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身居高位怎麼處理婚外情
我趕到南渥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丁露貞還真在一個小單間里等著我。她一見我就半是玩笑地說:「妹夫,辛苦了!」我說:「大姐,我要不是你妹夫,我才不費這勁兒跑這亂事,還平白無故讓那個女記者抽了一個嘴巴子!」她給我斟了一杯茶,看看我的臉頰問:「現在還疼嗎?」我說:「疼勁兒早過去了――我問你一個問題:劉志國會不會通過公安局的內線對劉梅的手機搞監聽?」丁露貞想了想道:「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不是非常硬可的內線做不到這一點。我可以給你提一個思路供你參考――現在有人私下悄悄傳銷『手機監聽器』,這你沒聽說吧?公安局請示過我,我是旗幟鮮明地要求他們堅決制止,堅決查封的。讓他們見一個沒收一個,對當事者還要拘留罰款。不過至今還只是聽說,連公安局的人也沒見過『手機監聽器』。你還沒吃飯吧?」我說:「這半天一直馬不停蹄,沒時間吃飯。」她說:「你稍等。」便站起身要出去找女老闆。我拉住她說:「你目標太大,讓亂七八糟的人看到不好,我去。」我強按她的肩膀,讓她坐下了。我轉身走出小單間,在大廳找到女老闆,說:「受累,請給我弄兩屜包子來。對了,你手裡有沒有筆記本電腦?」她突然詭秘地拉住我的胳膊說:「我問你,小單間里坐著那個大姐是不是市委書記?」我說:「你問這個幹嗎?」她呵呵一笑說:「你要不告訴我,我不給你電腦用。」我說:「是市委書記,不過,你別給她張揚,別給她添麻煩。」她說:「我知道。你等著,我先給你拿電腦去,然後再給你弄包子。」說完就飛快地轉身走了。
過了一會兒,女老闆來了,手裡端著打開的筆記本電腦,電腦熒屏上是一幅漂亮的山川河流圖片。我正要接過來,卻見女老闆身後跟著四五個人,都是年輕人,男男女女的。小單間里一下子就滿了。女老闆對身後的人說:「大家認識一下市委書記,以後只要見了書記來,就上最好的茶,不收錢,記住了?」身後的幾個年輕人一迭聲道:「記住了!」丁露貞急忙站起身說:「哎,要不得要不得,你們不要把我當特殊顧客,否則以後我就不敢來了,你們該怎麼收錢就怎麼收,我對你們的要求一是水一定要開,二是茶和杯一定要乾淨,記住了?」幾個人連忙答應。女老闆還要說什麼,被我攔住了,我說:「我現在肚子里餓得嘰里咕嚕的,你趕緊去弄包子吧!」女老闆這才笑著離開。
我之所以找女老闆借電腦,是因為前不久我在網上看到一條信息,裡面講檢察院扣留一個法官,最後竟使法官致死。我打開百度,憑記憶搜尋那個題目,結果還真搜來了,那條信息的題目是《廣西法官死在看守所,檢察院稱其被拘留前已瘋癲》,我把電腦移到丁露貞面前請她看。丁露貞這類領導平時是沒時間上網的,而且,他們似乎對網路有一種天然的抵觸,即使上網也僅僅是看看《平川政務網》,對網上的其他東西全沒興趣。我曾經對她說過,應該抽時間上上網,她說:「那是年輕人的事。再說,網上的東西儘是瞎傳的,沒有把握。」我對這種觀點很不贊成。網上是避免不了瞎傳,但就因為網路上的審查標準要寬一些,可以傳一下東西,就把傳統媒體不可能刊登的一些消息捅了出來,使一些貪官曝光,從而遭到查處。因此,一個清白正直的領導者,怎麼能反感網路呢?此時,她看了這條信息以後欷?不已,連連搖頭。
我說:「周曉燕的情況與此非常類似,不知道平川市的角角落落還有多少這樣的事情。」這時,丁露貞就說了一句表示後悔的話:「我以前說過,平川市有腐敗現象,沒有腐敗官員,看來我說錯了。」我揶揄道:「按你的說法,警察可以說『我們管區有犯罪現象,但沒有罪犯』;洗浴中心老闆可以說『我們這兒有性交易行為,但沒有賣淫嫖娼人員』;醫院可以說『我們只發現過疾病,但沒發現過病人』;商場可以說『我們這兒有賣假貨的現象,但沒有不守誠信的商家』;開發商可以說『我們有賣不動的房子,但沒有買不起房子的老百姓』;教育局長可以說『我們有亂收費的現象,但沒有亂收費的學校;我們有交不起學費的現象,但沒有上不起學的孩子』;衛生局長可以說『我們有天價醫藥費的現象,但沒有看不起病的患者;我們有吃回扣的現象,但沒有商業賄賂問題』……」我還想繼續說下去,丁露貞打了我一巴掌,說:「行了行了,說兩句就行了,還沒完沒了?我不是已經承認錯誤了嗎?」我說:「你跟我一個人承認沒用,你要在全市領導幹部會上承認,你有這個勇氣、這個膽量嗎?」她唉了一聲沒有說話。我知道,她是沒有這個勇氣和膽量的。因為平川有些人不允許她這麼說,會對她出言不遜,最簡單的攻擊就是說她抹殺平川的工作成績,污衊平川的大好形勢。對這一點,她心裡明鏡似的,因此,她不敢回答我的問題。我也不硬逼她,強人所難的事我也不想做。
