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煙熏流浪漢一網打盡

10.煙熏流浪漢一網打盡

謝里登的工人,大多是德國人和愛爾蘭人,他們對剛剛敘述的事件還一無所知。下班時,工程師將必須知道的情況告訴了帶班師傅,並吩咐他悄悄地把事件情況告訴工人們。

帶班師傅是一個新罕布希爾男子,經歷過動蕩不定的生活。原先決定干建築,並且也在這個行業里幹了多年,但不能自立,所以便另起爐灶,干起了別的他覺得油水大的行業,可他不走運。這樣他就離開東部地區,決定到密西西比去碰碰運氣,但可惜在這兒也是兩手空空,一事無成。如今,他在謝里登有了一個職位,在這裡,他早先學到的知識有了用武之地,然而他不滿足。他成了一個冒險家,對正常的有秩序的生活不可能再感到合意了。

這個男子,他叫沃森,一聽到將要發生的事情,極為高興。「謝天謝地,這種平庸乏味、千篇一律的生活終於要結束啦!」他說道,「我那枝陳舊的來複槍長期放在旮旯里,它早渴望顯示一下自己了,我估計它今天將找到這樣的時機。您提到的名字,我覺得耳熟,紅髮康奈爾?他本該叫布林克利,是嗎?」

「是的。他現在的頭髮染成了紅色,他那生來就有的頭髮應該是深色的。」

「那他可能就是我曾經碰到過的那個小子。那次相遇,我幾乎把命都丟了。」

「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相遇過?」老槍手探問道。

「兩年前,確切地說,是在格蘭德河上面。我同一個夥伴,一個名叫埃里克-恩格爾的德國人到過猶他(州)的銀湖。我們要到普韋布洛去,然後沿著阿肯色公路到東部地區,去為一個可使我們成為百萬富翁的企業弄到工具。」

老槍手仔細聽著。「那個男子叫恩格爾?」他詢問道,「一個可帶給你們百萬美元的企業?我可以了解得更詳細一點嗎?」

「那還用說!我們雖然許諾守口如瓶,但這百萬美元已化為泡影,因為計劃沒有實現,這樣我估計我不再受嚴守秘密的許願的束縛了。事情涉及發掘一個埋在銀湖裡的巨大寶藏。」

工程師發出一陣冷漠的懷疑的笑聲,所以帶班師傅又繼續說了下去:

「事情聽起來離奇,先生,雖然如此,它卻是干真萬確的。槍手先生,您是知名度最高的西部地區男子之一,假如您願意聽聽敘述的話,您將聽到和了解到某些您幾乎不會相信的事情。也許您不會嘲笑我的話吧。」

「這我絕對不會,」老槍手一本正經地答道,「我樂意,而且我也有足夠理由這樣做。我甚至了解到,銀湖深處確實埋有寶藏。」

「是這樣?好了,我現在可以心安理得地起誓:這個寶藏是確實存在的。那個向我們講述此事的男子,肯定沒有對我們說謊。」

「他是誰?」

「一個年老的印第安人。我還從未見過這麼老的人,他憔悴得簡直是皮包骨頭。他對我們說,他經歷過遠遠超過一百個夏天。他自稱豪艾-柯拉克霍,還告訴我們,他原來叫伊哈奇-塔里。這樣的印第安人名字意味著什麼,我不知道。」

「這我清楚,」老槍手插話道,「第一個名字屬於通卡瓦語,第二個名字屬於阿茲特克語,兩個名字的意義相同,亦即『爺爺』。沃森先生,您繼續講!我很想知道,您是怎樣同這個印第安人結識的。」

「沒有什麼特別的或者離奇的事。我把時間搞糊塗了,在山裡呆的時間太長,我遇到了第一場雪的襲擊,沒辦法下山,因此,我得在山上呆著,尋找一個我可以過冬的地方,我一直來到銀湖,見到一間小石屋,裡面冒出煙來。我得救了。小屋的主人正好是那個年老的印第安人。他有一個孫子和一個曾孫,名叫大熊和小熊,他們……」

「噢!是寧特羅潘-豪艾和寧特羅潘-荷摩施嗎?」老槍手插話說。

「是的,印第安人的名字就是如此。先生,您也許認識這兩個人吧?」

「認識。說下去,說下去!」

「兩個『熊』去了沃薩奇嶺那邊,他們得在那兒呆到春天。冬天來得太早,無法通過厚厚的積雪從那兒到銀湖這邊來。這樣我只碰見了老人一人,但在他的房子里也見到了另外一個人,也就是剛才提到的那個叫埃里克-恩格爾的德國人,他和我一樣也是來這兒躲避的。我認為說得簡短些比較合適,我只想說,我們仁在一起度過了整個冬天。野味兒有得是,我們不必挨餓。但是嚴寒嚴重地摧殘了老人,他的身體越來越糟。他慢慢地喜歡上我們,因為我們幫了他某些小忙。為了向我們聊表謝意,他把銀湖中藏寶的秘密告訴了我們。他有一張古舊的皮,上面有有關地方的標記和描繪,他允許我們臨摹。幸好恩格爾隨身帶有紙和鉛筆,我們可以繪圖。那張皮,老人不願給我們,而要為兩個『熊』保存起來。他在死前的當天已將它埋藏。我們尊重他的意願,沒有進行調查,所以我們不知道它藏在哪裡。我們把他埋葬后,我們便起程了。恩格爾把那張藏寶圖縫到他的獵人服里。」

「你們沒有等到兩個『熊』回來嗎?」老槍手問道。

「沒有。」

「你們應該等。藏寶圖不是每個人都能讀懂的。再說,你們擁有寶藏的權利是有爭議的。兩個『熊』畢竟首先擁有這方面的權利。」

「可能是這樣。可我們被大雪困擾了數月之久,渴望見到世人。事實上我們也很快就來到人群中了,可來到什麼樣的人群中呢?我們遭到了一群猶他州的印第安人襲擊,被洗劫一空。他們肯定想把我們殺掉,可當他們獲悉,我們曾關照過老人,並在他死後將他埋葬時,便饒了我們的命,把衣服還給我們,讓我們離開了。但是他們把我們的武器扣下了,使得我們幾乎束手無策。到了第三天,我們幸虧,或者毋寧說,不幸地遇上了一個獵人,我們從他那兒得到了肉。聽說我們要到普韋布洛去,他便借口也要到那兒去,允許我們同他結伴而行。」

