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崔允和媽媽拍照一直拍到下午兩點多鐘,恩彩早已餓慌了。她突然想起了那個人。
是啊,最好把崔允和太太要辭掉他的決定提早告訴他。說真的,如果那個人,僅僅是做崔允的經紀人,也就沒那麼討厭。問題是,那個人說喜歡自己。可是,自己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那個人啊。趁太太和崔允還沒有正式通知辭了他之前,先告訴他,到時候雙方也不會那麼難為情了。而且,我也要明確地告訴他,叫他放棄喜歡自己的念頭……
咦,那個人呢?他去哪兒啦?恩彩在拍攝現場四處尋找武赫,可是,就沒看到那個人的身影。去哪兒了?會不會去湖邊了?
恩彩朝湖邊走去。湖四周都長滿了蘆葦,風一吹,綠油油的一片,可真是美啊。恩彩沿著湖邊的蘆葦叢一路尋找武赫,可仍然沒有見到武赫的影子。
"車武赫,車武赫,你在哪兒?"恩彩大聲喊著。
"澳洲的天空比這裡的天空還要漂亮。"
武赫的聲音飄進恩彩的耳朵。恩彩循著聲音找去,撥開有一人高的蘆葦叢,看見那個傢伙正悠閑自得地躺在一塊草地上,頭枕著雙肩,嘴裡叼著一根小草,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眼睛望著湖上的天空。這個人看來還不傻,還挺會找地方的。不過,他剛才說什麼來著?我們國家的天空沒有澳洲的漂亮?
"我們國家的天空也很漂亮!"恩彩帶著愛國主義情感說。
"澳洲的天空更美。"
"那你就去澳洲啊。如果澳洲真那麼漂亮,就回去,賣國奴!"恩彩跑過去,站在武赫的面前大聲說。
"那裡現在會是什麼樣呢?會比從這兒看更美更酷嗎?"武赫好像根本就沒聽到恩彩說什麼,仍然望著天空,自言自語地說著。
"那麼好奇,就去看看啊……"
"我馬上會去的,要不了多久,就會去的……"武赫悠悠地說,好像壓根就不像是對別人說,而是對自己說一樣。是啊,一想到自己過不了多久,就會死去,武赫就感到難過傷心,同時,又感到高興。因為只有死,才可以回到女友智英的身邊。
恩彩聽到武赫說這話時,聲音好酸楚,好傷感,覺得有點難受的滋味。而且,從側面看過去,恩彩甚至看到武赫眼裡滲著淚水,心裡感到很內疚。
"這個人從遙遠的澳洲來到韓國,找自己喜歡的女人,然而,那個女人卻並不喜歡他……還有,他在澳洲時,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他肯定很想回澳洲去,但是,他身上又沒有錢……真是好可憐啊……"恩彩難過地看著武赫想。
武赫拎起地上的衣服,走在前面。恩彩緊跟在後面。
"你有錢買機票嗎?要不我幫你買吧……允就會辭了你,已經這麼決定了。我覺得這樣很好,與其疲憊不堪,不如趁還沒有開始,乾脆就不要開始了。趁我們還沒走得太近,感情還不太深前,應該趕快結束,也免得到時雙方受到更大的傷害。所以……"恩彩滔滔不絕地說著,可是,當她說到這兒時,才發現,那個人早已經走到前面很遠了。
崔允他們拍攝的地方是離市中心有點遠,四周連一個像樣點兒的餐廳都沒有。崔允和媽媽、恩彩、武赫及攝製組的人員只得在一個路邊的小餐館里解決吃飯問題了。
"噢——!這……真噁心,怎麼能把手指伸進湯裡面去呢……這個,是野獸吃的嗎?……哎呀,不吃了,我要吐出來了……"一向出入高檔餐廳的崔允媽媽,哪裡能忍受得了小餐館里的飲食方式?所以,她開始指手畫腳毫不顧及地批評起這個餐館里的菜和老闆娘的習慣了。
老闆娘哪裡肯忍受面前這個可惡的老女人對自己的菜和手藝說三道四,她簡直氣壞了。尤其聽到那個可惡的女人不停地當著其他客人的面,說自己做的菜是"野獸吃的……"時候,老闆娘再也忍不住了,將擺在被這個女人說成是"野獸吃的食物"朝她臉上潑過去,並且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轉身從鍋里舀來滿滿一勺子粥,準備再接再厲……
