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天下我做主

一 我的天下我做主

1、趙匡胤的心事

恭帝登基之後,按照周世宗的遺詔,趙匡胤與宰相范質、王溥同為顧命大臣,成為朝廷最高決策機構的核心人物。

趙匡胤改任歸德節度使,仍擔任殿前都點檢,兼檢校太傅。他雖然不是首席顧命大臣,但他以顧命大臣的身份執掌全國禁軍的最高指揮權,比那些文人宰輔們更具實力,真正是位極人臣、說一不二的人物。可以說,周朝的國柄,大半已攥在他的手裡。

趙匡胤是一個很有城府的人,他並沒有飄飄然,時刻保持著冷靜的頭腦,在與范質、王溥一起謹慎地輔佐幼主處理軍國大事的過程中,不露聲色地培植自己的勢力範圍。

半年來,禁軍中高級將領的人事安排,悄悄地發生了變動。

殿前司前四位實力將領依次是都點檢趙匡胤、副都點檢慕容延釗、都指揮使石守信、都虞侯王審琦;侍衛司前五位實力將領依次是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進、副都指揮使韓通、都虞侯韓令坤、馬軍都指揮使高懷德,步軍都指揮使張令鐸。在京城的禁軍兩司將領,除了韓通,基本上都是趙匡胤的結義兄弟或好友。

慕容延釗更是他兒時洛陽的舊友,可算是莫逆之交,現在又同殿為臣,過往更是密切,二人常常在一起密談,至於談些什麼,外人不得而知,但有一條似乎可以肯定,絕不會是商議如何效忠後周王朝,否則,此後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情。

在文臣方面,除了有足智多謀的趙普外,幕僚中還有王仁贍、楚昭輔、李處耘等一批智囊人物。種種跡象表明,趙匡胤似乎是一個不甘居於人下之人。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殘年將至,過了歲末,將要迎來一個新年。

顯德六年臘月二十七日夜,天空濃雲密布,朔風呼嘯,鵝毛大雪不停地下,汴梁的大街小巷上積雪有半尺來厚,屋頂上、牆頭上、樹杈上,到處都是一片銀裝。大冷的天,人們都躲在屋裡,圍著火爐拉家常,或早早地鑽進被窩裡,做起了黃粱美夢。大街上幾乎沒有看見行人。

這時候,從保康門的小巷子里匆匆忙忙地走出兩個人,當他們走近點檢府邸大門口時,守門的衛兵正要上前攔阻,一看二人,連忙謙恭地道:「二位大人請進,點檢在書房裡相候。」

二人也不客氣,邁步進了點檢府,無需人帶領,輕車熟路地走過七彎八拐的迴廊,穿過後院,直接向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的書房走去。

書房裡爐火熊熊,火旁燙了一壺老酒,桌子上放著的幾碟小菜還在冒著熱氣,趙匡胤坐在火爐旁,用火筷輕輕地撥弄著火爐中的木炭,看情形,他是在等人,也在想心事。

忽然,門被推開了,進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趙普,一個是趙匡胤的弟弟匡義。趙匡胤向二人招招手,示意他們坐下,二人先脫去外套掛在衣架上,雙雙坐在小桌旁,趙匡胤提起火爐旁的酒壺,斟滿了三杯酒,一人一杯,邊喝酒邊聊了起來。一直到天將拂曉,二人才離去,至於他們商量了一些什麼,不得而知,但此後京城就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

顯德七年(960年)正月初一,是新年的第一天,汴梁沉浸於一片節日的歡樂氣氛之中,全城的官民都在盡情地慶祝這一年一度的傳統佳節,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張貼對聯,爆竹聲此起彼落,到處都是喜氣洋洋。

大道上,兩騎奔馬風馳電掣馳向汴梁城。路人見兩騎跑得如此急促,眼裡露出驚異之色,暗自思忖,這個年恐怕又過不安寧了。馬上的騎士,顧不得路人的驚恐神情,仍然是快馬加鞭,從城北的新橋門入了汴梁,直向宮城馳去。

