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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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電影,在諸多活動中技壓群芳。它既比春遊省錢,又有運動會的豐富場面,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幾個絕代佳人。但唯一使我們為難的是:看完電影還要寫觀后感。不過我們也找出了規律:用十分之九寫主要內容,後面的十分之一寫影評:

「這部電影真好看,使我們深受教育!」

等待的時間,總有一個高音大唱:

「珠穆朗瑪——」

我們則成群結隊地講鬼故事。屏幕好不容易亮起來,為了顯示自己沒有白學生字,屏幕上一有字幕,我們就開始念:

「編劇李小明,導演王小二……」

偶爾還會出現與自己的同學同名同姓的名字,每到這時,方圓五排之內,都會有觀眾大聲重複那個名字。之後的一星期,那個同學仍然會蒙受被指指點點之苦。

電影開始之前,老師就給我們規定了「四不許」:不許喝水(怕尿尿),不許買零食(怕亂扔),不許說話(怕吵),不許亂跑(怕拐賣)。老師坐陣,也不看電影,只看我們,只見她緊張地左右張望,生怕誰違反了規定,我們班評不上「文明看電影班」。但天高皇帝遠,老師也不是誰都管得著,就派我警告遠處的同學不要說話。我只得越過重重腳關,冒著被踢的危險,忍著被罵「擋我看電影的」的指責,只為傳一句話。

我們剛坐定,屏幕就嗖地亮了。

一個英俊的小武生跟著林則徐去禁煙,走到街上,不知為何跟一女的打起來,那女的國色天香,正當他們倆快產生愛情時,屏幕一下黑了,放起我們「定做」的電影來:《我的九月》

我們大叫:

「換台!換台!」

老師站起來維持秩序:

「不要吵,我們是來看愛國主義影片的!」

同學們還擊:

「剛才那個禁煙的,還不算愛國主義?!」

電影剛開始時,同學們當然興趣盎然,剛開場就有一個女生穿著剛遮住屁股的短褲滿街跑,男生們既不能不看,又不能呆看,只好扭頭與人搭訕。不料大腿沒露多久就被一個穿白背心的邋邋遢遢的男孩所代替,目光們紛紛從屏幕上大腿的原址離去,尋找電影以外的樂趣。

前排的人監視著後排人的腳,有沒有伸到自己的座位下面;左邊的人和右邊的人為了爭奪中間那一寸來寬的擱胳膊板而推來搡去……注意!不要因為這些無聊的小群體而誤會了我們的真實素質,其實,更多的人在從事著一樣有建設性,有創造性,但也有一定下流性的活兒——射「紅外線發射器」。

「紅外線發射器」可是有來頭(請允許我在「紅外線發射器」身上多噴點口水),它在我們班是威力的計量單位,其地位相當於「動感光波(動感超人的必殺技)」,一下課,走廊上就聚集了一大群「動感超人」,他們手拿「紅外線發射器」,嘴裡發出「啾!啾!啾!」「biu——biu——biu——」等密集的槍戰聲,正所謂「此音只應黑道有,學校哪得幾回聞」。

走廊里的情形先暫且不表,再說教室里,下了課,過去總是空空蕩蕩,但自從「紅外線發射器」當道,大家都不敢看走廊,就跟不趕看焊花的道理一樣,偶爾有不怕死的人出教室,都是睜著眼睛出,又捂著眼睛進。

看電影時,更是「紅外線發射器」發作和傳染的高峰期,每次看電影時,我的後腦勺總是受到一股強烈的撞擊,於是從我的額頭上,便穿過一縷紅色的射線,我們老師講過,射線是無限長的。這股「紅外線發射器」抵達電影屏幕仍不罷休,硬是惡狠狠地弄出一個小洞來。小洞周圍被燒成焦黃色,捲起來,「紅外線發射器」終於達到它的目的——無邊無際地長下去。

今天的「紅外線發射器」更是猖獗和下流,專射女人的關鍵部位(持「紅外線發射器」者多為男生)——胸脯偏下方的突起位置。令我不解的是,「紅外線發射器」竟然只把衣服燒了個洞,而熒幕上的玉體卻安然無恙。銀幕上的人見自己沒了遮蓋關鍵部位的布,戲也不演了,捂著胸部,尖叫著四處逃竄,由於她們捂得動作極快,所以並未引起較持久的騷亂。