這時,我就用百度搜索「手機監聽器」,結果搜出很多信息,其中一條是:今年1月份新上市的雙模雙卡雙待新款(蘋果16GB)美國原裝手機監聽器,採用攜帶型超薄設計,隨取隨用,國際領先技術採用專業SIRF第三代衛星導航晶元,28通道快速監聽,衛星跟蹤,定位精確度在3米之內,同時可以監控28部無線電手機,搜索監聽,信號攔截,還可以真人語音汽車導航,速度和準確率首屈一指。本機還採用了智能感應節電系統,1800毫安的超大容量電池,可以超長待機20天,產品價格8800元……這方面資訊非常多,我急忙把電腦推給丁露貞讓她看。她看了以後連連搖頭,「太可恐怖了!不制止哪行啊!」我說:「八千八這個價格對吃低保的人是大錢,而對劉志國這樣的公務員則是小菜一碟,甚至可能就是哪個鐵哥們兒無償奉送的。劉志國很有可能就依靠這個東西監聽了劉梅手機。但前提是必須知道劉梅的手機號,誰向他提供了劉梅的手機號呢?」丁露貞翻然醒悟,「你和我的手機可能都被劉志國監聽了,從明天開始停止使用吧!」
如果事情果真如此,還真是夠恐怖的,讓人連手機都不敢用了。此時,女老闆把包子送來了,丁露貞早已吃過了,我便一個人自顧自吃起來。這時,丁露貞欣賞地看著我說:「還是年輕好啊,看你的吃相,多讓人眼饞,我都又有食慾了!」我趕緊捏起一個遞給她,她擋開了,說:「我正在減肥呢。」我說:「市委書記減什麼肥呀?你越富態越有大家風度。」丁露貞給我後背一巴掌,說:「咱倆在一起,就是大姐和妹夫的關係,別老書記書記的,讓人聽了這麼生分!你剛才說,讓我在大會上公開承認平川市有腐敗官員,以前能說嗎?不能。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不能搞得人人自危。我們的官員,尤其是一些掌有實權的領導幹部,習慣於『有腐敗現象,但沒有腐敗官員』的語境。這明明是一種『空手道』,但聽了讓人舒服。我們開展的反腐鬥爭,習慣於沒完沒了地發文、開會、領導講話,『以文件落實文件、以會議落實會議、以講話落實講話』,或者濫竽充數,漫無邊際地搞一些廉政演出、廉政展覽、廉政賬戶、廉政旅遊等活動,就算是轟轟烈烈地把反腐敗鬥爭步步推向深入了。試想,這種既沒有『硝煙』,也沒有『對手』的『空對空』行動,又怎能從根本上遏制腐敗現象呢?對於腐敗分子我們就是要敢於劍拔弩張、窮追猛究,決不留情。就像你追任晶晶,追烏梅,追今天這個女記者的事一樣。若總是只針對腐敗現象不針對腐敗分子,戰戰兢兢,躲躲閃閃,反腐敗又怎能做到義無反顧呢?」
聽了這話,我激動極了,丁露貞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我撂下包子,一把抱住了她,說:「大姐,我本來已經開始怨恨你了!」我在她潮濕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她笑呵呵地推開我,掏出紙巾擦臉,說:「以後跟大姐不許這麼沒大沒小的!讓露潔知道算怎麼回事?」我說:「我也是愛屋及烏,因為愛露潔所以也愛大姐。」她便又打我一巴掌。如果我和露潔結婚,丁露貞就是我的大姨子,而妹夫與大姨子一般不會有什麼顧忌,但也不會有什麼故事。只是可以彼此直來直去,有什麼說什麼,我與丁露貞的關係其實一直就如此。沒有特殊喜歡的感覺,因為她似乎長著三隻眼,除了正常看事物的兩隻眼以外,還有一隻眼可以透視事物背後的事物,這就容易讓人心悸,同時也就讓人覺得膈應。有的人身邊如果有個擁有較高職位和權力的人,可能免不了頂禮膜拜,免不了沾沾自喜,免不了情不自禁地對旁人誇耀,既壯自己的行色又可獲得實惠。但我不這樣。也可能我是「小富即安」型男人,沒有對更高權力更多金錢的追求。當然了,如果說我對丁露貞能有好感,除了她是露潔的姐姐,還完全在於她執政中能不能說真話,敢不敢硬碰硬,以及能不能開明和公正。這就不能不把話題拉回到平川現狀來,眼下平川的情況十分複雜,過早暴露自己還可能適得其反。於是我又開始讚許她把我弄到身邊的舉動。這麼做確實非常必要,否則,讓她相信誰呢?
