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第06章

直到半夜,艾蓮才有機會走開。

「該是時候了。」約拿聽到敲門聲,立刻開門。「你知道我有多著急嗎?」他沒告訴她,他因想象她和米契在樓下翻雲覆雨而痛苦。

他在生氣,她看得出他在生氣,但她得先坐下來喘口氣。

「我也不好受啊,約拿。」

他想向她討回這數十小時他所受的痛苦代價,也想好好抱著她,抹去她的煩惱,更想把她抱到床上好好親熱一番。他想幹什麼?他自問。向她示威?警告她,她是他的人?

沒錯,真該死!聽來雖然可笑,但那正是他想做的。問題是,艾蓮會怎麼想?大男人的虛榮心理?

他收起失控的情緒,仔細將她端詳一番。她看起來很累,眼神流露出疲憊與痛苦,甚至出現他很少見到的皺眉表情。

「對不起,我真遲鈍。」他拿起白蘭地酒瓶。「喝一點?」

「一小杯,謝謝。」

她觀察他瞬息變化的表情。雖然看得出他的焦慮,但他滴酒未沾。約拿就是約拿,她暗忖。不像衝動的米契,約拿總是這麼穩重、理智,再累再急也不會失控。換成別的男人,早已喝得酩酊大醉。

「拿去。」他把酒杯遞給她后,坐到沙發椅扶手上。「他還好吧?」

艾蓮喝口白蘭地。「他在醫院。」

「什麼?什麼時候去的?」

「幾個小時前。他感染上病毒,醫生說不太嚴重,可能因為在中東待了五年,對西方世界的病毒失去免疫力。目前還在觀察中。」

「病情如何?」約拿撫摸著她的頭髮,因為他無法忍受靠近她而不碰她的折磨。

「發燒,但醫生一再向我保證不會有事。我跟米契說,乾脆暫緩明天的玫瑰園慶典,改日再舉行,可是他不聽。」

他聽過她的意見嗎?艾蓮懷疑。米契很浪漫,有膽識,嘴巴甜,使她自覺是全世界最美麗動人的女人。可是,他曾否尊重過她的意見?

「至少他本性未改。」

艾蓮嘆氣:「外表會變,心理上卻似乎沒什麼變化,雖然理智告訴我,那是不可能的。」

「他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大的磨難,多多少少會留下一些傷痕。」

「我也這麼告訴自己。」她把氣吁出,想放鬆自己。「你知道嗎,我以為他……」

她一時想不出下面的詞句,於是邊思考邊撩發。當約拿注意到她把他送的鑽戒換成了結婚金戒,心頓時涼了一半,但仍保持緘默,先等她說完再說。

「我以為他會變得贏弱不堪,會變得乖戾暴躁,然後我會跟著大發雷霆,罵恐怖分子無法無天,怪政府拯救不力。」她眼中閃過短暫的怒光。

多年來,艾蓮為人質權利大聲疾呼的所作所為,他不是沒看到。她認為政府拒絕和恐怖分子談判的策略,無異於不顧人質的生死。

「很正常的反應嘛。」他說。

「你真的這麼想?如果米契心中有任何怨氣的話,表示他已學會收斂脾氣。」

關於康米契著名的壞脾氣,他早有所聞。「這也沒什麼好驚訝的,他是個聰明人,要他學會閉嘴並不難。」

想到米契的遭遇,艾蓮便不寒而慄。「我今天來,本來打算對米契坦白一切,反正長痛不如短痛。」

約拿突然感到害怕。如果抱緊她就可以擁有她,他會抱緊她一輩子。「可是?」

「可是看到米契,跟他交談過後,卻發覺事情不是坦白就可以解決的。」

約拿把自己的需求暫放在一邊,試著去體會她的矛盾。

「你不是容易被擊倒的人,親愛的,你一定能克服它。」他托住她的下巴,不讓她轉開。「讓我們共同克服它。」

艾蓮自忖,約拿是她的盤石,是她的靠山,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總是在她身邊。能得到他的愛,何其有幸。

