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務事
坐著我的「香車」回到府里,在門前迎接的還是那個紅鳳,小心伺候我下了車,立馬遞上熱熱的紫銅手爐,我正覺這裡的冬天比現代寒冷,又沒有暖氣空調,連忙抱在手裡。
我一邊往裡走,紅鳳一邊給我披上一件黑色玄狐腋面子貂鼠腦袋裡子的大毛斗篷,一邊責備小綠不小心伺候我的冷暖,我有點不耐煩,說:「又不下雪,這會兒又穿大毛做什麼?」
「雪雖停了,天氣格外寒,大人素來身子弱,國事又重,病了可不是好玩的。」
我懶得跟羅嗦的女人爭辯,乖乖停步讓她系好斗篷的帶子,一不小心瞄到小綠充滿崇拜雙眼發光的仰面看著我,不由心中一暖。
我知道他是跟車的外門小廝,在府里奴才中地位低下,不過卻覺得他伶俐天真,很對我胃口,就對紅鳳說:「今兒起讓小綠去我書房伺候。」
一聽這話,小綠喜不自勝,差點跳起來,周圍的別的奴才紛紛投向他壓抑嫉妒艷羨的低垂目光。
我微微一笑,對他說:「以後要好好乾,不可淘氣。」
小綠連聲應承,又喜滋滋的跪下朝我磕了幾個響頭,我揮手讓他起來,走進了內府。
至於隨侍的紅鳳,如果她有什麼驚訝,也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恭謹淡然地答應,然後蹙了蹙眉,遲疑一下,說:「今早的清兒,我已命人打了她四十家法棍,叫人牙子領出府去了。」
我大吃一驚:「什麼!」
紅鳳突然在我身前跪下,說:「大人,紅鳳自作主張,處罰得是輕了些,可紅鳳思來想去,那孩子素來老實謹慎,並沒犯什麼大錯,要說得罪了大人,也就是名字犯了大人的諱,大人若不嫌煩,給她改了就是,若嫌麻煩,就趕她出去。無論如何,罪不致死。」
我會因為一個下人名字里一個字和我發音相同就要殺人嗎?這紅鳳把一個嬌弱女孩打了四十棍還是因為她秉性善良,要冒險救她,這是什麼世道,什麼人物?
我怒極反笑,「你一直這麼自作主張嗎?」
紅鳳低頭說:「請大人責罰。」
我看著跪在我面前的女子,突然發現這個女人既不怕我,也不恨我,也不巴結我,所以才這樣大膽,這樣寵辱不驚嗎?
在古代也算得一個外柔內剛的優秀女人了,我有點欣賞。
「罷了,以後要責打家人,先回了我再說。給那個清兒送十兩銀子養傷,你考察她素來的品性,若覺得這個人還能用,依舊招回府里。」
紅鳳驚訝的抬頭看我。
我放和緩語氣:「紅鳳,我以前待下頭人太苛刻,以後要慢慢改過來才好,我早上也不是針對那個清兒,而是這樣粗重的事,不該教一個女人來做,就是男人,也不太好,以後馬車上都放個踏腳凳吧。」
紅鳳萬年不變的淡淡臉色終於有了波動,眼中閃過一抹光彩,好像是不信,驚喜,又像是激動,安慰。她急切的目光在我臉上搜索,似乎在尋求某種保證,但她張開嘴,不過平平的說了句「是,大人」。
我的首次「向善宣言」並沒有得到鮮花和掌聲,我有點失望,不過也是,以張青蓮素來所作所為,哪那麼容易取信於人,我還是慢慢來吧。
「紅鳳,姚錦梓現在在哪裡?」
紅鳳對我的突然轉換話題有點措手不及,猶豫了一下,說:「姚……嗯,公子現在還鎖在一貫的三號石牢……」
沒等她說完,怒氣已經爆發:石牢?一貫?竟然這樣對待我命運的美少年!
這張青蓮把自己的床伴如此處置,究竟是什麼東西?黑寡婦嗎?!
