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花神 情夫 追求者
馬克為珍妮在墨西哥城的西班牙區找了一間房子,珍妮在這裡住的兩星期中,覺得它就象天堂和避難所一樣安全美好,遠離聖路易斯波托西的恐懼惡夢。她常從夢中驚醒,嚇得全身是汗,不停地哭著。在馬克陪她的五天中,他常緊抱她,不停地安慰她。
「寶貝,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有我在這兒。」他永遠忘不了那天晚上,她幾乎全身赤裸,一隻綠眼驚恐地望著,一再喚著他的名字求他幫助。那天若不是他的馬瘸了,他也不會發現她。天哪!他的珍妮,曾經那麼勇敢地拯救過他。可憐的小花,她經歷過多少可怕的經歷啊!
馬克原先帶了一隊人馬趕去墨西哥城,請求元帥支援受圍的杜朗哥。即使他找到了珍妮,也不能多作停留,他只匆匆地交代中士,要他忘記這回事,一切由馬克負責,再把珍妮抱在懷中,找醫生診治,替她弄到一件衣服后重又上路。這次珍妮破例地和他一起走。
「你不能住我的宿舍,我會替你找間房子。」馬克告訴她,菲利甫親王是他的朋友,親王的美國妻子瑪麗是個熱情友善的人,不會問太多的問題。她立刻熱情地接待馬克的好朋友,直到馬克找到房子,珍妮才搬出他們家;這間小房子幾乎沒有一間公寓大,但是地點適中,還有一處小小的天井,她可在自由地享受陽光。
頭一個星期,珍妮亦步亦趨跟著馬克,生怕他走出她的視線之外,留下她一個人。過了幾天,這才恢復鎮靜,堅強地告訴他她被綁走後的一切事情,他幾乎不能相信,這麼柔弱美好的她在短短的幾個月中,竟受了這麼多的折磨。
馬克心痛地想著,她這麼純潔天真,我原想娶她,但是那個美國間諜卻破壞了一切,蘇亞也曾哭哭啼啼地跟他談起這個人。他把珍妮拐著到處跑,又不珍惜她。呸!他活該!他應該接受更大的打擊!至於那肥胖的杜雷瓦,人稱為「狡猾的狐狸」,他會代他較量較量的。
這個年輕、受歡迎的阿頓伯爵;是貝元帥的愛將之一,他才不怕向他的長官挑戰會有什麼後果,事實上他已把一部分的故事告訴了元帥。不過馬克回到杜朗哥時,卻失望地發現上校在幾天前被華瑞茲的刺客殺死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可以把這個好消息轉告珍妮。他希望能早點回墨西哥城,雖然瑪麗答應照顧她,但是這位親王夫人生性輕浮,她丈夫出門時,她從不缺男伴。她一定會把珍妮帶進她的圈於,天知道那又會發生什麼事。
馬克想念珍妮的一顰一笑。她雖然飽受折磨和屈辱。
卻無損於她的美麗。她比他記憶中的模樣更瘦,卻更強調她美好的骨架,使她有種新鮮、生動的魁力。他還記得她小女孩的模樣,害羞寡言,而今,他發現她己長成一個女人了。最初幾天,馬克極小心耐性地看護她,想到她所遭受的一切,必令她恨透了天下的男人!他必須非常小心,他要讓她覺得他是她的朋友,她的保護者,雖然他渴望佔有她,也不該強迫她,他雖知道她那些痛苦的過去,但奇怪的是卻更想要她。
最初兩晚,他都睡在卧室的大沙發。第三天,她從夢中醒來,驚恐地呻吟哭泣時,他突然發現很難把手臂移開她顫抖的身體,尤其她又緊攀著他,心中的慾望把他淹沒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想要她,他失而復得,這次絕不能再失去她了。起初,她似乎很難回應他的要求。但馬克堅持著,異常溫柔地愛撫她,終於打破她本能的抗拒。
他們相聚的最後一晚,她似乎拋除了心中的懼意完全奉獻給他。一旦她屈服,她的表現真令他訝異。哦,天,是何等熱情啊!她狂野的反應幾乎使他發狂。她現在是他的了,完完全全屬於他了,是他的情婦、他的愛人。她和他所玩過的女孩都不同,可以帶去各種場合,而不覺遜色。在他離開墨西哥城以前,他再三叮囑她多訂製幾套衣服,以陪他出席各種聚會。
在馬克離開的幾星期中,珍妮發現自己處於地獄的邊緣。最初,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終於自由了,有華服穿,還有廚子和女傭,重新當個淑女的感覺似乎很奇怪,還有一個象瑪麗這樣笑眯眯的朋友,她一再要求珍妮陪她去各處交際。
「你象個囚犯一樣待在家裡,未免太傻了吧!」瑪麗叫著,「馬克的事業心很重,他不可能太早回來,、而且我答應他要照顧你的,陪我一起去吧,我幾乎沒有親密的女友呢!」
瑪麗的話很動聽,她常常能成功。她們一起去看戲,參加宮廷舞會,和保皇派墨西哥人的聚會。最初珍妮很怕會碰到熟人,或艾家的親戚。瑪麗對她的事略知一二,聽到了就大笑著說富有的大莊主此時都在他們的夏季別墅避暑。「墨西哥市擠滿了外國人,他們住不習慣!」瑪麗咯咯地笑,「你該注意到他們都鄙視我,因為我以前是馬戲團的騎師!真的!」
瑪麗迷人的魅力和幽默讓人難以抗拒,珍妮雖然擔心馬克的反應,仍不自禁被吸引了。她發現她們兩個真是絕配……瑪麗是黑髮、黑眼,她則是淺黃色頭髮、綠限。她們倆很快就變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總是被人群包圍。珍妮告訴自己,這並不要緊,她仍然忠於馬克。她對他有種無上的感激。他對她很好,救了她的性命,使她不致崩潰,她欠他大多了!而且他還是個溫柔的愛人,極力要取悅於她。她也記得最後那晚,她極力忘記過去,聽任她的身體熱情地回應著。如果不是那種痛苦、羞辱的經歷作祟,忘記過去、聽憑身體的感官支配應是很容易的。
可是在某些夜晚和消晨,珍妮發現自己仍被同樣的回憶糾纏著。倒不是那段獻身給杜雷瓦上校以拯救摩斯迪,又被費達明蹂躪折磨的日子,而是在摩斯迪的臂彎中度過的那些回憶,即使是他隅有的殘忍態度,也很難抗拒。
「一個女人永遠不會忘記她的初戀,或第一個使她成為女人的人。」珍妮解釋她抑鬱的心情時,瑪麗這樣說著。
「我可以了解你的感覺。你的丈夫是個大膽而喜歡冒險的人,教給你很多事情。嗯,因為我的菲利甫也是這種人。
可是後悔又有何用呢?永遠不會有另一個初戀了,可是會有其他的愛情。難道你不愛馬克嗎?難道他不體貼你嗎?
