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雷切爾一隻手摁住腹部,趔趔趄趄地回到了家。她想起身上被撕碎的T恤,便拉了拉以勉強遮住裸露的胸脯。她猛地一下推開了門便隨手帶上,坍倒在過道的地板上。格蘭特獰笑的臉龐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我會回來照看你那可愛的女兒。」她看到了電話機,便掙扎著竭力要打電話給阿特沃特、露西,或任何人。
她抬起頭,看著門。清楚地記得她離開家時上了鎖,但是她回來時門卻沒有鎖上。
她一瘸一拐地挪到客廳,去檢查她女兒的房間。一進門便看見窗戶的玻璃被打破了。曾經有人進了屋!這個侵入者必定是從窗戶爬進屋,然後穿過前門離開。她知道格蘭特預先就躲在桔樹林等待襲擊她,他是沒有辦法脫身來這裡打破窗戶爬進屋的。他和她一分手,她就馬上掙扎著回了家。進屋者另有其人。是誰呢?他為什麼要這樣?不可能是一個竊賊,因為電視機和音響仍在原處。
她進了浴室,走近藥箱,拖出了所有的藥瓶,看著瓶上的標籤。她必須止痛。她看著一張標籤,見上面寫著「可待因」,這葯還是幾年前一次腳扭傷時醫生配給她的。雷切爾倒出四片可侍因藥片放進嘴裡,用一杯自來水衝下了肚。她完全明白,這樣的毆打肯定造成了內傷。但是,她不能去醫院。格蘭特禁止她去醫院。
回到起居室,她拿起了電話機。格蘭特說過,他能夠知道每一次打給她的電話。如果他的揚言是真的,他必定有一條途徑竊聽她的電話。她擰開了話筒,取出了一隻竊聽器。
有人竊聽了她的家。
格蘭特有一個幫凶,一個同謀。她知道這個人必定也是一名警察。他永遠不信任旁的人。那麼,還會有另一個竊聽裝置嗎?她掀起沙發上的軟墊,把它們一隻只扔在地板上。她翻遍了廚房的碗櫃,查尋了卧室的抽屜和家裡每一張桌子的底面。最終,在餐廳的一盆盆栽的下面,她找到了另一隻細小的電話竊聽器。它安嵌在泥土上。
現在,雷切爾不懷疑格蘭特威脅她,說他會跟蹤她的話了。他的背後有一些朋友,還有電話竊聽。而且,格蘭特的朋友們有槍,有警徽,有無線電傳呼機,還應用著電子監控裝置。更有甚者,他們有著當權者的支持。因此,他們不同於普通的罪犯。如果格蘭特委託某個人去找特雷西,他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她的學校,亮出警徽,於是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止他帶她離開。
現在她撤下了竊聽器,就能夠打電話給阿特沃特向他報告被襲擊的事嗎?他們能夠指控格蘭特·卡明斯攔路襲擊嗎?沒有一個目擊證人,沒有任何證據比她身上的傷痕更有說服力。她判斷,即使格蘭特被送上被告席,她的家庭也不會安全。格蘭特只需打個電話給吉米·湯森、卡羅爾·希契科克、拉特索、米勒警長。他們會做他要求他們乾的任何一件事。現在,他們不正利用職權包庇著格蘭特嗎?
拿起話筒,雷切爾呼叫著調度員,告訴他她需要詢問格蘭特有關一個報告的問題。「他現在在哪兒?他正在執行任務嗎?」
「是的。」這名男調度員告訴她。「一樁盜竊案。有人闖進了第五大街上的伊文五金商店。」
「格蘭特去犯罪現場有多久了?」
「到現在已有一個多小時了。」這名調度員說道。「他應該算好每一分鐘。」
「格蘭特是您調度過去的唯一的警官嗎?」
「不是。」他說。「卡羅爾·希契科克到現場支援,據現場報告,嫌疑人可能仍在那附近。」
卡羅爾為格蘭特提供了不在現場託辭。這個女人可能不知道格蘭特是去做什麼的。「難道您沒有找到負責巡邏五金店附近的警察?」
「沒有找到。」他說。「他們必定出了城。」
沒有說一聲再見雷切爾便掛上電話。格蘭特是陰險詭秘的。像一名職業間諜一樣善於裝扮自己,掩蓋自己的行蹤。由於沒有派遣獨立執行小組去五金商店,如果她試圖控告格蘭特對她的襲擊,他就會有一個無懈可擊的不在犯罪現場的證人。在犯罪時間裡,他會聲稱他正在執行公務。由於有另一名警察支持他的故事,就沒有一個人會相信雷切爾,而且,卡羅爾是一個女人,她的陳述會獲得很大的信任。人們如何會相信,一名女警察會撒謊造謠以掩護一名男警察去攔截毆打另一名女警察?
