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你不要原諒我，不要原諒我。

「小煥呀！！小煥呀！！」

小煥緊抱著我的胳膊突然落到地上。

「小煥呀！！你醒醒！！你給我醒醒！！嗚嗚嗚嗚，嗚嗚！」

但是他仍然緊緊抓著我的手。

「我，真的很喜歡你，喜歡你。」

「嗚嗚，啊啊啊啊啊，嗚嗚……」

「我在挨打的時候，我被他們瘋狂毒打的時候，腦子裡只想著你的面孔，只有你的面孔……」

「嗚嗚……嗚嗚……嗚嗚！」

「誰能想到我會變成這個樣子，看來我真的出問題了。」

他用一雙大手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心臟上面。

「你感覺到了嗎？」

「喂！！！我也一樣！嗚嗚，我也一樣。」

小煥笑了。淚水從他眼裡撲簌簌流下來。

「你快點兒清醒過來，快點兒振作起來！！你說話怎麼像臨終遺言，為什麼，為什麼！」

「韓芮媛！！」

「怎麼了？？」

「你不許哭。」

「嗚嗚！」

「不許哭！」

「討厭！」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我怎麼會死！！我怎麼會拋下你死掉呢？？神經病。」

「我，我……」

這時，小煥抓住我的手上突然沒了力氣。

「你這個傻瓜！！我是多麼愛你，可是，嗚……嗚嗚嗚……你睜開眼睛！！睜開眼睛，小煥啊！！」

我緊緊抓住小煥的手。

「嗚嗚……」

這是什麼聲音？我回頭看了一眼。

「友彬啊！！」

友彬頭上流著血，倒在地上。他的頭上流了好多血，把臉都遮住了。友彬仍然用悲傷的目光望著我。

「友彬啊！」

「友彬啊，友彬，嗚嗚！」

「他媽的，這小子的拳頭還真厲害？！媽的，真疼啊，廢物，竟然倒下三個。」

富榮工高的三個傢伙也倒在地上。

「他媽的，喂，這個兔崽子也完蛋了。」

「是的。」

「嗚嗚……嗚嗚……嗚嗚……友彬啊！！嗚嗚……小煥呀！」

這時，富榮工高的傢伙往我身上看過來。

「這丫頭是幹什麼的？那小子的女朋友嗎？？」

「哈哈，看來真是耶！！噢～～衣服都濕了，你哥哥我發瘋了，哈哈！」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我緊緊抓住小煥的手。

「你越說不讓我過來，我不就越想過去嗎？人的心理就是這樣，這是動物的本能，難道你不知道嗎？？」

「哈哈哈！」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芮媛啊！」

正在這時，恩珍叫著我的名字，從外面跑了進來。

「恩……恩珍，嗚嗚……」

一看見恩珍，我終於放心了，卻又忍不住哭了起來。「你是幹什麼的？」

「幹什麼的？狗娘養的，你們今天都死定了！！」

「還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女人，你瘋了嗎？？長得倒是挺有味道的。」

「我也第一次看見你這樣的傢伙。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長得也跟什麼似的。哥哥！！在這邊！！這裡！！」

朝榮工高三年級的哥哥們跟著恩珍走了進來。

「怎麼搞的？已經打完了嗎？」

「什麼呀，我還想看看熱鬧呢，這小子是誰？？」

「富人高中的韓友彬。」

「是你叫的嗎？」

「什麼？？是的。」

「這算什麼，憑什麼插手其他學校的事情。不過，他好象充血很嚴重？？是不是打到什麼地方了？？」

「帶他走吧，不知道我們應不應該插手。」

「你說什麼呢？富榮工高的這些傢伙竟敢欺負我們的後輩。那些兔崽子起來以後也是死路一條，現在先從你們幾個下手！你們不嫌丟人嗎？這麼一大群人對付兩個？？」

「啊～～嗷！」

一個哥哥發出奇怪的聲音，向富榮工高那個長得像變態的傢伙跑過去，一腳把他踢倒在地。

啪……啪！

「小煥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的學長來救我們了。」

「芮媛啊！！老傢伙沒事吧？」

「哦？？不是的，他眼睛睜不開。」

「快打電話，119！」

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哥哥們很快就把那些傢伙打倒在地，不過幾分鐘，救護車來了。小煥、友彬，還有富榮工高的傢伙都被抬上了救護車。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芮媛啊！你沒事吧？」