被愛總是比愛人幸福的,珍妮,你必須學會把握今天,象我一樣。」
當然,瑪麗說得對,她總是非常實際。珍妮在久無歡樂及物質亨受的情況下,對現在的生活更為滿足了。她對未來毫無計劃,也不會特別想去哪裡,或是想見某人。那麼何不留在此地?享受生活中的樂趣?
她發覺自己在毫無目的地遊盪著。當她想到馬克時,她覺得她愛馬克、但並非那種相吸相屬的「愛戀」。而且當珍妮被墨西哥城的其他人「發現了」時,她也得到更多更多的崇拜者,包括男人和女人。現在她不再是受男人操縱的可憐蟲了,她發現她竟能輕而易舉地操縱男人,把他們逗得團團轉。當珍妮還是個女孩時,就喜歡挑逗人,現在,成了女人後,她益發體會到調情帶給她的魅力。她可以施展在斯迪上,但他卻己過世了。一切都太突然了,她才剛了解「愛」的真諦時,卻也失去了它。
在馬克的堅持下,珍妮寫了一封長而語意模糊的信給她父親,告訴他她已嫁給摩斯迪了。「我後來才發現我愛他,我想,他也愛我。他並非我們認為的那麼邪惡、而且他熱心支持革命和華瑞茲黨,」她繼續解釋說她已成了寡婦,並遇見雷馬克上尉,現在住在墨西哥城,和瑪麗親王夫人結伴同遊。請別要我回家。這兒充滿歡樂,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外交官及古巴和西印度的富商巨賈。我覺得每樣事都很新奇刺激,有助於我遺忘過去。你不要擔心。」珍妮想想又加了一句不缺錢用,因為她丈夫留給她筆遺產。珍妮皺著眉想著,這倒是真的,遺囑已簽好,錢也存在銀行里。她突然心痛地記起,斯迪把所有的東西部留給她了。
但是他們一直沒仔細談過,她只知道他在蒙泰利附近有一個牧場。「也許,當一切都結束時,我會去那兒隱居。」但是生命依舊輪轉著,等著人去品嘗。
珍妮寄了信,希望她父親和蘇亞能了解。她覺得也該寫信給艾富蘭,畢竟他一直對她很好。但該說些什麼呢?
她要怎麼解釋所發生的事故,而期待他能諒解呢?還有雷納,他是她的朋友,也該寫信給他。她幾乎把每件事都告訴他了,對於她幸運獲救,現在是這個救命恩人的情婦的事也坦白陳述。「我友,你聽完之後可能會很震驚,」但我己覺得空虛而墮落,幾乎不再在乎所發生的事情了。我和馬克是青梅竹馬的朋友,他對我很好,也很和善。我想我很滿意目前的情形。如果你願意代我向艾老爺解釋我們情況,我會很感激。我覺得我沒有勇氣面對他,而且我總覺得每個人都會把我想得很糟。」她沉思好久,又在未行潦草地寫著:「雷納,我愛他。如果我能告訴他就好了。」
因為全國仍處於騷亂不安的狀態,聯絡不易。不過,瑪麗把信拿去時,保證說會寄到。「但你別期望很快就收到回信,他很可能不在那兒了,那一省已落入華瑞茲黨徒的手中,大地主們都逃跑了。」但是信至少已經寫完,珍妮覺得舒服多了。
雷馬克上尉回來時,發現珍妮變得愉悅而光采照人,成為全城矚目的對象。人們爭相邀請她,但她堅持由他護送。她甚至發誓她會一直忠於他,永遠不會忘記他為她做的一切。
「哦,別這麼說。」他低聲說,「我並不希望你感激我。
珍妮,我一直在想念你。」
「我也一樣。哦,馬克,抱緊我。請別吃醋,因為那實在不必要!」
在她的懷中,他忘了一切,也忘記那些醋意了,他知道她現在是他的情婦;她可愛的身體,多少人撫摸糟蹋過的身體全是他的了,他愈擁有她,就愈渴望能佔有她,她和他所認識的女人都不同。
這位年輕的伯爵,曾經是最風流的單身漢軍官;現在開始摒棄其他的情婦,而讓世人知道他已是佩茜夫人的護花使者。他不喜歡珍妮取的這個名字,因為這使他想到一個法國名妓。
但她只是嘲諷地大笑:「難道不是嗎?前天晚上,我看戲時,還聽到一個老太婆對她的朋友說:『看看那個高級妓女!別露出那種表情,我才不在乎呢?難道你不高興我是你的嗎?」
是的,他承認他很高興。和她一起出現時,眾人投來的羨慕、嫉妒的眼光、總讓他覺得驕做又嫉妒。她和他以前認識迷戀的珍妮不一樣了,她已是個成熟而特別的女人。是的,他現在總是覺得有種強烈的慾望在刺激著他。
他沮喪地想,我完全被她迷住了,但當他在她懷中時,他就忘記一切,只是不斷享受她帶給他的樂趣。
而珍妮也無法掌握自己變化多端的感覺,她愛馬克,是的,就象她能夠重新再付出的愛一樣深,但是她也開始享受其他男人的讚美、愛慕,和她能控制他們的快感。馬克不在時,她會想念他,因為他讓她有安全感,是她虛弱驚恐時的支柱。而現在,她身體結實了,心中的創傷也痊癒了,反而不太確定自己想要些什麼。馬克的醋意很重,每當有人送花送禮來時,就很憤怒。然而她也學會如何抑制、戲弄他,以化解他的怒氣。這實在是非常容易的事。
雖然雷馬克伯爵已調到墨西哥城,貝元帥仍把他視為心腹龐臣,常要他到各地巡視。而貝元帥去哪兒,馬克就要跟到哪兒,所以,珍妮常不願獨守空閨而和瑪麗一起參加宴會。但她身邊除了瑪麗就是馬克,從沒和其他男人一起出現過。當他抗議她的應酬太多時,她就會噘嘴抱怨。
「你總是這麼忙!那我該怎麼辦?我總不能放棄我的朋友吧?難道你不信任我嗎?」而他永遠沒有勇氣說不信任她。
有一次,因為馬克出差兩天,珍妮便去參加皇宮舉行的化裝舞會。嘉娜皇后奉命去法國求援(譯註:皇后是比利時公主,此時奔走於歐洲和教皇國尋求支持,不得結果后曾精神崩潰,后住比利時挹郁以終,)可憐的麥西米倫需要人打氣鼓舞!而且,消息越來越壞了,謠傳說法國軍隊很快就要離開墨西哥了。為什麼不趁現在及時行樂呢?