「我知道你很為難,艾蓮,」他的目光彷彿可把她看透,「我不會給你任何壓力,可是,有個問題我不能不問。」

他的表情非常嚴肅,她已司空見慣。真正令她驚訝的是,她突然覺得他是個容易受傷害的男人。

「害你受了48小時的煎熬,我很過意不去。你想問什麼就問吧,約拿。」

「你還愛他嗎?」

這原本是簡單的問題,但對她而言,一點都不簡單。她閉起眼睛,一會兒才張開。「喔,約拿。」

艾蓮過人的精力,是他自嘆弗如的。她一方面忙於編輯工作,同時也為困在中東的美國人質奔走。他已數不清多少次她為趕搭飛往華盛頓、倫敦、巴黎、羅馬或耶路撒冷的飛機,而取消與他共進晚餐的約定。

他九個月前認識的、愛上的康艾蓮,是美麗、閱歷豐富又能幹的女強人。現在坐在他身旁的,卻是彷徨無助的弱女子。他把她拉近,她把頭靠在他肩上,放鬆自己。

「我真的有想告訴他的打算,約拿,可是看他又累又病,我也不願破壞明天的玫瑰園慶典。唉,我實在開不了口。」

「所以你就把訂婚鑽戒取了下來。」

艾蓮滿懷罪惡感地看著自己的左手:「我總不能戴著鑽戒迎接他吧?」

「可是,你有沒有替我想過:我看見未婚妻戴著別人送的戒指,心裡是什麼滋味?」

「米契的情況不是我能預料的,」她反駁,「我必須用最委婉的方式把事實告訴他。如果他發現我沒戴結婚戒指,勢必會追問。我不敢肯定他是否承受得住突如其來的打擊。」

他了解。他真的了解。可是……真可恨,這種事實在叫他鬱悶難耐。他再把她拉近:「別再談他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你是否想過最糟的情況?」

他設法擠出一絲笑容,今天的第一個笑容。「最糟的就是,九個月前你沒聘用我幫你整修房子,錯過我們相識相戀的機緣。」他舉起她的手,親吻每隻玉指。

從昨晚到現在,約拿的每個碰觸,再輕再淡的,都能挑起她亢奮的慾望。他察覺到她的反應,進一步把頭低下。

「等了一天,就為這一刻。」他的話溜進她微啟的唇。

艾蓮提醒自己,要遠離如此美妙的誘惑,在情況變得不可收拾之前,就該抽身。可是她無法動彈。

「現在不行。」

「太遲了。」

他滑下扶手,坐到她身邊,不曾離開過她。然後他替她解開外套衣扣,慢條斯里地褪除。她裡面穿著黑色連衫襯褲,令他眼睛為之一亮。約拿觀察到,她的打扮恰如其人,外表冷靜精幹,內里性感誘人。

