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鋌而走險」
在她叔父的度假別墅,莉莎站在陽台上。別墅是紅木構架的,俯瞰著美麗的達后湖。這個橢圓狀的冰川湖,藏在內華達山脈滿是蔥鬱松林的重巒疊蟑形成的一個山谷中,風光無限。黃昏時分,漸漸成暗藍色的湖水泛著山峰與林木的倒影。儘管她的心境不佳,莉莎仍為這大自然的壯觀所陶醉。她的喉嚨緊咽,淚水湧上了眼框,迷人的美景總能使她動情忘懷。
夜幕很快降臨了,空氣變得涼颶颶的。莉莎不禁同手抱住雙肩。很快寒氣就將把她逼進屋內。她深吸著新鮮的空氣,不顧逼人的寒意,竭力延緩她不得不進屋獨自一人,心緒紊亂的難耐時刻。
昨天當她茫然不知所去時突然想到了她叔父的這個山間別墅。他是個鰥夫,住馬里蘭州,一年中總有幾次來此度假住上幾天,其他時候別墅都空著。四年前他買下這別墅時曾給過莉莎一把鑰匙,歡迎她什麼時候來。莉莎和羅妮,還有其他幾位朋友在冬天斯括山谷滑雪期間在這兒住過幾次。
但是這次與前幾次大不相同,那幾次既有賓朋相伴又有滑雪的興奮,這次只有她一個人,黑夜總是伴隨著孤寂一起降臨。到目前為止,極度的麻木與勞累成了她逃避處理紛繁的思緒或情感的權宜之計。昨天她在五號州際公路上開了一天的車,晚上停在薩克拉門拉域的一個汽車旅館過夜時,累的渾身發抖,倒頭便睡,連晚飯也沒吃。今天一大早就起來趕路。到達后湖,在叔父這富有鄉村氣息的度假別墅卸下行包,就奔到湖邊。她沿著湖邊漫步,一直走了幾個鐘頭。
儘管她的思想一刻也沒有完全離開托尼,可總有一層類似保護的的緩衝層使她避開了正面衝突,讓她透過內心的漫射透鏡來看待他和發生的一切。她尚未從驚煌中醒悟過來,麻木不住地接受了他倆的愛情已成流水這一殘酷事實,而她的心(儘管她還沒有意識到)卻不能相信這一點。
終於寒夜和黑暗把莉莎逼進了房內。一天的遠足勞頓使她精疲力盡,而精神上的疲憊尤其耗竭力氣。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竟一天未進食,就弄了塊義大利香腸和乾酪作夾心的三明治吃了。她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也無意做些可口的飯菜,於是只吃了這塊三明治。
漫漫長夜展現在她眼前,蕭瑟凄涼,百無聊賴。莉莎想到開車去雷諾鎮的一個豪華娛樂場去打發時間。她可以到一個賭桌上試試運氣,或者看場演出,可這個主意剛進入她的大腦,就被她打消了,因為這需要太大的精力。過去這樣的消遣帶勁的很,可那是因為她還有同伴。看她目前的心境,即使她能贏一大筆錢,她也高興不起來。她也懷疑即使是最有才華的滑稽小丑今晚也不能讓她開心。
煩燥不安地,莉莎在屋裡踱來踱去,想著她現在要是在洛山礬就好了,要是她回到父母身邊而不是到這個地方來就好了。這裡的孤寂無度,她原以為自己需要,現在籠罩著她的全部身心。她最希望的還是擺脫目前所處的沉重、乏味和死氣沉沉的狀態。
最終她決定去沖了澡上床睡覺。她的四肢酸痛、嗓子干癢,眼睛潮濕刺痛,不知是否得了病毒性感冒。她只好走出噴頭,擦乾身子,套上睡裙。
當她走進卧室時,一陣痛楚猛地向她襲來,就象一場太平洋風暴帶來的疾風驟雨。她的心底不得不承認它一直否定的:她永遠失去了托尼,而她不管怎樣都要繼續走完人生之路,沒有他的伴隨。她的愛對托尼來說還不夠,永遠也不夠。猜忌和懷疑與愛情無緣,儘管他喜歡她,但他對她的感情還不是真正的愛。也許是他沒有愛的能力。
風暴終於平息了,莉莎癱軟力竭地橫躺在床上睡著了,累得都無力鑽進被窩。
