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略情報管理中心
聯邦調查局的戰略情報管理中心是個沒有窗戶、無線電屏蔽的會議室。會議室外廓由銅和鋼覆蓋,這樣,任何分散的信號都不能傳播出去,避免了竊聽。戰略情報管理中心會議室的內部空間被玻璃嵌板分成了幾部分,不過各個部分都可以互相看到。許多人圍坐在其中一個較小隔間的會議桌前。
一個穿著西裝,滿頭白髮的高個兒男子來迎接他們。他是史蒂文?懷贊斯基,聯邦調查局國家安全部門的負責人。「你是威爾?你們幾個人都通過授權了嗎?」
「他們和我,呃,是一起的。」威爾說。
奧斯汀被介紹給了許多聯邦調查局官員,但要她記住他們的名字可有些困難。
「我們二十五分鐘之後就要進行衛星會議了。」懷贊斯基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說,「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我們必須迅速堅決地行動起來。請告訴我們你所有的信息,奧斯汀博士。」
奧斯汀打開她的筆記本電腦,給他們看了那些照片,並把情況描述了一下。他們左右夾擊,一連串問了她許多問題。他們想在召集政府其他部門之前先絕對確定這件事是真的。
「衛星傳送四分鐘后啟動。」有人大聲說道。
「我們要進行直播了。」史蒂文?懷贊斯基邊抬腳起步邊說,「謝謝你,奧斯汀博士。」
他們來到視頻會議廳,在桌子前坐下。一個聲像技術人員給他們戴上了可用夾子夾住的話筒。牆上有許多寬大的視頻屏幕。這些屏幕在發光,不過此時上面還是一片空白。桌子上有幾個擴音器。
史蒂文?懷贊斯基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領帶,緊張地清了清喉嚨。
視頻屏幕一個接一個地出現了幾張臉。聲音從擴音器中發出。房間里充滿了權力的氣息,真正的權力;你在空氣中感覺得到。
「由我來主持會議。」懷贊斯基說,「歡迎來到戰略情報管理中心。這是眼鏡蛇事件的威脅評估會議。聯邦調查局通常會給主要的犯罪行為調查起一個名字,這次是『眼鏡蛇』。你們很快就會明白這個術語的意思。此次會議由調查局召集,有第39號總統決定指示以及第7號國家安全指示的書面命令……」
奧斯汀感到自己在顫抖,雖然是很輕微的。她希望不會表現出來。她幾天都沒有睡好覺了。威爾在她旁邊坐著。
在兩個挨著的視頻屏幕上分別有沃爾特和疾病管制中心主管海倫?萊恩的臉。沃爾特穿著美國衛生與公共服務部的正式白色制服,胸前掛著戰鬥綬帶。
「祝賀你,奧斯汀博士。」沃爾特說。
「沃爾特?你在哪兒?」奧斯汀問。
「我和萊恩博士在亞特蘭大的總部。」
馬薩喬的臉出現在另一個屏幕上。他和埃倫?拉特金斯在一起。拉特金斯是紐約市緊急事件處理辦公室主任,她代表紐約市市長。
史蒂文?懷贊斯基給所有人介紹了一下奧斯汀,參加會議的人員也進行了自我介紹。他們許多人都是高級軍官。還有一個人是司法部部長辦公室的官員。
「白宮那邊上線了嗎?」懷贊斯基問道。
「白宮上線了!」后場的一個技術人員回答道。
一個固定在指揮位置的大屏幕開始發光,進入直播。屏幕上出現一個滿臉皺紋的中年男子,穿著一件粉紅色球衣。他看起來像是習慣於趕點參加這種精心策劃的會議的。「是的。我是傑克?赫托格。我代表白宮國家安全局。我還不確定這個事件是否需要我們此時作出反應。」
懷贊斯基把發言權交給奧斯汀。
奧斯汀站起來,深深地吸了口氣。她照的照片出現在大屏幕上。她閱讀了印在傳播裝置眼鏡蛇盒子上的小字。她說:「現在的情況非常可怕。已經有6例死亡在短時間內出現。」
「我們可以確定我們現在所處理的是一種生物製劑嗎?」一位來自德契克堡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的陸軍上校問道。
「我非常肯定。」奧斯汀說。她解釋說,至少兩例死亡病例中存在著未知致病製劑的傳播感染。她告訴他們,她懷疑那是一種病毒。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它就是一種4級傳染物了。但是我們不能作出鑒定,對嗎?」