這天是一八六六年一個炙熱的夏天,在墨西哥城裡。
人們嗅不到四周蔓延的戰火,也聽不到讓人心煩的謠言。
「這次只邀請少數人,」瑪麗輕聲對珍妮說:「都是最上階層的人!有麥西米淪的顧問、一些富有的墨西哥人、英俊的軍官和一些外交官。一定很好玩!」
瑪麗興緻很高,鬼靈精怪地和渾身都是反抗細胞的珍妮商量著:「讓我們嚇嚇他們!要以本來面目出現。讓我想想,有了!你知道,菲利甫娶我時、大家都在背後竊竊私語,說我只是馬戲團的騎師。對,我就要以騎師的打扮調現。你呢……」瑪麗眯著眼睛打量珍妮,突然眼睛一亮,「你敢不敢扮成吉普賽女郎,吉普賽舞娘?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象吉普賽人?」
珍妮忍不住大笑起來:「嗯,我喜歡這個主意,總比當隨軍女人』好!我可不想再穿那些破爛衣服.哦,瑪麗,你的主意真瘋狂,真妙!」
「你同意嗎?我們就這麼做了?」
「我只希望馬克不要太早回來,因為他一定不會同意的。你知道他最近真象小氣的丈夫!」
「但他不是你丈大呵!」瑪麗含蓄地說;「你不屬於他,以後他就會明白了!」
幾個月後,人們還在討論這次的化裝舞會。老一輩,比較保守的人是竊竊私語,說它真是令人震驚的軼聞。其他人只是說,這種方式非常可愛,至少和沉悶無聊的嘉若娜時代有很大的不同!當然,他們還會說,某些女士對自己己單調、無想象力的服裝被人超越很不服氣。
那天,正如她們仔細計劃好的,珍妮和瑪麗兩人故意遲到,說她們的男伴已在皇宮內守候,她們要通過第一個檢查哨時,全副武裝的法國哨兵竟認不出她們,不願放行。
「你們一一你們是來賓?」年輕的士兵問著,可是沒有人告訴我,有……」
「哦,你是說這些樂師?」瑪麗甜甜地說,「他們是和我一起的。中士,我替他們作保。」
「我們通常都是帶著地專屬樂師跑碼頭。」珍妮天真地對滿臉錯愕的守衛笑著。
他滿臉通紅,一個個看著。這些小姐們!最後他終於認出瑪麗夫人了,但還是認不出她的女伴;,他們顯然要捉弄人,讓門口的警衛去煩心吧!他后遲一鞠躬,揮手讓她們走了。可惜他今晚不能恭逢其盛,看起來他似乎錯過一場好戲了。
艾隆先生以前曾經是宮廷樂帥,現在則是麥西米倫的密友之一,正在大理石廳後面,為今晚的表演忙碌著。那個胖胖的義大利女高音今晚要表演歌劇,卻這麼不專心,使得這些小比利時歌手不太高興。他只希望客人給他留點面子,不要公開表現出不耐煩的神情。
當瑪麗夫人和她的新朋友佩茜夫人從僕人專用的入口走出來,他真嚇了一跳。而這位女士閃著漂亮的黑眼睛,悄悄告訴他她的計劃后,他簡直震驚極了。立刻搖頭說:
「不行!絕對不行!親王生氣怎麼辦?還有伯爵,他同意嗎?」
但是可憐的艾隆先生髮現實在無法與這兩位堅決的女士爭辯,瑪麗只是不耐煩地搖著手:「別說了,親愛的艾隆先生!你知道這些人喜歡意外的驚喜!難道你真的以為他們喜歡聽歌劇嗎?」
圍坐的客人原已期待一場無聊的音樂會,當他們看到一群穿著光鮮的墨西哥樂手拿著吉他,站在舞台上時,都紛紛坐直了身子。這些樂手和艾隆先生以往的風格不太同了!他們都知道他只喜歡巴哈的歌劇……也許有人勸他去皇家劇院請了一些舞者來吧!
樂手奏樂,幕拉開了,然後是一片訝異、震驚的歡呼聲。瑪麗夫人竟穿著她短短的、金光閃閃的騎馬裝坐在馬上,騎到舞台上!音樂一響,這匹訓練有素的動物就優雅地繞著圈子,擁著瑪麗繞著舞台轉。
「前進!」她突然喝道:這匹優良的阿拉伯種馬立刻跳下舞台。來賓紛紛讓路,讓它在大舞廳中小跑著。瑪麗來到皇上的御座前才停步下馬,莊重地向他致意。麥西米倫原來凝重的臉孔霎時爆出衷心的笑聲,來賓們也連忙鼓掌叫好。
「我親愛的親王夫人,」他示意瑪麗坐下,嘲諷地說,「我們實在需要你為我們製造驚喜,讓我們開心開心!可是請告訴我,你那位可愛的朋友呢?她也不會讓我們失望吧?」
「陛下,你知道她不會的。」瑪麗莊重地說,「請你仔細注意舞台吧,今晚的重頭戲就要開始了!」瑪麗走下舞台後布幕原已經合上,此時又徐徐開啟,於是瑪麗輕輕地說:
「看!」
廳堂上霎時安靜下來,樂師奏出一首狂野的吉普賽舞曲。那個吉普賽女郎披散著一頭如雲秀髮,穿著緊身低胸的大領口上衣和一件長及腳踝的大紅裙。難道這會是端莊高雅的佩茜夫人嗎?可是那的確就是。她那雙熟悉的綠眼拋給他們一瞥,光著的腳開始移動,大篷裙隨之飛揚。
樂師奏著樂曲,似己陶醉其中。而珍妮則象天使跳著……不,有個女人低語說她象魔女。她似乎毫無倦態。她的頭象一片閃耀、火紅的雲;時而遮住臉龐,時而隨著她柔軟的肢體向後甩。她的情緒似乎隨著音樂變化,時而倦懶、溫柔、性感,象一個等待愛人歸來的女人,時而暴躁、諷虐、挑逗、拒絕……
當音樂轉成另一支舞曲,一個藍眼、金髮,穿著銀絲上裝的墨兩哥人跳上舞台和她共舞。
底下又是一陣竊竊私語。原來此人是羅明上校,「皇家侍衛長,費蒙伯爵夫人的親戚,據說也是皇上的密友和心腹。他們是多麼出色的一對呵,當他們互相轉圈時,就象一對很有默契的愛侶,大家都開始議論,這位年輕的上校是否是她的愛人?如果雷上尉發現,將會如何處理呢?