星期三早上她很早就醒了,由於頭一天晚上的感情衝擊,她的心仍感到隱隱作痛。但奇怪的是她很鎮靜、果決。她需要一個徹底的改變,與過去決裂。洛杉磯沒有什麼留得住她的了。她沒有固定的工作拖住她,況且,羅妮幾個月後也將結婚,這樣她又是獨自一人。現在正是到別處開始新生活的時候。
可能菲尼克斯城不錯,她認真地想了想。父母見她住在附近會很高興的。她可以在那兒找到一份工作生活,還可以繼續在晚上或周末進行業餘寫作。莉莎預見到許多的寂寞空虛的夜晚難以度過。
她穿好衣服,走進廚房準備咖啡。雖說現在離羅妮上班還早,莉莎決定給她打電話。「嚙,是我,」她聽到羅妮拿起了電話筒就說。
「你好嗎?」羅妮焦急地問。電我本以為你會更早些來電話的。」
「我本想昨晚給你打電話,』莉莎帶著歉意說,「可我累壞了,很早就睡下了。是的,我挺好。」
「吉利斯先生查明了是誰泄漏了消息,」羅妮開門見山地說。「是辦公室里的一個傢伙。據說吉利斯先生開除了他。可托尼讓他留下了那傢伙。」
「這不錯,」莉莎不表明態度。
「他來過幾次電話,昨晚和前天晚上又順道來過,」
羅妮主動相告。「他看上去可憐極了,莉莎,他是死活要想和你談一談。你為什麼不給他打一個電話,把事情說清楚!」
「因為沒什麼可說清楚的。」
「你對他也太苛刻了。」
莉莎的嘴苦笑地一咧。「你站在誰的一邊?」她問,「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相信我,事情還是就此為止的好。」
「如果你見到他,我想你會改變主意的,」羅妮說,「可這是你的事。順便說一下,麥淇-波頓來過兩次電話,她要你回個電話。我這兒有她的號碼,或許你也不想和她對話?」
「沒必要挖苦人,俄莎說。「我當然要給她回話。號碼是多少?」她抓起一枝筆。
羅尼脫口說出,然後倆人扔下托尼這個棘手的話題,談了一會兒別的事才掛上電話。
因為她並不急於要和麥淇說話,莉莎就推遲打電話先喝下兩杯咖啡提神。她對著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皺起眉頭,麥淇將要和羅妮一樣設法說服她給托尼打電話,因為他對她至關重要,所以她的說辭一定很有說服力。
當她接通麥淇時,果然不出她所料。麥填開門見山地說:「告訴我,親愛的,這是怎麼說來著?你和托尼就不結婚了?如果說我這輩子遇見過天生地設的一對兒,那就是你們倆兒。」
「麥淇,你應該知道是托尼和我吹的。」
「『起端是的,」麥淇讓了一步,但至此為止。「他受到了傷害,氣憤至極,在火頭上就這麼做了。可你的逃走也好不到哪兒去。他我都找不到你,怎麼能請罪補過呢?」
莉莎嘆息道:「我不能去見他,你不明白嗎?我如果去了,最終又放鬆了警惕,只會下次又受刺激。以前發生過,所以我知道會有不斷的下一次。我不夠堅強,抗不住他,而我卻必須抗住,為了我們雙方。我們倆完全不配。」
「如果你們相愛至深,足以消除你們之間的差異,那又怎麼會不配呢?」
「就是這點!毫無可能消除差異,因為托尼並沒有愛我愛得足以信任我。我說的、做的一切似乎都值得懷疑,他總是認定我是禍根。我無法面對這樣一個未來,一個男人對我全無信任!你能想象那將是什麼樣的日子嗎?你能嗎?」她的話斷了,她極力忍住眼淚。
一陣沉思后麥淇靜靜地問:「你愛他愛得足以原諒他嗎?」
「原諒?這不是原諒的問題!」莉莎哭道。「我當然可以原諒他。而且我真真確確地愛他,麥淇!你知道這個。可我不能忍受他總是假定我是某種惡魔,沒準就在他背上戳上一刀」
「我明白。也許你真的與托尼不般配,」麥進說,「如果你是適合他的,如果你能寬容些,理解要他信任別人是多麼不易,那你就會明白,由於有了你他已經在通向信任的路上前進了很遠。」