「完全正確。」奧斯汀說。
「那麼如果不知道這種物質是什麼,又怎麼進行威脅評估呢?」
「好問題。」懷贊斯基說。
「威爾,告訴我——這個威脅有多壞?」馬薩喬對威爾說。
「馬克博士會解釋這個問題。」
馬克身體向前倚著桌子。攝像機跟隨著他。「這個問題里有太多的未知因素了。」他說,「首先我們不知道這種物質是什麼,然後傳播這種物質的人是誰也不清楚。要評估威脅是很困難的,不過我們知道,如果有致命劑量的生物武器攻擊人群,它所產生的作用會是巨大的。如果幾英磅乾燥傳染物被釋放到紐約市的空氣中——那也許會導致一萬人死亡。最大死亡數可能是200萬,也可能是300萬。」
「你所說的最大死亡數似乎有些誇大了。」白宮人士傑克?赫托格說,「我在不同的政策審查中見過不同的估算。」
「我當然希望這是誇大的數字,孩子。」馬克說。
赫托格似乎被惹惱了,沒人會用「孩子」來稱呼白宮內部參謀機構的成員。
市長辦公室的埃倫?拉特金斯打斷了他們。她曾非常生氣。「聽著,如果你們真認為事情會可能發展到你們所描述的那樣,那麼,我希望知道你們計劃如何處理此事。」
「我能理解你的擔憂。」傑克?赫托格說,「但你必須明白,我們沒有理由認為我們正在處理的是一起嚴重的恐怖主義行動。」他心裡問自己:我怎麼會同意把自己的名字寫入名單的?
「等等。」奧斯汀說,「死亡發生得非常快。這種疾病是未知的。它在人體產生的效果是爆發性的。我認為紐約有問題。那裡有某種謀殺犯。」
赫托格微笑著說道:「那兒是有謀殺犯的,博士。」
「你沒有看過這種疾病!」奧斯汀說。
史蒂文?懷贊斯基決定調和一下氣氛。「我們需要作出威脅評估。」他說,「危險不僅僅包括疾病,還包括疾病之後的個人或是團體。那個個人或是團體叫……他叫什麼?」
「阿基米德。」奧斯汀說,「『阿基米德FECIT』是拉丁文,它們的意思是『由阿基米德製作』。它們指的是眼鏡蛇盒子。盒子上的日期可能是阿基米德準備盒子的時間。片語『人類試驗』很可能指的是人類醫療試驗。」
接下來,與會者對阿基米德的動機進行了許多討論。眼鏡蛇事件並不像典型的恐怖主義。在典型的恐怖主義事件中,一個團體會根據日程進行行動。也許如果確實有日程存在的話,它此時也不是很明顯。
傑克?赫托格已經被會議搞得煩躁不堪。白宮有比紐約在逃殺手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處理。「並沒有大規模恐怖主義行動發生的明顯威脅。」他說,「所以,呃——馬克博士的估計聽起來像是學術性質的。」
馬克站起來。「嘿!奧斯汀博士給眼鏡蛇傳播盒照的照片上顯示出一個設計圖案。」他用刺耳的聲音憤怒地說道,「那是一種生物反應器。那該死的生物反應器能在很短的時間內製造出大量病毒——」
「謝謝你,馬克博士。」赫托格說。
威爾一直在坐著,不知自己該何時發言。他還穿著那些迫切需要清洗的衣服。「似乎我們可能會遇到很嚴重的情況。」最後,他終於開口說道,「我認為——」
「這是誰?」赫托格問道。
「特別監督探員威爾。我是個法律分子生物學家,匡恩提科生物和危險物質反應部隊的科學工作主管。」
「噢,知道了。你是那個還沒準備好的生物全球打擊小組成員。」赫托格說。
「我們準備好了,長官。而且我們不是一個全球打擊小組。我們是科學家。」
「我的理解就是,你們什麼都沒準備好。」
威爾感覺到赫托格正在失去對這個案子的興趣。他說:「我認為我們看到的是一種模式。我們看到的是一種正處於試驗階段的生物恐怖主義。那就是『人類試驗』的意思。因為某種原因,生物恐怖主義者喜歡測試他們的材料。日本的奧姆真理教在東京地鐵站里釋放毒氣前就曾進行過試驗。他們用炭疽病毒試驗了兩三次,可無法使之奏效,所以他們換成了毒氣。1984年俄勒岡州一個名叫達爾斯的城鎮上也發生了相同的事情。宗教狂熱分子在城鎮周圍餐廳的色拉塊兒里放入了沙門氏菌,750人中了毒。那是個試驗。他們計劃之後在鎮上進行大規模的生物武器攻擊。紐約現在發生的情況可能就是為大規模釋放生物武器而進行的試驗。」