珍妮的胸部急劇地起伏著,嘲虐地對她的舞伴笑著。
她開始挑逗他了;他跳得太近時她就向後仰,當她的裙角擦過他時,又熱情地扭動臀部鼓動他。
「你這個小壞蛋!」當他們面對而立,她把手放在頭上彈指引誘他時,他低語著,「原來你冷靜、端莊的外表下所隱藏的才是真正的你?」
「上校,哪個又是真正的你呢」她甩動長發嘲弄他說,「愛人還是軍人?」
「也許吧,難道一個男人不該具備兩種性格以征服他所要的女人?」
「呵,你現在愛得很大膽了!」
她靠近他,她的身體,幾乎要碰到他;然後又踏著腳,一轉身離開了。他跟著她轉,薄須下的唇角微向上翹。他大膽自信的舉止,讓她不禁想到摩斯迪。可是他不是摩斯迪,她生氣地提醒自己,他只是他可憐的影子。只有斯迪能使我心甘情願地跟他走,他只要輕觸我一下。就可使我毫無抵禦的能力。
羅明低語著:「我知道你是那種女人了,你欲情如火。
為何你要隱藏你的欲情呢?你可以使這兒的任何男人拜倒在你腳下。別再嘲弄我了。」
「你在恭維我,也很無禮。」
她輕輕地朝樂師的方向移動著,而羅明的藍眼睛則愉悅地閃著,唇角嘟起無聲地罵著:「膽小鬼!」依慣例,舞曲將在熱情地擁抱中結束。但當她準備從他懷中離開,他卻一手環著她的肩強吻她,當他放開她時,珍妮的手指己彎曲如爪,要不是有一群群眾在下面,她真會抓破他的臉,給這自負、嬉笑的傢伙一巴掌!可是礙於情面,她只有狠狠地瞪他一眼,不在乎地聳聳肩。而皇上及他的貴客們則紛紛起立,鼓掌叫好。
「來吧,我帶你去見皇上,他等著要和你說活呢!」羅明懶洋洋地向她一鞠躬。這次,她也不好拒絕,只好勉強笑笑伸出手來。
他們穿過人群時,他低聲地說:「你可以回吻我。」
「我希望你先請求我的准許。」她冷冷地說。
「下次我們見面時,我會先問你的。」
她沒機會回答他了,因為他己把她領到皇上跟前,她有禮地行禮。
「夫人,你跳得太棒了。」麥西米倫色迷迷的眼睛緊盯著她的胸部,「我希望你能為我再跳一,也許在比較隱密的場所……」他的意思很明顯了,珍妮想起有關他們夫妻不合的報導,她雖然心裡很不舒服,也只有勉強笑著答說她很樂意。
然後,瑪麗鼓著掌,喊說這次的安排實在非常成功:
「這次,我們也給別人講閑話的資料了;瞧他們竊竊私語的樣子!」
羅明走回他的舞伴身邊,珍妮則鬆了一口氣躺在椅子上。她計始擔心馬克將有何反應。
當然,他氣憤極了。他回家后的幾小時內,就聽說了全部事情經過,還加上許多色彩。而且,珍妮徹夜未歸,和那些客人呆到清晨才回來,使他更生氣。
「老天、難道你沒考慮到後果嗎?你和瑪麗真是一對不負責任的活寶!而且你又和羅明上校跳舞。難道你沒聽過他的惡名嗎?」
「難道你沒聽過我的惡名嗎?」珍妮被他莫名其妙的醋意激怒了,反駁道,「他們都叫我交際花!我是你的情婦,親愛的馬克,是你從街上撿來的爛女人。你不應該太高估我!」
「珍妮!」他震驚地瞪著她。
看到他的臉色發白,滿臉痛苦的表情,她十分懊悔:
「哦,馬克!對不起!我真是不應該,我不配接受你的好意,我應該感激你,可是……」
她以為他要揍她,但他僅抓著她的肩膀,手指捏進她的肉里。「我不要你的感激!」他對她吼著,同時奇怪她為何不退縮,「哦,珍妮,我的珍妮!難道你看不出我有多愛你嗎?我不在乎你做了什麼,說過什麼,我只是剋制不了我的感情。難道你看不出,你使我嫉妒得發狂?」
「對不起,馬克,」她低聲地重複這句話,「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鬼迷心竅,也許是因為我已變得不願去想結果了呢,我並沒有對你不忠!」
「當然沒有,但只是肉體還沒有!他的聲音又帶怒意,激動地顫抖著,「珍妮,難道你不了解?我已為你痴迷,想到你、你的唇、你的身體,我就吃不下睡不著,我嫉妒死了……」「別說了,馬克。」
「真的,珍妮,你聽我把話說完。我嫉妒死了!我不嫉妒那群包圍你的人,而是嫉妒你的丈夫!他使你流淚,他使你夢中叫著他的名字、…··就象把刀刺在我的心上!其實他活該,他是該得到這種報應。但為何還讓他擋在我們中間呢?難道你不覺得我愈來愈痴傻、愈瘋狂了?我竟在和一個死人吃醋。我多希望把他從你的心中除掉,哦,天,如果我能完全控制你就好了。」
那是發自他心底的吶喊,珍妮張臂抱住他:「親愛的馬克,別這樣!我不值得你這樣愛我,我也不想讓你不快樂!」
「可是你不愛我,是不是?你只是感激我,難道你看不出我在其他情況下也會這麼做?我非常感激你,真的,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天,你勇敢地幫我包紮傷口,救了我一命。是我欠了你一筆債,是我該以做你的情人為榮。」
她開始溫柔地親吻他的臉,象往常一樣他又剋制不住對她的慾望:「哦,你這個小巫婆,我完全被你迷住了,我已無法自拔。」
他把她抱到床上,幾乎等不及她脫去長袍。但就在他心滿意足時,他的心中仍隱隱作痛;她永不可能屬於他!
他該如何拴住她呢?