「那是紅髮布林克利嗎?」

「是的。他雖然自稱是別的什麼,但我後來獲悉,他就是叫這個名字。他向我們探問情況,我們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只是沒有告訴他關於寶藏和那張恩格爾隨身帶著的藏寶圖的情況,因為他那副樣子叫人無法信任。當然,我們的嘴嚴對我們也沒有什麼用。因為只有他有武器,他經常外出打獵。他走後我們兩個在一起幾乎只談論寶藏的事。有一回,他悄悄地回來,溜到我們背後竊聽我們談話。隨後他再次外出打獵時,便要求我跟他一起去,說什麼四隻眼睛比兩隻眼睛強,看得更清楚。過了一小時,當我們已遠離恩格爾時,他對我說,他什麼都聽見了,說要把藏寶閣拿走,作為對我們不信任他的懲罰。說著他拔出短刀,朝我撲來。我奮力反抗,但是徒勞。他的短刀捅進我的胸脯,幸虧沒有刺進心臟,他誤認為我已一命嗚呼。我醒來時,見到身邊有一群移民,他們發現了我,並為我包紮好了傷口。我把所發生的事講給他們聽,可這毫無用處。這些移民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去跟蹤兇手的足跡。由於我既無法找到恩格爾的墳墓也沒發現他的屍體,我估計他虎口逃生,已逃脫了兇手。」

「是的,他逃脫了。」老槍手點點頭。

「怎麼?」帶班師傅詢問道,「先生,這事兒您知道?」

「是的。以後再談論此事,您繼續講下去!」

「我只好向最近的移民點求助,得到了很好的招待和支持。在那裡,半年的時間,我什麼活都干,以便掙足錢,再到東部地區去。」

「您要到哪兒去?」

「到恩格爾那兒去。我知道,在肯塔基州的拉塞爾維爾,他有個兄弟,名叫馬克斯。我決定去探訪他這位兄弟,以便在那裡為我們去銀湖的長征做好準備。我到那裡時,聽說馬克斯已移居阿肯色州了。具體去了哪裡,沒人能告訴我。聽說他在他的鄰居處給埃里克留下過一封信,埃里克也確實到過那裡,拿到了信,信里肯定會寫明新的住址。但隨後埃里克又離開了,而那個鄰居在這期間已命歸黃泉。在拉塞爾維爾,埃里克講述了驚險的事件,並稱我的『兇手』是布林克利。他是怎樣、以什麼方式知道這個名字的,這我不清楚。好了,這就是我要向你們講述的。如果布林克利這個名字是對的,那麼我很高興同這個惡棍後會有期。我認為,我跟他算賬的日子到了。」

「還有其他人也有同樣的打算,」老槍手補充說,「此外,有一點我還不清楚。剛才您說,布林克利的紅頭髮是染的。這事兒您怎能知道呢?」

「很簡單嘛。他跟我們呆在一起時,由於染料短缺,我們便能發現他那深色的頭髮。」

「很好!毫無疑問,您跟這個紅髮康奈爾有過瓜葛。這個人惡貫滿盈,但願我們今天能夠了結他的性命。」

「我也衷心希望此事成功。可您還未告訴我,我們怎樣抵抗這可預料到的進攻呢?」

「此事,您現在還不必知道,您會在適當的時刻了解到的。工人們首先必須保持鎮靜。他們要準備放棄睡眠,也要把自己的武器擺放得有條不紊。在午夜之前,他們就要登上列車,列車會把他們送到有關地點。」

「好的,我對這個答覆很滿意,將聽從您的指令。」

沃森離開后,老槍手便向工程師打聽,他是否有這樣兩個工人:他們不但要在身材和面部特徵上同那兩個被扣押的流浪漢相似,而且還要有足夠的膽量,敢於在機車上頂替流浪漢們的位置。夏羅伊想了想后,派他的黑人去把他認為合適的男子叫來。他們來了,老槍手看出,工程師有眼力,挑選得很不錯。身材幾乎是一模一樣,在漆黑的夜晚,面部特徵反正也無法準確區分。只是說話的聲音還有區別,為此,老槍手把兩名工人領進哈特萊的房間里,假裝還要對流浪漢們進行簡短的審訊。工人們聽到了流浪漢們的聲音,可在以後必要時加以模仿。

所有這一切都安排好后,老槍手便出門了,按照西部地區男子的方式再次去偵察周圍環境。

如果敵探們來了,他們必定呆在這樣的地方:夜間可以儘可能安全並足夠清楚地探察工人住宅區。工程師房子不遠處就有這樣一個地方。在修築鐵路時,人們得切入這個地區,這樣鐵軌旁就出現了一個斜坡,在其高處長著幾棵樹。這裡可以很好地俯視四周,而這些樹則提供了必要的掩護。如果不知道間諜們在什麼地方,那就可以到這兒來尋找。

老槍手躡手躡腳地從另一面來到小斜坡腳下。然後悄悄地爬上去。到了上面,他就看出他的估計是正確的。兩個人坐在樹下,他們在低聲地交談著。老槍手走近他們,將頭貼在樹榦上,而他們就坐在樹旁,他可以伸手去抓住他們。他之所以敢如此靠近他們,是因為他的灰色服裝同地面顏色難以區分。可惜談話恰好結束了,過了好久,他們中的一個才說道:「這兒的事了結后,還會有什麼事,你了解嗎?」

「我了解的都不是什麼確切的事。」另一個人答道。

「人們私下議論紛紛,可只有少數幾個人清楚。」

「是的。紅髮康奈爾嘴嚴,他只有幾個親信,只有那些先於我們投靠他的人,才知道他未來的計劃。」

「伍德沃德與他一起從伐木工們那裡逃出來,你認為他是他的親信嗎?伍德沃德似乎格外愛跟你說話,他什麼也沒有跟你說嗎?」

「無非是暗示而已。從他的話中我推斷出,康奈爾不打算把我們的全部人馬統統留下。人數這麼多,對他今後的計劃不利,我認為他是對的。人越多,分攤到每個人的利益就越小。我想,他會挑出最知心、最能幹的人,同他們一起突然銷聲匿跡的。」

「讓他見鬼去吧!難道其他人活該受騙嗎?」

「為什麼是受騙呢?」

「如果康奈爾明天同那些他要留下的人一起遠走高飛了,那會是怎樣的情景呢?」

「這不可能帶來任何損失,我會為此而高興的。因為我們倆都不會同那些兩手空空、什麼都撈不著的人在一起,這是明擺著的。」

「這事兒你可以為我提供證明嗎?如果不能,我就提防著,大叫大嚷。」

「提供證據並不困難。他不是將你同我一起派到這裡來了嗎?」

「那又怎樣?」

「惟獨有用並可靠的人,才可得到這樣的差事。他派我們監視這個地方,就是他信任我們的最好證據。其結果是什麼呢?如果他真的打算把我們中的一群人一腳踢開,那麼我們倆就不屬於這一群人,無論如何應該是屬於他帶走的那些人。」

