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延年益壽
4、長壽的因素
跑步對壽命的影響
一九五八年六月十一日,一位最了不起的跑步運動員在七十歲時去世了。他名叫克拉倫斯·德馬,他跑了將近半個世紀,也就是從一九零九年跑到一九五七年。
一九零九年,他參加了在弗蒙特大學舉行的越野賽跑,名列第四。一九五七年,他參加了在緬因州巴恩舉行的十五公里(九點三英里)比賽,他二十一歲第一次參加賽跑,六十九歲退出比賽。在他四十九年的比賽歷史中,他跑的里數比歷史上任何一個運動員都多。他參加了三十四次波士頓馬拉松賽跑,獲勝了七次,十五次在前十名之列,一共參加了一千多次比賽,其中一百多次是全程馬拉松賽跑。在德馬死後,嚴肅而莊重的《新英格蘭醫學雜誌》在一篇文章中把他稱為「馬拉松先生」。
除了跑步以外,德馬的歷史是平淡無奇的。他出生在俄亥俄州的一個農場上。
八歲時死了父親,兩年以後,全家(他一共有七個兄弟姊妹)搬到了馬薩諸塞州。
一九一五年,德馬在哈佛得到了應用美術學位,幾年以後,在波士頓大學得到了教育學碩士學位。他曾在協和感化院當過兼職教員,晚上在一家報館當校對,晚年還經營過一個小農場,他幾乎天天都跑步。在波士頓馬拉松賽跑的上午,他做完校對工作就回家,照管他餵養的牛和雞,打一忽兒盹,然後就去參加比賽了。
德馬長年累月的跑步對他的身體產生了一些有趣的影響。在他(因患癌症)去世之後,對他的屍體進行了解剖。他的心臟很大,但屬於正常範圍。他的動脈有點粥樣硬化,但是從他的年齡來說,這是輕微的。他的心臟的冠狀動脈比普通人大一兩倍。《新英格蘭醫學雜誌》在關於這次解剖的報告(由跑步運動的積極支持者、文森豪威爾總統的醫生保羅·達德利·懷特撰寫)中說:「根據迄今為止所了解的情況,劇烈的運動對心臟沒有不利的影響。幾乎沒有哪個運動員一生中運動的時間比德馬更長了。」同我談過解剖結果的一名醫生只是說:「德馬不可能死於心臟病。一定有別的原因。」
如果我們根據公認的年齡特徵來判斷,克拉倫斯·德馬的身體看起來比他的年齡年輕。他精力過人,甚至在確診為癌症以後,他還能參加比賽。他的心臟冠狀動脈很大,血液可以暢流無阻。他在六十多歲的時候還能參加比他年輕幾十歲的大多數人參加不了的體育比賽。在許多重要的方面,德馬仍然是一個年輕人。在衰老過程似乎延緩了的跑步者中間,象他這樣的情況並不是絕無僅有的。
但是,跑步者真的活得比其他人長嗎?回答這個問題是不容易的。如果老鼠每天鍛煉,它們的壽命比它們的關著不動的同類長百分之二十五。但是人不是老鼠,抱負責態度的研究人員在根據這種結果對人進行推斷方面是謹慎的。另外,還有統計方面的問題。西奈山醫學院的生物物理學家兼流行病學家保羅·米爾維博士告誡說,很難證明體育鍛煉和長壽之間有因果關係。他說:「表明因果關係的標準是非常嚴格的,是很難達到的。」
重溫長壽問題討論的歷史是可以使人得到啟發的。希波克拉底認為,體育是造成早死的原因之一,他的這種看法很得勢,有幾百年的時間,大多數人都相信這種看法。然而到了一八七三年,一名反對正統觀念的英國醫生約翰·摩根博士對英國普通人和在一八二九年和一八六九年之間參加牛津一劍橋划船比賽的人的壽命進行了比較。他發現,參加划船比賽的人的壽命比保險表預料他們會活的壽命長兩年。
問題似乎就這樣解決了,尤其是因為後來對大學運動員進行的幾次研究發現了類似的結果。但是,後來研究人員認識到,如果拿普通人同受過大學教育的人進行比較,可能會發生錯誤。在一九二六年,為了消除這種造成錯誤的可能的根源,格林韋和希斯科克對曾經是運動員的耶魯畢業生的壽命,和不是運動員的耶魯畢業生的壽命進行了比較。奇怪的是,結果發現非運動員的壽命略微長一些。
這種結果是令人迷惑不解的,但不是結論,因為格林韋和希斯科克調查的人數不多,因而很可能同實際情況不符。因此,六年以後,達布林利用東部八所大學一八七零年至一九零五年各班的紀錄,對四千九百七十六名選手的壽命同其他三萬八千二百六十九名畢業生的壽命作了比較,結果證明壽命相差三個月——又一次是非運動員的壽命長。
我們應當從這裡面得出什麼結論呢?當然,運動可能對你根本沒有好處,雖然大多數調查者並不這樣認為。一種可能性比較大的解釋是,運動員比較喜歡從事危險的職業。*大多數的研究報告還說,當一個時期的運動員並不能長期保障人們的健康。如果要使運動繼續有益於健康,必須持之以恆。
註:*一些研究報告表明,運動員死於非命的比較多。儘管對原因有各種各樣的推測,但是沒有一種推測能無可爭辯地表明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
但是,主要問題還是沒有得到回答,跑步能延長壽命嗎?
