商品」。要想買一雙英國造的騎靴,她還得積攢很長的時間。」

星期五的晚上,莎倫上樓去看男孩們在開晚會的房間挂彩燈。凱麗假裝看書入了迷,等莎倫走出房間,她馬上從床上爬了起來,搬出莎倫裝衣服的箱子,打開箱蓋,她看見了莎倫那件為晚會特意準備的衣服,那麼漂亮,那麼華貴,不禁驚異地倒吸了一口氣。

九月末,澳洲的氣候變得越來越溫暖宜人,房間所有的窗戶都已經打開,樹林中特有的芳香隨微風飄進屋裡,使人頓覺心曠神怡。聽見有腳步聲,莎倫知道那一定是凱麗。

「你到哪兒去了?」她不耐煩地喊道:「該走了,我不想等你了。」

凱麗在自己的房間,並沒有回答她,而是坐在鏡子前最後一次仔細地打扮自己。「你走就走吧。」她也不耐煩地說。

今天,莎倫穿上了那件新買的衣眼,顯得更加美麗,更加動人。這件衣服剛買來時,她還不太滿意,可是後來瑪麗幫她改了一下,比以前好多了。今天,再加上她把濃密的頭髮梳成髮髻盤在腦後,越發顯出高貴、典雅的氣質,莎倫自己也頗為滿意。

聽見莎倫正向自己走來的腳步聲,凱麗故意坐在燈下的椅子上,假裝被她手中的書吸引住了。

「凱麗,你怎麼還沒有準備好?快點,我告訴你我不等你了。」

「不等就不等。」她嘀咕著,然後,抬起頭,一眼看見莎倫,她簡直被她的打扮驚得目瞪口呆。「你看起來像個仙女,莎倫。」半晌,凱麗才帶著羨慕的口氣說出話來。

「你真的認為好看嗎?」

「是的,我真的這樣認為。」她回答道,同時又裝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你還參加不參加晚會?你穿什麼衣服去?」

「我還沒有決定我到底去不去。」

「去吧,凱麗,很好玩的。我已經把你的那件粉紅色的衣服洗乾淨,熨好了,快穿上走吧,爸爸在樓上等著呢,而且我已經告訴瑪麗我們要早點去,這樣可以在客人來之前幫幫她。」

「你都打扮好了,是不是?」凱麗直接了當地說,「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是不是?新的衣服,新的靴子,而我什麼也沒有……」

「好了,夠了,」莎倫氣憤地打斷她,「這是我第一次真的有一件晚會禮服,你以後就會知道,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你也會有的。」

「不,我永遠不會有。」

「好了,隨你怎麼想,呆在家裡,生你的氣去吧。」

當莎倫的腳步消失時,凱麗這才合上書,開始準備起來。

庫爾華達被披上節日的盛裝。平地上,山坡上,到處都是身穿五顏六色服裝的來賓,人們說說笑笑,相互問候。掛在平地和山坡上的彩燈閃爍著,在這晴朗的夜晚,更增添了節日的氣氛。今晚是莎倫在新南威爾士莊園中所見到的盛況空前的規模最大的晚會。這裡所有的法國式的窗戶都已打開。接待大廳里,那水晶式的枝形吊燈一閃閃地,非常好看。古老的房屋被裝飾得典雅而又美觀。珍寶展室開著門,裡面陳列著各種各樣的金銀首飾,紅綠紫藍各色珠寶鑽石爭奇鬥豔。當然,在這個晚會上,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瑪麗。她從一個牧羊人的妻子成為今天這個可以與任何莊園媲美的豪華莊園的女主人。她身穿華麗的藍色綢緞長裙,脖子上戴一條傳世的鑽石項鏈。那項鏈光芒四射,把瑪麗襯得更加光彩照人。她和鮑博正忙著接待從數百裡外趕來的朋友們。在女士們當中,有的人穿著悉尼流行的華麗的拖地長裙,很多女人還戴著長長的白色手套。男士們也都穿戴著他們最得意的眼裝,西裝革履,打著白色的領結,衣冠楚楚,個個顯得春風得意。