「唔!這事可以接受;讓我放心了。可是,如果你說我該屬於被挑選者之列,那為什麼你保持緘默,沒有把伍德沃德的計劃情況跟我說呢?」

「因為我自己還不清楚,但我願意把我所知道的告訴你。事情涉及到一次向山上的遠征。還在遠古時代之前,那兒曾住著一個民族,它的族名我忘了。這個民族不是向南方遷徙,就是被滅絕了。但事前它把巨大的寶藏沉入了湖底。」

「胡說八道!誰有寶藏,離開時都會帶著它走的!」

「我得跟你說,那個民族很可能已被滅絕了!」

「這些寶藏里都有些什麼東西?有錢嗎?」

「這我不知道。我不是學者,無法說清這些古老民族是否曾鑄造了錢幣。伍德沃德說,這個民族曾擁有用金銀做的神像和無數貴金屬製成的器皿。這些財寶現在都在銀湖底下,湖的名字由此而來。據說康奈爾有一張藏寶圖,藉助它就可以準確弄清相關的位置,並且可以沒有危險地把寶藏發掘出來。」

「原來如此!那麼銀湖在什麼地方呢?」

「這我不清楚。當康奈爾確定要帶誰去時,他肯定會談到的。顯然,他不會事前在閑談中把秘密和意圖泄露出來。」

「肯定是這樣!可無論如何,事情是危險的。」

「為什麼?」

「因為印第安人。」

「呸!那兒只住著兩個印第安人,就是那個擁有藏寶圖的印第安人的孫子和曾孫。兩發子彈就可把他們幹掉。」

「如果是這樣,那真不錯。我還從未到過山上,所以我得相信對事情有所了解的人。我認為,我們首先得把我們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今天的行動上。你相信事情會成功嗎?」

「肯定的。您瞧,四周多麼安靜!那下面沒有人知道我們來了,也沒有人清楚我們的意圖。我們中最優秀、最奸詐的兩個已來這裡為我們做準備工作。有誰會想到失敗呢!列車在這裡停留五分鐘,然後開走。我們的柴火堆在離這兒一小時路程的地方點燃。到了那個地方,我們兩個在機車上的夥伴會舉起手槍對著司機,逼他停車。我們把車包圍,康奈爾上車去拿……」

「曖!」另一個人打斷他的話,「誰上車去?難道只有康奈爾一人?或者他帶少數幾個人上去,然後同他們一道舒舒服服乘車離開那裡?以後,他叫人停車,自己下車,然後拿著五十萬銷聲匿跡了。而其他人坐在這裡,什麼也沒撈到。不,這可不行!」

「你胡想些什麼!」響起了生氣的聲音,「我對你說過,要是康奈爾真的有這樣的意圖,那麼我們倆就屬於那些可以上車的人。此外,如果說銀湖真為我們提供了那麼巨大的珍寶,我們就根本沒必要對我們這裡的夥伴老實。我們分錢,每人得到他應得的錢,那就讓康奈爾挑選他要帶上山去的人好了。就這樣吧!我們別再扯這樣的事了!現在我只想知道,機車在那下面停著幹什麼。鍋爐下面的火在燃燒,可見它準備行駛。它到哪兒去呢?」

「也許那是警衛車,它應在運鈔車前面行駛,是不是?」

「不對。它不會現在就在那兒等著,列車夜裡三點才來。我覺得這輛機車可疑,很想知道人們將用它來幹什麼。」

此人說出了一個值得重視的情況。老槍手也看出來了,此機車不可以停住。其實,那是一輛普通的小型的建築專用列車的機車,它掛著幾節敞篷車皮,這些車皮會把工人們運走的。為了消除間諜們的懷疑,此事不可再等到午夜,而必須立刻進行。老槍手悄悄地回到工程師的房子,把他所聽到的跟他說了。

「好的,」夏羅伊說,「這樣我們得馬上把人員送走,可是暗探們會看見他們上車的!」

「不會的。我們要工人們悄悄地離開,他們步行大約一刻鐘,然後在鐵路旁等候空車來,列車會接他們上去的。由於聲音傳不到那麼遠,鐵路又在那兒拐彎,間諜們既看不見也聽不見列車停在那裡。」

「我把多少人留在這裡呢?」

「二十人就足以保衛您的房子和保護兩個俘虜了。您在半小時內準備完畢,接著要那趟建築專用車開走。我再悄悄地溜到敵探們那兒去,聽聽他們還說些什麼。」

老槍手又躺在了那兩個男子後面,現在他們默不作聲。同他們一樣,老槍手也可以俯視面前的地區,他竭力要聽見建築工人宿營地上的動靜,結果徒勞。工人們悄悄地、小心翼翼地離開了,暗探們根本就沒有察覺。此外,房屋和茅舍里點著的燈,只是稍稍照亮附近的地方,只能模模糊糊區分人的影子。

這時,一盞明亮的提燈從工程師住宅向鐵軌靠近。手持提燈者大聲喊叫,很遠都可以聽見:「把空的建築專用列車發往華萊士!那兒需要貨運車皮。」喊這些話的人是工程師。他事先已跟司機商量好了,這樣司機同樣大聲答道:「好的,先生,我很高興,我終於可以離開了,不必讓我的煤白白地燒掉了。您在華萊士有什麼事要轉達嗎?」

「除了向工程師道聲『夜安』外,沒有別的事,您抵達那兒時,他大概正坐著玩兒牌呢。一路平安!」

「先生,夜安!」

幾聲尖銳刺耳的汽笛聲響過後,列車啟動了。當列車巨輪響起滾動聲時,一個密探說:「你對機車有懷疑,現在你明白了吧?」

「是的,現在我放心了。它拖著空的貨運車皮到華萊士去,那兒需要這些車皮。我的懷疑是沒有根據的。」

「從根本上說,這種懷疑沒有意義,計劃制定得很好,它肯定成功。本來現在我們就可以動身了。」

「不行。康奈爾命令我們等到午夜。我們得要聽從。」

「可以!但要是我得在這兒堅持到那時候,我搞不清為什麼要讓我的眼睛勞累呢。我要躺下睡覺。」

「我也睡。這是最明智的,往後就沒有時間休息了。」

老槍手快步溜走,因為這兩個人挪動了一下身體,以便讓自己儘可能躺得舒適些。他回到工程師那兒,同他一起走進屋裡。他們一邊抽煙喝酒,一邊等待著動身時刻的到來。這個地方只有二十名工人,但完全夠了。其他人已奉命悄悄離開了,他們呆在約定的地點,等待列車來把他們接走。列車會把他們送到伊格爾泰爾,然後它就停在那裡了。流浪漢們根本不可能偵察到隨後出現的情況,因為工人們已經啟程了。此外,這趟列車的車皮並不像那兩個偵探認為的那樣全是空的。確切地說,后兩節車皮裝著乾柴和煤。