我沉下臉來,用壓制怒氣的聲音沉聲說:「還不帶我去!」
風風火火穿越大半個張府,我們終於來到風光與別處大大不同,陰森的石牢。
我看著那低矮醜陋的建築就有氣,走到第三個門前,對前來伺候的獄卒僕役沒好氣地說:「還不快打開門!」
門打開了,裡面光線很陰暗,我好一會兒才能看清東西,只見裡面四壁徒然,只有牆角的一堆稻草,大概是用來睡覺的,靠近門有一個托盤,上面有幾個吃剩待洗的碗碟。總體而言還算乾淨,至少沒有異味。
姚錦梓穿了一襲沒有遮住腳面的簡單白衣,我可以肯定裡面什麼都沒穿,現在寒冬臘月,他又被封住了武功,這幫人也不怕他凍死!
不但如此,他身上的銀鏈還被扣在石牆上的鐵環里,以限制他的行動範圍。
他從我進來就目光冷漠地看著我,那種目光,唉,我都不願意形容,就像是根本不用刻意去敵視仇恨,恨早已融在骨血之中了,很有點蘇軾「不思量,自難忘」的神韻。
基本看來,他的境況很糟,但是還沒有我的最壞設想那麼糟,所以我暫時鬆了口氣。
哪知剛一鬆懈,一團小小黑影就橫衝過來,眾人阻攔不及,他一頭撞在我腰間,小手狠狠一推,口中還高聲罵著:「狗賊!你又來欺負我哥哥!」
原來是姚錦楓,他沒被繫上,還穿著暖暖的棉襖,這孩子力氣甚大,我又虛弱,竟被他推得往後倒下。
這下場面真是混亂不堪,有震驚的,有斥罵的,有驚叫的,幸好紅鳳在我身後,一手托住我的背,將我穩穩扶住,咦,原來她也是學武之人,看來我府里藏龍卧虎啊。
不過,我始終關注的只是我的美少年而已,他在那個臭小孩衝過來時叫了聲「錦楓,不要」,後來見我被推倒,表情卻十分驚異,還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
這時突然有一個長得獐頭鼠目的傢伙衝出來,大概是這裡的獄卒頭子,他一把揪住臭小孩的後頸拎了起來,「啪啪」兩個耳光,大罵說:「小兔崽子,不要命了!」又擲在地上,狠狠踹了一腳。臭小孩被踹得不輕,一時都爬不起來。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我那個美少年十分護崽,從今早就可以看出,豈容得人打他弟弟,當下發出一聲嘶吼,好像野獸一樣,拚命拉扯身上的鎖鏈,要撲過去攻擊那個獄卒。
他武功被封,聲勢居然還很是嚇人,鏈子和鐵環被扯得搖搖欲墜,那個打人的傢伙也嚇得後退幾步,有幾個家丁撲上去要制住他。
他死命掙扎,銀鏈子在他的琵琶骨里穿動,拉扯著皮肉,我看得覺著自己那裡都痛起來,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天哪,真的看不下去啊,我這人雖然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甚至以前整頓收購企業裁起員來也是乾脆利落,被人罵慣了心狠手辣,商場上的腌?手段也見了不止一星半點,可是,這種事情我無法面對。他那鏈子再不取下來,我夢裡都會聽到那種聲音!
可是,可是,要我束手就死,我也做不到啊。
想個什麼主意好呢?
咬咬下唇,突然一個膽大妄為的主意跳了出來。嗯,為今之計,也只好冒險了。
「都給我住手!」我厲聲大喝,終於發威了。
一時寂靜無聲,打人的獄卒也好,踢打哭鬧不休的臭小孩也好,如困獸掙扎的姚錦梓也好,三個把他的身子往地上壓制的家丁也好,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獃獃望著我。
我冷著臉,先是側身叫過紅鳳,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她點點頭,從獄卒腳邊抱起臭小孩,轉身走了出去。
姚錦梓又發威了,更加努力掙扎,一邊凄厲地大叫:「住手,張青蓮,你要把他怎麼樣?」
「閉嘴!」我受不了這種噪音,朝他冷斥了一聲,「我叫紅鳳帶他去敷藥。」
聽了這話,他乖乖閉了嘴。嗯,還算有葯可救。
我冷厲的臉色叫留下來的下人們都嚇著了,我朝那個倒霉的出頭鳥一步步走過去,我每進一步,他就後退一步,等我終於走到他面前,這個獐頭鼠目的小人已經出了一頭大汗。
我不開口,冷電一樣的視線上下打量他,據我的經驗看,他一定是嚇得腿都軟了。
「這裡誰是主子,誰是奴才啊?」我聲音不響,慢條斯理的開口。
對方終於「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我哼了一聲,「在我面前你都如此囂張,背後還不知怎麼作威作福了!」
這個沒用的小人,只會磕頭求饒,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虐待兒童的傢伙,和欺善怕惡之徒,這人不幸就佔了兩個,還長成這副德性,別怪我無情了!