幾個月後,當他們正式宣布訂婚時,所有的朋友包括瑪麗夫人都震驚不已,對珍妮窮追不捨的羅明上校更是憤怒。他對瑪麗說:「真是荒謬!誰聽過有人娶他自己的情婦!他這下可成了大笑柄了!」
「我想他並不在乎,」瑪麗甜甜地說,:「他真的很愛她。
而且,我最近才知道了她所有的故事,她和他一樣出身高貴,為何不能嫁給他呢?哦,上校,」她看出他眼中的不悅,「你和我一樣清楚你對麥西米倫的影響力還不足以阻止他們的婚姻。而且法軍即將撤退己是公開的秘密,現在只有仰賴象你和我丈夫這樣勇敢的將士來挽救墨西哥了。你多用點心思在戰場。成就一定更大!」
他裝出無所謂的樣子笑了笑,在瑪麗旁邊坐下,執起她的手說:「好啦,瑪麗,我們都是老朋友了,為什麼你不替我們兩人安排見面的機會呢?她要去當伯爵夫人,我也不怪她。可是我要她,我想只要能單獨見到她,她就會接納我。她的未婚夫不會知道的,我保證不會有影響。」
雖然她猛搖頭,不停地嘲諷他,他仍楔而不舍地懇求著,說好話。
「我想想看一一」瑪麗只這樣說,但她的唇角掛著笑容。他又鼓起了勇氣。然後她要他發誓守密,並把珍妮的故事告訴他,這故事也使他大為震驚了。她所經歷過的生活是多麼不凡呵?誰又能忍受下來呢?他決定要不顧一切得到她。
法軍從八月開始逐漸撤軍。法、墨兩國在珍妮心中有著同等的地位,所以當她聽到四周的談論謠言時,很少多加批評,事實上全是美國尤其是國務卿錫伍德的錯,他總是極力反對法軍介入墨西哥。而現在這個人又對法國政府施壓力,強迫他們撤軍,有些法國軍官也表示要辭職,繼續留在墨西哥與奧地利、比利時的軍官共同奮鬥,奧、比兩國的軍官也願意效忠麥西米倫。而皇上自己,受痢疾之苦,又無嘉若娜的陪伴己日益消沉、退縮了。關於嘉若娜也有一些謠言。她見過路易拿破崙了,但是他婉拒了她的懇求,於是她又長途跋涉到梵蒂岡見教皇,不願放棄,還有人傳說她「不太正常」。說她控告法國皇帝下毒害她,還派刺客要暗殺她。可憐的麥西米倫!珍妮想著,他現在該怎麼辦呢?她真的很同情他,他是個好人,而且他熱愛墨西哥。
由於瑪麗的懇求,珍妮開始要求馬克儘可能留在墨西哥。很奇怪的是,她現在也愛上這個國家了,她在這兒遭遇了許多事,當然,並非全都是不好的。墨西哥城現在還是個歡樂的都市,雖然它的歡樂已有些虛假和失之喧嘩。
舞會、化裝舞會仍照常進行,劇院里還是座無虛席。珍妮偶爾會應朋友的要求,為募國防基金而上舞台,在觀眾前跳舞,即使是馬克也不敢太嘮叨,因為這畢竟是為了正當的名目。這些天來,他對她似乎愈來愈有把握,常講起巴黎和以後的日子。
「其實你原本就是屬於巴黎的,」他說,「你的姨父姨媽看到你一定非常,高興,還有你的比那表哥,我真想看看他臉上的表情。」
馬克極力要使她的一天排得滿滿的,陪著她參加各種活動,而且他不在時,珍妮也開始緊張了,她很擔心他的安危,尤其現在到處都是華瑞茲黨人,民主派的軍隊也象一圈鐵環般逐漸逼近了。華瑞茲此刻正在濟華花,朝薩卡泰卡斯逼近,珍妮想到這個名字就心痛,那個小城留給她多麼痛苦難堪的回憶呵!她不知道艾富蘭的莊園在華瑞茲黨人的劫掠破壞下,會變成什麼模樣。她也不敢想象那個倔強的老人會如何離開他的家園。還有雷納,他收到信了嗎?她一直沒有收到他們中任何人的回信。
現在他們所聽到的消息似乎都是華瑞茲黨的捷報。斯迪曾稱之為朋友的狄雅士逃出了朴布拉的監獄,回到奧塞卡,領導一支極大的軍隊。坦比哥陷落了,瓜達拉牙拉也陷落,維拉克路士現在是唯一飄著皇家旗幟的地點。外交使節團也開始靜悄悄地移出了墨西哥城。
十月,瑪麗帶著壞消息氣急敗壞地來找珍妮:「哦,老天!大西洋電報已經證實了所有的傳言。嘉若娜已經瘋了,他們說她已完全失去理智。正由她的哥哥照顧她。」
「那太可怕了!」珍妮午夜才從一個聚會回來,睡眼惺松,但這消息使她震驚不已,「哦,可憐的麥西米倫!可憐的人!你想他現在會退位嗎?」
「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瑪麗猛搖頭,他們在勸他,但我覺得他也不會接受,他一定覺得他被所有的人遺棄了。」然後瑪麗又緊張他說,「我來這兒的目的,是要告訴你朝廷已遷至奧利拉巴,我們都受邀到雅拉巴麥西米倫的莊園去住,那是個非常可愛、平靜的地方!珍妮,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可憐的皇上需要一段時間想想,我相信,有一些朋友陪著他,他會比較舒服。」
「可是一一馬克?他又去杜朗哥了,那兒情況很壞,將軍又在這裡一一」「呸!馬克會了解的!我已和元帥談過,他很了解!
他說他會解釋給馬克聽,而且馬克一回來,他就會叫馬克趕上奧利拉巴。而且他也有意把馬克調到朴布拉去,那兒離奧利拉巴只有幾哩遠。」
瑪麗不耐煩地懇求著,一旦她決心要珍妮陪往,就毫無選擇的余馳了。而且,瑪麗說得也對,馬克會了解的,尤其還有貝元帥的開導。她不能讓可憐的麥西米倫失望。
以為她也是只能共歡樂的小人:而且她也常聽人讚美奧利拉巴的景色美麗,是當地草原的心臟。
「唉,好吧」肆妮終於說,「我和你一起去!但你總得給我時間收拾行李,留封信吧!」
「兩小時后,我在馬車旁等你。」瑪麗警告她,最好快一點,附近都是游擊隊,我們得在天黑前趕到。這樣你無需擔心,」她愉快地說,「我還請了護花使者來!」
雖然瑪麗一再地催促,但是,他們的行程卻異常遲緩散漫。瑪麗已經先走到前面,和麥西米倫及他的侍衛在一起,其中一個就是那令人難以忍受的神父,珍妮很不喜歡這個瘦削的黑衣人,但當她發現羅明也是護衛之一時,覺得更窘。
瑪麗和往常一樣,在一群愛慕音的環繞下,興高采烈地高談闊論,這次特別受她青眯的,是個英俊的奧國輕騎兵,他一身雪白的制服看起來好象還未上過戰場。因為她們的行李非常多,瑪麗就揀了兩個輕便、寬大的馬車。