丁露貞從這個女記者入手,說起了伴隨金玫瑰花園項目她與孫海潮的交往,她與老領導、老書記、現任副省長的情愫,那些出乎意料匪夷所思的事兒,讓我瞠目結舌,好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金玫瑰花園這個項目,因為地處市中心,位置顯要,為平川市老百姓所矚目。干好了,就不光是為老百姓改善了住房,還會為整個平川市增加一景。因此,如何設計好這片地就非同小可。當然了,開發商會從中盆滿缽滿地大賺一筆,財政稅收也有一大塊進項。市政府辦公會定的初步方案是為滿足不同層次、不同收入水平的老百姓生活需要,在金玫瑰花園項目里要做到大、中、小三個戶型統籌兼顧。而無論什麼戶型,樓體外觀都將是豪華考究的。而成本卻不能加在房價上,甚至在辦公會上大家就專題議了一下是不是搞個封頂價格。自從市政府辦公會研究過以後,消息便不脛而走。參加辦公會的人,都是與這個項目相關的各委局、國企大集團的頭頭,以及政府機關的工作人員。如果說消息被泄露出去,也是這些人泄露的,因為沒有別的人參加會議。
已經在平川市做過幾個小項目的港川公司,瞄向了金玫瑰花園。其女老闆董事長馬李亞娜非常聰明,先打聽孫海潮的情人是誰。因為,她知道孫海潮主管城建,而且估計孫海潮不可能沒有情人。這個問題被一個港商猜中,似乎有點諷刺,因而有點悲哀。馬李亞娜之所以要這麼猜是因為近年媒體頻爆這方面的猛料。其實這個問題國內國外、歷朝歷代都存在著,而且大量存在著,只是因為我們的媒體剛剛有些開放,尤其是網路媒體的無遮無攔把這個問題放大和凸顯出來了而已。人們常常驚呼:卻原來是這樣啊!其實早就是這樣。人都是感情動物,有職務的人畢竟也是人。馬李亞娜猜中孫海潮有情人還有一個原因,她在電視上經常見到孫海潮是西裝革履的,頭髮噴過髮膠以後梳得一絲不亂。在有的樓盤開盤之時孫海潮會出席,馬李亞娜就和他不期而遇,他在握手之際會對她身上的法國型香水誇張地吸一下鼻子。馬李亞娜就暗暗發笑了――孫海潮是個土鱉,對這類東西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這樣的人有了職權以後最容易也最可能找情人。她便撒出人去悄悄打聽:孫海潮的情人是誰?信息很快就反饋回來,是為平川市公安、交管系統生產器材器械的下海女警郭曉紅。
有過女警經歷必然眼界不會太低,於是馬李亞娜求見郭曉紅時讓年輕男秘書在皮包里裝了一個據說是漢代的直徑八公分的拴著紅絲帶的灰白色玉璧。郭曉紅對古玩玉器多少懂得一點,知道這個玉璧價值不菲,在將玉璧笑納的同時,答應找時間給馬李亞娜引見孫海潮。但一個星期過去了,卻毫無音訊。馬李亞娜是個辦事「落地砸坑」的女人,既然玉璧已經撒出去了,不能沒有結果。她便再次出資託人托到省里,省里一個和孫海潮平級的廳長答應幫忙牽線。於是,沒過幾天,這個廳長就來到平川,把馬李亞娜和孫海潮聚到一個餐桌上。從此以後,馬李亞娜就和孫海潮單線聯繫了。她在一個咖啡館里單獨約見孫海潮,說:「你的朋友郭曉紅拿了我一塊價值十萬的玉璧,但至今不肯讓我見你,你得防著這個女人!」這可能是女人的天性,當兩個女人面對同一個男人時,不由自主就產生一種競爭心理。但她不知道孫海潮與郭曉紅的關係有多深。事後孫海潮裝模作樣地把那塊玉璧拿回來還給了馬李亞娜,說:「郭曉紅該辦的事沒辦,當然不能收受禮物。」顯得十分廉潔。但是,他對馬李亞娜進入了金玫瑰花園項目的請求,始終沒有回應,只是無償地為她提供了一些資料。這就在馬李亞娜面前虛晃一槍,讓馬李亞娜感覺,對孫海潮應該辦更實質性的事兒,小打小鬧給點東西解決不了問題。於是,她便在郭曉紅和孩子身上動了腦筋,一鼓作氣地將那娘倆鼓搗到加拿大去了。
當然了,孫海潮單獨和丁露貞訴說這個問題的時候,是作為自己廉政的例子來說的,他只說還回了玉璧而不提郭曉紅母子已經遠走加拿大。當時丁露貞還真是對孫海潮有了幾分好感。市政府那邊的班子成員很少有主動向她談思想的,孫海潮是個例外。而且,孫海潮每次見她的時候,都要先表白一通自己如何愛慕和崇拜她。使她對孫海潮暗中養了私生子採取了一種容忍態度。後來她認識到了自己的荒唐,但當時卻不是這麼想的,當時她想的是如果讓孫海潮斷子絕孫當了絕戶頭是不人道的,對這個問題她應該裝聾作啞。當時她怎麼就不想想黨紀國法呢?是啊,如果想了,那就不是丁露貞了,而且沒有後來的故事了。當然了,她知道孫海潮有個私生子的時候,那個私生子已成既成事實。她不可能讓人把孩子掐死,但處理孫海潮卻是理所應當的,降級,處分,直至開除,但她都沒做。時隔不久,她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問題上做得不夠妥帖,便跑了一趟省城,與平川市老書記、現任副省長馬齒莧見了一面。