老槍手選了一個很合適的地點:鐵路在此橫貫了一條河,河上有一座臨時的應急橋,鐵軌在橋上通過,然後從對岸直接通入一條隧道里。列車就在這座橋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停住。火車剛一停,從四周籠罩的黑暗中,冒出一個又矮又胖,像個女人模樣的人,用高尖的假嗓子質問火車司機:「您怎麼現在就到了這裡?您也許把工人們送來了吧?」

「您到底是誰?」機車上的男子反問道,他驚異地打量著這個站在爐膛光亮中的古怪人物。

「我嗎?」胖子笑道,「我是『杜樂姑媽』。您不必害怕!我不會令您煩惱的。『姑媽』嘛,我只是隨便當的,這事兒我以後會向您解釋。那麼,您為什麼來呢?」

「奉老槍手之命來的。他偷聽了兩個流浪漢間諜的談話,要是我們晚些時候動身,那兩個人會懷疑的。在這裡有這位著名的西部地區男子的人馬嗎?」

「有。可您不要嚇跑了,都是些叔叔伯伯,我是僅有的一個『姑媽』」

「小姐或者太太,我沒有理由害怕您。流浪漢們到底在哪裡呢?」

「走了,三刻鐘前就已起程。」

「這麼說,我們可以把煤和木柴卸下來了嗎?」

「可以。您再把您的人馬接上車去,我將上去給您必要的指點。」

「您?給予指點?我可沒有讓您當這支部隊的將軍啊?」

「哦,您當然讓了,得到了您友好的同意!這樣,現在我就是將軍啦。現在您要讓您的車慢慢過橋,過到那邊后,您設法讓裝煤的車皮停在隧道口。」

杜樂已登上了火車頭。工人們在列車停住時已離開了車箱,現在又得上車了。帶班師傅再次帶著這樣一種目光打量著胖墩兒:從中可以看出,讓他俯首貼耳地聽從這個令人難以捉摸的「姑媽」的指令,使他感到不愉快。

「情況會怎樣?」杜樂問道。

「難道您真的是我必須俯首聽命的男子嗎?」

「是的。要是您不立刻聽從我的指令,那我在這裡就來促進一下。我沒有興趣在這座橋邊死守到世界末日。」

杜樂拔出他的長柄獵刀,用刀尖頂著沃森的肚子。

「天哪,您是尖刻、毒辣的『姑媽』!」帶班師傅叫嚷道,「正因為您向我炫耀獵刀,我得把您看作是個流浪漢。您能證明您不是流浪漢嗎?」

「別繼續胡鬧啦。」胖子一邊神情嚴肅地說,一邊又把他的獵刀插進腰帶里,「我們原來守在對面的隧道後邊。我是來迎接您過橋的,我以此向您表明:我知道您來了,因此我不可能屬於流浪漢。」

「好了,我們乘車到對面去吧。」

列車駛過河流,接著駛進隧道里,在後兩節車皮仍在隧道外面時停住了。一些工人現在下車把一節貨運車皮里的東西卸下來。卸完后,火車繼續開動,直到另一端的隧道外面,在隧道出口處停下來。工人們開始把隧道前後兩端卸下的煤和木柴,堆放成很容易點燃的一堆。接著司機仍開車走了一段,末了他又返回來。

隧道穿越了一塊很高的岩石,岩石背後燃起了一堆篝火,流浪漢們逗留在河谷下面,是看不見火的。伐木工們和其他所有與老槍手一起到伊格爾泰爾來的人,都在篝火四周露宿。兩根粗大的樹枝在上面分成叉形伸向火焰左右兩側。一條桿橫在這兩根樹枝上,桿上弔掛著大塊的牛肉。工人們被邀請來一起吃「草原燒牛肉」,在短時間裡,人們共同進餐。當然,只有極少數人在篝火旁有地方坐,他們組成了若干個小組,由伐木工們來招待。除牛肉外,還有野味兒,這樣,雖然鐵路工人很多,仍是夠吃的。杜樂拿走了一大塊牛的裡脊肉,切成若干小塊,從容不迫地送進嘴裡,陷入沉思同時又賣力地咀嚼起來。這時帶班師傅走過來對他說:「您聽我說,先生,老槍手讓我找您。他說,我可以從您處了解到您的同胞恩格爾的情況。」