「我有沒有告訴你,你今天特別美?」他拉下她的肩帶。

「是嗎?」

「你是我所見過最美麗的女人,」罩衫卡在高隆的雙峰,只消輕輕一扯,就會滑落腰間。「是男人最渴望的,」他的舌一路舔至她的鎖骨,「最性感的尤物。」

他的手好輕,好慢。世間怎有如此有耐性的男子?在他的引導下,艾蓮順著感覺,舉高雙臂,圈圍住他的頸項。

不著急,不匆促,只有戀戀不捨的歡悅。

當他的唇停在她頸部,她的心跳加速;當他的手覆上她的胸,她血液沸騰。

「哦,約拿,」她吐出一聲輕吟,「我好愛你。」

「很高興聽你這麼說,反正我也不準備放開你。」

艾蓮正思考著他的話是承諾還是恐嚇時,電話鈴響了。

「都幾點了,還有人打電話來?」約拿喃喃自語。

「你在等電話?」

「沒人知道我在這裡。」他與艾蓮互看一眼,然後恍然大悟地低咒一聲,拿起話筒。「哈羅,伊麗。」

對方頓了一下。「哈羅,約拿。」伊麗說,「你怎麼知道是我?」

「年歲漸長,心電感應也愈強。」他的回答令伊麗摸不著頭緒,又停頓了一會兒。

「這麼晚了,有何貴幹?」約拿問。艾蓮則扣起衣衫。

「我想,艾蓮可能在你那裡。」

約拿彷彿被潑一盆冷水。「找你的。」他把話筒交給艾蓮。

艾蓮吸口氣,接過話筒。「哈羅,伊麗,我正在告訴他米契的情況……還沒有……」為了避開他詢問的目光,她乾脆把眼睛閉上。「我會的,伊麗,我們只是不小心把話扯遠了。」

約拿揚起一道眉毛,艾蓮則脹紅了臉。「我保證,一掛電話就立刻告訴他……晚安,伊麗,明早見。」

約拿替她將話筒放回架上。「告訴我什麼?」

「有點複雜。」

「用我們都聽得懂的語言,以不超過三個音節的字眼,慢慢說。」

她不常聽他諷刺人,一定是她處理得不夠周全。「我為伊麗的打擾道歉。」

「沒關係啦,道什麼歉。」他的聲音如扁輪胎在碎石路上滾。「到底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又不敢開口?」

她站起身。「你不能跟我回去,約拿。」

「為什麼?」他冷冰冰地瞇起眼。

「別想歪了。」她彎身拿外套,明顯的乳溝使他暫時分了心。性慾、憤怒、恐懼,三種感覺集中在一起,實在難受。

她心目中最冷靜、最隨和的人,何時變得如此固執?「你不能體諒我的苦衷嗎?」

約拿兩手抱胸:「你倒說說看。」

「明天的玫瑰園典禮結束后,米契就要回舊金山。」

「我想也是。你要我在回程的飛機上,假裝不認識你?」

「比這還複雜一點。」

「怎麼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她不喜歡他唐突的語氣、他的冷淡和他的疏遠。「約拿——」

「別再賣關子了,艾蓮,把你和伊麗的計劃說出來吧。」

「米契要住我們的房子。」

「『我們』指的是你和我,還是你和米契?」

買房子后不久她就認識了約拿,他們一起參與整修的每一個細節,因而房子可算是她和約拿共有的。可是他那充滿敵意的話語,著實傷害了她。她踱步到門邊放鑰匙的地方。「你知道答案的。」

沮喪加上恐懼,使他更加口不擇言。「我以為我知道,但那是在你丈夫死而復生前。」

「前夫。」她喃喃低語。

「你知我知,」他三大步走到她面前,「問題是,他什麼時候才會知道你已不是康米契的太太?」

她被困在他和桌子之間,雖然兩人身體未接觸,她仍可感覺到他的力量。見識過他昨晚在床上的表現,他時而溫柔時而激烈的態度,已不再令她吃驚。

「一等他復原,我馬上告訴他。因此,我想請你先搭機回舊金山,把你所有的東西搬出房子。」她急急地說,彷彿一刻鐘都容不下他。她用手捧住他的怒容,請求他諒解。「你一向都是很善解人意、很有耐性的,約拿,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好嗎?」

見鬼的善解人意,見鬼的有耐性!他狠狠攫住她的唇,把怒氣發泄在她唇上。

她被吻得天旋地轉,生怕發軟的膝就要跪倒,趕緊抓住他的肩,讓熱火繼續燃燒。但沒一會兒他就放開她。她顫抖著,仰臉注視他,毫不掩飾綠眸中的困惑和渴求。

「我要你牢記我們在一起的感覺。」

不等她回答,他主動替她開門。「你最好回房去,否則我會剋制不了原始本能,把你綁在我的床上。」

他把艾蓮推出去,緊緊關上門,把她一人留在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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