格蘭特的計劃高明而惡毒。他每一次出去摧殘她,都安排好一名證人。他使她時時處於提心弔膽、毛骨悚然的恐懼之中。
如果她在格蘭特的淫威之下撤消了控告,她如何能肯定他不會綁架她的女兒?他曾經以虐待她為樂,他像野獸般地殘忍地糟蹋她。當他把她置於屈辱、痛苦的境地時,她看見他的眼中閃現出極度快樂的火花,聽到他發出狂歡的嚎叫。
她走到窗前眺望著夜色籠罩的大街。格蘭特和他的幫凶們現在何處?現在他們還在窺視著她嗎?
掉頭回到浴室,雷切爾擰開了蓮蓬頭。她脫去身上的衣服,讓溫水沖刷著她的背部和臀部。她是否可以搬走,從這裡消失,帶著孩子去一個格蘭特永遠找不到的地方?蘇珊和她的丈夫就住在俄勒岡州一個偏僻的地區,那兒就是一處理想的地方。距附近的城市只有一個多小時的駕車路程。但是她如何能夠自欺欺人?她甚至不知道蘇珊是否會接受她一家在她家裡小住一段時間。自從她們的母親去世后,姑娘們分別有各自的父親的事情被揭示出來。雷切爾和蘇珊便各奔東西了。只有卡里一直努力維持家庭圓滿。她總是送聖誕禮物,記住孩子們的生日。如果她要求一個人給予幫助,她判定,只有卡里會伸出援助之手。
「上帝幫幫我。」雷切爾祈禱著,讓熱水沖刷著臉龐。她舒展著身體,全身抹上肥皋。肥皂水滲入了傷口,疼痛使她瑟縮發抖。遭到襲擊的過程在她腦海中閃現,伴隨著格蘭特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格蘭特提到以前在桔樹林也發生過強姦案,這讓雷切爾感到事有蹊蹺。這些事已經過去五年了,都是在她搬來這裡以前發生的。受害者都是在桔樹林慢跑的。在剛搬來的最初六個月里,她也因為這個原因不願去那兒慢跑。為她的女兒著想,她從檔案里抽出了案情報告仔細研究過詳情。格蘭特不是處理這些案例的警官。如果她的記憶沒錯的話,格蘭特從來沒有以警官身份捲入這些案例。受害者描述那名強姦犯身高體壯,穿著一件黑色衣服。他從一排桔樹后竄出,在她們有機會看他的臉之前就蒙上了她們的眼睛。他沒有射精,這就是警方永遠不能找到他的根本原因之一。
她感覺肋骨、腹部、大腿一陣陣的痛。到明天早晨,這些地方會又青又腫。但是穿上衣服之後,沒有人會知道她曾經受到酷打。她摸了摸臉,臉上沒有受傷。格蘭特的動作熟練得如同一名職業拳擊運動員。他知道如何恰如其分地傷害她,打她什麼部位,以及她的身體會如何躲避他的拳頭。他的拳頭總能越過那些脆弱的器官如脾臟、腎臟等。他要懲罰她,但不讓她受傷嚴重到需要醫療的程度。他還強姦過其他女人嗎?格蘭特·卡明斯會不會是一名性虐待狂?多年來他在警徽的掩護下,犯下了多少令人髮指的罪行?從中謀取了多少暴利?