剛繼位的恭帝宗訓還是一個孩子,值此新春佳節,他也和同齡孩子一樣,在一群太監、宮女的陪伴下,在後宮盡情地玩鬧嬉戲。符太后坐在綉榻上,看著他們玩樂,十分愜意。

就在這個時候,宰相范質和王溥慌慌張張地跑進宮,向小皇上和皇後奏報重大軍情,鎮州、定州飛騎傳書,北漢劉鈞勾結遼兵,興兵南侵,聲勢甚大,請朝廷發兵增援。

恭帝宗訓,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只曉得嘻嘻哈哈地玩耍,哪知道什麼軍國大事,符太后也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子,封皇后才一個多月便成了寡婦,哪裡見過如此陣式?一時間,小皇上和皇太后都嚇呆了。

范質是個文弱書生,不知道帶兵打仗。他只曉得先皇在的時候,每逢打仗,都是叫趙匡胤帶兵,而且趙匡胤打仗百戰百勝,叫人放心。他急忙向符太后建議說:「殿前都點檢趙匡胤智勇雙全,勇冠三軍,可命令他為統兵大元帥;副點檢慕容延釗驍勇善戰,是一員悍將,可以命令他為先鋒;再命令各鎮將軍會合,一同北征。全國軍隊,統一歸趙匡胤一人調遣。這樣,定能打敗來犯之敵。」

符太后什麼都不懂,根本就發表不了意見,當然只能同意范質的意見。她立即代恭帝頒旨:

趙匡胤做統兵大元帥,慕容延釗為先鋒,調度全國各鎮兵馬,會師北征。凡出征將士,統一歸趙匡胤節制指揮。

2、出征

趙匡胤領聖旨,立即對人員和部隊進行周密部署。趙普、高懷德、張令鐸、鄭恩、陶三春、張光翰,趙彥徽等隨大軍出征。石守信、王審琦留守汴梁。命先鋒慕容延釗率領前軍先行,正月初二離開汴梁,開拔前線。他自己率領大軍,初三隨後出發。

大隊人馬出城不久,京城突然謠言四起,百姓們沸沸揚揚地傳說:「出軍之日,當立點檢為天子。」謠言越傳越廣,似乎真的又要改朝換代了,鬧得汴梁人心惶惶。

皇宮裡並不知宮外之事,仍然是風平浪靜,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皇宮與外界,本來就有一道牆,如果有人故意要封鎖消息的話,那可能就是與世隔絕了。此時的皇宮,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沒有誰能說得清楚。

謠言到底從何而來,誰在暗中搗鬼?不得而知。大凡散布謠言的人,一定是別有用心,想必散布這個謠言的人,也是別有所圖吧!不久的將來,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

趙匡胤率領大隊人馬出城之後,一路向北進發。令人奇怪的是,部隊出城之時,似乎是風風火火,出城之後,行軍速度卻明顯放慢,似乎並不急著趕路,好像是在等什麼,到下午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才走了四十多里路程,來到一個叫陳橋驛的地方。

陳橋驛(今河南封丘東南陳橋鄉)坐落於汴梁東北方,緊傍黃河,位於陳橋與封丘之間,是汴梁通往北方的第一驛站。唐朝時始設驛站,稱上源驛,後來又改稱班荊館,是對北方小國的使臣迎接賞賜的地方。多少年來,這裡一直車水馬龍,征塵飛揚。

陳橋驛,即將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件,使得陳橋驛這個地名與中國古代的歷史緊緊聯繫在一起,永載史冊。

趙匡胤率領大隊人馬經過一天奔波,雖然說速度並不快,但仍然是人困馬乏,於是傳令各營停止前進,就在陳橋驛安營紮寨,休息一晚,明日再行。

趙匡胤身邊的親信楚昭輔走出營盤,正想到處溜達溜達,遠遠看見前軍散指揮使苗訓獨自一人站在野外的山坡上,仰首望天,察看天氣變化,他悄悄地走到苗訓的身邊,笑著問道:「苗先生,一個人在這裡,看什麼呀?」

苗訓回頭一看,見是楚昭輔,手指西邊的天空說:「你看,天上太陽的下面,還有一個太陽。」

楚昭輔抬頭一看,天上果然有兩個太陽,兩個太陽相隔不遠,若隱若現,熔為一團黑光,過了一會兒,一個太陽消失了,天空仍然是一個太陽,而這太陽,比剛才兩個太陽的光彩更加明媚,更是紫雲環繞,絢麗多彩。