「哪只手打的,就砍下哪只手來……滾出我府里,別讓我再看到你!還有,不許說是我府里出去的!日後要被我發現你打著我的名號在外頭招搖撞騙,就是你的死期到了!」我用陰狠的聲音擲下話來,嗯,現在一定是我今天最符合張青蓮一貫形象的一刻。
那個獄卒很是沒種,開始大聲哭泣哀號,頭磕得梆梆響,身子抖得像得了瘧疾。我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就轉身不再理會,果然平時越狠毒兇惡之徒越是怯懦。
有家丁迅速把他拖了下去,從他們的熟練度和令人驚訝的效率看,談笑殺人對於我一定是家常便飯了。
我拿了鑰匙,親手打開鐵環,將鏈子拉出來,放開姚錦梓。
我有點吃力地把姚錦梓從地上拉起來,他的手十分冰涼,我連忙把身上那件大毛斗篷脫下來,裹在他身上。唉,冬天穿得暖暖的衣服脫下來,誰都會覺得更加寒冷,我哆嗦了一下,身體對斗篷很有些不舍,只好安慰自己說人家更需要。
他冷冷地任我忙乎,不過,那件斗篷帶了我的體溫,很是溫暖,裹上他身體的那一刻,再怎麼也不能阻止細微的舒適和放鬆的表情從他年輕俊臉上一掠而過。
斗篷是為我量身定做,穿在他身上就短了一截,他又沒穿鞋,小腿和雙腳都光著,想來已經凍麻了,我轉身對下人喝道:「愣著幹什麼?去拿衣物和鞋來。」
下人們鼠竄而去。
我手腕一痛,一扭頭髮現他死死捏住我腕子,真的很痛,好像要折了一樣,我忍住痛,皺眉說:「做什麼?很痛,放手!」
他不理會我,狠狠瞪著我的臉:「究竟怎麼回事?你的玉蛛功呢,張大人?」
我心頭一緊,急促的說:「你想死嗎?還是連你弟弟都不顧了?還不放手!」
果然他弟弟是他的罩門,他一下就被我成功轉移了注意力,放開我手腕,一下揪住我衣襟,低吼道:「你把他怎麼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是說去敷藥嗎。」
他將信將疑看著我,搞得我實在很無力。幸好這時下人們把衣服和鞋都拿來了,我便讓開,讓僕人服侍他一一穿好,穿到最後剩我原先的狐裘,下人詢問地看了我一眼,我點點頭,示意也給他穿上。不料穿的時候那傢伙居然手一擋,將我的狐裘揮落在地上,冷冷說:「不必。」
我的小帥哥還挺有骨氣,我又好氣又好笑,不過我向來不和青春期的叛逆小孩一般見識,所以我好脾氣的微笑了一下——雖然不知道在他眼裡是不是奸笑——,舉步走出去,示意他跟上來。
走兩步停下,那個又臭又硬的石頭還在原地待著,一臉不豫,神色冷漠,完全沒有跟上來的意思。
呵,還挺大男子主義。
沒關係,我不跟他計較。
我微笑地看著他說:「麻煩你跟我到書房來一下。」那傢伙才不情不願,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勢跟了過來。
我們在僕人小廝們的簇擁下一路走到書房門口,我在門口停下,讓他先進去,然後對跟著的僕役們揮手說:「你們都散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踏進書房,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姚錦梓那傢伙昂然站在花架和書架的中間,既不看人,也不看書,臉色不但很臭,而且目光呈四十五度往前上方延伸,全然不顧小綠崇拜的目光一直死死追隨他,小臉興奮得發紅……
小綠?對了,那小傢伙也在,已經換了一身新衣裳,整個人透著興奮勁兒。看到我,連忙搶上前要磕頭,被我攔住:「得,得,」我笑說,「老是磕頭,別把小腦袋瓜子碰笨了,——往後請個安也就是了。」
「大人,」小綠扯著我嘰嘰喳喳,「錦貂哥哥也老來書房嗎?我以後常能見到錦貂哥哥嗎?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近看到錦貂哥哥!——錦貂哥哥是我從小的偶像,他那時候從皇宮的城牆用輕功翻出來,整個人好像會飛一樣……那麼多人齊刷刷喝彩……」
這孩子一點都不怕我。
不過,為什麼伶俐的時候伶俐,傻的時候卻這麼傻呢?這時的姚錦梓豈會願意聽人提他的風光舊事?