最近的幾份研究報告在這個問題上提供了一些情況,明尼蘇達大學的阿瑟·利昂博士和亨利·布萊克博士最近說,一個星期內,進行三、四次持續鍛煉三十至六十分鐘,「對大多數人來說,無疑能增進健康和提高生活的質量,也許還能延長壽命。」
當然,這是一種穩健的估計,但是從目前的研究來看,這種估計是重要的。
托馬斯·巴斯勒博士卻不那麼穩健。在第一章中,我們已經提到過他的關於無所事事的人容易得心臟病之類的疾病的評論。巴斯勒博士是加利福尼亞州的病理學家,他堅持認為,在不到四小時的時間內,完成一次馬拉松賽跑可以使人幾年不得心臟病。由於堅持這種論點,他有了一點名氣。雖然巴斯勒在醫學界的同事並不都同意他的看法,但是接受他的論點的大有人在。巴斯勒明確地說,光是馬拉松賽跑本身並不能防止心臟病,但是有兩個因素使人們能免除心臟病。這兩個因素是(一)
需要進行日常的訓練;(二)培養了長跑者的生活習慣,其中首先包括不抽煙,吃膽固醇之類的有害脂肪含量低的食品。在厄瓜多、巴基斯但和蘇聯對百歲以上的老人進行的調查表明,大量體力勞動和低脂肪食品是使人長壽的重要共同因素。
研究持續鍛煉和衰老之間的關係的一個不平常的機會,是在一九七五年出現的,當時在多倫多舉行了世界老將錦標賽,那是一次國際徑賽,參加的人從三十歲到九十歲以上都有。多倫多康復中心的特倫斯·卡瓦納博士和多倫多大學預防藥物和生物靜力學系的羅伊·謝潑德博士檢查了參加比賽的一百二十八名男運動員和七名女運動員的身體。他們首先發現,這些上了年紀的運動員的處理氧氣的能力比普通人衰退得慢,心臟不正常現象也比普通人少。當然,有語言純正癖的人會指出,這種結論沒有考慮自已挑選的這一因素。確是如此,但是儘管如此,這種發現仍然是有重大意義的。
州立聖迭戈大學運動生理研究室的弗雷德·卡什博士進行另一次同這有關係的研究。卡什是根據這樣一個前提開始工作的:衰老的一個主要標誌是人的工作能力,因為人們知道,在三十歲到七十歲期間,工作能力下降百分之三十五到四十。因此,如果能設法使工作能力保持得比一般人長,實際就推遲了衰老的過程。卡什使四十三名四十五歲到四十八歲的中年人簽字參加一項十年跑步和游泳計劃。隨著歲月的推移,結果是驚人的。在研究過程中,男人的最高心率的降低程度比根據「通常」
人的數據預言的數字小得多。他們休息時的心率下降了,因為他們的心臟的效能較高,輸送氧氣的能力或者增加了(對那些在這個計劃開始以前不運動的人來說是如此),或者保持不變,比同年齡和同性別的人平均高百分之三十六(對以前參加運動的人來說是如此)。*實際上,這個計劃象是一種計算時間的機器,在這部機器里,人們衰老的速度比他們不運動的同代人要慢。
註:*心率和輸氧能力是同年齡密切相關的。在下一章中將談到心率同跑步的關係。
最近的一項極其富於雄心的探索運動和長壽之間的關係的工作,是查爾斯·羅斯博士等人一九六五年在波士頓進行的。他們訪問了那一年在波士頓死亡的五百人的近親,向他們提出了幾百個問題,涉及面有食物、喝飲料的習慣、娛樂、職業以及工作時和下班后的運動。他一共計算了兩百個因素。然後,他試圖利用複雜的統計技術來發現,哪一種因素同長壽的關係最密切。他的一項發現是奇怪的和有意義的,即休息時進行體力活動比工作時進行體力活動對人更有益。特別是在四十歲到四十九歲之間,休息時進行鍛煉是促進長壽的最好辦法之一。但是,由小拉爾夫·帕芬伯格博士、韋恩·黑爾博士、理查德·布蘭德博士和羅伯特·海德博士於一九七七年初發表的一項離現在更近的研究報告表明,從事重勞動的舊金山碼頭工人的心臟病發病率比只從事輕勞動的人少。結論是明確的:不管你在上班時候還是在下班時候積極活動,你的壽命都可能會延長。
