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快起來,這位大小姐,媽媽這個時候早就疊好被子了。"敏彩拉過姐姐的被子,催促道。
"你就不要管了,一會兒我會疊好被子的。"恩彩閉著眼睛,不耐煩地咕噥著。
恩彩的酒早就醒了,頭腦也清醒了不少。她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在那家小酒店裡,她和車武赫一起喝酒,還接吻了……她全想起來了。只是,她怎麼也回憶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怎麼,姐姐發什麼呆啊?"敏彩沒好氣地說。全家人都已知道恩彩和那個新來的崔允的經紀人在酒館里發生的事了。
"宋敏彩,現在是諮詢問題的時間。"恩彩一把將敏彩拉進被子里。
"姐姐真夠可以的,什麼天大的秘密必須得在被窩裡諮詢啊?"敏彩很不滿。
"這個……啊,這個……"恩彩的臉都有些紅了。真是難為情啊,做出那樣的事情,怎麼好開口呢。
"快點說!再不說我可要遲到了。"敏彩看看手錶,催促道。
"昨天……昨天是誰背我回來的?"
"爸爸。"敏彩說,然後,警告姐姐說:"媽媽在給你煮魚湯,不想被湯勺打的話,你就趕緊逃吧!"
"你看看我的嘴唇吧?"恩彩用手摸著自己的嘴唇問道。
"嘴唇怎麼啦?"
"怎麼樣?像不像是被親過的嘴唇?"恩彩問。
"嗯?"敏彩還從來沒聽到有人問這樣可笑的問題。所以感到吃驚和奇怪。
"唉,我記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是夢非夢的。"恩彩眼神有些迷惑,然後把嘴唇湊近妹妹,"再仔細看看,是不是像親過的嘴唇?"
"啊?被親過的嘴唇應該是什麼樣子的?"這問題真的是連敏彩這樣的"愛情通"也被考倒了。
"我不知道啊,從來就沒接過吻。"
"這個,我也不知道。"敏彩愛莫能助地聳聳肩。
"你看過很多書,你該懂得這些的。"
"只是理論上知道一點而已,沒有親身經歷過。要不要拿塊放大鏡照照?"敏彩給她出了個餿主意。
恩彩竟然覺得這主意不錯。真的拿起放大鏡照起來。
"嘴唇好像擦傷了,而且還有點腫。"敏彩拿著放大鏡,像個醫生那樣專業,"把嘴唇嘟起來看看?嗯,以我個人的觀念,診斷你是接過吻了。"
恩彩聽到敏彩的診斷結果,難過得都要哭了。
"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只有再次經歷才會想起。為證實這一點,你可以跟那個人再吻一次。"敏彩建議道。
對於妹妹的建議,恩彩可不敢接受。"宋恩彩,你瘋了嗎!我跟個小孩子諮詢什麼。算了算了。再吻一次,打死我宋恩彩,我也不會這麼做的。這一次已經夠噁心的了。哼,那個可惡的傢伙,乘人之危,竟然做出那樣卑鄙無恥的事情……哎呀,現在一想起來,我都要吐了,不行,不行,我得立刻刷牙去……"
恩彩對著鏡子拚命的刷牙,可是,一邊刷牙,腦子裡總是出現昨天接吻的畫面,所以恩彩越想越氣,"如果再讓我看到那個卑鄙無恥的傢伙,我一定要狠狠地揍一頓,趁別人喝醉酒吻別人,這算什麼?……如果再讓我看到你,我一定要殺了你,一定會的!你最好求老天爺,別讓我看到你!如果讓我看到了,你會倒上八輩子霉的。我保證!!……"
就在離恩彩不遠的地方,武赫睜開眼。好陌生的房間,好陌生的床,這是在哪裡?怎麼回事?武赫抬起昏沉沉的頭,翻過身,一眼就看見了熟睡的崔允。他趴在床上,像個小孩子一般的沉睡著。
武赫不忍心弄醒他,悄悄下了床,出了房間,走下樓去。這是武赫第二次來到這個家。這個屬於媽媽和弟弟的、卻不屬於自己的家。這裡溫暖、溫馨、富有,而且處處都滲透著親情、母愛。只是,沒有一點是留給自己的。
牆上的那張巨幅照片再次吸引了武赫。被無限放大的媽媽的眼睛,似乎就這樣溫暖地看著武赫,似乎對著他說:"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啊,快過來,到媽媽的身邊來吧……"武赫不由自主地走上前,輕輕地撫摸著照片上媽媽的臉,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唔,媽媽,我的媽媽真漂亮……原來我有這樣一個漂亮的媽媽……"可是,當他看到緊緊依偎在媽媽身邊的崔允時,武赫心中就生出一股莫名的嫉妒心……這嫉妒的心,讓武赫突然從幻覺中清醒過來……