「好了,小綠,你話太多,」我打斷他,「你去看看紅鳳,叫她給你裁兩件新衣裳,置兩套文房四寶,以後你就是我的書童了,得識幾個字才好。」
小綠樂傻了,連忙答應著打著虎跳往外竄。我目送他的身影離開,又四下張望,以確定沒有人。
會不會有擅長潛蹤的高手埋伏呢?我底下要說的話可不能落進第三個人的耳朵……
「如果你是看有沒有人偷聽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沒有。」清澈微冷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零距離響起,結結實實嚇了我一跳。
我驟然轉身,差點撞到他。
「嚇死我了。」我不自覺輕嗔他,一手撫胸。
大概這個動作和話語都太女性化了些,他有些瞠目不知所對。
我連忙放下手,露出我招牌的溫柔,篤定,漫不經心的微笑,據說我們圈子裡很多人看到我這個美麗的招牌笑容都會出一身冷汗,回家還可能做惡夢,他們非常沒有品位地管之叫「惡毒算計的魔鬼笑容」,我當然是不同意的,他們只是條件反射而已,笑容本身是沒有算計的含義的,並不影響其審美價值。
不知道這個笑容移到張青蓮這個大惡人臉上是何許效果?
結果是,——我的美少年雖然英勇,一臉視死如歸,卻也不覺後退了一步。
討厭,和那些人一樣!我有這麼可怕嗎?
我追上那一步。
美少年沒再退,卻皺眉冷聲說:「你要說什麼就說,靠那麼近幹嗎?」
唉,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連做這麼討厭的表情說那麼討嫌的話時都俊美得叫人心跳!
我正了臉色,說:「其實我今天是想跟你談個交易,一個絕對對你有利的交易。」
「交易?」他現在臉上的表情就算不是免談,也可以翻譯為「我絕對不會相信你」。
「不錯,交易內容是我給你去掉你的鏈子,好好對待你和你弟弟,而你呢,要給我賣命三年。這三年裡,你要聽命於我,當然,我不會讓你作違背你的良心和原則的事,你則要忠於我,不出賣我的秘密,自然更不能傷害我。」
「給你賣命?」美少年不屑的冷笑,笑容在反覆宣告四個字:痴人說夢!