兩個人談完話以後,馬副省長請丁露貞在省城一家飯店吃了飯。飯桌上,馬副省長說了這樣的話:「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性格開朗,感情外露的女子,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當其表現為優點的時候,就心胸開闊,為人大度,一派大家風範;當其表現為缺點的時候,就容易把別人帶進溝里。孫海潮顯然首先被你帶進了溝里,但他很聰明,反過來又把你領進溝里。你對他養了私生子採取了容忍的態度就是證明。」丁露貞道:「老領導,你說這事應該怎麼辦?」馬副省長說:「你們倆都應該受到處理。」丁露貞神色黯然道:「我知道我是難逃其咎的,要處理就處理吧。」馬副省長說:「你不後悔對我說了這個問題嗎?」丁露貞道:「不後悔,因為您是我最信任的人,現在連您都不能認可,那我就甘願受罰吧!」馬副省長道:「你為了別人受這種懲罰,值得嗎?」丁露貞道:「我也無能為力啊!」馬副省長道:「不是有我嗎?」丁露貞有些驚訝,「您的意思――」馬副省長道:「我要出面保你。但這個問題到此為止,你不要再對任何人講了。孫海潮不說,你不說,我也不說,這個問題就讓它爛在三個人的肚子里。再過幾年,咱們退休的退休,調走的調走,那時候,誰再問起這個問題,我們就一推六二五,一問三不知!」丁露貞是個多疑的人,此時就正話反聽,漲紅了臉道:「這是您的心裡話嗎?您怎麼會這麼說?您在試探我吧?」馬副省長此時就走下座位,來到她的身旁,摟住了她的肩膀,接著便捧起了她的臉頰,長時間注視著。她當時什麼都明白了,老領導原來是一直暗戀自己的。於是,她趁熱打鐵,說出了馬李亞娜捲走13個億的糟心事。她告訴馬齒莧,在這個問題上她要負主要責任,因為單種煙和孫海潮都徵求過她的意見。
馬副省長道:「你不能這麼簡單就把責任攬到自己頭上!13個億是什麼概念?如果弄你個瀆職,不槍斃也得無期!你怎麼不想想,始作俑者是誰?是孫海潮和單種煙,他們把純業務問題拿來請示你,不是成心要你的好看?房地產業務你能懂多少?連我這個干行政的都說不清,更別說你這個干黨務的!不是我心太臟,我現在就想,萬一是孫海潮和馬李亞娜聯手作案呢?至少是孫海潮拿了好處縱容馬李亞娜作案呢?現在什麼都沒弄清,你幹嘛要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即使出現最差的結果,省里不是還有我嗎?你還可以到省里找我這條最後的防線啊!我老了,無所謂了,如果出了問題就處理我好了!」丁露貞聽了這話激動得不能自已。她緊緊抱住了馬副省長的腰,把臉頰貼在馬副省長的寬闊的胸脯上,兩行熱淚汩汩而下。
我忍不住問:「他怎麼你了?是親你了,還是――」丁露貞打斷我說:「別想這麼齷齪,我們倆點到為止,沒有更深入的接觸。你以為我們還是二三十歲激情四溢的小青年啊?就算碰出感情火花,又能走得多遠?」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看著她。在小茶館的單間里,節能燈管因為越燒越亮,屋裡顯得慘白。此時,她已經被自己的話感染了,感動了,十分神往地看著眼前茶盅里紅褐色的茶湯。我似乎明白了,當她被男人愛著的時候,她之所以採取了一種寬容的態度,是因為她很容易被對方打動。即使對方做得過火,她也不發作。我忍不住問道:「你愛他嗎?」她說:「不愛。但我喜歡他,因為這些年來一直是他支持我,提攜我。」我說:「那是工作,是他應該乾的。你既然不愛他,為什麼接受他?」她說:「我一直認為,愛別人與接受別人愛都是符合人道主義的,反之就是相反。」她說完這話,垂下眼睛,像個小女生一樣非常羞赧。我看了一眼她的臉龐和嘴唇,在她這個年齡段里這臉盤是算得上生動和靚麗的,嘴唇也算得上是豐腴和性感的,難怪連老領導都不能自控,誠如他自己說的――被帶進溝里了。「康賽,我之所以和你說這些,是想請你更多更全面地把握我身邊的亂事,最終看清我屬於什麼問題,應該採取什麼態度,需要我做的,我會主動去做。」