莎倫覺得自己今晚打扮得非常漂亮,她有點迫不及待地走下台階。她要讓布萊德大吃一驚。這時,布萊德正在櫃邊自己倒啤酒。

「爸爸,你在喝什麼?」

莎倫站在他面前時,他為莎倫的美不由得大吃一驚。從他的眼神里,她知道他已經喝了不少酒,但她覺得這並不影響他對自己的欣賞。過了好一會兒,布萊德才好像回過神來。

「女兒,你看起來真像你母親。」他充滿激情地說。他這少有的對她母親的讚美使她感到有點詫異。

「謝謝你給我的衣服和我的一切,爸爸。」

「今天晚上要出大亂子。」他說,語氣里似乎帶著點幸災樂禍。

「不要那樣說吧。」她略帶疑慮地低聲說,雖然她已經意識到這其中的原因。布萊德盯著那群圍在舞台邊的年輕人。那舞台是特意為今晚的晚會而在草地上搭起來的。

「我要盯住他們中每一個人。」布萊德以開玩笑的口吻說。但莎倫很不舒服,她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樂隊開始演奏,人們紛紛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亨利由傑米——瑪麗的最小的兒子陪著來到餐櫃前,看了一眼莎倫。他們彼此都很驚訝,沒有說一句話,但從眼神中,他們都能感覺到相互的羨慕之情。

莎倫在餐櫃附近徘徊著,假裝在整理一些杯子,時常抬頭通過那開著的窗戶,朝接待大廳中的人群掃視。她看到查理跟瑪麗和鮑博在一起,這時她希望看到桑。當她看到從隔壁莊園來的海麗瑞和梅尼時,莎倫心中頓時產生一種嫉妒心理。這對漂亮而傲慢的姐妹去過悉尼,見多識廣。她們那文雅的舉止和昂貴的服飾很自然地使她們成為她的競爭對手,但莎倫試圖不理她們。使她奇怪的是,她們卻好象在盯著她,但很快她們的視線就移到了那開著扇門的房間。這時桑從那裡走出來,他們盯著桑在看,可是桑卻徑直朝布萊德和莎倫這邊走過來。

「晚上好,先生。」他朝布萊德點點頭,說道:「我來請你的女兒跳第一支舞曲,可以嗎?」

布萊德盯著桑,面帶嘲笑。

「我想,該是她父親優先吧。來,莎倫。」他說著,把手伸給她。

莎倫永遠不會忘記剛才她所看到的桑臉上那吃驚的表情和父親那粗魯的舉動。她在布萊德的手臂里,就象一個布娃娃,麻木地隨他在地板上旋轉著。他把莎倫當作一個獎品在公眾面前展示。為此,他臉上喜形於色。莎倫的視線透過布萊德的肩膀,看到桑領著梅尼進了舞池。布萊德直到第二曲又開始才鬆開莎倫。這時,她看到桑這次又帶著海麗瑞在跳舞。她跟她姐姐梅尼一樣漂亮。一個打雜工向布萊德走來,並把他拉到人群外。這時,莎倫才得到了自由。她跟別人跳了一曲又一曲,直到後來她自己都忘了最後一曲是跟誰跳的。

「你是今天舞池中的一位仙女。」當她和鮑博跳完一曲時,鮑博非常驕傲地宣稱道。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實際上只是慶賀而已。如果父親和桑之間沒有矛盾的話,莎倫將會擁有屬於她自己的快活。這時,她覺得有人在輕輕地拍她的肩膀。

「我可以請你跳下一曲嗎?」

「桑,當然可以。」聽到桑的聲音,她的眼睛頓時驚喜得放出光來,馬上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這時她似乎已從布萊德讓他遠離她的不愉快的心情中解脫了出來。她感覺桑那有力的手緊緊地抓住她。

「今天時間過得太慢了,一分鐘就象一小時那麼長。」他在她耳邊低聲說。在人群中間,被笑聲和音樂所掩蓋,他們的談話誰也不會聽見。桑帶著她在舞池中狂舞著,旋轉著,動作幾乎跟那些打雜工粗魯的動作沒什麼區別。這使她感覺頭昏。當舞曲結束時,桑還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莎倫很快地向周圍掃了一眼,她在找凱麗,布萊德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在餐櫃邊大喊大叫,大家都看著他。這時他突然發出酒醉后那特有的狂笑。莎倫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馬上把目光移開,心裡痛苦極了。