天上同時出現兩個太陽,是日暈的一種特殊形式,叫幻日,是大氣的一種光學現象。

在天空出現的半透明薄雲裡面,有許多飄浮在空中的六角形柱狀的冰晶體,它們偶爾會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空中。當太陽光射在這一根根六角形冰柱上時就會發生非常規律的折射現象。當這許多的冰晶在朝陽或夕陽附近時,光線從冰柱的一個側面射入,又從另外兩個側面射出,產生了反射和折射,就產生了兩個太陽,甚至多個太陽的奇妙景觀。它們實際上是太陽的虛像,是一種特殊的自然現象。

楚昭輔看到天現兩日的現象,詢問苗訓,是吉祥之兆,還是不祥之兆。

「這很難說。」苗訓煞有介事地說,「說是吉祥之兆嗎?固然是不錯,但說是不祥之兆,也未嘗不可。」

楚昭輔哈哈大笑,說苗訓胡說八道,一種事物,就是一個徵兆,主吉就說主吉,主凶就說主凶,不可能模稜兩可,既說主吉,又說主凶。

苗訓神秘地說:「這就是天命,你看見天空的兩個太陽,先消失的那個太陽應驗在幼帝身上;留下的那個太陽應驗在點檢身上。對於幼帝來說,這是不祥之兆,而對於點檢,則就是吉祥之兆。這一個徵兆,豈不是兩種結果嗎?」

楚昭輔問道:「什麼時候應驗?」

苗訓活靈活現地說:「天象已現,應驗就在眼前。」

兩人一邊說,一起走下山坡,各自歸營。

沒過多長時間,天空出現兩個太陽,一個陽光燦爛,一個即將墜落,燦爛的是都點檢、墜落的是幼主的謠言,迅速在軍營中傳開。

點檢的中軍帳里走出了兩個人,一個是郭廷斌,他是趙匡胤的親信,一個是趙普,他是趙匡胤的隨軍掌書記。

郭廷斌出了中軍帳,回自己營中打個轉,然後騎上快馬,向汴梁方向絕塵而去。

趙普出了中軍帳,四處轉悠了半天,不時找人聊上幾句,有時是神秘兮兮,有時是慷慨激昂,他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騷動。

3、陳橋兵變

都押衙李處耘的帳篷里,都指揮、江寧節度使高懷德慷慨激昂地對大家說:「當今皇上還是一個小孩子,我們拼死拼活地去衝鋒陷陣,掙下的汗馬功勞,誰人知道?不如應天順人,先立點檢為天子,然後再去北征。」

李處耘說這是件大事情,必須先稟明都點檢后才好執行。好在點檢的親弟弟趙匡義也在軍中,叫他先去摸摸底細,看點檢的意思如何,再作處理。

眾人馬上找來趙匡義,向他說明了情況。趙匡義建議先同掌書記商量。大家找來趙普。趙匡義將情況向他說了一遍。

趙普對大家說,「點檢作天子」之事已在軍營傳開,各營將士都齊集在營門口,甚至有人聲言,如果點檢不肯即位,大家散夥各自回家種田去。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李處耘見大家說得差不多了,就請趙普拿個主意,趙普似乎胸有成竹,向大家說出了自己的安排,然後手一揮道:「今天夜裡安排停當,明天早晨就可以行事,到時點檢即使不允,可就由不得他了。」

天剛蒙蒙亮,眾將沖著中軍帳高呼萬歲。守門衛兵制止說,點檢還沒有起床,請大家不要高聲喊叫。

有人對衛兵說,今天大家要擁立點檢為天子。只見趙匡義撥開眾人,徑直走進中軍帳,告訴趙匡胤,說眾將在帳外等候了一夜,欲立點檢為天子,即擁立趙匡胤做皇帝。

「這怎麼可以?」趙匡胤推辭道,「眾將欲圖富貴,陷我於不義,這情有可饒,你是我的親弟弟啊!怎麼可以這樣做呢?」

趙匡義回答道:「話不能這樣說。古有明訓:『天與不取,反受其咎』,請兄長不要顧慮重重。從前曾有老僧贈兄偈語,內有『兩日重光,囊木應讖』,這兩句話,現在已經應驗,有何不可為呢?況且,三軍歸心,都說點檢如不從我們之言,情願回家種田。如果將士就此散去,兄長豈不是成了有罪之人嗎?兄長不妨就做了天子吧!」