莉莎的手緊緊握住話筒:「你是什麼意思?」
「托尼這輩子總被人背叛。首先是他父親拋棄了他,然後是他母親。她甚至到了讓他撒謊、偷東西的地步!在他十歲的一天,他還在學校上課,他母親乾脆打上行李一走了。想想看,這對一個小孩子的摧殘,這如何嚴重傷害了地信任別人的能力!那以後他象一件舊傢具那樣被從一個孤兒院推到另一個孤兒院,直到一天卡爾把他領回家。」
「我知道這些,麥淇,』「莉莎緩聲說。「可他崇拜信任你。」
麥填笑了,卻是充滿善意的。「你不會認為這種親密是一夜之間產生的,是吧?開始時他對我們和對其他人一樣疑心很重。唯一可取之處是他喜歡橄攬球,而他看到卡爾是他們隊公正的教練。我當時只能袖手旁觀,企望會有那一天他變得能容下我。」
「你最後如何使他改變的呢?」莉莎興趣很濃地問。
「奇怪得很,完全是偶然的。我懷著比爾的最後幾個月,托尼更疏遠我們了。我知道是因為他認為我們一旦有了孩子就不會要地了。可他這麼不易接近,我都不知如何讓他放心。接下來就是在卡爾出城去探望他的母親時,孩子比預產期早二周來到了世上。全靠托尼把我送進醫院,打電話通知卡爾,甚至在我被急急忙忙送進產房時也是托尼負責辦理一切挂號住院手續。卡爾沒法在孩子出生前趕來,而我娘家人也住得太遠來不了。所以托尼就作為家庭的唯一代表自始至終地守在等候室。他是孩子出世后第一個見到孩子的,我還沒看見呢。我想這對他起了點作用,使他感到比爾在某種意義上是他自己的一部分,還有他知道他一個人負責了孩子和我的安全,他幹得很出色。你知道,這對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是很重的負擔。」
「是的,我承認。」莉莎可以想象出他當時一定為照顧好麥淇焦慮萬分。她甚至能想象他一個人在等待時腦海中流過的閃念,那就是嬰兒的到來將奪去他在麥淇和卡爾的慈愛中找到的丁點兒安全感。
「第二天卡爾到后,在我住的病房,」麥淇繼續說道,「我們三個正說得起勁,我碰巧說了句要是沒有托尼我都不知該怎麼辦。我記得卡爾當時說的每一個字。他說,『我希望我們永遠不必知道那種情況下會如何。』然後他對托尼說,「我不在乎全靠你來照顧你媽媽,兒子,你沒有讓我失望。我真為你驕傲。』從那一時刻起,我想托尼真的感覺到自己有所歸屬,而我才真正成為他媽媽,卡爾真正成為他爸爸。他不但一點不妒嫉比爾的到來,反把這孩子當成了他的私有財產,為這孩子感到驕傲。倆人至今仍親密無間,雖說有年齡的差距。我要說明的是,莉莎,托尼很奇特地,必須先相信自己的價值后才能信任我們對他的愛,或者說他對我們的愛。」
「我明白你說的了,麥淇,可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情況。」
「的確不同,而且更困難。雖然托尼學會了信任卡爾和我,後來與卡門的不幸插曲又把他推回去了。她不僅在他們訂婚期間欺騙他,而且還膽敢把他送上法庭、起訴要地撫養一個不是他的骨肉!他如此不肯輕易相信別人難道奇怪?尤其是一個女的」,她笑起來
「一個女記者會感到不解嗎?」
「我……我想不會的」,莉莎慢吞吞地說。
「再把我說的好好想想,莉莎,親愛的」,麥淇溫和地說,「托尼真的愛你,需要你,極其他。我希望你不會讓我的孩子傷心失望,他經歷的已經夠多的了。」
「謝謝,麥淇」,莉莎動情了。「非常謝謝。」
她們掛上電話后,莉莎走出屋來到陽台。早晨的陽光鋪在晶瑩的湖水上,靜靜的水面映著山峰的倒影,空氣散發著松柏的芬芳。