「今晚之前我應該死去。」她輕聲咕噥著。

桑知道在布萊德那狂笑的後面是難以言狀的憂鬱。在愛爾蘭,酒吧里都是些象布萊德這樣的已經絕望的男人。他們那悶悶不樂的臉看起來也象他的那樣非常漂亮。好像他的那無與倫比的魅力只能從他們被迫喝下的苦酒中得以體現出來一樣。

在游廊上,查理把搭在瑪麗肩上的手抽回來,看著正在跳舞的人群。

「這是一個大型的晚會,媽媽。」

看著狂歡的人群,對查理的恭維,她感到理所當然。

「我可不可以也開這麼個舞會?」桑問,同時伸展著他的手。

「當然可以。」她微笑著,爽快地回答。他們倆進入舞池,跳起舞來。

看到莎倫沒有跳,正在休息,查理就走向前去,邀請她跳舞。當他們跳舞的時候,他握著她的手使她的身子遠離他的手臂,兩眼看著遠方。

「今晚你看起來非常漂亮。」他說,「你這是在哪兒,漂亮的姑娘?」查理開玩笑。

「在這裡,庫爾華達。」她大聲地笑起來。

他對她的奉承並沒有打動她。

「你打算將來幹什麼,莎倫?現在你已從學校畢業了吧?你對你將來有什麼想法嗎?」一曲結束,坐了下來,查理呷了一口酒,故意顯示出一副哲學家的派頭問莎倫。現在,當他開始欣賞莎倫那迷人的魅力時,查理想起了羅斯瑪麗,一位英國姑娘,桑準備同她結婚。她和莎倫一樣漂亮,但在氣質方面不及莎倫。