當崔允和武赫走進餐館時,眼前的一切讓他們驚呆了。
吳德希坐在椅子上,額頭都被打破了,流著血。當她看到崔允時,就像看到了希望和救星一樣撲向兒子,哭訴道:"允啊,兒子,媽媽被這個沒有教養的女人給打了……兒子啊……"
武赫看到媽媽額頭上的傷口,聽到媽媽哭著喊著"兒子啊……"的時候,一股無名的憤怒將他整個點燃,嫉妒,怨恨,難以磨滅的親情……交織著,他像發了瘋的野獸一樣,衝過去,搶過老闆娘手中盛著滿滿一勺粥的勺子,狠狠地朝地上砸去,將餐館里的桌子、椅子、盤子砸爛。餐館里被武赫弄得狼藉一片。
"住手!你這是幹什麼?住手……"恩彩跑過去,緊緊地抱住武赫。
怎麼可以這樣?整個事情都跟老闆娘沒關係,有錯兒的是崔允媽媽。這裡畢竟不是首爾,又不是市中心,這裡的飯菜也沒有她說的那樣難吃。只是因為崔允媽媽是有錢人,吃慣了高級餐館和餐廳的食物,所以也就這麼挑剔了。況且,太太說的那番話,也確實太傷人了……雖然老闆娘剛才打人不對,可是,看看人家一大把年紀了,多不容易啊。武赫這樣做,真的是太過分了。
武赫瘋狂的舉動,也嚇壞了其他人。這和他有什麼關係?發瘋的應當是作為兒子的崔允才對呀。吳德希驚訝地看著這一切,什麼也沒說。不過,武赫畢竟是為她出頭,吳德希心裡倒是對這個非常討厭的年輕人多了一份好感,這下,她倒不想再辭掉車武赫了。
傍晚時分,拍攝工作終於完成了。不過,恩彩卻沒有和崔允他們一起回來,她說要去附近看一個朋友。
拍了一天的崔允有些累了,在車上躺在媽媽的腿上睡了一會兒,可是沒幾分鐘,他就坐起來了。
"奇怪!朋友?恩彩的朋友我都認識啊。這裡好像沒有她的朋友啊?"崔允突然想起來了,"對了,想起來了,恩彩肯定去那個餐館了……這丫頭!"
"我們不是已經賠了錢了嗎?"吳德希淡淡地說。
將崔允和他媽媽送回家后,武赫在門外悄悄等了一段時間,還是沒見恩彩回來。他早已恢復了平靜和理智,現在想起來,也覺得自己那樣對待老闆娘,真的是太過分了。不過,他更擔心的是宋恩彩那個丫頭。武赫自己也感到奇怪,他怎麼會對這個丫頭這麼關心起來?他想起崔允說的"那丫頭肯定去老闆娘那兒了……"這丫頭真夠傻的,一個人,天這麼黑,呆在陌生的地方,萬一,萬一出什麼事……這事畢竟是因為他的魯莽才引起的啊……況且,這個丫頭如此誠實善良,武赫不由生出了不小的擔心。
武赫開著車,飛快地往回開。天上已經開始下起了小雨,等他趕到那家小餐館時,餐館的燈早已經熄滅了。雨越下越大,瓢潑一般。這麼晚了,還下著這麼大的雨,宋恩彩那丫頭會去哪兒呢?崔允說的一點都沒錯。這世上,還真是沒有誰更了解恩彩的了。連恩彩編的謊話也沒辦法在崔允這兒通過。的確,宋恩彩在那裡哪有什麼朋友,正如崔允所說的,她去了那個餐館了。
恩彩果然去了。看到老闆娘的餐館被武赫砸成那樣,她想起來就覺得很不安。
"這位大嬸因為我們,才會弄成這樣?我怎麼能心安地離開呢?"恩彩來到老闆娘的店子前,看見老闆娘正在辛苦地清掃著地上的碎物。恩彩轉身去附近的店裡買來手套,幫著老闆娘一起收拾。
等到她全身酸痛的從店裡出來,已經很晚了。慌忙趕到火車站,可是,連最後一班去首爾的火車也開走了。恩彩坐在候車室的長椅上,休息一會兒后,才拖著又累又餓的身體走到大街上。
這麼晚了,人生地不熟的,到哪裡去住一晚呢?真是,這是什麼?恩彩迷迷糊糊的,感覺臉上冰冷冰冷的。啊,下雨了……恩彩在黑夜的雨中奔跑著。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前面的一個掛著"旅館"招牌的地方格外明亮……
宋恩彩蜷縮在地板上,一動不動,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武赫躡手躡腳地來到她面前,看到宋恩彩的臉色真的很蒼白。生病了嗎?看樣子病得不輕啊。幹了這麼久的活,又淋了半夜的雨,是鐵人也會生病的。
武赫再也控制不住地伸過手去,幫恩彩理理額頭前濕透的劉海,摸摸恩彩的額頭,天!怎麼這麼燙?!這丫頭髮燒了?
