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復仇標記
黎黛安
那聲槍響染紅了童年記憶
幸福就在硝煙中隨風飄逸
人生道路上豎起了復仇標記
成長只為了等待行動時機
莫非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我的倩影深深烙印在你眼底
可願為了我把這世界拋棄
等你點頭然後再讓你哭泣
「你是來這裡幸災樂禍的嗎,康先生?」她父親的聲音很刺耳,「親眼看到被你迫害的人走投無路,帶給你很大的樂趣吧?」
這兩個人進來的時候,她正躲在書房裡睡覺。她是為了逃避蘭妮,以及蘭妮打算交給她的家庭作業。她得了流行性腮腺炎,從寄宿學校被送回家。真是太不公平了,她心想,在家裡還得做功課。雖然已經覺得好一些了,可是還很不舒服。生病總得享受一些優待吧!
因此她躲在一個蘭妮絕對不會找到的地方??父親的書房。在這晴朗的五月天,炎熱的陽光穿透大玻璃窗照進來,暖暖的、懶懶的……然後她便睡著了。
但是沒有睡多久,父親憤怒的聲音便輕易地闖進她的夢境。在她九歲的生命中,極少聽到一向彬彬有禮的父親用這麼憤怒的語氣說話。
「是你選擇的,哈先生。」答覆父親激烈指控的男土,談話的聲音很輕,所以她幾乎聽不清楚,不過還是感覺得出他說話的份量。
「你讓我有其它選擇嗎?」父親用明顯的譏諷語氣嘲笑那位男土。「你全部拿走了,不是嗎,康先生?我的事業、我的家、我的??老天,你甚至連一點尊嚴都不留給我,你怎麼做得出來?天啊,像你這樣的人令我噁心!」
從窗帘后現身的想法原本就令她心虛,現在更是一閃即逝;父親討厭她偷聽別人談話,無論有意或無意。而就她已經聽到的一點內容來看,如果她現在出現,恐怕情況會更糟糕。雖然她才九歲,可是也聽得出來,這場對話非常重要。
查福莊園,她的家,她唯一熟悉的地方,難道要被奪走了嗎?要交給這位男土,這個陌生人,這個她甚至還沒有看清楚的人?
她試著從長長的紫紅色天鵝絨端慢的縫隙中看他一眼,可是又太害怕被發現,不敢探出頭來。她對那位男士的全部印象只有他的體型和權威,一種似乎是從極度鎮定中散發出來的氣質。
在那一刻,他往她躲的方向看過來,彷彿感到有人在偷窺。她立刻縮回屏住氣,恐懼地等著他把她從藏身之處拉出去指責一番。此外,她用躲起來的方式逃避作業,父親一定會氣急敗壞的,而他臉上失望的表情,會比蘭妮的責備更令人難以承受。
牆上掛著一隻老爺鐘,秒針滴答她走著。沒人把她拉出去,於是她又慢慢地開始呼吸。
答覆父親指責的聲音仍然很緩和。「沒有人扭住你的手臂,哈先生。」這位男士平靜地回答,「這完全是你自己造成的。」
「噢,是的,當然是我造成的,」她父親冷冷地嘲弄著。「像你這種人,要陷害像我這麼容易上當的傻瓜,實在太容易了。」
「應該說,像你這麼貪婪的人,」他殘酷地更正道,「自己犯了錯誤卻怪罪其它的人,其實你自己才是真正該責備的人。」
她感到很生氣。他怎麼敢用這種口氣對她親愛的父親說話?她想出去跟他一腳,命令他向父親道歉,因為父親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好的人。
在怒氣淹沒理智之前,哈先生對那位男士說,「我唯一犯的錯誤,便是以為我可以信任你!」他嫌惡地說著,「滾出去,康先生。」
突然他的聲音非常微弱。「查福莊園還不是你的,至少在律師宣布之前還不是。現在,請你滾吧……」他尖銳地重複著,「還有,把珍娜也一起帶走。」
珍娜?為什麼繼母要和這個可惡的男士一起走?父親不是很痛恨這個人嗎?