趙匡胤似乎還是有些猶豫不決,於是說道:「等我出去看看,再作打算。」

趙匡胤剛剛走出帳篷,眾將齊聲高呼:「三軍無主,願擁戴都點檢為天子。」

「不行!不行!」趙匡胤推辭說,「大家還是選有德的人來當天子吧!」

正在這個時候,高懷德手捧了一襲黃袍,上前就要披在趙匡胤的身上。趙匡胤正欲穿上這襲袞龍袍時,突然有一個人擠上前擋在他們兩人中間,沖著高懷德說:「怎麼了?你要陷都點檢於不義呀?」

這個人正是趙匡胤的親弟弟趙匡義。

「我怎麼是陷點檢於不義呢?」高懷德沖著眾人問道,「點檢為天子,是人心所向,你們說是不是?」

「點檢為天子!點檢為天子!」眾人異口同聲地大聲喊叫。

趙匡胤先是一愣,心裡想,剛才是你請我出來做天子的,怎麼突然又出來搗亂了?略一思索,恍然大悟,立即沖著眾人一拱手道:「事關重大,怎麼能夠如此倉促?況且,我世受國恩,怎麼能夠妄自尊大,做這種不仁不義之事呢?」

趙普大聲說道:「天命所歸,人心所向,明公如果再要推辭,反而是上違天命,下逆人心。如果要為周家著想,請以後善待幼主、優待故后就是了。這樣,也算是善始善終,不負先皇。」

說到這裡,眾將士將趙匡胤擁上馬。

趙匡胤還是不放心,拉住馬的韁繩,對大家說:「我有號令,你們大家都聽從嗎?」

所有的人都跪下了,齊聲答應願意服從命令。

趙匡胤又說:「太上皇和恭帝,我當北面事之,你們不得冒犯;京城的各位大臣,都曾和我同殿為臣,你們不得欺凌;朝廷的庫藏、百姓的家裡,你們不得侵擾。這些,你們都做得到嗎?」

眾將的回答是三個字:「做得到!」

趙匡胤正色道:「如果服從我的命令,以後必有重賞,否則,不但要按軍法從事,還要禍及妻兒,絕不寬貸。」

眾將全都拜伏於地,聲稱願意服從命令。

該走的過場都走過了,趙匡胤在眾人的簇擁下,準備率兵返回京師,正準備派人去通知先鋒官慕容延釗,不想慕容延釗已經率領部隊返程了。

趙匡胤馬上命令楚昭輔、潘美兩人先行回京,潘美的任務是將「點檢為天子」的事情通報汴梁的宰相們,楚昭輔則是去安頓家人,以防有人渾水摸魚,害了家人性命。兩人領命,帶上人馬飛馳而去。

陳橋兵變,趙匡胤黃袍加身。看似一場兵變,細想起來,卻是一個天大的陰謀。理由有:

其一,明明是率兵出征,怎麼又自行返回?此後也沒有這次外敵深入的記載,有可能從頭開始,外敵入侵的消息就是假的。

其二,本來,眾將找趙匡義是叫他去向趙匡胤說明眾將擁戴他為皇帝這件事,趙匡義請趙普來,也是這個意思。然而,兩人根本就沒有進帳向趙匡胤說明情況,而是直接安排大家守候到天亮,待趙匡胤出帳,見面就呼萬歲。趙匡胤並無驚訝之色,誰敢說,他不是胸有成竹呢?