武赫輕輕帶上門,一路狂奔,四處尋找藥店。天這麼晚了,藥店可是打烊了呀。不過,裡面好像還亮著燈。不管了,我一定要買到葯……
武赫捧著退燒藥,餵給恩彩吃。然後,擦拭著恩彩濕淋淋的頭髮、臉和手,替她蓋好被子,將一條熱毛巾敷在恩彩額頭上。一直靜靜地守到天亮。在恩彩醒過來之前,悄悄離開。
第二天,恩彩醒過來,感覺舒服了好多。看著身邊放著不鏽鋼勺子,杯子,還有葯……真是奇怪!可是,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好熟悉啊。難道是,是他嗎?那個暴力派傢伙?
"還給你,假惺惺的。可別指望我說謝謝你!"恩彩把衣服還給武赫,一副毫不領情的姿態。其實,恩彩在內心裡還是很感激他的。從首爾專程開車去找自己,並且還為自己買葯,照顧自己,雖然是因為喜歡自己才這樣做,但是,還是感到有一點溫暖。至少到目前為止,活了25年,還真沒有一個男人為自己做這麼多呢。
武赫接過衣服,根本沒在意恩彩冷冰冰的態度。不過,這丫頭氣色看上去不錯啊,武赫在心裡默默吁了一口氣。他本想問問宋恩彩,"你感覺怎麼樣?"可是覺得有點是在向宋恩彩表功的意思。這丫頭已經叫我別指望聽到她說謝謝我的話呢。
恩彩轉過身的時候,表情突然凝固了一樣,在她的不遠處,江敏珠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眼裡。好久沒有與敏珠見面了,敏珠看上去比從前更漂亮了。"愛情是女人最好的化妝品……"看來,這句話說得一點兒都沒錯啊。算得上是女人的真理了。恩彩也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種失落隨之爬上了臉。
這時,允也出現了。恩彩看到敏珠和允兩個人,走在一起,彼此的臉笑得像朵花兒一樣,擁抱著,十指相扣地拉著手,毫無顧忌地在眾多的人面前展現彼此甜美的愛情……
武赫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恩彩。順著恩彩的眼睛望過去,心裡立刻瞭然了。看到恩彩眼裡流露著羨慕和嫉妒的神情,武赫覺得可笑,但怎麼也笑不出來。呵,這丫頭,光站在這裡發獃有什麼用?發獃就能解決問題嗎?
"喂,石頭腦袋!"這名字倒真是沒叫錯啊,百分之百適合這丫頭。
武赫可不想看到這丫頭在自己面前沒完沒了的發獃。不知怎麼回事,武赫看到這丫頭髮呆的樣子,就像被傳染了一樣,他也會感到全身都難受。
"喂,石頭腦袋,宋恩彩,石頭腦袋!"武赫提高聲音喊道。
"什麼事啊,先——生!"恩彩轉過頭來,看見武赫正用嘲笑的表情看著自己,覺得自己的心思都讓他看出來了,臉都紅了。但還是裝作一種不耐煩的樣子。
武赫似笑非笑地看著恩彩,然後把頭朝旁邊輕輕地甩了一甩,"快看看那邊,那群小丫頭在做什麼?"