「這只是猜想。」赫托格說。
「但是我們可以運用法醫學分析來制止它。」威爾繼續說道,「標準的法醫學都是對出現罪行之後所顯露出來的證據做分析判斷。現在,我們可以運用法醫學分析來逐步解決恐怖主義犯罪行為。在恐怖事件發生之前,我們有絕好的機會阻止它,通過運用『至深計劃』。」
「這個單位並不存在。」赫托格說。
威爾從他的口袋套里取出一個藥籤。「這就是『至深計劃』的中心所在。」他說。
「什麼?」赫托格說。
「這個小藥籤。證據主要是有關生物學方面的。所有的恐怖主義武器都會有簽名——法律簽名——它可以帶你找到犯罪者。如果有人做了一個炸彈,他肯定會在上面留下標誌和線索。我們可以分析這種傳染物,它會引領我們找到它的製造者。」
「這種事似乎是即興的。」赫托格說。
威爾說話的時候搖晃著他的藥籤:「『至深計劃』之後的思想是全面的法醫學分析。你使用所有工具,所有獲得的東西,把犯罪行為分成幾塊。你在自己的理解範圍內探索罪行。調查一個重大罪行就像是探索一個宇宙。它跟天文學家用望遠鏡觀看夜空,或是生物學家用他們的顯示裝備研究細胞是一樣的。你開始翻譯語言,然後罪行的構成以及兇手的身份就會像宇宙的構造一樣慢慢地浮現出來。」
「看在上帝的份上,威爾!」史蒂文?懷贊斯基叫道。他非常尷尬。
威爾把藥籤放回到口袋裡,生硬地坐下。他的臉很紅。他扭到一邊看了看奧斯汀,然後低下頭看著桌子。
「我還從來沒見過為這種事下達政策簡令的。」赫托格咕噥了一句。
奧斯汀開始為威爾感到難過。
「我們需要秘密行動。」威爾以更大的聲音說道,「如果兇手知道我們正在向罪行靠近,他,或是他們,可能會加快犯罪計劃。我們需要進行一個『至深計劃』實驗室的秘密室外部署。」
德契克堡的陸軍上校說:「等等。這個人說的是運用可移動室外實驗室分離一種傳染物質。這可真夠瘋狂的。要做這件事,你需要一個全面的4級生物安全研究機構。」
「我們正處於揭露犯罪行為的過程中。」威爾回答道,「我們沒有時間把證據運往德契克堡,在那裡進行研究。另外,如果我們把證據運往各個地方,密閉環節可能就會被破壞。我們可能就會無法定罪了。」
司法部代表與他的觀點相同。他說:「我們需要可以用於審判的證據。」
威爾繼續說道:「我們可以使犯罪實驗室成為證據。我建議以『至深計劃』實驗室為中心,建立一圈調查力量。我的意思是,建立一個帶有法律小組的核心科學實驗室。圍繞實驗室,我們建立一支由探員和警官組成的聯合特別工作組。科學小組帶頭,但是我們將需要幾百個調查人員跟隨它。我們需要進行正確正規的調查工作,我們需要把它融入到『至深計劃』的法律操作中去。」
白宮的傑克?赫托格打斷了他:「這超過限度了。你正在要求一大筆錢和聯邦政府極大的注意,為了什麼?另外一場最終會毫無希望神秘結束的800航班媒體馬戲——?」
「嘿!」馬薩喬插話道,「我的人是全心全意——」
「閉嘴,馬薩喬。聯邦調查局法律實驗室其實根本沒有重要的業績記錄。你的人花了十二年時間尋找『怪漢』,結果最後,是他的兄弟把他出賣了。現在你又想幹什麼,在紐約上演一場科幻電影?」
威爾向屋子四周望去,尋找著支持。史蒂文?懷贊斯基在退縮,他不願意把自己捲入與白宮的對抗中去。屏幕上馬薩喬的臉因憤怒而變了顏色,但是他似乎在控制自己。最近與白宮出現的衝突太多了。
馬克慢慢地站起來:「我認為我需要補充幾點以使事情更加客觀全面一些。我們這個國家從來沒有大規模地受到生物武器的威脅。但是我們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都非常懼怕這種情況的發生,而生物武器使用和發展的技術一直在被我們控制不了的人,那些不關心後果的人發展著。在20世紀60年代後期太平洋試驗中,我們了解了許多這些武器的工作方式——」
「對不起——」傑克?赫托格打斷他說,「我認為在此時對那些試驗進行討論不是很恰當。」
馬克盯著他說:「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恰當,但是該死的,你最好認真對待這件事。」