「恩格爾?哪個恩格爾?」

「就是獵人和設陷阱者埃里克-恩格爾,他到過銀湖。」

「您說的是他?」杜樂猛然跳起來,「您在哪裡認識他的?」

「恰好是在銀湖上面。我們在那兒度過了整個冬天,因為我們被雪困住……」

「這麼說,您叫沃森?」杜樂打斷他的話。

「是的,這是我的名字。」

「沃森。曖呀,好傢夥!先生,我對您了如指掌,卻還從未見過您。」

「這麼說有人對您談起過我啦,那是誰?」

「您的同伴埃里克-恩格爾的兄弟。您瞧!這個小男孩兒叫弗雷德-恩格爾。他是您那個銀湖時的同伴的侄子,他與我一起外出去尋找殺他父親馬克斯-恩格爾的兇手。」

「他的父親被殺害了嗎?」沃森探問道,同時向小男孩兒伸出了手。

「是的,確切地說,是為一張藏寶圖……」

「又是這張藏寶圖!」帶班師傅插話說,「您認得兇手嗎?肯定無疑,他就是紅髮康奈爾!」

「是的,就是他。可他也可能把您殺掉呢!」

「謝天謝地,只是掛了彩,先生。幸虧那一刀沒有捅進心臟。杜樂先生,您可以把我的同伴埃里克-恩格爾的情況告訴我嗎?」

「可以,這事我能做到。」胖墩兒答道,「他已命歸黃泉。康奈爾讓他受了傷,這個可憐的傢伙因此而送了命。」

「先生,您講下去!」

「我只能快速地講一講。康奈爾引誘您離開露宿的地方后,恩格爾開始產生了懷疑。為什麼這個男子把您這個沒帶武器的人帶走了呢?他必定懷有一個同打獵毫不相關的特殊意圖。你們倆都不信任康奈爾,現在恩格爾為您擔憂。這種憂慮使得他坐卧不安,於是他開始跟蹤您。憂慮使他急如星火,過了也許一個小時他已趕到可以看見您的地方了。見到您時,他剛好來到一株矮樹叢的拐角處。但他所見到的,又把他拉回來了。他幾乎是驚呆了,透過樹枝窺看,看見康奈爾把您刺倒,接著跪在您身上查看,他在看傷口是否是致命的。隨後他又站起來,站了一會兒,像是思索問題的樣子。恩格爾現在該怎麼辦呢?他手無寸鐵,向裝備精良的兇手進攻,以便為您報仇嗎?這樣做是荒唐的,沒有理智的。因此,他只好溜之大吉,先是沿著來時的蹤跡回去,待來到有利的地方時然後朝東轉彎兒。但他很快就察覺到兇手在尾隨著他。恩格爾登上一座山丘,掉過頭來,見到兇手跟著來了,雖然兇手仍在山谷下面,但充其量只有十分鐘的距離。山丘那一邊是平坦的大草原。恩格爾跑下山去,總是朝前走,儘可能快跑。拚命地奔跑了一個小時,恩格爾才見到面前是灌木叢,他以為自己得救了。但是這些灌木叢長得很稀疏。在這中間生長著茂盛的青草,青草易留下足跡。食品匱乏使得逃亡者虛弱乏力,追擊者越來越接近他了。恩格爾再次回頭瞧瞧,見到那人離他最多只有百步的距離。這促使他使出全部力氣,作最後的努力。他見到面前有水域,那是北福克古尼遜河。恩格爾朝河奔去。一聲槍響時,他還未來到河邊。他覺得彷彿有人向他右邊的身軀狠狠地擊了一拳,與此同時,他縱身跳進水裡想要游到對岸去。這時他見到左邊一條小溪流入河裡。他向溪口游去,在小河溝里逆流而上,跋涉了一小段路,才見到灌木叢,其茂密的樹枝,從河岸垂吊到水面,由於有鉤掛著的茅草,眼睛還是看不透它們的。他溜到這些樹枝下面;站在那裡,由於激動、勞累和恐懼而渾身顫抖。他的雙腳仍在水中。現在,紅髮康奈爾也來到河岸。由於他沒有看見恩格爾,河道又狹窄,於是他來到水中。他要過河,只能小心翼翼進行,因為他不想讓他的槍和子彈弄濕了。於是他就把這些東西托舉在水上仰游,遊了好久才游到對面,隨後消失於矮樹林中。」

「他肯定又轉回來了,」駝子比爾說,「因為他在對面找不到足跡,就必定會認為逃跑者仍在河的這一邊。」

「當然。」杜爾點點頭,「他先在對面河岸上搜索了一段路,繼后又折回來在這邊搜查。可這邊也沒有任何蹤跡,這使他迷惑不解。他兩次從隱藏處旁邊經過,卻沒有發現隱藏者。恩格爾仍靜聽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再看見或者聽見兇手。儘管如此,他在水中一直站到了天黑,然後他游到對岸。通宵達旦地直朝西邊跑去,以便儘可能遠遠地離開。」

「他不是已經受傷了嗎?」

「是的,他胳臂被子彈擦傷了。在情緒激動和冷水浸泡時,他根本沒有覺察或者沒有注意到這點。可在長途步行時,傷口開始火辣辣地作痛。他儘可能把它包紮得好些。到了早上,他才找到有清涼作用的樹葉,把它們敷上,並不時地更換。他精疲力盡,同時又飢腸轆轆,打算用草根來充饑。就這樣,他吃力地拖著雙腳,繼續步行,直到傍晚來到一個孤零零的營地。營地里的人殷勤地接待他。他十分虛弱,無法向他們講述他所經歷的事情;他昏倒在地,失去知覺。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陳舊的床上,不清楚自己是怎樣睡到上面去的。後來他獲悉,他持續發燒,幾乎躺了兩個星期,發燒時說胡話,只說謀殺、流血、逃亡和河水。現在他才講述他那次驚險的經歷,並且獲知,救他的人曾遇到過一個紅頭髮的男子來查問,問是否有個陌生人來營地投宿。被查問者曾在科羅拉多市見過這個男子,知道他叫布林克利,認為他不可靠,因而否定了他提出的問題。這樣恩格爾就知道了兇手的名字。他當然不敢斷定,那個小子真是這樣叫的。他的傷口養好了,後來,恩格爾被帶到拉斯阿尼馬斯去了。」

「就是說,他沒有到普韋布洛去,」帶班師傅說,「不然我後來到那兒去時也許會找到他的行蹤的。後來他幹什麼呢?」

「他作為車夫加入了一個商人隊伍。這幫人按照老一套的辦法,從阿肯色路到堪薩斯城去。他在那裡領到他的工資,從而有了去尋找他的兄弟馬克斯的費用。在拉塞爾維爾,他聽說他的兄弟已經離開了。不過他從鄰居處得到了一封留給他的信,信中說,他在阿肯色州的本頓市可找到他兄弟。」

「啊,是那裡!恰好本頓是少數幾個我未曾去過的地方之一!」沃森說,「那他隨身帶著的藏寶閣的情況怎樣?」

「藏寶圖在北福克的河水浸泡中損壞了,恩格爾得把它修復。他當然把一切情況都向他的兄弟講了,而馬克斯也樂意同恩格爾一道騎馬出遊。但逃亡的艱苦勞累留下了嚴重後果:恩格爾開始咳嗽,很快就變得憔悴。醫生斷定,他患了奔馬癆。與他的兄弟見面后八個星期,埃里克就一命嗚呼了。長時間在春天的冷水中站著,是他喪命的主要原因。」

「可見這個康奈爾對恩格爾的死還是負有責任的!」

「要是他只對這個負責任就好了!可在我們當中,有許多人是要同這個罪行累累的兇手算賬的。不過您還是先聽聽後來發生的事情吧。馬克斯-恩格爾是個富有的男子,他種田,兼做有贏利的生意。他有兩個孩子,一個男孩兒和一個女孩兒。這個家庭由夫妻、兩個孩子和一個什麼都乾的小夥子組成,後者必要時也乾女仆的活。一天,一個陌生人來到恩格爾處,向他提出一個生意上有利可圖的建議。恩格爾聽了欣喜若狂,心醉神迷。陌生人自稱是一名內河航運企業家,他說,他曾作為黃金尋覓者交了好運。利用這樣的機會便談到,他當時結識了一個獵人,名叫恩格爾,說他也是一個德國人。所指的當然是他的兄弟埃里克,要談的是那麼多,以至下午和晚上都過去了,而陌生人卻沒有走的意思。這樣主人就只能請他留下過夜,推辭幾句后他也接受了。馬克斯-恩格爾也講述了他兄弟的死與死因,並從小壁櫥里把藏寶閣拿了出來,後來大家去休息了。這一家人睡在樓上靠後邊的一個房間里,那小夥子同樣睡在樓上,但是是在另一邊的一個小卧室里。客人被安排到前面的一個房間。樓下所有門都鎖上了,像平日那樣,恩格爾把鑰匙帶到樓上去了。不久前是這家男孩兒弗雷德的生日,那天他得到了一頭兩歲的馬駒。他忽然想起,今天晚上因為聽了許多扣人心弦、引人入勝的驚險故事,忘記了喂馬。小男孩兒因此又起床,悄悄地離開卧室,以免打擾別人。他在下面把後門上的門閂推開,穿越院子進入馬廄。提燈在廚房裡,而廚房門已鎖上了。因此,他沒有帶提燈就摸黑喂馬,所以比平常喂馬的時間要長。他還沒喂完馬,就聽見了一聲大喊。他從馬廄來到院子,見到卧室里有燈光。燈光消失了,緊接著便在僱工的卧室里出現。那裡在大吵大嚷。僱工在大叫,傢具砰砰作響。男孩嚇得毛骨悚然,看出那上面正發生一場殊死的搏鬥。傳來兩聲槍響,弗雷德不禁驚叫起來。同時,陌生人在窗口出現了。他將冒著煙的手槍扔掉,從窗口跳下來,想要撲向男孩兒。跳下來時,他那把拔出來準備刺殺的短刀從他手中落了地。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弗雷德及時地抓住了這把刀,使出全部力氣,捅進了陌生人的小腿肚。陌生人因為憤怒和疼痛而嚎叫起來,嚇得朝後退卻。弗雷德閃電般快地逃跑了。受傷阻止了兇手的追擊。男孩在極大的恐懼中趕到最近的鄰居的住宅,它與恩格爾的房子有一段距離。這家人聽見了弗雷德的呼救聲,很快就醒來,從屋裡出來。他們獲悉所發生的事情后,馬上拿起武器,跟在男孩後面。他們還沒來到恩格爾一家的房子,就見到上面一層樓在熊熊燃燒。陌生人縱火后逃逸。火勢很快就蔓延開來,無法到樓上去了。樓下各房間里的東西,大多是安全的。小壁櫥的門敞開著,裡面什麼也沒有。人們無法來到屍體所在的二樓,它們只得化為灰燼。」