此時我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任晶晶。假如當初不是老書記看上了丁露貞,也許河梢區提起來的就是任晶晶而不是丁露貞。那麼任晶晶就很可能走出一條光輝燦爛的路,做了市委書記也未可知。但現如今任晶晶已經人不人鬼不鬼了。雖然任晶晶本人可能還意識不到她身處環境的險惡和前景的暗淡,但我這個局外人早已對此一清二楚!任晶晶至今也不會想到丁露貞身後站著一位馬齒莧副省長,那才是左右她命運的人!但事已至此,即使知道,也已經於事無補。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鑄成了。我對這些浮雲般的亂事沒有好感,因為此時我還沒有想寫小說的念頭。一個寫手能夠近距離走近另一個人,對於寫作無疑是有助力的。而沒有機會走近一個領導者的人,可能會按照某種模式為領導者畫像,感覺她應該是什麼樣,不知道她其實是另一種樣子。我沒有專門了解過丁露貞,但我在與她的一次次接觸中,見識了她的一個個片段,而把這些片段拼接起來的時候,一個人的基本輪廓就呈現出來了。當然了,表面的東西有時候也不能反映事物本質,而且一個女人畢竟不可能把自己的所有隱私都說出來,總會有所保留。誠如她自己所說,「點到為止」。在此我也必須申明,丁露貞就是丁露貞,她不能代表所有的女領導。別人可能比她做得好,也可能還不如她,什麼情況都可能存在。但我只寫丁露貞,只寫一個個案。
我怕她回家太晚,就打斷了她,擁著她走出茶館,並陪著她上了計程車,一直把她送回家。待我回到露潔母親家,已經夜裡一點多了,露潔在看電視等著我。「你以後別這麼晚才回來,尤其和我姐在一起不能這麼晚。我倒不是怕你們倆怎麼樣,我是怕被別人看見影響不好,人嘴兩張皮,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們何必找那麻煩呢!」我說:「是,我聽你的。」便脫了衣服進洗手間沖澡。回來以後就摟住露潔親熱,待露潔興緻上來了,我就提出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真的離完婚了?那個綠本在哪兒,能不能讓我看看?」露潔摸著我說:「別提那個破本了,你一提就又讓我想起陳成了,哭哭啼啼,黏黏糊糊,拿不起放不下,哪像個男人!現在我一想他就感覺膈應!」說著便把我撲倒了。自從我和露潔續上關係,我們就保持了天天都做愛的玫瑰記錄。此時,她壓在我身上說:「康賽,明早陪我去醫院拆線吧,已經到日子了。」我說:「我去你們醫院不好吧,還沒結婚,再說,明天還要跟你姐商量下一步應該怎麼辦。至少現在對女記者要有個交代。」我簡要說了女記者的事。露潔道:「那些人怎麼這麼下作?簡直是無法無天!我們國家還有沒有法律了?」我說:「這些人恰恰是執法者,他們依仗手中的權力為所欲為,令人髮指!」露潔從我身上滾了下來,躺在一旁,我知道,此刻她沒有興緻了。她說:「把我腦袋砸破的那個人你們也得找出來,繩之以法,絕不能讓這樣的人逍遙法外!」我說:「會的,一個都不能少!」但我知道,此事涉及劉志國,我直截了當去問他,他肯定什麼都不會說,調查將是艱苦的。這時露潔突然又翻身爬了上來,說:「明天你抽一點時間,趕緊和劉梅去街道辦事處領綠本吧,然後咱倆也把紅本辦了,否則夜長夢多!」
「紅本」是結婚證,「綠本」是離婚證。按照中國傳統的觀念,紅色是圖個吉利。而綠色就有點現代的意思,如「綠色通道」,可以各走各的路了。也可以這樣說:結婚了表示沒有自由了,相當於紅燈,離婚了表示又有自由了,就變成了綠燈。我說:「行。」但一想到和劉梅解除關係,我立即偃旗息鼓了,再也興奮不起來。任露潔怎麼折騰也無濟於事。那其實是我心裡一個新生的痛。無辜的劉梅啊!我打定主意,轉天一早就去找劉梅,其他事都先放下。想好了,我就摟著露潔進入睡眠狀態。這是我與露潔同居以後破天荒消停下來的夜晚。
但轉天我卻找不到劉梅了。打手機她不開,打她公司電話也沒人接。我還特意往家裡跑了一趟,我怕她感冒了躺在家裡,可是家裡也沒有。我的額頭上立即冒出汗來。不得已我到她們公司找她,結果她的同事說:「今天她根本就沒來上班。」我問:「是不是你們老闆派她外出了?」同事說:「那你去問問老闆好了。」我便立馬找老闆去。誰知老闆說:「我根本沒派她外出,剛才我還打她手機,想問她點事兒,可是她不開機。我還想告訴你,她這麼做可不行啊,如果家裡有事必須事先請假,我們公司還不是連請假都不準的單位,可是,你不能愣蹲啊!」我想告訴老闆,我和劉梅即將解除關係了,我也不知道她的行蹤。但我沒說,我害怕劉梅會因此在公司受氣,人們會因此看不起她。現在的人們多勢利啊!