「總統當然會認真對待這件事。」赫托格說。
「使用生物武器,」馬克繼續說道,「你可以使人類像成群的蒼蠅一樣死去。這要根據天氣和風向、時間、物質乾燥和準備的方式、傳播的確切方法以及物質本身的性質而定。幾天之內發生一萬例死亡會使城市所有的醫院崩潰。醫院的床位和供給都會用光。如果這種物質可以進行人與人之間的傳染,那麼第一批死亡的人將是醫療看護人員和首先發生反應的人。醫生、護士、消防員、救護車工作人員以及警察,他們會可怕地迅速消失。然後將沒有人把病人送往醫院,醫院裡也沒有醫療人員來治療他們。因而,從相對不是很嚴重的後果來說,由生物武器可能引起的大量死亡會使城市完全失去醫療保障系統,除非軍隊涉入。而由之引起的比較嚴重的後果則不堪設想——但從技術角度講那是完全可以達到的。這種事件可以發生在世界上的任何城市。東京、倫敦、莫斯科、新加坡,隨便你說。你現在的情況就是,隨便在哪兒,任何一個具有狂熱個性和一些生物學知識的瘋子都可以殺死一大批人。」
房間里安靜下來。甚至傑克?赫托格似乎也被馬克話語的分量所影響。
最後是史蒂文?懷贊斯基首先開始講話。他曾被赫托格對聯邦調查局的憤怒所嚇退,想暗示威爾他們調查局是在控制之下的。他說,他感到即使現在對危險範圍有合理的懷疑,尤其是現在還沒有提出特別的目標或是要求,但是似乎他們惟一的選擇就是開始一個詳細調查。他認為最好的選擇就是威爾的「至深計劃」小組。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同意了這一點。「我能想到這件事可能會變成一個大塊兒的老鼠屎。」赫托格說,「但是我想我們沒有太多的選擇。底線是,我們不能允許紐約這種地方的崩潰。」
馬薩喬開始把行動付諸實施。「我有個地方給你們『至深計劃』的人。」他對威爾說,「你知道州長島嗎?」
「從沒聽說過。」威爾說。
「它位於紐約灣中部,就在華爾街右邊。它歸聯邦政府所有。非常秘密。沒有媒體,沒有人闖入干涉。它以前歸海岸警衛隊所有,不過他們已經離開了。他們留下了所有的基礎設施。」
「好的。」赫托格插進來說,「威爾,你把你的科學小組帶到島上去。不要搞得一團糟。至於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和疾病管制中心,我希望你們同時工作。你們都是國家實驗室。你們都會得到樣本去分析。如果聯邦調查局的樣本被衝進了廁所,你們也都必須去那裡分析病症。同意嗎?」
疾病管制中心主管和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的上校都表示同意。
「長官,」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的上校對赫托格說,「我可以提出個建議嗎?有一些現場生物防泄漏戶外醫院。它可以設立在島上。您不希望,重複一下,不希望任何被未知生物武器感染的病人被送到哪個紐約市區的醫院裡吧。那將會非常危險。」
「他說的完全正確。」衛生和公共服務部的一個上將說。
陸軍上校繼續說道:「陸軍有可以被黑鷹直升機運輸和流動的TAML部隊——」
「對不起。」赫托格說,「我不明白TAML是什麼。」
「哦——那是一個戰區陸軍醫療實驗室。它是打包的生物防泄漏醫院。它的生物安全等級是3+。你把它掛在直升飛機上,它就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很好。」
「一個小問題。」馬薩喬說,「是奧斯汀博士展開了這個眼鏡蛇案子。我們應該叫她案件探員。我想要她宣誓就職代理美國執政官,擁有完全的法律實施權力。司法部的官員帶她宣誓好嗎?」
「謝謝大家。第一次眼鏡蛇會議到此結束。」懷贊斯基說。
人們站起來;技術人員跑過去摘下與會者襯衫上的麥克風,取下攝像機;牆上的屏幕一個接一個地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