——你媽媽,為了自己的前程,她什麼都做得出來……你媽媽她就是這種人……
那老人的一席話又在耳邊響起。
絕望與怨恨再一次將武赫擊倒了。武赫再也支撐不住巨大的絕望,他慢慢地滑到地上,人,冰冷到了極點……
"哐哐啷啷……"一陣刺耳的聲響將武赫驚醒。然後,他又聽到一個女人的"哎喲哎喲"聲。
"媽媽怎麼啦?媽媽出什麼事啦……"武赫聽出是媽媽吳德希的哭聲,本能的從地上爬起來,循著聲音直奔向廚房。
"別動!站著別動!"看到媽媽站在一疊摔碎的瓷盤碎片堆里,而且,腳上還流著血,武赫心疼地大叫,差點脫口而出就喊成"媽媽,別動……"了。
武赫衝進去,顧不得自己也光著腳,把媽媽抱出來。然後跪在她面前,一邊把她腳上的玻璃碎片取出,一邊問:"藥箱在哪裡……"
"允啊,允呀……"吳德希並不理會武赫,只是一個勁朝樓上拚命哭喊。
"藥箱在哪裡?快點兒,我問你藥箱在哪裡……"武赫再也忍不住了,像瘋了一樣大喊大叫。
吳德希只是喊著允的名字。腳底的傷口,血流不止……武赫急瘋了,連忙從自己的白汗衫上撕下一條布來為她包紮傷口。
然而吳德希根本就沒在意眼前的這個男人,她仍舊喊著允的名字,一看到允出現,立刻瘸著一條腿朝兒子走去。
"媽媽,腳怎麼啦?"允著急地問。
"那個人怎麼在我家裡?允,是你帶回來的嗎?"吳德希用責備的語氣問。
"哦,我昨天晚上把他帶到家裡來的……武赫哥昨天喝醉了……"允淡淡地說。崔允昨天看到武赫對恩彩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心裡一直耿耿於懷。
"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的把一個-陌生人-帶到家裡來呢?允啊……"
武赫跪在那兒,他看著媽媽吳德希看著崔允時的關切,"叫人感動得想要流淚",然而,那眼睛轉向自己時,卻是極端的冷漠和厭惡,是的,冷漠,厭惡,甚至,她都不願意轉過頭來看一下自己。武赫清清楚楚地聽見那冰冷的聲音:"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的把一個-陌生人-帶到家裡?"——媽媽,我也是你的兒子,我怎麼就是"陌生人"呢。媽媽,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一陣絕望又涌了上來,武赫站起身,朝門外走去。他一刻也不想留在這個地方。對他來說,一切的希望都在這裡,與此同時,一切的破滅也在這裡。
武赫模模糊糊地走出了門,他的手被瓷片劃破了長長一道口子,血流不止,可他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或者說,比起心痛的感覺,手上的傷口的疼痛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他模模糊糊地走到花園,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一陣暈眩,模模糊糊地感到一個女孩撞在他身上,又在模模糊糊中,彷彿看到那個女孩——就是那個宋恩彩,拿著湯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狠命地打著自己……他站著,一動不動,一點都不感到疼痛,他早已失去了感覺……
他在模模糊糊中回到了家,他好像聽到了小外甥的尖叫,然後又是一陣的慌亂,那個老人急忙出來為他包紮傷口。
酒精抹上傷口的一剎那,他被這種尖銳的疼痛弄醒了。
"為什麼,我媽媽是誰,為什麼要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該怎麼做,老傢伙?"武赫從閔賢石那兒抽回受傷的手,一把將面前的臉盆掀翻,像發瘋的獅子一樣,絕望地喊。
"做你該做的就可以!"閔賢石先生慢吞吞地說出這句話,低下頭,繼續給武赫包紮傷口。
"做我該做的?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是該做的?"武赫看著閔賢石先生拎著水壺的背影:"報復嗎?這麼說,我應當這樣去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