莉莎站在欄杆前,睜視著波光教數的湖水,但實際什麼也沒收入眼底。她意識到麥淇剛剛交給了她打開托尼心靈的鑰匙,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她以前沒有掌握的。她本來知道他缺乏信任源於他的童年,但沒有看到童年留給他的自卑情結。在世俗的眼中,依照它的標準,他是奮鬥成功的天之驕子,他先是一名備受崇愛的著名運動員,後來成了一個一帆風順,成就非凡的實業家。他似乎什麼也不缺。勝者的鴻運高照,凡事一干就成,一切成功能買到的。但是人們,包括她本人,沒有看到的是不能相信自己配得上最崇高的獎賞──愛、這一點他隱諱極深。從麥淇和她的家庭,他終於找到了幾分愛,但是當他邁出正常的下一步,即想從一位女性身上尋求愛時,這一財富卻避開了他,隱匿起來,就因為一個名叫卡門的女演員的欺騙與冷酷。
難怪托尼動輒就不信任她,那麼苛刻地評判她。這不是因為他不愛她…而是因為他不敢相信她對他的愛。因為過去的經歷教會了他對一切持有戒心,防止著時時可能受到的背叛,而實際上是他對自己缺乏信心。他還不能相信任何女性會對他真誠相愛。由於她原來只祝酒於自己的憤恨與傷痛的情感交混中,對隱藏在他極易猜疑的心理後面的實質全無察覺。
麥淇剛才問她什麼來著?她愛他愛得足以原諒他,足以消除倆人之間的差異嗎?就她現在所見,唯一需要解決的是托尼對他自己的信心。如果將來還存在懷疑和猜忌,那麼在她的愛和新的認識引導下,她終將耐心地一個一個地消除它們,直到托尼樹立起這樣一個信念,即他沒有看錯他自己信任寄託的對象。
莉莎頓時感到自己是在浪費時光。她衝進屋,抓起電話聽筒。由於興奮,也帶有幾分畏懼,心跳得象揣只小鹿。她迅速打了三個電話。然後,收拾好行包,鎖上屋門。不到一個小時便上了南歸的路。不久,她便不是當一名慘敗下陣的可憐傻瓜就是成為世人中最幸福的女子。只有時間──和托尼的反應──能夠說明這一切。
星期五早晨六點鐘,托尼哼哼嘰嘰地翻過身去按掉鬧鐘刺耳的鈴聲。一星期來他的睡眠一直極差,而且每況愈下。昨天晚上他一直到三點還沒睡著,折磨人的思緒把困勁趕得遠遠的。莉莎的失蹤使他憂心仲仲。她獨自一人在外,無人知曉她的下落很不安全。他知道如果她遇上任何災禍,他這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他不問青紅皂白的譴責逼走了她,負罪感和焦慮就象無休止的惡夢。
一次次地她用行動向他證明她的愛,可直到他們不幸分手,他始終猜疑她的每一舉動,總不太相信她,不相信她的誠實。而她總是光明磊落的,除開她第一天在牧場威脅說要不徵得他同意報道他以外,她從來都對他說實話。
甚至事後,她還專門跑來告訴他那只是虛張聲勢的空話。回憶鞭答著他的痛處。那天晚上他們第一次做愛,就在這間房子,就在這張床上。
再也無法忍耐綿綿的思緒,托尼掀開被子,跳下床去,走進衛生間沖澡。但是噴淋刺激全身的水流也沒能讓他覺得好受些。然後當他站在鏡子前刮臉時,映入眼帘的模樣使他不禁厭惡地做了鬼臉。他並不為自己形容枯槁煩惱,儘管這的確夠糟的。由於缺少睡眠,他的眼圈發紅,臉上其他部分則灰白陰鬱。然而是他自己讓他感到嫌惡,因為他看到的是一張性子暴烈的傻瓜的臉,這個傻瓜丟掉了他最美好的。如果他已經讓莉莎傷心到被迫遠走高飛,甚至連她最親密的朋友們都不知她的去向,那麼他能贏回莉莎的芳心的機會就象讓時光倒流一樣渺茫,根本不可能。
回到卧室,托尼挑了件深色上衣穿上。輪到打領結時,他走到鏡子前。這一次他避開自己的眼睛,目光聚集在手上擺弄的銀灰色領帶。然後,抓過上衣,抬腿穿過客廳進了廚房。
雖說不餓,他還是強迫自己吃早餐。他今天有個工作午餐,但那很遲。
他剛吃完電話鈴就響了,托尼急忙站起來去接。這麼早不會有人打來電話……只可能是莉莎!