「噢,我已經有計劃了,」莎倫回答說,「首先,我要去悉尼。」

「你怎麼想到那裡去呢?你想過那行得通嗎?」他懷疑地說。雖然莎倫比內地這些女孩看得遠些,但逃離這裡的夢想和其他女孩子卻是一樣的。

「我想我將要坐火車去。」

「什麼時候走?」他又問。

「我知道該什麼時候走,時機成熟我就走。請相信我。」她的眼睛在桑的身上來迴轉,桑還在和瑪麗跳舞。

查理突然停止了跳舞。「喔,呵!看那兒。」

莎倫轉過身看見凱麗正陪著一個身體健壯的剪羊毛工人站著,嘴裡在慢吞吞地吐著煙霧。那男人的手正擁抱著她,現在她才明白她的妹妹到底在威士波幹了些什麼。

「查理,幫我一下。在我父親看到她之前,把她從這裡拉出去。」莎倫氣憤地說:「大家會喧鬧起來,她將毀了這晚會。」

「她是個小傻瓜。」查理說,「丹是附近有名的流氓加無賴。」

莎倫的心因害怕而怦怦直跳,她毫不遲疑地徑直走到凱麗面前,拉起她的手就走。

「凱麗,我要和你談談。」

聽到莎倫的聲音,她立刻轉過頭來。「讓我一個人在這裡。你沒看見我在忙嗎?」

「扔掉那煙頭,到這裡來,你應該知道如果爸爸看見你這個樣子,會發生什麼事!」

「我們已經長大了,莎倫。」她與莎倫左拽右拉,同時沖著丹,挑釁似的微笑著。「你不能來阻止我。」

「凱麗,請聽我說,爸爸將會做蠢事的。那樣的話,我們將永遠活不下去的。他已經喝醉了……」

「不,我不出去,不管那些,放開我。」她說著,掙脫莎倫的手。

「好吧,你這個小笨蛋,隨你去吧。」

莎倫氣得幾乎站不住了,在一邊一直等她的桑抓住了她。

「怎麼啦?出了什麼事了?」他說著,抓住她的手。

她掙脫桑的手去追凱麗。

「她不可能是這樣——那真是凱麗嗎?」桑叫道。

「如果爸爸看到她,他會殺了她的。」她擔心地說。她心中的擔心就象隨時會有一顆炸彈掉下來一樣。

莎倫突然站住了,這時她聽見從走廊那邊傳來一陣象發狂動物發出的粗聲的喘息。那是布萊德象一隻發怒的野獸,穿過人群,朝這邊跑來。莎倫想,一定有人把凱麗的事告訴了他。他從她身邊擦身而過,滿臉怒氣,人群紛紛後退給他讓道。一些客人因這喧嘩干撓了他們的興緻而非常不滿,而另一些人卻覺得很有趣。所有的目光都盯著布萊德和他追逐的目標——凱麗。凱麗已站在丹的身後,布萊德在離他們幾英尺的地方站住了,兩腿叉得開開的,兩眼瞪得圓圓的,注視著他們。

「到這裡來,你這小蕩婦。」他咆哮著。

「不,讓我留在這裡!」她哭喊著,緊緊地擁著丹:「我不想回家。」

突然,丹從酒醉中醒過來。「你這混帳是誰?」他嚷道。

聽到這話,布萊德給了他一拳。丹跌跌絆絆地往後退。

「好,你……」他邊退邊叫著。他剛才也和布萊德一樣喝得醉醺醺的,但丹有年齡上的優勢,他今年只有二十歲。一會兒,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噢,不,住手。」瑪麗叫喊著。事情發生時,她正在游廊里。「鮑博!亨利!傑米!你們都到哪裡去了?查理,快去!」瑪麗不斷地喊著。

瑪麗搖著頭。來這裡的人,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從漂泊不定的牧場打雜工人到該地區富有的牧場主。因此在這樣一個混亂的環境里,發生打架鬥毆就不足為奇了。打架時,人們紛紛跑開,時不時地還有人起鬨。後來鮑博抓住布萊德,其他人把丹拖開。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這場鬥毆暫時結束了,但瑪麗還是很擔心。

「好了,這件事結束了。」鮑博走到瑪麗面前,如釋重負地對她說,「布萊德的脾氣太暴躁,凱麗做什麼事了?她真的做了象他說的那樣的事嗎?」

瑪麗揮揮她的手:「大家都過來。」瑪麗大聲叫喊,以蓋過人群中嘈雜的聲音。「現在該是切蛋糕和發表演說的時候了。」

「怎麼切這演講,發表這蛋糕啊?」有人故意顛倒搭配開著玩笑,引起了哄堂大笑。

大家離開花園,來到接待大廳。一塊巨大的蛋糕已擺在那裡,等待著切蛋糕的儀式。

當講演開始時,莎倫靠近家庭的位置站著。想到剛才的那件事,心裡覺得很難過。在她的一生中,還沒有覺得象今天這樣羞臊過。她看了一眼桑,發現他正向自己打手勢,示意她跟他出去。趁著眾人被鮑博的玩笑弄得開心大笑時,她溜出了大廳,來到外面,看見有一個人正靠在一棵樹旁。她認出來那是桑。

「你好。」當她接近他,他說著,手裡拿著一瓶香檳和兩個杯子。「我想我們應該為我們自己乾杯,遠離喧鬧的人群。」

「你今晚玩得好嗎?」當他們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程后,他問她。

「是的,我很好。」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也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任感情的熱流在他們之間傳遞。

「你一定對今晚發生的事情感到很討厭吧?」她問。

「討厭?不,你應該知道你父親。」

「不要對我說他在別人的晚會上喝醉了酒就打架,我不會相信的。」儘管桑告訴過她,但她還是按自己的想象把他父親描繪成克里格林伯爵的形象:他是一位聰明有個性的紳士。

「我不知道爸爸什麼時間才能忘了這件事,忘了凱麗的那件事。」莎倫自言自語地說。

這時他們來到馬廄最後一間房。桑踢開了門,把瓶子和杯子放在草地上,伸手把莎倫攬進懷抱里。

他的觸摸象電擊一樣,頓時使她感到全身微微顫抖。這時,她感覺他那張不老實的嘴在不斷搜索著,最後緊緊地壓在她的嘴唇上,全身就象流過一股暖流把他們緊緊拴在一起。他們擁抱著,倒在草地上。