她想起去年夏季的一天晚上。氣溫高達華氏90度,而卡羅爾·希契科克卻穿著長袖的冬季制服來上班。雷切爾曾經碰到了她的手臂,而希契科克卻痛苦地尖叫起來,她聲稱由於匆忙趕去接班,她不小心碰到衣櫃傷了自己。現在雷切爾猜想她的故事是胡編亂造的,那是格蘭特毆打她的結果。
她關掉熱水器,把蓮蓬頭掛在支架上。可待因的藥效使她的口腔像塞了棉花球一樣淡而無味。而她的胃卻劇烈地痙攣起來,使她幾乎不能夠站立。她突然失去了理智,胸中燃起了難以抑制的怒火。她猛地跳起來,一腳踢去了淋浴門上的玻璃。
格蘭特是個惡魔,是一頭被文明社會所唾棄的野獸。她曾經與這個豺狼共舞。人的一生有這一次已經足夠。內森·理查森是一個十足的惡魔。在誘拐雷切爾之前,這位道貌岸然的兒科醫生,野獸般地誘拐、姦汙了一個六歲的女孩,這個可憐的孩子差點死掉。然而,僅僅七年他就獲得了假釋,讓他有機會掠奪了雷切爾的童年。
儘管內森·理查森已經死了,但是多年來他陰魂不散,頻頻出現在她下意識的迷宮內。他總是拿著一隻瓷娃娃追在她的身後。她看見那隻娃娃穿著一件粉紅色軟緞連衣裙,腳蹬一雙細小的皮靴。「我知道你要她。」理查森的聲音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怎麼照看她。」
她不會讓格蘭特的魔爪伸向她的女兒,除非她已經死去。
當雷切爾回顧她的過去時,只有陰沉沉的歲月,沒有童真的笑聲,沒有公園的嬉鬧。童年遭受的誘拐和理查森的死像一塊吸足了水的海綿在她的腦海中不斷膨脹,使她的腦海已容不下別的事件。
格蘭特·卡明斯、內森·理查森,他們倆彷彿融為一體了。她回想起在海濱醒來的那天早晨,格蘭特的臉緊貼在她的臉上,嘴裡噴出令人噁心的啤酒的臭氣,他那猥褻的手摸索著她的肉體。「你知道你要我。」他說。「你想我從你見到我的第一天始。」
內森·理查森曾經利用雷切爾保護自己,就像一塊擋住子彈的盾牌一樣。而格蘭特恰恰就是如此,他抓住希爾蒙特,用這個男孩的身體擋住了子彈。她狠命地擦著自己的前臂,想著她曾經麻本地讓格蘭特以理查森的方式把腦袋貼在上面。
她跨出淋浴問,走過砸碎的玻璃片。即使她的腳被扎傷,她也不感覺疼痛。她已經把疼痛置之度外。此時此刻只有怒火驅使著她,壓倒了一切恐懼和憂傷。
她拿起毛巾,擦著梳妝鏡上的一片水蒸氣,然後久久地、耐心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尊敬,嗯?」她說。幻覺出現了,鏡中的自己變成了格蘭特的臉,她撿起一塊肥皂恨恨地砸向鏡面。
雷切爾穿上一條牛仔褲和一件棉布襯衣。她又回到浴室,收拾起散落在地板上的藥瓶,終於她發現了她要的葯,嗎啡。這是在喬的最後幾個月里醫生為他開的處方。僅剩下最後一片了。她不喝水就吞下了它。
她走到廚房,為自己沖了一杯咖啡,然後端著咖啡走進起居室。她沒有開燈,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黑夜在痛苦的等待中慢慢地逝舊。有幾次她閉上了眼睛,一墜入夢鄉她就感覺格蘭特的拳頭飛砸向自己,於是全身繃緊,汗水濕透了衣衫。
幾乎每隔一小時,雷切爾就走向廚房,瞥一眼牆上的鐘,添滿一杯咖啡,然後回到起居間繼續她的守夜。如果她不答應格蘭特的要求和尼克。米勒聯繫,並且撤回有關海灘企圖強姦的控告,毫無疑問,她敢肯定他會迫害特雷西。她非常了解格蘭特。他不是那種只會恐嚇而不採取行動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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