這反應早在我意料之中,我胸有成竹地肯定他沒聽錯:「不錯。」
「我有什麼好處呢?」無比譏誚的語氣。
我深深凝視他,不語。
沉默是很有力量的,每一個優秀的演員,演說家和煽動者在充分發揮言語的力量的同時,都應該擅長利用這種力量。
姚錦梓畢竟還嫩,雖然冷漠如故,已經有他心中的焦躁不安泄露到周圍的氣壓里。
我抓住了他心底最軟弱的一瞬間,開口字字斟酌地說:「我會給你最想要的東西,——三年一到,我的命就是你的。」
他睜大了雖然歷經痛苦而變得深邃,但畢竟年輕明亮的眼睛。
我趁熱打鐵,語氣沉重凝滯:「三年後的今天,這顆大好頭顱我雙手奉上。到時看你是要一刀砍下祭奠你父親也好,喜歡零碎剮我個三天三夜也好,都隨君之好了。」
面對這樣離譜的話,他震驚動搖,不過拒絕相信。重新擺出那種譏誚的冷笑,他說:「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騙三歲小孩都沒人信的話嗎?」
「你以為我會用這種騙三歲小孩都沒人信的話來騙你嗎?」
「你大概是想讓我暫時恢復武功,去幫你做死士,暗殺某個棘手的政敵吧?」
我嘆了口氣:「我已經說了,不會讓你做任何違背你的原則或良心的事。」
「我憑什麼相信你?」
「因為你和你弟弟的命都握在我手中,你別無選擇,只能相信我。」我聲音輕柔,內容卻致命。
但沒等他反應,我語調一變,正色說:「不過,這一次,我會遵守承諾。我張青蓮雖然不是好人,卻一定會遵守自己簽訂的契約。」
我說的鄭重誠懇無比,態度頗有幾分凜然,叫最懷疑的人也會有幾分動搖,他用漂亮的鳳目緊緊盯著我,視線在我臉上逡巡,想找出說謊的痕迹和幕後的真相。
他失敗了。
考慮了一下,他謹慎地說:「我要先知道原因。」
呵呵,就等你這句呢!否則我悉心想好的說辭豈非白費了?
我踱到窗前,低頭,讓風吹動我未束上的鬢邊髮絲,沉吟不語,營造出內心舉棋不定掙扎不語的景象情態。
不過,姚錦梓的道行也不至於低到連這樣都沉不住氣的地步,並沒有催促詢問,只靜靜等待。我只好自己開口:「……這件事,除了你之外,不可以有第三個人知道……我的玉蛛功……你也知道,並不是很好練的武功……」方才聽他提起張青蓮練的勞什子玉蛛功,正好現學現賣,這武功的名字全然不像太祖長拳,形意拳,易筋經這樣童叟皆知,定是邪門的冷僻功夫。
我的美少年冷哼了一聲,意思是何止是不太好練。
我幽幽一嘆,「這幾年來,我已經走了岔路,走火入魔的狀態,早就出現過了……我的記性出了問題,經常明明很重要記得很清楚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這種情況,日益加重……我,今天早上醒來,我竟不記得枕邊人是誰,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了……」
說到這裡,美少年雖喜歡扮酷,也不由有幾分驚疑地看著我,目光閃爍。
我臉上出現悲切之色:「更可怕的是,我的武功本身,我也忘了…………這樣的事,我,我很害怕……我私下知道,自己已經沒幾年好活的了,既然如此,我就拿著沒幾年的命交換,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一來會使我心中恐懼憂愁少減,二則你手段高強,智勇雙全,也是一大助力……」
唉,小男孩就是經不起捧,那傢伙本來面上還有疑惑之色,大約想問我為什麼選他而不是紅鳳或其它心腹之類的問題,被我一吹捧,反倒覺得我如果不選他而選別人才奇怪呢。
現在換他踱步了,這邊踱到那邊,那邊踱到這邊,速度還很快,我的優點並不包括耐心,不禁頭疼起來。不過幸好他終於停住了。
「……當初你為了捉住我,使了多少心機計謀,死了多少手下死士……如今你放開我,我武功一旦恢復,你府里再沒人治得住我,你不怕我殺了你,搶了錦楓走?」
怕,當然怕,我最怕就是這個!
我臉色卻很鎮靜,胸有成竹地笑笑:「當然怕,所以,好叫你知曉,我已經有了完全準備,倒讓你失望了。」
他臉色臭下來,狠狠盯住我,沉聲說:「你幹了什麼?」
「嗯,剛巧還記得,前些年曾有個苗疆的客人,送過我一個小玩意兒,那個蠱很特別,對宿主沒什麼傷害妨礙,但是,一旦原主人起了念,就算遠隔千里,也能取那個宿主性命。若是我不解開,只要我死了,宿主也會死……方才,紅鳳去給錦楓治傷,只怕不小心把那個蠱也混進去了。」
我的美少年勃然大怒,粗魯的一把揪住我衣襟,氣得話都說不連貫了:「你……你竟敢!……」
聲勢有點嚇人,呵呵,不過可嚇不了我!如今局面完全在我掌握之中,bienjoué!
我既不驚慌,也不生氣,溫柔地看著他,柔聲說:「我當然敢的,你也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