「我愛你,莎倫。」他喃喃地說,「你的嘴唇,你的眼睛,你的笑聲,你的一切。你漂亮、善良,我希望我能帶你走,離開這裡。我們不要呆在這馬廄里,這對你太不公平了。我不知道上帝怎樣、為什麼、幹什麼要把我們倆放在一起。」

他所說的正是她所想要表達的。當他鬆開他的嘴時,她也說出了同樣的話。

「我愛你,桑。」她幾乎在哭訴著說。桑馬上把嘴又壓上去,深深地親吻著。

「相信我。」他說,輕輕脫掉她的衣服,同時他抖抖索索脫掉自己的褲子,笨手笨腳地解著襯衫上的鈕扣。

桑的手在莎倫細嫩白凈的皮膚上輕輕地來回撫摩著。莎倫輕聲呻吟著……頓時心中有一種難以言狀的感受,興奮地叫喊著。

「莎倫——莎倫,我親愛的。」桑喃喃地說著,同時他的手在她的下身來回撫摸著。

「桑,我要你,要你。」她興奮地說。

當她感覺桑在靠近時,莎倫本能地把身子纏繞在他的身上。他們發狂地吻著。突然,莎倫感到下身一陣劇痛,整個身子就象散了架似的。桑呼吸急促……一會兒,他們又相互親了親。這時莎倫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他們是躺在馬廄里。他們躺著,好長一段時間彼此都沒有說話。

「下兩周將是痛苦的,我們不能象現在這樣能呆在一起了。」他說。

「我知道。」她回答說。她抓住他的頭髮,無法掩飾她內心的幸福。

「兩周時間我們不能見面,我無法忍受,莎倫,聽著——你說過要去悉尼——我在想,為什麼現在不動身?在那裡,我將自由得多。我們能夠日日夜夜呆在一起,我能幫你找一套房子,甚至還可以找一個工作。如果你想去,為什麼不現在走?你說呢?」

「你說的是真的?」她爬起來,看見他打開香檳酒。

她舉起她的杯子。他說:「在我一生中還從來沒有這樣認真過。你不屬於這個窮鄉僻壤,莎倫,你知道這點,我也知道這點,這就意味著你跟我走。來,咱們乾杯!」

她不加思索地說:「好,就這樣。」她高興地幾乎流下淚來,激動地說。

於是,他們花了很長時間來制定計劃,到悉尼他們幹什麼、怎麼干……最後,他倆躺下睡著了。

第二天莎倫早早地就醒了。她撥拉著身上的草,然後,看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桑,彎下身子親了親他,就離開了馬廄。她祈禱著她將不被家人發現,相信父親卧室的窗戶關上了。她想父親還在睡覺。莎倫溜進房,脫掉鞋子放在手裡拿著,用腳尖點地朝自己房間輕輕地走去。當她看見布萊德在廚房裡滿臉怒氣地正盯著自己時,不禁全身發抖。

「你到哪兒去了?」他跌跌撞撞朝她走來。她聽到他那喝醉了酒後說話含含糊糊的聲音時,想說的話在喉嚨口又被咽回去了。

「我知道你到哪兒去了。」他咆哮著說。

「爸爸,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想解釋一下。」

「好啊,你這小蕩婦。你就像你那作妓女的母親。你——你和你那淫蕩的妹妹。自己看一看自己,長得一副無恥放蕩女人的樣子。你騙我為你買了這衣服,是為了把自己打扮成一個錢貨。」

「爸爸,請——」當她看到他取皮帶時,她往後退,「我們只是在一起喝酒,就是這些。後來,我們累了,就睡覺了。」

「都是騙人的謊話。」布萊德哼著鼻子說,「你象你的母親,是一個妓女。你母親那時撩起裙子,叉開雙腿在大庭廣眾之下示眾。現在你也這樣做……」他大吼大嚷著,肺幾乎都要氣炸了,舉起手,重重地敲打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杯子震得叮噹作響。