可是拿起話筒,他的熱望熄滅了:是麥淇打來的。
「我這會兒在機場的機庫,托尼」,她馬上說。「這兒出了問題,你最好立即趕來。」
一時摸不著頭腦,托尼都無法思考。「什麼問題?」他問,然後更尖聲地:「你在落杉批幹什麼?怎麼又在機庫?」
「我現在說不清」,麥淇說,「你來吧,托尼,來吧!」
電話被掛斷了。托尼扔下話筒,茫然地呆看了一會兒窗外的大海,更加胡塗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兒?麥淇說的全象胡說。
但是她話音里隱含著急迫感,這足以使他立即行動。
她需要他,這就是他所知道的。站在這兒胡猜是怎麼一回事無異於耽誤功夫。托尼抓起夾克,衝出房門,上了今天的交通極其擁擠,托尼心急火燎的,覺得車開得如蝸牛爬行一般。同時,各種猜測在他腦中紛至沓來,他想象著各種可怕的事情。麥淇自己出了什麼事兒;比爾出了什麼事兒;一定是比爾,他渾身緊張地想。比爾一定出了什麼可怕的事。麥淇來這兒想乘他的私人飛機去紐約,這樣可以比一架商用飛機快。她一定也需要托尼陪同她一起去。
也許是莉莎,他剎那間想到。莉莎出了什麼事兒嗎?當他把羅妮說的告訴麥滇,說莉莎不要再與他有任何瓜葛時,她說她要設法和莉莎通話,雖然他不允許她來干涉。
但托尼意識到那個攔不住麥淇,如果她覺得她要乾的是正確的話。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知道莉莎在哪兒?他的心因恐懼而咯咯亂跳,對交通擁擠產生的沮喪無奈也到了無法忍受的程度。
當他終於趕到機場的機庫時,一眼就看見他的飛機停在外邊的跑道上,已經準備起飛。一定是麥淇告訴他們準備好的。托尼的嘴乾渴極了,他跑向飛機。
他剛到舷梯,飛機駕駛員走到門前。「出了什麼事件?」他氣喘吁吁地問,身上每一根神經都因恐懼綳得緊緊的。
「那位女士在機內,先生我看還是讓她來告訴你吧。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一待得到指揮塔的出港許可就起飛。」
此時,托尼已走到舷梯最上一級。他木然點點頭,等著聽到最壞的消息。他從另一個人身邊走過,打開門進入密艙。
舵內只有一個人,卻不見麥淇的影子。他驚呆的目光控上的是一個可愛無比,風姿綽約的身影。莉莎安祥地坐在一把寬大舒適的椅子上,雙手交迭放在腿上。她穿一件托尼從沒見過的漂亮白裙,飄逸的長袖,寬大的裙擺,高脖領上嵌有精美的珍珠。令人叫絕的秀髮,金光閃閃,用珍珠飾花別在耳後。見到她已是出乎預料,因為他等著見到麥淇,聽到不幸的消息,而見到她這樣儀態萬方,令人銷魂更讓他魂飛天外。
他一時無語,說不出話來。他的嗓子卡住了,而他依舊驚魂未定,繼續呆望著,幾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實,不相信一星期惡夢般的渴望與畏懼已經過去。他本以為他再也見不到她了,而現在見到她如花似玉,典雅端莊象個公主似的……他完完全全地驚呆了。
莉莎嘴唇微微一笑。此時,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飛機引擎發動的聲音,幾分鐘后他們就將升空。
驚詫的衝擊波在減弱,托尼突然想到自己還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兒,或這是去哪兒?