其三,行軍途中,哪來現成的黃袍?即使現做,就是用紙糊,也要費一番功夫,何況這是天下第一服、皇帝的袞龍袍啊?如果說這件袞龍袍是真的,那就不是現做的,而是事先有人準備好了。

陳橋兵變的整個過程,就像是在做戲,諸多疑點,不得不使人要問一個為什麼?如果說是一場戲,誰是導演?誰是主角?雖然各人心裡似乎都有數,也只能是憑著蛛絲馬跡去揣測,誰也拿不出證據。

4、回師汴梁

汴梁城的皇宮裡,符太后已經知道了陳橋兵變的消息,她傷心地責問宰相范質,說趙匡胤是他推薦的,怎麼在陳橋驛發動了兵變。

范質也是有苦說不出,敷衍了幾句后,借口去勸說趙匡胤,便抽身出了皇宮。

符太后也流著淚返回後宮。

范質退出朝門,正碰上右僕射王溥,上前握住王溥的手,叫苦不迭地說:「倉促之間遣將,竟然出現了這樣大的亂子,這都是我們的過失,該如何是好?」

王溥閉口無言,忽見他臉露痛苦之狀,口中傳出呻吟之聲。范質關心地問:「王大人怎麼了?」

王溥看著自己的手,痛苦之狀不減反增,范質一見,慌忙鬆手,並連聲道歉。原來,范質因緊張過度,手握得過緊,指甲深深陷進王溥手背的皮肉中,已經滲出血來了。故而使王溥疼痛難忍。

正在這時,侍衛軍副都指揮使韓通慌裡慌張地從宮中出來,見范質、王溥二人站在那裡說話,焦急地說:「叛軍就要到了,你們怎麼還有閑心聊天呀?」

范質憤然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京城之中,還有禁軍。你們趕快進宮請旨,調集全城兵馬守衛,再傳檄文到各鎮,命令各鎮節度使趕往京師勤王。鎮帥之中,也有忠義之士。如果他們連夜趕來,協力討逆,不愁叛賊不滅。」

范質說叛軍馬上就要進城了,叫各鎮節度使勤王,那是遠水救不了近火,說了等於沒說。

「那你們就去請旨,我去召集禁軍。」韓通說罷,匆匆忙忙地走了。

范質與王溥正在猶豫,忽見各自的家奴飛馬來報,說叛軍前隊已經進城,請他們快回家去。二人聽到這個消息,哪還管什麼請旨不請旨,一溜煙地各自跑回家去了。

趙匡胤率大軍返回汴梁,把守城門的石守信、王審琦早就得到郭廷斌送回的指令,立即打開城門,放下弔橋,迎接大軍入城。先頭部隊的首領王彥升,率領鐵騎,一馬當先衝進城,在大街上正好與韓通相遇,大叫道:「韓侍衛,快去接駕!新天子到了。」

韓通大罵道:「接什麼鳥駕!哪兒來的鳥天子?你們一班叛軍,大逆不道,你們搞清楚,我韓通可不是叛逆之人,等著吧!我一定要率禁軍消滅你們。」說罷,穿小道飛馬趕回家去。

王彥升也是個性情殘暴之人,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惡氣,聽到韓通的叫罵聲,氣得三屍魂暴跳,七竅孔生煙。拍馬緊追上去。韓通跑到自家門口,正欲叫門,不防王彥升驅馬趕到,手起刀落,將韓通砍死在門口。王彥升見韓通已死,一時殺得性起,索性闖進韓通的家裡,將韓通一家老小七十餘口殺得乾乾淨淨。然後再去迎接趙匡胤。

趙匡胤率領大軍,從明德門入城,命令將士一律歸營,自己回到點檢衙門。

5、受禪帝位

軍校羅彥瓌等人擁著范質、王溥來到都點檢衙門。

趙匡胤見了他們,痛哭流泣地說:「我受世宗厚恩,被大軍逼到這個地步,真是無顏以對天地啊!」

范質正欲答話,王彥升突然拔劍在手,厲聲喝道:「天下無主,大家議立點檢為天子,哪個再有異議,或者不從命者,請先試試我這把寶劍。」

王溥嚇得面如土色,連忙伏地跪拜,范質也是一個聰明人,心知大局已定,如果想改變這個事實,那無疑就是找死。生命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唯一的,死了就不能再生。識時務者為俊傑,范質也是個識時務者,連忙跟著跪下參拜新的主子,沖著趙匡胤口呼:「萬歲!」