我走出劉梅的公司,就來到兒子所在的中學。找到兒子班主任辦公室,我自報家門,說想見兒子一面。我本來是打算問問兒子:你知不知道你媽去哪兒了?可是班主任說:「你兒子康柏今天根本沒來上課。」啊?當時我腦袋就嗡一下子脹大了!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能是班主任看出我臉色不對,連忙拉過一把椅子讓我坐下,說:「你等一會兒,我去教室看看,也許現在他已經來了。」便急忙出去了。班主任是個五十齣頭的女同志,也隨著我漲紅了臉,很負責任的樣子。但幾分鐘以後她就回來了,說:「同學們都說康柏今天沒來!」她壓低了聲音問我:「是不是你們夫妻倆鬧矛盾了?兩口子打架最容易傷害孩子,有的孩子就因此而離家出走了,連學也不上了!」班主任的話一下子把我提醒了――有可能兒子知道了我和劉梅鬧離婚的事,然後離家出走了,而劉梅沒上班去追兒子了!否則還會有別的可能嗎?
我走出學校,茫然地看著馬路上穿梭的車輛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在想,兒子可能去了哪裡?劉梅的娘家在外地,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帶兒子回老家,因為兒子還在上學,放暑假也沒到日子。細想想,這些年來,都是劉梅帶著兒子,從送幼兒園開始,天天接送;接著,就上小學,也是劉梅天天接送;後來兒子漸漸大了,長高了,不用接送了,但劉梅仍舊習慣性地天天陪兒子走一段路,然後才去上班。現在兒子上了初中,娘倆的習慣仍沒改變。而日常兒子的一切吃喝拉撒睡的生活問題,一切良好習慣的養成,都是劉梅一手操辦,我從來沒管過,甚至都很少問。包括家長會,我一次都沒去過。此時想起來這些,我突然感到了內疚!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也突然感到不對勁兒,劉梅去追兒子,用不著把手機關機啊!難道她的手機恰巧沒電了?世界上有這麼巧的事情嗎?這時,我又想,兒子因為從小跟著劉梅,對我沒有什麼依賴,我離開他們,兒子不應該反應這麼大!於是,驀然間我就推翻了兒子離家出走的猜測,一種不祥之感立即湧上心頭!
我從手機里調出劉志國的手機號,立即給他打過去。因為,我猜想,如果出了意外,就是劉志國乾的!結果一上來劉志國就矢口否認,說:「你們家的事問得著我嗎?我知道你老婆兒子去哪兒了?」但他一轉口就又說了一句:「你也不想想,為什麼別人家裡沒有這些事,偏偏你們家出事?」然後就掛了電話。他的后一句話立即引起我的警覺――為什麼偏偏我們家出事?劉梅是個安分守己的女人,做不了什麼大事也不敢做出格的事,兒子天天上學也不可能做什麼事,他們娘倆即使做了什麼事也不可能讓劉志國知道。推理下來,就是我的問題了,這幾天我調查了任晶晶和烏梅,調查了女記者,還和丁露貞接觸頻繁。而劉志國得意地問我:「為什麼偏偏你們家出事?」顯然是對我發出了警告,那麼,推理下來,就有可能是他對劉梅和兒子做了什麼!即使不是他乾的,他也知道他們的下落!我曾經聽高松公司的老闆高松說過,是劉志國叫人把他打成傷殘的,顯而易見,劉志國是個外表斯文卻心狠手毒的人!