「你可以就為什麼徵用我的飛機提供一些線索嗎?」
莉莎站起來:「我很願意,我綁架了你。」
托尼的一條眉毛向上挑起:「綁架?」
她點了點頭:「對。」
托尼意識到自已被開了某種玩笑,渾身上下由麥淇早上突然來的電話積起的緊張一瀉而盡,隨之湧上一股怒氣。他顫抖著:「接到麥淇的電話后我都嚇傻了」,他的話音似帶有傷創的震蕩。「我想象你還是比爾死了……或者至少受傷了。你們倆兒還是乖乖地解釋一下讓我備受其苦的原因!」他的視線掃了一圈艙內,咆哮道:「見鬼,麥淇到底在哪兒?」
「現在,我想,她已經到了你在馬裡布的海濱寓所」,莉莎說,更加叫他吃驚。「你們倆很可能在路上錯過了。對你受到驚嚇,我深表歉意,托尼。我想,我們沒有料到那個電話會嚇著你。可你不應生麥供的氣,我對這一切負責。她只是給你打了那個電話,因為是我讓她這樣做的。」
「也是你請她下令讓我的飛機待命起飛的?」他追問。
莉莎點點頭,並不作更多的解釋。
托尼皺起眉頭,眼睛也眯縫起來,聲音滿含憤意。「到目前為止,你對這個鬼把戲解釋得還可以」,他厲聲說,「而我的耐性正消失殆盡。我們為什麼乘這飛機,麥淇又為什麼在我的家?」
莉莎內心在發抖,祈禱他沒有發現她實際上是多麼地害怕。現在到了最困難的部分……說明真相的時刻。當時看起來不錯的主意現在看起來荒唐可笑,比她估計的要難得多。不知怎的,在她的計劃中,她從未夢想過他們會把托尼嚇成這樣。這會兒他惱怒萬分,而她也不能怪他。因為他實在嚇得不輕,所以他的態度遠非和藹容忍,這對她計劃的成功可是不祥之兆。
飛機忽然開始滑行,他們倆失去平衡撞在一起。托尼急忙伸出手來扶住她,使她不至摔倒。倆人的目光對視了,莉莎似乎覺得他們默默相視的這一瞬間時間不再流動了。
兩人眼中不定的疑問與焦慮顯而易見,更有創傷和希望。
「我想」,托尼說,話音稍有一顫,「我們還是坐下吧。」
他拖她一起坐在沙發上。但是一坐下,他就把手從她胳膊上拿開,莉莎覺得一時無所依靠。
然而,他似乎不象先前那麼生氣了。他靠在背墊上,伸出一隻胳膊放在沙發背上,這樣他的身體向她傾斜著。
倆人的膝健碰在一起,他平靜地問:「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又為什麼綁架我?作為你的人質,我推測你是期望某種補償。你要求什麼來對換我的自由?」
如果她不是捕捉到了他眼中剛才閃現的泄露真情的幽默,那麼莉莎就不知自己是否有勇氣堅持到底了。可她看見了,它又增添了她的信心。
「你的自由」,她勇敢地說,密切關注著他的反應,「是絕無商議餘地的。」
「是嗎?」他的樣子顯得很有興趣,但沒有過分的警惕。
「那我可以問一問是怎麼回事嗎?」
「沒什麼。我把你作為我的終身俘虜。」莉莎斗膽說了出來,一顆心呼呼跳個不停。
他明白了,她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嘴角一扯;但仍裝出思考不定的樣子。「有什麼」,他嘲弄他用嚴肅的口吻說,「機會可以讓我假釋或至少因表現好而允許放放風?」
「絕對沒有。」她莊嚴地向他保證。
托尼戲劇性地嘆口氣:「你真是個鐵石心腸的看守。既是如此,我想我就必須自我調革,在險惡環境中求得最佳生存,對不對?」
