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她不是像前兩次那樣,很不情願地逼著自己一步步向那輛汽車挪去,卻幾乎是順著夜色籠罩下的大街向它跑了過去,似乎害怕它說不定會突然啟動,從她身邊逃走。一觸到車門,她的兩手便搭在了車門上部,像要獲得支撐似的。
「我再也不能這樣忍受下去了!你究竟想要拿我怎麼樣?」
他得意洋洋,嘻皮笑臉。眉毛向上揚了起來。「怎麼樣?我根本沒對你怎麼樣啊。我一直沒接近過你。在最近的三個星期里我一直沒見過你。」
「那張支票根本沒記到我的帳上。」
「哦,你已經拿到銀行結算單了。不錯,昨天是這個月的第一天。我想你這二十四小時相當難熬。我一定忽略了——」
「不,」她咬牙切齒地說,「你並不是那種會忽略這種事的人,你這惡毒的吸血鬼!你還沒害夠我嗎?你想怎麼樣,要完全逼瘋我——」
他的舉止突然就變得認真起來。「上車吧,」他爽快地說。「我想跟你談談。我想帶你兜上一刻鐘。」
「我不可能跟你一起兜風。你怎麼能要求我這樣做?」
「我們不能就這樣老站在一個地方談下去,那樣更糟。我們已經有過兩次這樣的情況了。我們可以繞著湖邊兜上一兩圈;這條路上如今沒人,也不會停車。把你的衣領翻上來擋住嘴。」
「你為什麼要老拿著這張支票?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
「等我們到了那兒再說,」他說道。等他們到了后,他冷冷地、毫無表情地回答了她的問題,一副不容人打斷的樣子。
「我對五百元錢一點不感興趣。」
她開始有點搞糊塗了。由於自己無法弄清他的動機,令她相當痛苦。「那麼,把它還給我,我可以再多給你一些錢。我可以給你一千元。要不,把它還給我吧。」
「我不想多要錢,我一點都不想多要一點錢。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要所有的錢都屬於我,由我自己支配。」
她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我不明白。你究竟想對我說些什麼?」
「瞧你的臉色,我想你要不行了。」他把手伸到口袋裡,摸出了一樣東西。一封信,已經封好,並貼上了郵票。「你問我支票在哪兒。它就在這裡面。喏,讀一讀,看看是怎麼寫的。不,別從我的手裡拿過去。就從你的位置上念吧。」
「唐納德-哈澤德先生
哈澤德與洛林
帝國大廈
考爾菲爾德。」
「不——」她連話都講不清楚了,只能拚命地搖頭。
「我想把這封信寄到他的辦公室去,這樣你就沒法把它攔下了。」他又把信放回口袋。「考爾菲爾德的最後一個郵班,是每天晚上的九點。這一點你可能不知道,不過最近我對這類問題作了一個調查。在波默羅伊大街有一個郵筒,離我前幾次停車與你碰面的地方只有幾步路。那兒四周一片漆黑,一點不引人注意,我要把信投到那兒的郵筒里去。不過,郵局收信的要到九點十五分才會到達那兒取信;我一連幾個晚上觀察了他的取信時間,得出了這個基本的時間。」
他用手制止了她的插話,繼續說下去:「因此,假如你在取信的人到達前趕到那兒,這封信就還會在郵筒的滑槽口外。假如你在他到達時還沒趕到那兒,我就會把它投進郵筒。到明天九點十五分之前,你還有一天的時間。」
「可你要我趕到那兒去干什——?你說過你不想多要——」
「我們就要開車到黑斯廷斯了,那是附近的一個鎮子。我要帶你到鎮上的一個地方法官那兒去,他會使我們成為夫妻。」
片刻間,她的頭頹然地一下靠在了車座上,他放慢了車速。
「我原以為她們再也不會昏過去——」他開了口。然後,等他看見她努力地重新挺直身子,不顯眼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后,他又說道:「噢,我看見她們沒昏過去;她們只不過是打了個盹,對嗎?」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掙扎著問道。
「我想有幾個很充足的理由。依我看,這是一筆更安全的交易,要比至今為止我們所做的一切更安全。不會發生任何的意外。根據法律書籍所說,一個妻子,是不能作為證人反對她的丈夫的。這也就意味著,任何不想讓他的費用付之東流的律師不等你開口,就會把你從證人席上趕走。還有更為實際的考慮。那對老夫婦是不會一直活下去的,這你也知道。那位老太太的生命岌岌可危。沒了她,老頭子也不會拖很長時間的。老來感情彌篤,我知道這樣的情況。當他們一走,你和比爾之間對財產的分享是不一樣的——別顯得這麼恐懼;他們的律師還沒確切地談起這點,不過,這是個小鎮,這類事無須張揚便會一點點傳開。我可以等一年,必要的話,甚至可以等兩年到三年。法律規定,丈夫可以得到妻子財產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一的——我可以估計得低一些,不過粗粗算來,我估計有四十萬,至少有三十萬。那一來,其中的三分之一又——別這樣閉上你的眼睛,帕特里斯;你看上去就好像是瑪麗-科萊利①小說中的一個人物。」
①瑪麗-科萊利(1855-1924),英國女作家,寫過28部浪漫主義長篇小說,極受讀者歡迎。主要作品有《兩個世界的故事》、《巴拉巴斯》、《魔鬼的憂愁》以及《德利西亞的謀殺案》等。
他剎住了車。「你可以在這兒下車了,帕特里斯,這兒過去很近。」然後格格笑了幾聲,看著她踉踉蹌蹌走到了人行道上。「你覺得自己能走過去嗎?我可不想讓他們認為我——認為我抽打過你。」
他最後說的是,「好好看看你的表是不是慢了,帕特里斯。因為美國的郵局是很準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