我立即打車跑到了機關。我必須儘快把這件事告訴丁露貞。丁露貞神情冷漠地聽著,聽完就把一個茶杯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摔得碎瓷四處飛濺。「太猖狂了!」她咬牙切齒道。我說:「現在還不敢肯定。」她說:「事情明擺著,還要怎麼肯定?」她抓起桌子上的電話,啪啪啪就按了一串號碼,接著,就說起來話,而且,我一聽就知道對方是誰了。「你在辦公室嗎?說話方便嗎?急,很急!我想請你馬上來平川一趟!好,見面再說!」她把電話撂下以後,就走到長沙發跟前,一側身就躺了上去,全然不顧我就站在旁邊。她穿的是中跟皮鞋,一動就踢到了我的腿。我說:「是不是馬副省長?」她不說話,只是一隻手用手指掐著額頭,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便一骨碌爬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接電話。只聽她說:「馬上到平川開發區招待所?好,我馬上到。把魏宇明也叫著?好,我馬上通知他!」丁露貞放下電話,馬上又抓起來,給魏宇明撥電話。魏宇明是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我知道這個人。我突然悟到,馬副省長是到開發區借聽魏宇明彙報的名義約見丁露貞,不讓人覺得他和丁露貞過從甚密。而且開發區遠離市區,去那裡不會引人注目。聰明老到的人啊!
我們倆飛快地把門鎖了,然後下樓,路過一樓辦公廳秘書長裴雲心那屋時,她拐進去與裴雲心說了幾句話,我估計就是告知一聲。而我已經先行一步到小車班把司機叫了出來。給丁露貞盯車的是專職司機肖海亮,一個年輕的複員兵。他把奧迪開出來以後在樓洞口停好,我則站在小車的一側。這時丁露貞從樓上緩步下來了,我說她緩步,是因為我看出她是故意放緩了腳步,表情平靜,不緊不慢地走出樓洞。我當然明白,其實她內心和我一樣緊張焦灼!我打開車門,請她上車,她就信步跨了進去。我給她關好車門,然後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去,同時隨手關了門,告訴司機:「開發區招待所。」肖海亮嗯了一聲便將車啟動了。這段是一個小時的路程,在這一個小時里,丁露貞閉著眼睛假寐,一句話也沒說。我則只悄聲問肖海亮兩句關於股市的情況,因為我知道司機們手裡都有股票。而據劉梅說這個階段的股市正全線飄紅,行情風起雲湧。車走了一半路程的時候,肖海亮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隻手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伸進褲子口袋摸手機。我低聲說了一句:「不要接聽!」把他嚇了一跳,他沒敢把手機摸出來,只是詫異地迅速掃我一眼,便急忙把目光瞄向前方。車裡的氣氛頓時更壓抑了。
到了開發區招待所停車的時候,我對肖海亮說:「記住,在這段時間裡,不要打手機和電話,明白嗎?」肖海亮納罕地說:「明白――可是,因為什麼啊?」我說:「回去以後告訴你。」在開發區招待所的小會議室里,馬副省長一本正經地聽著魏宇明的彙報。魏宇明還真有辭可說,雖說剛剛通知他,即使準備,也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但他還是拉出了提綱,有條不紊地從上半年招商引資,說到開發區的稅收,再說到下半年打算和對經濟形勢的預計,總之聽上去很樂觀。馬副省長聽完以後,說:「魏主任啊,情況不錯,越是不錯越要頭腦清醒。你們平川市最近出了兩件大事,一件是副市長孫海潮意外死亡,一件是檢察長武大維雙規,說明平川市反腐倡廉工作任重道遠。你現在找間屋簡單寫個提綱,把那兩個人在開發區的非正常活動說說,順便談談開發區存在的問題。去吧,給你半個小時準備時間,我就在這屋等著!」
魏宇明急忙點點頭站起身往外走。馬副省長示意我去把門關上,然後就問丁露貞:「究竟怎麼回事?」丁露貞便把最近我乾的工作,和現在出的事兒簡要訴說了一遍。馬副省長道:「情況似乎是對應的,康賽這邊工作越來越深入,那邊的報復力度越來越大。很顯然,這一切都是針對你們倆來的。露貞啊,可以說,康賽一來辦公廳上任,就被人家盯上了。因為一處處長這個職位太顯眼了,凡是在機關工作過的,沒有不知道這一點的。而且人家一深究,發現康賽是你的准妹夫,那注意力立馬就集中到你這兒了。市裡發生了那麼多亂事,你陣前換將,換的還不是別人,而是自家人,你想想,對手不得氣死?而且,情況也很明顯,並不是說孫海潮死了,武大維雙規了,平川市就安靜了,就變成太平盛世了。事情完全不是這樣,那些人要為掩蓋自己的劣跡做出種種努力!」