熒幕上的「人」經久不息地叫著,尖叫聲斷斷續續,每叫一聲都要喘一口氣,但很響亮,聲音屬於河南梆子的類型,叫起來聲嘶力竭,聽得沒有心臟病的人都要犯心臟病,熒幕上的景象也十分豐富。

被「紅外線發射器」射傷的小洞里冒出了煙,此煙非同尋常,像抽雪茄的人噴出來的眼圈,濃而不艷,還有一股花露水的香味,此煙不僅噴,而且擺形狀,擺出來的字樣,令我心驚肉不跳,拼的竟然是英文:

「SOS」

煙霧維持的時間只有一盞茶,但「SOS」的字樣,卻久久地飄蕩在本市上空,化作一朵雲,與其他的雲彩混淆在一起。

我的膀胱忽然一縮緊——尿急!女廁所里,我剛要蹲下,忽然眼前一黑,一雙細嫩的小手蒙住了我的眼睛。平時我性格孤僻,所以沒幾個人敢蒙我的眼睛。這次,那手的質感很陌生,我以為是某個無聊的男生跟蹤到女廁所里來調戲我,便來了個「鷂子翻身式空手道」,把他反推一把。

他——她竟是個女的,且是個漂亮女的,並且是個長得跟我一樣漂亮的女的,我見她走勢不對,正逐漸變小,並且往馬桶中央的下水口滑溜去。

學校禮堂的下水道,我打掃衛生時捅過千萬次,戰利品主要包括三片白菜葉,四片包菜葉,五片抹布絲,六塊殘缺的衛生巾。神姐看來要與鼠共舞,與葉同死,她的金色小皮靴已經卡在了水道口。

殊不知,我有潔癖外加虐待狂,每當看到蚯蚓和毛毛蟲在茅坑的邊緣進行垂死掙扎,想爬出去時,總是以消防隊員的姿勢,手舉水管,瞄準目標,把它衝下去。這習慣一直延續到今天,我看到神姐即將掉入水道口,頓生邪心,大叫一聲:

「神姐,我來救你啦!」

我立馬放水,讓神姐連同幾塊拖把線墜入那罪惡的世界,我祈禱著神姐在那裡找個好人家嫁了,並有個苛刻的婆婆,讓她天天在家裡用拖把線紡織,用衛生巾練字,和我永不再見。

忽然,兩個「少女版八婆」,唧唧喳喳著進來大小便,為了表示她們之間的親昵,兩人冒著被對方尿濕褲腳的危險,堅持在一個茅坑裡釋放內存,一矮牆之隔的我,清晰地聽著她們的閨中密話:

「老師好凶凶哦,把全校的「紅外線發射器」都收了呢!」

「為啥呢?」

「還不是他們色,射熒幕上女人的那個地方!」

「是上半身的,還是下半身的?」

「就是脖子以下三寸,肚臍以下四寸的地方!」

「對了,那個李貝貝好討厭啊……」

「……」

我見她們沒有繼續討論這個話題的意思,只好獨自臆測這大批非法「武器」的去處。

據說「紅外線發射器」的「頭」越多越好,威力也會增加,射久了,就能把人射瞎。新聞暗訪過兩個小學生和他們的「紅外線發射器」,就是這兩個小學生,害得廣大勞苦同學三天沒吃早飯換來的「紅外線發射器」,被老師收繳,我真為老師的抽屜擔心,它雖然小,但仍然不知死活地往裡吃東西:這時,一定裝滿了戰績:小到水滸英雄卡,大到遊戲機、BP機、絲線編的手鐲、塑料戒指,琳琅滿目,堪稱百寶箱。

我的耳朵忽然一「咯噔」,隔壁的「八婆」竟識趣地順著我的心思,又繼續剛才的討論:

「我看那些『紅外線發射器』這回死翹了,老師收『紅外線發射器』的時候,凶得兩眼放綠光。」

「對對對,我剛才還看見老師背著一麻袋『紅外線發射器』往火葬場走。」

「啊?老師這麼想不開?」

「咯咯咯,老師是去銷毀『紅外線發射器』,那裡的火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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