「這樣,我們兩個就可以在我們的情人護衛下,分別上車了。」她戲虐著,假裝沒看見她朋友瞪著上校的冷冷的眼神。
事實上他們好象去郊遊,旅途上充滿了歡笑和閑談,不時停下來欣賞風景。最後,他們不得不在仆布拉停留一晚,而珍妮唯一不好抱怨的事,就是羅明對她客氣殷勤的態度。她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殷勤的人。真的,他一直騎在她旁邊,馬車一停就把她扶進扶出,和她有禮地談些生活上的瑣事。而且他的讚美也客氣有禮,不大膽。她想:「也許他變了,也許他對我不再感興趣了,」這想法竟使她覺得有絲惱怒。她心中暗罵著,我快成為可怕的輕浮女郎了。我已和馬克訂婚,又和他相處得很愉快,何必又要每個男人愛慕我呢?而且,她提醒自己,羅明已經進攻過,而她都拒絕了。最好他不要在奧利拉巴停留太久。
第二天,他們一大早吃過早飯就披著斗篷、裹著厚衣匆匆離上。在他們離開前,他們聽到悠揚的法同號聲,看到初升的朝陽在天空投下三種顏色。光腳的小童跑出來為士兵們歡呼,因為車中穿著入時的女士們驚呼。朴布拉是個固若金湯的要塞,也是個大教堂林立的城市,珍妮幾乎覺得很遺憾,這麼快就要離開這裡,如能在此探險一定很有趣。
她曾經回視那凸出在城垛上的山峰,它們白雪皚皚的山頭在朝陽變成了粉紅色。然後羅明騎到她的旁邊,傾身問她是否會受涼,是否需要什麼。她心中的憂傷立刻消除,又變得輕浮快樂,開懷不已。她甚至忍不住要幻想當他不這樣假正經時,該是多麼風趣迷入。她現在幾乎很高興有他問行了。至少他會為她解說當地的風土民情和山丘河川的名個。
這條道路就象一條無止盡的乾枯峽谷,彎彎曲曲有如回形路。他們從雲端的山峰往下走,直降至低矮的平原,氣候溫暖宜人,女士們紛紛解下厚重的大衣,啜飲羅上校調製的墨西哥酒。因為時有華瑞茲黨人出現的跡象,他們必須常常停住,也因此必須繞道而行。
「在那兒常會遭到埋伏,」一個奧地利人說:「他們都是同情華瑞茲黨的人。」
這些路都不大,但遍地青蔥,山上開滿了繁花。「等到了奧利拉巴附近,」瑪麗回頭對珍妮叫著,「你會發現你從沒看過這麼豐富美麗的熱帶景觀!」
他們繼續前行,遇到由騾子拖拉滿載重物的貨車隊。
就停下來,讓貨車隊通過。
「裡面裝的都是從附近礦山挖出的銀子,」羅上校解釋著,「他們要先運回朴布拉,再由士兵們帶往維拉克路上。」
「這種地方有銀礦,真不可思議。」她喃喃地說著抬頭望著那張英俊的臉,他正對她微笑。
「當然,不然我的祖先為何要到墨西哥來?這兒到處都是金礦、銀礦和寶石。可是挖礦的工作太辛苦,印第安人都不肯再下去,所以常用囚犯。我們也把華瑞茲的囚徒送下坑去。」
他銳利地看她一眼,似乎期待她的回答,但她只聳聳肩就走了。為什麼要在這個美好的日子中中講這些令人不快的事。戰爭,原只象一場惡夢,她根本不願記起。
珍妮想,這裡真是漂亮,比我夢想的還美、還可愛。
我從來不知道墨西哥有此等豐饒的美景。她現在已遠離乾熱的中央谷地……在最艱難的日子中,她曾在那兒蹣跚地騎走過好多次。而今天,她舒服地坐車旅行,又有談笑風生的伴侶,和往昔相比,真有天壤之別啊!
當他們快到奧利拉巴時,瑪麗堅持她和珍妮要騎馬。
因為她已厭倦坐車旅行了。她換了套深紅色的騎馬裝,衣邊飾有黑貂毛,騎在馬背上非常帥氣漂亮,象個年輕的月神。
「你今天應該騎黑色牡馬,而我該騎白色種馬。」她眉飛色舞地說,「我們露一手給這些男人瞧瞧,女人也能騎得和他們一樣好!」
說實話,珍妮再度上馬時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她穿上馬克特別為她訂製的昂貴新衣,丟下披肩,由羅明扶她上馬。珍妮似乎又看到他眼中奔放的渴慕,她相信自己的裝扮非常出色。白色柔軟的絲綢緊貼著她的身體,顯出美好的曲線,唯一的色彩,就是衣邊的綠絨布。她還戴了一頂小小的白帽,和她閃耀的金髮相互輝映。
「你看起來好象大使,象夢中的美人……」羅明讚歎著。他伸手扶了她一下又很快放下。
象往常一樣,騎馬使得珍妮異常興奮。她想要大笑,策著馬飛快賓士著,這樣她才能感覺到風在她臉上吹拂。
是的,她告訴自己,我在城市待太久了,這是我久已失去的!
當他們騎向山中的奧利拉巴城時,道路愈來愈寬了。
路上人也愈多,顯然都是難民,還有一些是和她一樣的外國人。他們都把行李堆在牛車上,行色匆匆。
「什麼鐵路?我以為從維拉克路上到此的鐵路只到派索多!」有人反對著。
「對,可是我們的法國同盟已經派工程師來了,他們急著鋪鐵路,也許,幸運的話,不久就會到朴布拉。」
「他們當然會建!」羅上校對一個墨西哥人說,「那些銀礦坑的礦主都希望有一條安全的運銀捷徑!」』「找誰建呢?這兒找工人很困難,農夫不想改行,那些大地主也不肯解放他們的奴隸。」
「哦,」羅上校聳聳肩,騎到珍妮身旁,「我怕要讓更多的囚犯去了,我們現在已不再處死華瑞茲黨人,改送他們去礦坑做工或開馬路。這是一舉兩得,很多人都因不堪勞累而死了。」
他注意到珍妮打了個寒戰,對她微笑著:「你真是個天使啊,你同情華瑞茲黨人嗎?我希望你也能這樣仁慈地對待你的崇拜者。」
「哦,上校,難道你也是其中之一?你太過獎了!」
「你在折磨我,」他低聲說,「我希望能找到打開你心扉的鑰匙……即使是幾分鐘。」
「也許我根本沒有心。」珍妮毫不畏縮地回視上校,反駁著。
「雖然你這樣冷酷,我還是很欣賞你的勇氣。」羅明說,「也許你終會分我一絲溫暖,我可以等。」
「你的表現令人佩服!」她也很快回應著,「我們騎快一點吧?怎麼還沒看到奧利拉巴?『「不必急,馬會太勞累。何不欣賞風景呢?」他們經過一個小農村,前面是一大片果園。
「太美了!這村子叫什麼名字?」珍妮略回頭等待他的回答。
「小姐,這恐怕不是村子,是費蒙伯爵的莊園的一部分。你一定見過他吧?」
「你是說那個白頭髮、大胡了、有點駝背的小老頭?
