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驗屍長
「情況怎麼樣?」半個小時后,萊克斯問道。奧斯汀在死亡報告區找到了他,他正在審查幾個新的案子。
「情況不好。」奧斯汀已經換下消毒裝,換回了她的便裝,但是她總覺得——以一種模模糊糊的方式——她的味道和凱特的相似。這種感覺會持續幾個小時,一直到她能去洗個澡,可是她並沒有時間洗澡。
他們走進萊克斯的辦公室。萊克斯打開辦公桌的一個抽屜,從盒子里取出一根煙放進嘴裡,然後開始翻箱倒櫃地找什麼東西。「我的煙嘴哪兒去了?」接著,他又拿起一根煙。「你要一根嗎?」他說。
奧斯汀笑了笑,說:「不,謝謝。」
「是嗎?你確定?這些是20美元的煙。如果我的這個惡習影響了你,請直言相告,好嗎?」
「沒關係的。」
他終於找到他的煙嘴,把煙插了進去。他劃了一下火柴,用手指而不是用嘴巴夾著煙,在火苗上慢慢地滾動著煙頭,直到煙頭髮灰。「恐怕我不是年輕人的典範。我不僅有抽煙的壞毛病,腹部還有太多的脂肪。當他們解剖我的時候——我會堅持要求解剖的——他們會發現一大堆問題的,我肯定。病理學者經常在解剖台上看到由生活方式問題引起的疾病,可他們並不總是由此而吸取教訓。」他叼起煙,屋子裡充滿了柔和的煙草味。「不過,丘吉爾一生中也抽了大約6萬根煙,而且,他活到了91歲。告訴我你的發現吧。」
奧斯汀開始描述她的檢查結果:身體外部出口的血泡,包括嘴巴、鼻咽和眼瞼。腎臟的金黃色條紋。致命的大腦膨脹。
萊克斯疑惑地看著她說:「繼續,說說中央神經系統的情況。」
「中央神經系統受到的損害非常嚴重。」
「多嚴重?」他問道。
「大腦完全被破壞了。」奧斯汀儘力地總結著,「大腦膨脹疏鬆,已經失去了物理完整性。我切割的時候,它幾乎已經完全崩潰了。它上面有一種閃光的斑點,我從沒見過。整個大腦——我怎麼來描述呢?——就像是發亮的布丁。她鼻咽大量出血,而且,她曾非常用力地咬過自己的舌頭、嘴巴和嘴唇。另外,她有感冒的癥狀——鼻竇流出黏性分泌物。眼睛的虹膜上出現金黃色瞳孔圈,周圍還帶有火焰般的衍生物。這使瞳孔看起來像是著了火。總之,總體的結果就是——呃——驚人。我認為,這可能是由病毒感染引起的,它影響中央神經系統,還可能影響了嘴巴、眼睛等身體外部出口的組織。」
「我們這裡沒有檢測病毒的能力。」
「你們沒有檢測病毒的實驗室嗎?」
「沒有。我們把生物樣本送到城市衛生部的實驗室去。他們是檢測細菌的。他們不檢測病毒。」
「我們可以。」奧斯汀說,「我可以給疾病管制中心送一些樣本嗎?」
「當然可以。把它們連同我的問候一起帶給沃爾特。」他露出狡猾的表情,「你和格倫相處得怎麼樣?」
奧斯汀想了一會兒才回答這個問題,她謹慎地組織著自己的語言,「他表達自己的觀點時非常直接。」
「孩子——你真是個外交家。」萊克斯抽了口煙,「格倫確實是個討厭的人。如果他太討厭了,告訴我,我會替你教訓他。不過我想你自己會處理好的,奧斯汀博士。」
她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萊克斯繼續說道:「格倫的生活不是很盡人意。他的妻子最近離開了他。她還把孩子們都帶走了。他曾有過外遇。不過格倫是我的同事,也是一個寶貴的人才。」
「那當然。」
「你想繼續這個調查嗎?」
「是的,我想。」
「真的嗎?我不想強迫你。我可以把這個案子交給衛生部。」
「你並沒有強迫我,萊克斯博士。」
他大笑起來。「好吧,已經有夠多的『我親愛的阿方斯』了。你需要什麼?」
「呃——我想看看你最近所有病例的文件。」
「當然可以。其他的呢?」
「我需要一部電話。還有一張紐約市地圖。」
萊克斯抽煙的時候沉默了一下。「這就是所有你需要的東西?」
「在外工作是很簡單的。」她說。她從窗戶望出去,只能看到隔壁樓的磚牆。她發現外面下雨了。「我忘帶雨衣了。」
「我會給你拿件我們的雨衣。你還需要個辦公室,對嗎?」
「我想是的。」
他們給了她一間小辦公室,那幾乎是個壁櫥,在三樓。有人給她拿了一件亮黃色的雨衣。雨衣背上印了一排黑色字母:「總驗屍長辦公室」。這是件災難雨衣,是工作人員在災難現場為避免血液、流體和雨水濺到身上穿的。雨衣上一股汗味。
辦公室是另外一個病理學者工作人員的,她正在休產假。從辦公室的一個窗戶望出去,能看到的只有幾英尺以外停車場車庫一堵沒有門窗的牆。不過不管怎樣,這比她疾病控制中心的辦公室要好。她不知道為什麼傳染病學家的辦公室總是世界上最差的。她用膠布把一張紐約地圖掛在牆上,用鉛筆在地圖上標出一個×:在第79街馬特學校的位置,即凱特死亡的地方。她還在時代廣場標了另一個×,那裡是吹口琴的人死亡的地方。這些標記代表了死亡的地點。不過它們並沒有顯示死亡者是在哪裡接觸到病毒的。如果他們確實曾經接觸過什麼的話。如果這是一次傳染疾病或連續中毒的爆發事件,吹口琴的人就是第一個被確認的病例。因而,他應該被叫做索引患者。幾天以後死亡的凱特是第二個。這兩個病例之間沒有明顯的關聯。要開始調查,奧斯汀無需知道是什麼殺死了他們。就像約翰?斯諾所明白的那樣,傳染病學的發展可以在不了解致病物質本質的情況下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