趙匡胤連忙下階扶起兩人,好言撫慰一通。范質便問他如何處理幼君。

「請幼主效法堯禪舜之事,將皇位禪讓給點檢。」趙普代為回答說,「以後善待於他,絕不負周室。」

趙匡胤補充說:「我已經下令軍中,對於太后和幼主,任何人不得侵犯,我對他們永遠以臣禮事奉,絕不食言。」

范質、王溥雖然是宰臣,但都是一介書生,刀架在脖子上,哪敢說半個不字,戰戰兢兢地說,願意效勞,接著準備去安排受禪儀式。

趙匡胤也對他們允諾,只要他們辦好了事,絕不會薄待他們。

當天下午,范質、王溥將文武百官召集到朝堂,分左右站立。過了一會兒,石守信、王審琦等簇擁著趙匡胤從容登殿。

禪位儀式開始了,趙普突然發現,竟然沒有禪位詔書。

禪位儀式,沒有禪位詔書,這可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不知是范質、王溥二人故意要看趙匡胤鬧笑話呢,還是慌中出亂,出了差錯。好在有一個人及時彌補了這個過失,這個人就是翰林承旨官陶谷,只見他從袖中取出禪位詔書,遞與兵部侍郎竇儀。竇儀接過詔書,展開當眾宣詔:

天命所歸,推公禪位。有歸德節度使、殿前都點檢、兼檢校太尉趙匡胤,稟天縱之姿,有神武之表,輔佐世宗,南征北戰,東征西討,居功至偉。仁德歸於天地,天下紼已歸心。應天順人,效法堯舜,禪位於趙匡胤。

竇儀宣讀完畢,宣徽使引趙匡胤退至北面,拜受禪位詔書。

馬上有人上前替趙匡胤戴上皇冠,穿上袞龍袍,擁至崇元殿,坐上了只有皇帝才能坐的那把龍椅,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賀。

趙匡胤正式登基做了皇帝,從此,天下換了主人。

趙匡胤做了皇帝后,做了天下的主人,天下的事,自然得由他做主,他當了皇帝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定國號。天下換了主人,國號當然也要改一改了。因為他曾經擔任過歸德軍節度使,屬地在宋州,故取宋州的「宋」字,稱新朝國號為「宋」,年號定為建隆。

宋朝開國第一年為建隆元年,也就是公元960年。

第二件事是取消恭帝稱號,改封為鄭王,符太后改稱周太后;並安排人將他們從皇宮中遷出,搬到西宮去住。不做皇帝了,當然不能還住在皇宮裡。孤兒寡母從皇宮中搬出,免不了哭哭啼啼的,看起來有些凄楚,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江山都是別人的了,還能賴在皇宮裡不走嗎?即使想賴也不成呀!好在趙匡胤並無虐待他們的意思,還是好酒好肉地供著他們。

周室宗廟,仍然派人守護,按時祭祀。

然後是大封擁戴他成為皇帝功臣:石守信,歸德軍節度使;高懷德,義成軍節度使,兼任副都點檢;張令鐸,鎮安軍節度使;王審琦,泰寧軍節度使;張光翰,江寧軍節度使;趙彥徽,武信軍節度使、掌侍衛親軍;提拔慕容延釗為殿前都點檢;賜趙匡義為殿前都虞侯,因避趙匡胤匡字之諱,改名光義;趙普,右諫議大夫,樞密直學士。

范質,仍然是新朝的司徒兼侍中;王溥,仍然任新朝的司空兼門下侍中。其餘一眾攀龍附鳳的人員,大大小小,都論功行賞,給他們一個相應的官做,表示不忘功臣。

到這個時候,空空和尚的四句偈語:「遇郭乃安,歷周始顯,兩日重光,囊木應讖。」全都應驗。從此以後,趙匡胤,穿上袞龍袍,住進皇宮,走入金鑾殿,坐上龍椅,安安穩穩地做了宋朝的開基皇帝,也就是後世所稱的太祖皇帝。

傳說有一個華山隱士陳摶老祖,騎一頭驢子經過汴梁,聽說趙匡胤這天受禪代周做了皇帝,高興得從驢背上摔下來,拍掌大笑道:「天下從此太平了!」說罷,從地上爬起來,翻身上驢,揚長而去。百姓聽了他這一句話,更加相信趙匡胤是真命天子,大家心裡都很高興,企盼著今後能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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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宋史1·太祖太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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