科學界雖然對前途是抱有希望的,但是仍然是小心謹慎的,不願意提出還無法完全得到證實的一些看法。除非有人進行的研究不僅具體闡明跑步和衰老徵象的關係,而且還具體闡明跑步和跑步者的實際壽命的關係,否則就無法有把握地說跑步者的壽命較長。但是儘管如此,許多研究這個問題的有豐富的科學知識的人認為,情況確是如此。
但是,還沒有一種條理分明的證據來支持這種看法,而吊人胃口的零星證據卻比比皆是。例如,讓我們來看看其中的一種證據吧,那是目前正由聖巴巴拉長壽研究所進行的一項計劃。
有些人(其中許多是醫生)認為,長壽研究所是沒有什麼用處的。一名醫生在致當地報紙《聖巴巴拉新聞報》的一封長信中堅持說,長壽研究所的方針並不能解決真正的問題,結果只是短期的,用他的話來說,「這個中心採取的是一種包紮傷口的方針。」
但是儘管如此,它的一些說法是值得研究的。一個典型的例子是,病人到長壽研究所去要求提供治療辦法,而不做冠狀動脈分路手術,那是一種為冠狀動脈患者所做的複雜而又昂貴的手術。*冠狀動脈分路手術就是把已經被膽固醇和其他物質堵塞(就像水管因沉積的礦物質增加而變窄一樣)的動脈換掉。雖然冠狀動脈分路手術在某些情況下會帶來了不起的結果,但是這並不能絕對保證治癒。有大約百分之二十的人的動脈在一年內又堵上了。長壽研究所的治療辦法就是讓病人參加鍛煉計劃——走路和跑步——和堅決吃脂肪少的食物,長壽研究所的負責人說,這樣做會使堵塞的動脈疏通,而不需作冠狀動脈分路手術。
註:*有個病人說,他付了兩萬五千美元。一般的費用是一萬到一萬五千美元。
一個五十五歲的男人六年來不時感到胸口疼痛,醫生告訴他需要作分路手術。
血管照片(在向血管注入不透射線的液體之後用X光照射心臟的照片)表明,三條冠狀動脈都被嚴重堵塞。他開始根據長壽研究所的計劃活動。三十天後,他每天走四英里路,治胸口痛的葯也不需要吃了。最有意義的是,為他治療的心臟病學家說,他的病好了,現在他已經「能夠從事激烈運動了」。
這些病例同長壽問題的關係是:老年性疾病(首先是冠狀動脈病)是同身體的衰老緊密地結合在一起的。因此,如果能夠制止這種疾病,或者把它扭轉過來,衰老過程本身實際上也就被扭轉過來了。
長壽研究所報道的另一個例子是,有一個八十三歲的老人變得越來越衰老(腦血管發生衰老變化的結果),沒有人攙扶走不了路。根據一項食物和鍛煉計劃,他的腦功能恢復了,能夠自己走路了。
最後一個例子是長壽研究所的負責人最喜歡引用的。聖莫尼卡有一個名叫尤拉·韋弗的八十一歲的老太太,她首先出現的衰老現象是高血壓以及心臟和關節的功能衰退。她只能走一百英尺遠,血液循環是那麼緩慢,甚至夏天都要戴手套。她開始按照長壽研究所的計劃進行活動。四年後當她八十五歲的時候。她參加了在加利福尼亞州歐文舉行的老人奧林匹克運動會的半英里和一英里比賽,在兩項比賽中都得了金牌。(文件沒有說清楚她的對手究竟有多厲害,也沒有說她是否真的有對手,但是這其實有什麼關係呢?)下一年,即一九七六年,她又得到了兩枚金牌。她每天早晨跑一英里,在一輛固定自行車上再踏十至十五英里的路程,每星期還去體育館鍛煉兩次。在最近一次報道她的消息時,她已經八十八歲了,身體仍然很健康。
雖然關於長壽的證據——包括長壽研究所的證據——並不是結論性的,但是大多數證據清楚地表明,跑步延長壽命的可能性比縮短壽命的可能性大。目前,說跑步縮短壽命的人越來越少了,而許多人都說跑步可能延長壽命。如果我們目前只掌握這些材料,看來也足以成為說明跑步是好事的充分論據。雖然這種論據不是無懈可擊的,但卻是很有根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