「太可怕了,令人不寒而慄!」當講述者講到這裡時,周圍發出了這樣的感嘆。弗雷德坐在篝火旁,雙手捂著臉。

「的確可怕!」杜樂點頭表示贊同,「這個事件引起轟動,向四面八方進行了查問;卻沒有結果。恩格爾兄弟倆在聖路易斯有個姐姐,一個富有的內河航運老闆的太太。她懸賞一萬美元捉拿謀財害命兇手和縱火犯。但這也無濟於事,於是她求助於哈里斯兄弟私人偵探所,這事果然見效。」

「見效?」沃森質詢道,「兇手還逍遙法外。我當然認為,那人確實是康奈爾。」

「是的,他還逍遙法外,」杜樂答道,「但已差不多要完蛋了。我要到本頓去,以便在那裡……」

「您?您為什麼去?」

「去掙五千美元。」

「那可是一萬元呀。」

「獎金要平分,」杜樂表示,「其中一半歸哈里斯兄弟,另一半舊偵探。」

「是的,先生,難道您是個密探?」

「唔!我認為,我在這兒都是同老實巴交的人打交道,你們這些人永遠不會被人跟蹤的,這樣我願意把我至今所隱瞞的說出來:我是私人警探,確切地說,是負責遙遠的西部地區的某些行政區。我曾把某些自己覺得十分安全的男子送交給了漢夫老闆,而且今後也會繼續這樣做。好了,現在你們都知道了我的身份,並且也了解為什麼我不樂意談論自己的原因了。我當然希望你們大家為我嚴守秘密,絕不要對第三者閑聊此事。許多人都取笑我,其實,只要人們了解我,就知道我並不是那麼可笑,這不過是順便說說的。我想要談談謀殺的事。」

現在,人們對杜樂刮目相看了,他的自白改變了人們對他這個人物的評價。他把自己裝扮成滑稽的令人發笑的人,是為了能夠更有把握地伸出他的雙手去擒獲他要抓的人。

「因此,」他繼續說,「我主要是做弗雷德的工作,仔細詢問他,這樣我就能了解到當時所講述和所說的事情。壁櫥是兇手打開的,他不能砸開它,因為恍當優當的響聲會把屋內的人弄醒。於是,為了得到藏寶圖,他就把他們都殺了。可見,他的目的是探尋銀湖。我務必跟蹤他,就帶上了見過他的弗雷德。早在輪船上的時候,我就對這個紅髮的小子產生了懷疑。在伐木工們那裡,他被弗雷德認出。但願他今天落到我的手裡。」

「落到您的手裡?」年老的布倫特爾探問道,「哎!您要拿他怎麼辦?」

「這事會弄清楚的。我根本就沒有必要把他扭送到本頓去,要是我能證明他已死亡並且也對此作出了貢獻,那麼我肯定會受到獎賞。這期間我說得夠多的啦,我要去睡一會兒。到時候你們把我叫醒。」

杜樂站起來,去尋找睡覺的地方去了。其他人沒有想到睡覺。從杜樂那裡聽到的事,讓他們繼續想了很久。

溫內圖沒有參加這次交談。他倚靠在岩石上,閉著眼睛。但他絕對沒有睡覺,因為眼瞼不時張開,隨後又射出一道銳利的、審視的目光,彷彿是一道閃電。

臨近午夜,老槍手去探訪工程師,對他說,他現在動身去迎接列車。他把那兩個要頂替流浪漢到機車上去的工人叫來,跟他們悄悄地到鐵路線上去,使意外出現的密探察覺不到他們。

此時昏天黑地,伸手不見五指。他們人不知、鬼不覺地來到電報上約好的地點,在青草中坐下,等待著列車的到來。火車在他們身旁停住時,還沒到三點。該列車由機車和六節客車車廂組成。老槍手登上列車,漫步穿越各個車廂。頭一節車廂里有個裝滿石塊的鎖著的箱子。老槍手離開車廂,與兩個工人一起爬上了機車。司機主動提出開車,司爐則該在謝里登下車,因為老槍手要親自接替司爐的職位。老槍手用煤炭把臉抹黑,身穿那套亞麻布服裝,現在他看起來完全像個伙夫了。一切準備好后,列車啟動了。

車廂亮著燈。火車頭是一台煤水車的機器,用堅硬的薄鋼板做成的又高又結實可防風雨的防護板裹著。這是一種有利的情況,因為這些防護板把機器上站著的人幾乎完全遮蓋住了,並且具有足夠的硬度,可以擋住手槍或步槍的子彈。過了不久,列車抵達謝里登,司爐在這兒下了車。這兒只有工程師一人。他與司機說了幾句習慣上的客套話后就讓列車繼續前進了。

在這期間,那兩個老槍手曾在斜坡上竊聽過其談話的偵探,回到了康奈爾同流浪漢們露宿的地方。他們向他報告說,在謝里登,沒有人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他們的消息給其他人帶來了很大的歡樂。可接著他們把康奈爾帶到一旁,把擔心的事告訴他,這件事他們彼此曾經交談過。康奈爾平心靜氣地聽他們講,接著說道:「我真的不想把所有這些傢伙——他們中大部分是無用的惡棍——留下來,我同樣也不準備從五十萬美元中把一美元給那些我用不著的人。就是說,他們一無所獲。」