說時遲,他用胳膊摟過她,把她壓在背墊上,不顧一切地親吻起來。他的嘴壓在她的唇上,瘋狂地要求更多、更多,好象他們分開的這些日子裡,他因為一直沒有品嘗到她而飢餓難捺。莉莎感到熱浪滾過全身,她用手摟住他的腰,把他拉得最近。
在他的嘴唇的瘋狂佔有下,她張開了嘴。這柔情的投降更增強了他的饑渴。他用一隻手托住她的脖頸,彷彿他是捕獲者,而她才是俘虜。的確,她是──她是他愛的俘虜。
他要求她採取了今天這種孤注一擲,毫無理智的手段。托尼對她的需要也明顯地表現在他親吻的急迫和手壓的份量上。這個吻彷彿是他們從未體驗過的,它道出了他們之間一切需要說明澄清的──歉意與悔恨,興奮與希望,愛戀與允諾……最重要的,信任。這是情歡意濃的承諾時刻,它不僅升華了肉體的慾望,而且遠不限於此,它深深地、深深地融入了他們生命之髓。
這一吻使他們倆顫抖不已,氣吁不定。此後一段彷彿永恆的時間內他們倆只是含情脈脈地相互矚視著。
「我愛你」,托尼終於說出,粗啞但溫情。他用拇指在她的脖后柔情的劃了半個圈。「這一星期我都瘋了」,他輕聲說,「以為我永遠地失去了你。」
「我也愛你」,莉莎的聲音顫抖,眼含不盡的愛。
「親愛的,我真抱歉我──「
莉莎舉起手,輕輕地捂住他的嘴。「我知道,我知道。」
她情意綿綿地說,「我也是。現在都過去了,讓我們忘掉它」。
「我忘不了。」托尼吻了一下她的手,又拿開。他滿含悔恨,沙啞著聲說:「我現在知道了我讓你多傷心,我做得多麼不對。我應該相信你,應該知道那天你是在跟我說實話。上帝知道我想要相信你,但是,我想是因為我從未學會去信任一個人。如果你願意忍受我,我能學會的。
我發誓再也不叫你傷心了。你是我生命中唯一有意義的,如果我失去了你,我便一無所有。」
莉莎暢懷笑了。「我告訴過你,你是我終生的俘虜,記得嗎?她打趣問他,「你不會再失去我,托尼,永遠不會,除非你破壞我今天給你的信任。如果這樣,我將無顏見人。」
微笑使他的臉面柔和了些。「啊,回到綁架一事」,他心滿意足地說,「你還為我準備了什麼?」
「嗯,首先你將被劫持到斯維加斯,在那兒,我要你按一個馴服的俘虜那樣行事,立刻和我結婚。」
托尼眼中跳動著火花。「甜密的折磨」,他饒有趣味地說,「再告訴我一些。」
「下一步我們飛回落杉礬,驅車到馬裡布,在你的寓所舉行婚禮。我父母昨天晚上到了,今天早上我媽媽幫著羅妮和麥供準備東西,傑克和我爸爸去機場接麥淇的兒於比爾。」
「嗯,這沒收了我的私人財產」,托尼低聲咕啃著。
「你們真是一夥強盜!我的辦公室和預定的今日的約會怎麼辦?有人考慮到這一點了嗎?」
莉莎點點頭:「噢,有的。麥淇負責那事兒。她將告訴你的秘書你有私事急需處理,指示她取消你今後兩周的一切約會。當然她還將被告知,你將在周一打電話詢問情況。」
「你們二位真費心了。」托尼於巴巴地說。『我很高興聽到我的生意不至全盤倒台。出於好奇,我下兩周將在哪兒啊?」
「在達后湖我叔叔的別墅,那兒很僻靜。我這星期就在那兒,我想你會喜歡的。」
「嗯,一條美人魚除開靠近水的地方還會跑到別的什麼地方去呢?」托尼喃喃地說,「我應該猜到的。可要是它很僻靜,聽起來就很有文章可做。」他的唇很誘人地湊近她的。「你為我在那兒計劃了什麼樣的命運啊?服苦役?」
「完全正確。」莉莎摟住他的脖子,感到目眩和陶醉。
「想想看,必須每天為我做事,你挺得住嗎?」她問道,綻開最嬌媚迷人的笑靨。
托尼眉開眼笑地把她拉近,低聲允諾:「我將盡最大努力。」
「我就要求這麼多」,她慢聲低語,在地唇上一吻。