「爸爸——不要說了,請不要說了!」她哭訴著。

他狂怒地走到她面前,皮帶象雨點般抽打在她赤裸的手臂上。

「你是我的女兒,我愛你,就象我愛你的母親。」當莎倫試圖想掙脫他時,他大聲叫喊著:「我要時時刻刻不停地教訓你,把你鎖起來,一直到那雜種離開庫爾華達,你聽見沒有?」

莎倫痛苦地蜷縮著身子,她的手臂上留下了無數條血印,甚至有的地方皮破血流。最後,她跌倒在地上,但她忍住淚水,沒有哭出聲來,用手遮住自己的臉。這裡沒有人來幫助她,永遠也不會有人來幫助她。

最後他覺得似乎有點累了,停下來,站在一邊,看著她,眼中的怒火還沒有消失。莎倫害怕他會真的殺了她,下意識地緊緊地縮成一團,以此保護自己。

「滾到你房間去。」他說。他粗魯地使勁把她拽起來。

莎倫跑進自己的卧室,隨後把門砰地一聲關上了。她倚在門口,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試圖使自己從顫抖中平靜下來。她的眼淚開始象斷了線的滾珠刷刷地順著臉頰往下流。這時,她看到凱麗象受驚的小貓在床邊縮成一團。當莎倫抽泣著倒在床上時,凱麗跑過來安慰她。她緊緊地拉著莎倫的手,直到莎倫停止了哭聲。最後,莎倫精疲力盡地重新躺下,凱麗彎下腰在莎倫的額頭上親了親。

「好了,好了,」她輕聲說,「今天晚上他就會把這件事給忘了。」

莎倫平靜下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陽光照進房間,莎倫雙眼盯著天花板,靜靜地躺著,昨晚躺在桑懷裡的那種幸福的感覺被剛才發生的事情沖淡了許多。

「爸爸為什麼要打你?」凱麗迷惑地問。

莎倫平靜了一會兒,把她和桑的戀愛,還有他們在馬廄里一起度過的那個如詩如夢的美妙夜晚的故事講給凱麗聽。

凱麗聽了心裡很不舒服,對莎倫的嫉妒之火焚燒著她的心。但是,莎倫下面的話更使她吃驚。

「我已經決定離家出走—一就是在今天,就在現在,到悉尼去,我在這裡一刻也不願意再呆下去了。」

「我要和你一起去。」看到莎倫已經開始從柜子里取皮箱,凱麗急了,哭著對莎倫說。

「不,凱麗,你不能去。」莎倫輕聲細語地說。看到凱麗臉上那驚慌的表情,莎倫撫動著她的臂膀,輕柔地說:「現在,你必須呆在這裡。我知道原先無論幹什麼我們總是在一起,可是這次我必須得先走,等我找到工作和住的地方,再來接你……」

凱麗聽到這兒,心中一顫,慌忙打斷莎倫的話:「我也能找到工作的,過幾天我就十六歲了。昨天晚上,丹還以為我已經十八歲了呢。」她顯得有點激動,「那樣的話,我不想從學校畢業了。」

「我不知道我將去哪裡,我準備幹什麼,甚至我還不知道我是否有到悉尼的足夠的路費,更不用說我們兩個人了。」

「你敢不敢發誓一旦你安置好了,就接我去?」凱麗試探地問道。

「敢!我發誓,我們找一個漂亮的小公寓,還要買傢具,就象我們過去暢想的那樣。」莎倫開始收拾行李,她打開抽屜,取出自己的衣服裝進箱子里。

「你到那兒以後,不要忘了我,好不好?」凱麗有點失望,幾乎是乞求似地說,「你是知道的,這裡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好了,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如果爸爸對你不好,就到瑪麗那裡去,她會保護你的,而且鮑博也會保護你的。向我保證,你要到他那裡去。如果這樣,我就不會為你太擔心了。」

莎倫現在已經換了件薄的棉絲裙子,用鮮紅的布料絞了邊,拿出她的錢包,又掏出存款單看了看,這些錢要維持她的生活一直到找到工作為止。

當凱麗看著莎倫的每一個動作,似乎覺得她的姐姐將把握著自己的命運,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進入一個神秘的世界。望著莎倫那一臉的堅毅神態,凱麗的心中突然感到一種無依無靠的迷惘。