允停在附近的汽車被一群女學生團團圍住。她們正鬼鬼祟祟地在做什麼。一看就知道那群小丫頭沒幹什麼好事兒。
"啊……不好了……"恩彩可是見慣了這群傢伙做的壞事。只看一眼,就很有經驗的知道那群小丫頭在幹什麼。
"住手!你們趕快住手,離開這兒,滾得遠遠的……"恩彩邊揮著手大喊大叫,拚命地朝小汽車那邊跑過去。
崔允的小汽車已經被這群小丫頭塗得五彩繽紛,花花綠綠的……上面寫著比如"崔允我愛你……崔允,江敏珠……"
"你們這群小太妹,你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嗎?快走開,上你們的學去……"恩彩氣急敗壞地大聲叫喊著,一個一個的將她們推開,可是,那群小丫頭根本就不把恩彩放在眼裡。
"我再說一遍,馬上走開,不然,我要告訴你們校長……"恩彩真的從背包里掏出本子和筆,挨個問:"說,你們是哪個學校的?快點說,不然我對你們可不客氣了……"
"你算什麼?學校?……"一個長得比恩彩還高還壯的女生用力搶過恩彩手中的本子和筆扔到地上,還不依不饒地去推宋恩彩,把恩彩推得直往後退。
"真是一群沒有修養的小太妹,你們是小太妹,對吧!"恩彩大聲吼道。
"誰是小太妹?是啊,我們就是小太妹,你這個多管閑事的傢伙……"天啊,出現在恩彩眼裡的不再是一隻手,而是一群人的手。恩彩想反抗,想給這些小太妹一點顏色瞧瞧,可剛出手,就被這群傢伙推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宋恩彩,感覺身上,臉上,頭上落滿了雨點般的拳頭……恩彩一點還手的餘地也沒有,只得抱著腦袋,大喊救命。
武赫聽到自己的求救后一定會來救我的。我可是他喜歡的女人啊。他可是因為喜歡我專門從澳洲來的,他甚至因為不相干的太太被人打了而將整個餐館弄成那樣……現在,現在他看到我被這群小太妹毆打,會毫不猶豫的來幫我教訓她們的。
看,他來了。真是太好了,他終於朝這邊走過來了。
"武赫,快救我,快……"恩彩捂著腦袋,冒著眼睛被揍腫的危險,朝武赫看去。
可是,武赫看了她一眼。是,他明明就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被打得這麼慘不忍睹,聽到自己嘶聲竭力的求救聲,為什麼走過來卻不幫我,為什麼還雙手抱在胸前,悠然自得的,像欣賞馬戲團里的猴子一樣?要命的是,這個可惡的傢伙竟然還帶著微笑看著自己在挨揍。這可不是他的風格啊?
恩彩的臉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鼻子也被打出血了……
"喂,你可真是不錯啊,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被打,卻無動於衷地看著……恭喜你了,今天沒有成為暴力派,真是有進步了,該發個純金的獎盃呢……"
恩彩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邊用帶刺的話對武赫說,邊用力地擦著被那群小太妹劃得一塌糊塗的車。是啊,恩彩對剛才武赫的表現非常不滿,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一群小太妹打,卻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武赫非常不滿。真沒見過像這樣冷酷無情的傢伙。
武赫看著被打得滿身是傷的宋恩彩,卻仍然這樣一瘸一拐地為崔允賣力地擦著車子。真是個傻丫頭。你愛的崔允,眼睜睜地看著別的女人投進他的懷抱,卻還這樣為崔允那傢伙賣命?你沒有自尊心嗎,傻丫頭?看來,剛才自己鐵著心腸沒去幫她是對的,這丫頭本來就欠揍。讓她嘗嘗挨揍的滋味,清醒清醒一下頭腦,看她以後還像不像這樣傻乎乎地對待傷了她的心的崔允。
"快點擦,這兒……還有這兒……快點擦……"武赫用蔑視的目光看著恩彩,冷嘲熱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