這一吻雖不象剛才那個吻那麼感情熾烈,但在情感上也毫不遜色。
當他們終於分開時,莉莎的焦慮,縱然面對托尼愛戀的微笑,又一次捲土重來。「你真的想要這麼做嗎,托尼?」
她不禁問道,聲音帶著幾縷愁思。我知道我的安排有些過火,但如果你對和我結婚仍有所疑慮,就請現在告訴我,還來得及取消。要是你不能確信你自己是否想要這個,我真的不想堅持到底。」
僅僅在這時,托尼才真正明白,她為什麼選擇這樣一個空前絕後的情節來奉獻自己。她恰恰把自己放在極易受到傷害的位置上,把全部的信任而非壓力交給了他。以這種方式,她向他表明,她是多麼地信任他,同時又給他留下拒絕她、在他們雙方都喜愛的所有人的眼前羞辱她的機會。而他反過來就可以把所有的信任毫不猶豫地都交給她。她已剖白心跡,讓自己全無防備地迎接他大有可能的拒絕,以徹底向他證明她的愛有多深。意識到這一點,往事的陰疆就被他永遠地拋在後面,托尼想到自己是這無私的愛的接受者而略略發顫。
他清了清嗓子,想掩飾自己情感的深度。「嘿!嘿!女看守,不要在這時候不給情緒!」他柔性地責備她,「你難道不知道不應在一個俘虜面前顯出任何疑慮或猶豫來嗎了再說」,他眨著眼又加上一句。「我非常盼著去那個勞改所服苦役呢。我打算兢兢業業地完成任務。可是儘管你的組織能力出類拔草,在你計劃時還是疏忽了一個小細節。」
「是什麼?」莉莎似在夢中般問道,很是滿意,因為她已確知沒有犯下什麼大錯誤。
「戒指。我們要結婚了,卻沒有戒指。」
莉莎睜大了眼睛,嘴撮成一圈。「噢,不!」她柔柔地驚嘆。「我還以為我一件也沒拉下呢。」
托尼放聲大笑:「沒關係。我們可以半路上去一趟珠寶店。你覺得夫妻配對戒指怎麼樣?」
「沒說的。」她告訴他。
「以後我們再買我曾計劃為你買的那個定婚戒指。「托尼貼著她的唇說。
「噢,可我不需要──」
他用嘴唇止住了她的話音,他前南地說:「別跟我頂嘴。每個俘虜都有一定的權利,而我打算行使我的。」
他稍稍往後一挪,讓自己的視線看清她的眼睛,忽然爆出一陣笑聲,開懷的,發自肺腑的,充滿真心實意的歡樂。
莉莎也不覺相應地嫣然一笑,儘管她不知道他在樂什麼。「什麼事情這麼可樂?」她問。
「想想著將來我們怎麼把這段故事告訴我們的孩子。媽媽綁架了爸爸,劫持了他的飛機,強行與之成婚!他們的血液里將流有這種奔放的氣質,真說不上他們以後會搞出什麼荒唐的把戲來!」
「真的」,莉莎楊懷大笑。「可那不是很有趣嗎?」
托尼的笑聲逐漸隱去,眼中的柔情使莉莎墓然屏住呼吸。這醇醒濃濃的愛意填滿了她的心房,好象就要漲開了。
「我不能想象還有」,他滿含深情地,「比與你和我們的孩子們共同生活更大的幸福。不論甘苦沉浮,我們永遠不分離,因為我決不會放走你。」
「永遠」,她輕輕地發出誓言。這個詞發出的聲音是多麼的悅耳動聽,回蕩持久!她自己的眼眸中也閃著愛的情債。她歪過頭來迎接他的親吻。
這時引擎的聲響變了,過一會兒他們就感覺到飛機在向下飛行,這是在沙漠之城降落的第一級。
他們含笑對視著,懷著堅定的信念,在這個早晨一過,他們將是丈夫與妻子。他們未來的生活將是充實的,富有成就的,那是因為他們倆在一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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