「到這裡來,把我攢的準備買鞋的錢帶上。」她說著把錢全部倒了出來。

「謝謝你,我會很快寄回來還給你的。」

「不,不要寄回來,留著給我買車票。況且,在悉尼我不需要長靴。」

「還有最後一件事,請你保證不要把我到悉尼去的事告訴任何人——除了桑·弗蘭茨。今天上午你要找到他,把這件事告訴他,同時提醒他小心點爸爸。我一旦安置好,就寫信回來告訴你們。」莎倫緊緊擁抱著凱麗,覺得有點難捨難分。「我們再見面的時間不會太長的。請你相信我,等我有了著落,我會馬上接你去的。如果我現在走,還可以趕上返回威士波去的郵車。」

姐妹倆對視了一會兒,莎倫便轉身走出了房間。凱麗目送莎倫走下台階,莎倫在台階下面停下來,轉身向她揮揮手,依依不捨地最後望了凱麗一眼,然後緩緩地朝前走去。

晚會結束后,很長一段時間,庫爾華達沒有恢復往日的平靜。每當瑪麗走過會客大廳的走廊,總是感到那歡聲笑語和優美的樂曲在大廳回蕩。那天在這裡人們歡愉地交談。時而爆發出陣陣的笑聲。大廳回蕩著輕柔的澳大利亞流行音樂,使整個大廳充滿了熱鬧而典雅的氣氛。遠近的人們在很長時間裡都在談論這令人難忘的晚會。

瑪麗來到室外,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樹草花木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在靠近走廊的百合花旁她漫不經心地拾起落在地上的百合花。她突然想起桑·弗蘭茨,她想幾天以後他或許就要離開這裡了。

自從在那天晚會以後,很快傳出了桑·弗蘭茨和莎倫如何如何的緋聞,布萊德便一直覺得沒臉見人。瑪麗也很希望能看到桑趕快離開這裡,這不僅僅是因為這些謠言使瑪麗覺得臉上無光,同時也是因為凱麗的緣故。雖然桑能常常幫助凱麗馴馬,從而使她擺脫因莎倫的突然離去而帶來的不快,但是,如果桑離開此地回到他原先的地方,這會對凱麗更有利。因為莎倫和桑之間的關係給凱麗帶來的只有痛苦和傷害,而且,對於桑來說也只能是有害無益。很難想象,一位與威爾士國王在一起打馬球的貴族卻和一個象莎倫這樣地位低賤的姑娘在一起能使自己獲得快樂。桑應該回家和他的羅斯瑪麗結婚,讓她成為他城堡中的女主人。而美麗能幹的莎倫在悉尼這樣的大城市也將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同時也能找到自己的稱心如意的郎君,在城裡安家立業,過上美麗幸福的生活。雖然她走時瑪麗沒有見到她,但她還是為莎倫而感到高興,她終於下定決心離開這偏僻的內地了。

第二天,凱麗在圍場見到了桑,凱麗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看到他了。每練習一次跨越障礙,她就騎馬來到他站著的地方。他戴的氈帽遮住了他的眼睛。桑·弗蘭茨有點無精打采,顯出一副煩悶的樣子。凱麗每次練習都全神貫注以此來引起他的注意,那怕是從桑那裡投來一束讚許的目光,說一句讚美的話,都會使她激動不已、高興得發狂。莎倫的出走使得他判若兩人。有段時間,他時常到威士波鎮去,一個人飲酒閑逛。時間一天天過去,莎倫還沒有來信,凱麗變得越來越煩燥不安。每次看到桑·弗蘭茨,她心裡總是產生這樣的疑慮,桑是否心情和她一樣感到很苦惱呢?