我們說他是麥西米倫影子的人?」
珍妮驚奇地瞪大了眼,但羅明只是很諷刺地大笑:「沒錯!就是他。他忙著在朝廷周旋,無暇照顧他的莊園了,都留給他的妻子看管,他的妻子比他年輕,而且活潑美貌。」
「他竟有個年輕的妻子,真不可思議。她一個人住在這裡,沒有進城嗎?」
「唉,女人真是好奇!」羅明大笑著,「她很少到墨西哥城,因為她在這裡就夠忙了!」
「算了吧,」瑪麗騎到她身旁,轉頭對珍妮說,「他不會對你說什麼的,因為她是他的遠房親戚。她比她丈夫年輕很多,非常活潑,身邊總不乏追求者;而且個個年輕有為。我想,我們會碰到她的,也一定會來參加我們的聚會,雖然她丈夫病重躺在墨西哥城裡,但是伯爵夫人並不想念他。」
他們爆出一陣笑聲,心情愉快地騎往奧利拉巴附近。
當一隊衣衫襤褸、骯髒的囚犯,手腳綁著腳鐐手銬踩進溝中,等著他們通過時,珍妮也沒抬頭張望。
「這些可憐蟲就是你們的築路工?」一個奧國人問,「嗯,那些表情焦急的人大概是法國工程師。」
「如果他們能搬石頭、拿鐵鏟。才真叫我意外呢!」瑪麗顫抖了一下說,「可憐蟲!」
珍妮仍然面帶笑容,全神貫注地聽著上校說的話。真的,她不願再去想這些象動物一樣拴在一起的人,在這種酷暑下拖著可憐的身體做苦工。她聽到瑪麗仍不停地說:
「我真替他們難過,我希望那些獄卒不要這樣瞪著他們。
唉,他們一定好久沒看過女人,實在也很危險。」
這時,羅明執起珍妮的手親吻說:「你是個危險人物,如有男人冒生命危險想看你一眼,也值得原諒。」
「你太大膽了。」她說著,但她的語氣並無意味,臉上仍帶著盈盈的笑意。
羅明心滿意足地放下她的手,仍然和她同行朝奧利拉巴騎去。
奧利拉巴附近麥西米倫的小莊園比珍妮所能想象的更美麗,到處是婉蜒的河流,枝丫交錯的老樹和繁盛的熱帶藤蔓及花朵。然而,當第一個禮拜悄悄流逝時,她竟然覺得心中異常落寞、沮喪。
這兒除了風景如畫外,又有哪一點和城市不同呢?觸目所見全是同樣的臉孔,同樣的餐宴歡樂。只有皇上自己似乎退縮而嚴肅,總是和傳哲神父,或一位將軍躲在密室談。他還沒有決定要如何做,只是以做夢的態度打發時間,選幾位客人野餐,或是躲在書房裡寫信;讓他的客人們盡情嘻鬧。而珍妮發現,她對這種無止盡的遊樂已很厭倦了。
馬克還沒有來,她也沒接到他隻字片語。至於羅明則永遠隨侍在側,每當她一轉身就看到他大膽、嘲諷、狡猾而迷人的樣子。他們的朋友開始認為羅明理所當然是珍妮的護花使者了。現在奧利拉巴附近到處都是外網人和外交官,都在等待麥西米倫作最後的決定。他會退位嗎?還是照著可憐的嘉娜皇后的想法,不靠法國的支持依舊作墨西哥的皇上?珍妮心想,如果他被華瑞茲黨的氣焰嚇阻,不戰而退才真傻。可是世事難料,尤其是優柔寡斷的麥西米倫。
瑪麗總是嘮嘮叨叨地要她朋友和她一起參加活動,活躍一點,快樂一點:「難道你還在想念馬克?這是不可能的。你不是不愛他嗎?」
「哦,瑪麗,我當然愛馬克!不然我幹嘛嫁給他?」
「也許是為了名份和安全感吧?」瑪麗莽撞地說。看到珍妮不悅的表情,她語氣緩和地說,「哦,珍妮,別這樣難過嘛!我們是來這兒陪表西米倫的,不是嗎?你何不讓自己先高興起來?找個愛人吧,也許對你有益。你看,羅上校總是陪在你旁邊。」
這倒是真的。她越來越擔心他的攻勢了,他總是抓著她的手偷吻一下,傾訴他的愛意,並抱怨她冷淡和冷酷。
「美人,你真是為愛而結婚嗎?」有一天他們按轡并行時,他說,」也許雷上尉只是個代替品吧?這就是你冷若冰霜的原因嗎?」
「這話什麼意思,上校,你總是說謎語!」她咬著牙恨怒地看著他,他大笑著。
「你想瑪麗托誰把你那封寄給歐雷納的信發出去?寶貝,我是唯一和兩軍有聯絡的人。別那樣瞪著我,信我當然看了!這附近的年輕莊主都是華瑞茲的支持者,我又怎麼知道不你是間諜呢?從那以後,我就開始千方百計地探聽你的事。」
「你一一你真是個卑鄙的小人!你打探我的私生活,究竟想得到什麼?」珍妮憤怒地瞪視著他,似乎想用她的眼光打死他。然而卻反而使他發笑,他對她微笑著露出一口白牙齒。
「你發火啦!我對你的答覆是,我只想更了解你。真的,誰會想到時髦、優雅的佩茜夫人,曾經被盜匪擄為人質,走遍全國?而最後卻感化了這個匪徒,娶她為妻?我覺得,最有趣的,是你們竟沒有共度新婚之夜。」
「別說了!」她喘著氣叫著,「你說這番話是想得到什麼?我很清楚過去發生的事,也想努力忘記!」
「全部嗎?包括你對你丈夫那份深藏的愛意?」
「你不要提他!你講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只想解釋我迷戀你的原因。我知道你是個淑女,那是你的外表給人的感覺。然而在你內心裡呢?當我知道你曾經是個隨軍女人時,對你更好奇。我問自己,她是否和她忘我地和著吉普賽舞曲跳舞時一樣放縱熱情?她能夠毫無保留地獻出自己嗎?珍妮,你多折磨人!」
她隨即用那雙大而不解的眼睛睇視他,似乎是第一次看清他:「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難道你全無顧忌嗎?」
「當然我要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時,我是不怕的。」
她突然猛踢馬腹,飛快向前奔去:「我不想再吵了,請別再跟蹤我了!」
但他仍然狂笑著,跟在她後面:「等著瞧吧,狡猾女人,我們等著瞧!」
於是羅上校和她的關係更近了,而馬克仍沒出現。
「那天晚上,珍妮一邊心不在焉地換裝準備赴宴,一邊想著她還能夠抵抗這個男人多久。她想著,他一定瘋了。
竟會花這麼多工夫調查我的事情,只因為他不慣於被人拒絕。
今晚瑪麗由她丈大陪同出席,當珍妮走下張燈結綵的花園石階時,她看到羅上校和他們站在一起等候著。他倆視線相遇時,他露出慣有的很諷刺的微笑。
「珍妮,你有這麼熱情的護花使者真是幸運!」瑪麗高聲叫著,「如果你老是悶悶不樂地等待馬克,就太可惜了」「啊,別提醒我她還有個未婚夫,這太殘忍了。」羅明誇張地叫著,「我相信沒有人會和我一樣崇拜她。」
他執起她的手,彎身親吻了好久好久,似乎要燒進她的肉中,「你會和我跳所有的華爾茲舞吧?」
瑪麗和她丈夫在前而領路,他們滑進了舞他。珍妮緊張時就會喝酒,今晚也喝了很多香擯。當他們共舞時,羅明把她緊緊擁住,在她耳邊低喃細語著。直到她喘不過氣。
「我開始覺得你怕我了,」他低喃著,「或許你並不自覺吧?我的小寶貝,你比任何女人都具有挑戰性,你能否讓我知道,我是否能融化你那顆冷若冰霜的心呢?」
香擯的熱力使她心情愉快,她不禁笑起來:「哦,羅上校!如果我輕易屈服,你不是也很失望嗎?這樣就不夠刺激了、不是嗎?」
「你是暗示你將會屈服嗎?或許你只是在玩弄我?」
一絲預感緊攫住她,於是她平靜他說:「我以為你只想玩玩。你知道,你嚇住我了。」
他開心地大笑著,捏捏她的腰肢:「這是好現象,小寶貝,這證明你對我也非無情無意。」
她也不太確定對這個熱情、體貼而英俊的追求者是何感覺。整晚,他都沒有離開她身邊,而且在皇上要求下,珍妮踢掉鞋子,在水池邊翩然起舞時,仍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似乎在守望著,等待著。可是除了再次出席下一次的宴會外,他還想得到什麼呢?