「這事他們將要忍受。」

「你們耐心地等著!我有我的計劃。」

「可他們將會登上列車的!」

「無論如何會上的!我知道,他們所有人都將爭先恐後地擠上去而我則呆在外邊,等著把錢箱搬出來。只要列車開走了,事情會弄清楚的。」

「我們倆的情況到底怎樣?」

「你們留在我這裡。我曾派你們到謝里登去,這就證明我給予了你們信任。現在你們到伍德沃德那兒去!他了解我的計劃,他會告訴你們那些我留下來的人的名字。」

他們遵命照辦了,到伍德沃德那兒去了。伍德沃德在康奈爾手下混到了一個少尉的頭銜。現在四周仍然漆黑一團,他們只好在鐵路旁點燃了一堆篝火。

三點一刻,傳來了期待著的列車滾動的聲音,緊接著就看見了機車的強烈光線。老槍手把爐門封住,以免他和另外三個人被認出來。離篝火幾乎不到百步遠的時候,司機彷彿受到了一種突然的制約,把蒸汽放掉了。汽笛長鳴,車輪咕隆咕隆地響著,列車停了下來。流浪漢們歡呼雀躍,爭先恐後地擠進車廂。人人都想要頭一個進去。可康奈爾清楚,什麼是最重要的。他向機車走去,從一塊防護板的邊緣朝上面投去一瞥,問道:「小夥子們,一切都正常嗎?」

「正常!」工人中的一個答道,他用手槍頂著司機的胸口,「他們得乖乖地順從。康奈爾,您瞧瞧!稍有激動,我們就扣動扳機。」

老槍手像害怕似的躲在水槽旁,他的面前是另一個帶著手槍的工人。康奈爾受騙上當了,他點頭說:「很好嘛,你們工作出色,將為此得到特殊獎金。你們還留在上面,直到我們完事,我發出信號時你們就下來,以便這些好人不要因為恐懼而可能死去,而是可以繼續行駛!」

康奈爾從機車處走進黑暗中。他離開后,老槍手向前彎下身子,看看面前這塊地方。他見到列車外面沒有人,而車廂里卻擠滿了人,他們在為箱子而爭吵不休。

「開走,開走!」老槍手向司機命令道,「快速行駛!康奈爾彷彿也上車了。我們別再猶豫不決啦。」

列車幾乎是無聲地又開動了。

「停住,停住!」有個聲音嚷道,「把這些狗擊斃!開槍,開槍!」

列車開始繼續滾動時,車廂里的流浪漢們驚恐不安起來。他們想要下車,但司機讓車行駛得很快,因而想下車是不可能的。

火車司機敏銳地注視著鐵路線。一刻鐘過去了,東方亮了。這時候,他讓汽笛響起來,不是發出短促的哀鳴,而是發出長長的、彷彿永不停歇的吼叫。他靠近了橋,想要告訴在那兒等候的男子們:列車來了。

這些人早已站在自己的崗位上了。午夜前不久,從華萊士來的騎兵已經到了。現在,他們在河兩邊的橋下站崗,以便把每個試圖從上面逃跑的流浪漢抓住。溫內圖同伐木工們和獵人們駐守橋頭,武裝起來的工人們守在隧道那邊的出口處。他們中有帶班師傅,他承擔了這項並非沒有危險的任務:在隧道里使火車頭同列車脫鉤。他一聽見汽笛聲,即向他手下的人下令:「點燃篝火!」人們馬上把堆放在隧道口的木柴和煤塊點著,與此同時,沃森自己則走進隧道里,緊貼著牆壁,等著列車到來。

列車沒有減速就穿過橋樑,向隧道靠近。老槍手見到在那兒站崗的人,向他們呼喊:「在我們後面點火!」

過了一會兒,火車便停在了隧道里。機車恰好停在帶班師傅等它的地方。他迅速爬到機車與第一節車廂之間,摘下掛鉤,便快速跑出隧道,火車頭馬上尾隨著他也出了隧道,幾節車廂留下來了。人們迅速用在其上面堆放石塊的辦法把鐵軌保護起來,工人們在隧道前後兩端點著的篝火,被移到了鐵路線的中央。

所有這一切的發生,都比敘述起來迅速得多,也比流浪漢們認識到他們的處境快得多。他們在行駛期間就已感到不快,現在列車停住了,這是他們所期待的。但當他們從兩邊車窗往外看時,窗外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那些向車門涌去,想要下車的人,通過一條又狹窄又黑暗的管道,窺見到了一堆熊熊燃燒、煙霧騰騰的篝火。他們中呆在頭一節車廂里的人,見到機車消失后在其位置上放上了一堆燃燒著的煤炭。這時他們中的一人恍然大悟:「一條隧道!我們必須出去!」

人們你推我擁,以致站在車門處的人簡直是被扔出去了。身軀、胳臂和大腿纏成一團,驚叫聲、咒罵聲和詛咒聲交織在一起,亂七八糟的,這不會沒有受傷的。一些人甚至拔出了武器,以對付那些靠著他們或者壓在他們身上的人。

隧道前後兩端點燃的篝火和車廂里的燈,也沒有能把車廂照亮。現在,除黑暗外,又增添了一股從煤炭中冒出來的黑沉沉的被清晨的風吹進隧道里來的濃煙。

「該死的!人家要把我們悶死!」一個尖叫著的聲音喊道,「出去,出去!」

眾人跟著叫嚷起來,從一二十人到成百人。在真正的極大恐懼中,大家推推撞撞,向隧道兩個出口涌去。而在那裡,篝火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它們那衝天的熊熊烈火把通路封死了。誰想要出去,就必須從篝火上面跳過去,那樣身上的衣服就要化為灰燼。這一點,涌到前頭的人們看出來了。於是他們向後轉,把向前涌的人往後推,而後面的卻向前擠,不肯退讓。因此,在兩堆篝火附近,在剛才還是朋友,在一切為非作歹問題上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人們之間出現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搏鬥。隧道使嚎叫聲和咆哮聲的迴響數倍地增強,在隧道外面聽起來,彷彿地球上所有的野生動物都在裡邊了。

老槍手繞過岩石來到前邊的篝火處。

「我們什麼也用不著幹了。」那兒的一個伐木工迎著他嚷道,「這些野獸,相互殘殺。先生,您聽!」

「是的,他們打起架來很野。」這個西部地區男子點點頭,「您替我把入口處開通!」

「難道您要進去?」

「是的。」

「萬萬不可!他們會向您撲來的。」

「我為他們指出一條出路,他們會高興的。」老槍手親自動手把篝火挪到一邊。過了一會兒,勇敢的老槍手進入了隧道里,他不然一身,面對憤怒的人群。他如此的膽大魯莽,在他的一生中還從來像現在這樣表現得那麼明顯。他的自信心也從沒有現在這樣強。他知道,一個能幹男子的膽量對群眾能產生令人信服、使人失去戰鬥力的影響。