在莎倫離開的那天上午,凱麗就找到桑,把莎倫離家出走的事告訴了他。當他聽到這消息時,默默無語,感到有點吃驚。從那以後,他們之間心照不宣,都非常清楚希望對這件事避而不談。

「我想我該騎著『卓越者』回去了。」凱麗抱歉地說。時間已接近中午,她要在郵件到達之前趕回庫爾華達。她期望有一封莎倫的來信。一會兒她和桑一起離開圍場向家騎去。她特別想知道莎倫在什麼地方,因為在她心中已經產生了一個計劃,她要和桑一塊兒到悉尼去。在那兒,桑將會邀請她們姐妹倆到豪華餐館共進晚餐,甚至有可能請她們到羅斯灣他姨媽家去作客。不過,所有這些都必須在接到莎倫的信,了解了她的情況之後才有可能實現。

桑在澳大利亞呆了好幾個月,比來時顯得消瘦了許多,同時皮膚也被太陽晒黑了。但對凱麗來說,桑比以前更瀟洒,更有魅力了。每次看到他,她心裡就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夢想將來有一天他會選擇她、愛她。

他們騎馬橫穿圍場朝家走去。草地上的草已被太陽烘烤得無精打采,馬蹄掀起的灰塵隨風飄動。路上,一群牧羊人正走出來。

「我們比賽吧。」桑叫著。

「好,你先跑。」

凱麗騎著「卓越者」,驅馬直追,很快就超過了桑·弗蘭茨。到門口時,凱麗騎馬輕輕一躍就跨過了門檻,動作輕捷瀟洒,引得趕上來的桑發出陣陣讚歎聲。

凱麗把馬拴好,向桑道了聲歉,就興奮地朝家裡跑去。顧不得撣去全身的灰塵,她徑直穿過走廊,偷偷溜進大廳,一船信件都放在那裡。凱麗激動地翻查著那一堆信件,當她看到信封上莎倫那熟悉的筆跡時,她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了。這封信是寫給桑·弗蘭茨的。她又翻找著,但最後沒有發現寫給自己的信,她本能地把桑的信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在回家的路上,凱麗氣憤地在想:莎倫為什麼不給她寫信,她一定知道她一直在萬分焦急地期待著她的來信。回到家裡,她把茶壺放在爐子上。她想利用蒸汽把這封信拆開,看看裡面寫的什麼內容,然後原封不動地把它封好再給桑。

並不像偵探小說中描述的那樣非常容易地將密封的信打開。她把信弄得一團糟。她拿著打開的信,跑進卧室,開始讀起來,她的手在微微地顫抖。開始,她大致掃了一眼整封信,看上面有沒有自己的名字,結果沒有發現。然後她重新仔細地閱讀其中的每一句話:「悉尼很美……我急切地等待著你的到來……我要讓你知道對過去發生的事情我一點兒也不遺憾……我期待著你的來信……」

頓時凱麗覺得胸中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怒火。她把信扔在一邊很顯然莎倫和桑·弗蘭茨早已決定在悉尼會面,而他們的計劃中根本就沒有包括她,甚至她還想可能莎倫故意惹得布萊德發火以此為借口來實現她離家出走的願望。凱麗想,他們可能原先已經計劃的一起出走,然後秘密結婚。他們欺騙了她,為此,她感到肺都要氣炸了。

她把信撕得粉碎,撒得整個床上都是紙屑,但無論怎樣,都抹不去印在她大腦中的莎倫對桑所說的那些情意纏綿的話語。凱麗氣憤地躺在床上,捶打著自己的手腳,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流。一時間所有她對莎倫的羨慕和愛都變成一種難以發泄的憎恨。當她想起自己將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準備買鞋的錢都給了她時,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絲極不自然的微笑。

淚水流幹了,凱麗也從床上爬了起來。她好象覺得她的一生將要為這無法傾訴的感情所折磨。房間的寂靜使她感到窒息,想到莎倫和桑在悉尼無憂無慮,出雙入對幸福美滿,自己真不知如何在這偏僻的庫爾華達再生活下去。但她感到慶幸的是,她至少可以這樣來安慰自己了:莎倫給桑的信從此消聲匿跡了,沒有人會知道曾經發生了這件事。

幾天以後,凱麗兌現了在亨利二十一歲生日晚會曾經對丹·洛博的許諾,在馬廄草堆里向丹·洛博獻出了處女的貞操。他對她凶暴粗魯,而這恰恰迎合她那任性、追求刺激的性格。她微睜著眼,看到丹那張被騷動的慾望扭曲了的粗糙的臉。她在這種男性的粗魯狂暴中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和狂喜。這時她才驚奇地發現自己原來太需要這個了。她奇怪自己為什麼竟然等待了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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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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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初涉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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