馬副省長對形勢的分析高屋建瓴,一針見血。接著他說:「平川市公安局人員構成十分複雜,我在的時候還比較正常,我走以後,武大維來公安局當副書記、書記和一把局長,據說安排了很多自己的人。這就對目前清查武大維和孫海潮問題造成極大阻力。那些人必然會私下串通,建立攻守同盟。當然,我們首先應該確定一點,那就是,武大維提起來的人,也不一定非幹壞事。他們有可能站出來建立一道屏障,讓查處武大維的工作不好進行,但他們未必膽大妄為禍害老百姓。但我說的是大多數,不能排除極個別人為了既得利益鋌而走險。副局長任味辛是我一手提拔的,早就想調走了,找我找了好幾回,他說他與武大維那些人融不到一塊,但我始終沒同意,因為我想在公安局摻沙子,我想隨時聽到來自公安局的真實的聲音,問題是這就讓任味辛為了難了,也受了罪了。天天像個地下黨一樣過日子。我現在把他叫來,聽聽他怎麼對付眼下的局面。」說完,馬副省長便掏出手機給平川公安局打電話,找任味辛。找到以後就叫他立馬到開發區招待所來一趟。就在這時,魏宇明推門進來了,馬副省長就說:「已經中午了,該吃飯了。你長話短說,爭取十分鐘說完,一會咱們上飯桌上補充。」
這就讓魏宇明感覺省領導對這塊工作既格外重視,又沒占太多主要時間,因為馬齒莧畢竟是副省長,是行政幹部,不抓黨務和廉政,這麼做全在情理之中。半個小時以後,當大家都坐在小餐廳的時候,任味辛風塵僕僕地趕到了,他一進餐廳就大聲嚷嚷:「無功受祿,無功受祿!什麼都沒幹先喝酒吃飯!」馬副省長呵呵笑著說:「是啊,你明白就好!下面就看你的表現了!」任味辛一聽這話便從魏宇明手裡搶過酒瓶子,挨個給大家斟酒,然後就挨個向大家敬酒。此時,坐在一旁的我一言不發,只是看著。本來我的職位最低,應該有所表現的,但劉梅和兒子沒有下落,我的心裡火燒火燎的,怎麼會有心情鬧酒呢?大家喝完酒吃完飯,魏宇明就安排馬副省長去招待所房間休息,丁露貞和任味辛便隨了去。我則進了旁邊的房間――這是規矩,領導者吃完飯要休息的時候,秘書是應該迴避的。而魏宇明只在馬副省長屋裡待了一分鐘就出來了,來到我的房間和我閑聊起來。讓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不是馬副省長那條線上的人!同時也再次讓我佩服起馬副省長,他出其不意,劍走偏鋒,偏偏找一個不是自己心腹的單位來掩飾自己,不是藝高人膽大是什麼?而且不是更安全?
我正跟魏宇明閑聊,丁露貞突然過來叫我。我急忙跟著她來到馬副省長房間。見他們坐在沙發上表情嚴肅,神情緊張,我的心裡便也驀然間一塊石頭懸了起來。任味辛道:「我手底下還是有幾個比較可靠的弟兄的,回去以後我就安排他們立即投入行動,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劉梅和孩子。為避免新的意外,我派一個弟兄作為警衛和保鏢跟著康賽――康賽,你要想辦法安排好這個弟兄的吃住,讓他一分鐘也不離開你!」聽了這話直嚇得我毛骨悚然!這麼說我的處境已經十分危險了!交待完以後大家就分手馬上投入行動,任味辛率先站起來與馬副省長擁抱了一下就走了。丁露貞也站起來,含情脈脈地與馬齒莧對視,在用眼睛說話。馬副省長沒擁抱她,只是和她握了下手,拍拍她的肩膀說:「沉住氣,以平和的心態迎接較量!」當馬副省長轉向我的時候,只是看我一眼,沒和我說話。
我隨著丁露貞離開馬副省長的房間,回到我的屋裡,而這邊的魏宇明早就離開了。丁露貞把門關上,然後突然抱住了我,說:「康賽,我快支撐不住了!」其實她說出的話正是我要說的。我無言地伸手摟住她的腰,聞到了她頭髮上洗髮水的餘味和一股與露潔相似的體味,我沒有心思咀嚼丁露貞在我懷裡是什麼感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我說:「大姐,我心裡也亂極了。」她點點頭,說:「我明白,全是我造成的,是我一手攪亂了你的生活,我對不起你!我本打算擁抱馬齒莧來著,但我一剎那間就想明白了,我最應該擁抱的是你,康賽!」我也點點頭,但我沒說話。作為一個城市的一把書記,發生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是難逃其咎的。而作為我的大姨子,我有理由有責任幫她窺測方向收拾亂局走出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