「我不要你的太太,哈先生。」那位男士沉重地告訴他:「從來沒想過。」
「她達到目的了,不是嗎?」父親鄙視地說,「好吧,我也不會再要她了!」
「那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那位男士無動於衷地說:「我感興趣的只是……」
「我知道你來這裡的目的,康先生,」她父親激烈地打斷他的話,「我告訴你,其它東西你全部拿走??這棟房子你還得等一等。每當你想到它是如何成為你的產業,大概會感到無窮的樂趣!」接著是一陣開門的聲音。「我已經下了兩次逐客令了,如果還沒效,我只好打電話叫警察,強迫你離開。你猜猜報紙會怎麼報導?」
這番不留情面的話,造成了好幾秒鐘的沉默。這場對話她有一半聽不懂,但是聽得出父親非常生氣,因為他一再叫這位康先生立刻離開查福莊園。
「好吧,」最後那位男士讓步了,她聽見一陣腳步聲走向門口,顯然父親仍然把門敞開著。「我建議我們再談一談,哈先生,等你比較冷靜的時候。」
「而我建議,」她父親冷峻地回答,「以後你離我和我家遠一點!」
房門輕輕關上,那位男士離開了。隨著他的離去,書房裡突然充滿不祥的氣氛,一種似乎永無休止的寂靜。
她想跑出來抱住父親的脖子,告訴他那位康先生很可惡,她不要他來搶走查福莊園,絕不能讓那個可怕的人住在這裡!
可是如果她這麼做,就得從藏匿的地方出來,不打自招地表示剛纔偷聽到他們的談話。那麼,以父親管教的方式,一定會對她嘮叨不已。
不,她寧可在這裡等,直到父親離開書房,再悄悄溜走。快到下午茶時間了,所以應該不會等太久,而且她的肚子已經充滿期待地咕咕作響。每天這個時候,父親總是和家人一起在小小的起居室喝茶。
現在她可以聽到書房裡走動的腳步聲,知道父親坐在書桌前,打開又關上抽屜,似乎在找東西,然後又陷入一片寂靜。好幾分鐘過去了,她的腿開始酸痛,因為她必須努力坐直,以免被發現。
正當她覺得無論如何必須出來面對現實時,突然間,毫無預警地??或許除了最小的о晟之外??這片寂靜被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粉碎了。
有一會地她愣在原處無法動彈,然後驚訝轉為困惑。她太清楚這種聲音了,常在父親的狩獵季中聽到。不過他老是提醒她,絕對不可以把裝滿子彈的槍放在屋子裡,而且在使用槍支之前,一定要確定安全栓已經扣好了。
因此她知道,毫無疑問他,幾秒鐘以前回蕩在室內的是槍聲。
走廊上響起一陣跑步聲,書房門被撞開,嘈雜的人聲充滿室內。
她認出蘭妮是其中之一,僕人希歐也是,還有管家郝爾太太。他們突然衝進來,又忽然止步……或許父親會責備他們這樣不敲門就進來吧!
「上帝啊……」希歐斷斷續續地呻吟起來。
她奇怪為什麼蘭妮沒有責備他褻讀神詆,據她所知,如果平時她這麼說的話,蘭妮一定會責備她的。蘭妮曾經是父親的奶媽,她總是將舊式的道德觀灌輸到下一代身上。
她的好奇心戰勝了心中的害怕,於是她再也忍不住,悄悄地從藏身的佛幕後面出來,走向父親的書桌。那兒似乎是大家注意的焦點,他們似乎太專心了,根本沒有看到她。
她一靠近書桌,臉上霎時失去血色,眼前的景象令她驚駭不已。那不可能是她的父親!這場面太怪異、太恐怖了,幾乎看不出是一個人。還有血,天啊,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架滿了淺藍色的襯衫和方格子花紋的夾克……今天早上她才看到父親穿在身上!
她張嘴尖叫,卻發不出聲音,無聲的尖叫一直持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