「喂,住嘴!」響起了他那宏亮的聲音,這聲音蓋過一百個喉嚨里發出的嚎叫,於是四周鴉雀無聲,「你們聽我說!」

「是老槍手!」隧道里發出了為他的勇敢而感到十分驚訝的聲立曰。

「是的,我是老槍手。」他答道,「你們都知道:我不論在哪裡,都沒有人反抗的。要是你們不想被悶死,那就放下你們的武器走出去,但要逐個地出去!我將站在外面篝火旁,向每個人都發出信號。誰要是不等到我的呼喊就急忙跑出去,他就會馬上被擊斃。而誰要是攜帶某種武器,同樣將獲得一顆子彈。我們人多,有足夠的工人、獵人、伐木工和士兵,使我的話付諸實施。你們好好考慮一下!要是你們把一頂帽子扔出來,那就表明你們願意服從。如果你們拒絕這樣做,那麼一百枝步槍就會對準篝火,以阻止任何人通過。」

由於濃煙的關係,最後幾句話他是很費勁地說出來的,接著他又匆匆地跑出來,以免成為一顆子彈的目標。這種謹慎是適宜的,但還是多餘了。他的出現對流浪漢們產生的影響非常大,他們中沒人有膽敢對他舉槍的。

可以聽得見,流浪漢們在討論。許多人高聲說話,七嘴八舌。情況不允許他們把許多時間花費在討論上,因為煙霧充滿了隧道,越來越濃,使呼吸越來越困難。他們沒有膽量面對像老槍手這樣的一位男子漢。他們知道,他說話是算數的,他的威脅將付諸行動。他們清楚,除了繳械投降,別無出路。一頂帽子從隧道里飛出,在篝火旁邊飛過,緊接著流浪漢們從老槍手的一聲呼喊中獲悉,他們中的頭一個可以出去了。他快速跑出來,過橋時不得停留,在橋的那邊有伐木工們和獵人們迎接他。人們都配備了繩索,跑出來的那個男子在那邊馬上被捆綁起來。他的所有同夥隨後的遭遇跟他一樣。他們被允許間隔地離開隧道。這樣,人們在下一個到來之前,就有時間逐個地把每個人都綁起來。過了不久,所有流浪漢都處在監禁中了。但是,業已證實的情況令勝利者非常不快和惱火:紅髮康奈爾不在。俘虜們供認,他與其他大約二十個人根本就沒有上車。隧道和各個車廂都仔細地搜查過了,但沒有找到他,因此只得認為,這些人說了實話。

難道偏偏這個被看作為主要目標的人逃跑了嗎?不行!俘虜們被託付給士兵們和工人們,老槍手和溫內圖同獵人們和伐木工們一起騎馬回到列車停住的地方去尋找失蹤者們的蹤跡。老槍手派四名伐木工到謝里登去,讓人把他的馬、獵人服和兩個仍然呆在那兒的流浪漢帶到隧道處。他不想再回到謝里登去,而要同他的戰友們一起馬上動身到華萊士去。人們要將流浪漢們送到那裡,因為在那裡在軍隊的看守下他們會得到比其它地方好的照顧。

人們找到了流浪漢們紮營等候列車的地點。經過長時間尋找和仔細判斷許多足跡與馬蹄印跡后得出的結果是:確實有大約二十人逃跑了。他們帶走了同樣多的馬,肯定是最好的牲口。其它的馬,被他們向四面八方驅散了。

「康奈爾非常狡猾,」老槍手說,「倘若他把所有的馬都帶走,那麼這會是他一個沉重的包袱,並且留下的蹤跡會十分明顯,就連一個小孩兒也能跟蹤它。他把多餘的牲口驅散,就能增加我們調查的困難並為自己贏得很多時間。」

「我的白人兄弟也許弄錯了,」溫內圖說,「在沒有調查他的人馬的遭遇之前,這個白人肯定不會離開這個地區。如果我們現在追蹤他的足跡,它應是通往伊格爾泰爾的。」

「我相信我的印第安人兄弟判斷正確。康奈爾騎馬離開這裡,以探察我們。他知道他該怎麼辦,並趕快溜之大吉。」

「要是我們迅速折回去,也許可以趕上他!」

「不。我的兄弟得要考慮到,我們不可能立刻追蹤他。我們必須一起到華萊士去,在那兒作證。這將佔用今天整天的時間,以至我們明天才可能跟蹤這二十個流浪漢。」

「是的。但我們知道他們要到哪兒去,因而用不著為長久尋找他們的蹤跡而耽誤時間。我們直奔銀湖去。」

「我的兄弟是說,他們現在仍然要到那兒去嗎?」

「肯定會的。因為他們需要錢在某個地方購買某些東西。但這些採購並非絕對必要,他們可以靠獵獲的野味兒為生。武器,他們有了,彈藥大概也有了。如果他們還缺少彈藥,他們途中有機會用正當或不正當的辦法弄到。我相信他們要去銀湖。」

「那我們現在就要跟蹤他們的蹤跡,以便了解到他們從這兒騎馬到哪裡去了。」

人們真的很快就發現了逃亡者的蹤跡。它通向河裡,然後沿著河岸向上游前進了。

流浪漢們停留在伊格爾泰爾,在距橋不遠的地方。他們中的一人,大概是康奈爾吧,在幾棵樹的掩護下,悄悄地溜到鐵軌處,在這裡,他成了整個團伙都被俘獲的見證人。他回去后,他們便開始逃跑,選擇了朝西部去的道路。這是個可靠的跡象:他們打算先到科羅拉多市,繼而從那兒轉向銀湖。

在這期間,那四個伐木工也從謝里登回來了。他們把哈特萊和工程師夏羅伊也帶來了,這兩個人也要到華萊士去。在那裡,他們的證詞舉足輕重。工人們步行到謝里登去,他們帶著從流浪漢們那兒沒收來的武器,這些武器被作為對他們的酬勞。運俘虜的車輛綽綽有餘,因為建築專用的拖斗車和「運鈔車」可供使用。把俘虜弄上車后,其他人也跟著上了車,兩輛車開動了。騎兵們則騎馬回到華萊士去。

流浪漢被一網打盡的消息不脛而走。當車輛到達華萊士時,人群擁擠過來。流浪漢們受到了一種非同尋常的迎接,他們嘗到了一些宣判后可能要享受的滋味兒。

此外,他們損失慘重。已經過去很久了,那一地區的人還常談論起聞名遐邇的,在伊格爾泰爾隧道里煙熏流浪漢的事,那次出色的戰鬥,是由溫內圖出謀劃策,由老槍手執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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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湖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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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煙熏流浪漢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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