當她的表演結束后,他對她表現得殷勤而率直,象個中世紀武士一樣用披肩圍住她抱起,任她憤怒地叫罵著:
「羅上校,你瘋啦?放我下來,你要把我帶去哪裡?」
他的語氣竟然很嚴肅:「今晚,不管你知不知道,你都是在為我而舞,你知道我的眼光,你的身體在挑逗我、嘲弄我,向我展示著。所以,我決定接受你的挑戰。」
「快放我下來!」她憤怒地掙扎著,但他只是狂笑,「你知道這對我的名聲將造成多大的損害嗎?那些客人,還有我們的朋友都看到你把我抱去,在這……」
她看到他要抱她去那裡時,她的聲音哽住了。那是他們騎馬時發現的一間小而荒無的別墅。那時他曾滿不在乎地說:「這兒真是作愛的好場所!瞧,屋檐傾頹,月亮射進來……」
他帶她進去,把她放在一張臨時做成的沙發上,鋪有墊褥和柔軟的絲綢被:「這是特別為可愛而高級的交際花設置的,小珍妮,你是東方的蘇丹王最渴慕的獎賞。」
他臉上決然的表情使她害怕,他開始脫衣了。哦,如果他的眼睛更深藍,象暴風雨的天空,他的頭髮黑如印第安人就好了!真的,那她就會不顧一切投入他的懷中。當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時,為何總想到摩斯迪呢?
「小野花,小吉普塞女郎,你太沉默了,別害怕!」他聲音低沉熱情地走向她,她感覺到他的手指摩沙著她的肌膚,使她的感覺麻木了,不再害羞退縮。她想,他不會再糾纏我的,我再也不要見到他,然後一種近乎嗚咽的感覺,使珍妮拋卻了顧忌,把自己投入這個堅決、困惑的男人懷中。當他喘息漸慢,靜躺在她身邊時,他的反應甚至更令珍妮驚愕。
「唉,正如我所料,你是個天生的娼妓。珍妮,我一直希望能從你身上得到不同於其他女人的東西,因為你的身世那麼不凡。」
「什麼?」她撐起手肘不解地瞪著他看,「你是什麼意思?你有什麼毛病啊?」
「我很正常啊!我只是不象一般男人那麼容易滿足罷了!真的,」他伸出一隻腳壓住她使她安靜,「小寶貝,我交往過的女人太多了,我知道一個女人能全心全意地奉獻才是最重要的,這時即使是擁抱也有一種溫暖和熱情。而今晚,你的懷中毫無真情,你的舞也是騙人的!」
「哦,」她氣憤地喘不過氣,「羅上校,你要求的未免太多了罷!你象戰利品一樣把我帶到這裡,而後我屈服了。
你當然不可能從一個妓女的身上得到什麼。真的,你的自負自信讓人受個了」!
「我也發現你白白浪費了你的熱情和你的潛力,真是可惜!好了,別想走了……至少我們總可以坦誠相待吧!
嗯?你願意嗎?」
他的臉仍保持一貫嘲諷的微笑看著她,她調過頭去。
「哦,我求你,你到底還想得到什麼?難道要我再擠出一點乾枯的的感情嗎?這就是你要我承認的嗎」「對,我要你對自己承認這個事實,而不是對我!你並沒有愛上雷上尉,否則,你就不會離開墨西哥城,也不會挑逗我,但你真的愛過嗎,你能愛嗎?還是你的丈夫已帶走你的心?」
「是的!」她瘋狂地吼著,「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如果你一定要折磨我,我就告訴你,我愛他,我到現在還深愛他,這就是你想知道的嗎?」
「也許我早該猜到,有太多線索了。城裡半數男人都為你如痴如狂,而你卻只愛一個鬼,難道他真是個鬼嗎?
你確定嗎?」
她定定地注視他,臉色發白。她突然非常害怕,害怕他會告訴她恐怖得難以面對的事。
「怎麼啦?你的臉好白。你不想知道我要告訴你的好消息嗎?」羅明的聲音緩和下來,幾乎有絲殘忍,「你應該慶幸我是個心很軟的人,我不忍心看一個漂亮的女人受苦。
女士,你準備接受這件令你欣喜的事吧。你的丈大還活著。」
她仍然瞪著他,好久好久,他的聲音在她麻木的腦中迴響著。然後她痛苦地尖叫一聲,在他的身體下掙扎著:
「哦,天,不要騙我!不要!為何要這樣折磨我?他已經死了,我親眼看到的!我真想和他一起去了。哦,天,如果我不是這樣軟弱,我會和他一起去的。」
「可是,小寶貝,這不是太可惜了嗎?想想你和他重逢后將會多麼快樂!只是……」他的聲音沉緩,變得比較委婉了,而她則等待接受更大的打擊……只是,他現在恐怕不象從前那樣有男子氣概了,我們的獄卒對華瑞茲黨人都很殘酷,也許他現在反而希望他們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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