「嗚嗚……嗚嗚……」

「芮媛啊！！！」

我靠在恩珍身上，放聲痛哭。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可是我真的無法控制從心底湧上來的那種複雜的感情。

「芮媛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姨慌慌張張地跑到醫院來。

「阿姨。」

「你的臉瘦了一半。」

「我沒事。」

「小煥呢？？小煥也沒事嗎？？」

「應該不會有事吧。」

「讓你受驚了。」

阿姨走進病房，一看見小煥，她強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撫摩著小煥的臉。小煥知道嗎？阿姨是多麼愛你，你是個有福的孩子。世界上有這麼多愛你的人……

小煥的幾個朋友來到醫院看他。

「芮媛啊，小煥沒事吧？」

「醫生說沒事。」

「謝天謝地。非得把那些傢伙大卸八塊不可！！可是這個瘋子怎麼能自己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呢？！鍾修跟著他，也傷得很厲害，這個瘋子。」

「呼呼！」

「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們為什麼打架？？」

「這個嘛。」

「怎麼回事？」

「昨天你和小煥走了以後，我們和富榮工高的傢伙打了一架，不過時間不長。其實我們和那些傢伙本來關係就不好。」

「我們中間有幾個朋友受了傷。小煥這傢伙好象聽說了，馬上就去找他們算帳。我們沒當回事兒，都睡著了。小煥趁我們睡覺的時候，胳膊上還帶著傷，就一個人去了富榮工高。怎麼不叫我們一聲，傻小子。」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對不起，讓你為小煥擔心了。」

「沒什麼。」

「你好象很累，回去休息吧。」

「哦。」

小煥的同學在醫院裡呆了很長時間才走。他們真傻，還真以為自己天下第一呢，太傻冒了。

今天一天我哭得太多了，頭也疼了，眼睛也充血了。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點兒用也沒有。

我怎麼這麼累呢？？累是累，卻睡不著。

小煥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和淤血的痕迹。傻瓜，你以為你是什麼集團的老大嗎？你真傻，為什麼要義氣用事？

「小煥呀！！」

小煥的眼睛看上去很疲勞。

「你醒了嗎？沒事吧？」

「是的。」

「嗚嗚！」

「你怎麼又哭了？？」

小煥拉著我的手，我用力甩開他。

「你不抱抱我嗎？」

「你有什麼討人喜歡的地方，我憑什麼擁抱你！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你真想把我活活氣死嗎？？每天出去打架，弄一身傷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你為什麼要這樣，到底為什麼！！」

啪！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他一下。

「哎呀，你沒看見這裡纏著繃帶嗎？？」

小煥假裝很痛的樣子，然後又笑了。混蛋……混蛋，看見他這個樣子，我又忍不住流淚了。

「嗚，你為什麼只想著自己！每天都只想著你自己！！你為什麼不為我想想！！你每天動不動就受傷，痛苦，我會怎麼樣？？嗚嗚。」

「傻瓜，嘿嘿。」

小煥用他那隻大手為我擦乾臉上的淚痕。

「過來，我抱抱你。」

「算了。」

「過來嘛。」

「不用了。」

小煥拉著我的手，把我的頭放在他胸前。我也把頭靠在他的胸口，緊緊地擁抱著他。

「看來你真的迷上我了！！」

「什麼？」

「哈哈，我早就猜到了，看你急成那樣。」

「喂！！」

「你放心吧！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以後不這樣了。為了你，行了吧？」

「拉鉤！！」

「拉鉤？？」

「是的。」

「拉什麼鉤呀，我們又不是孩子？」

「快點兒！」

「哧！」

小煥把他那隻大手上的小拇指搭在我的小拇指上，和我拉鉤。

「如果你說話不算數，那怎麼辦？」

「如果我說話不算數？？你想怎麼辦？？」

「嗯，如果你說話不算數，我就走。」

「走？你往哪兒走？」

「我要去很遠的地方。」

「傻瓜！！你往哪兒走，你根本沒有地方可去。」

小煥吹起了口哨。

「你不許打架！！」

「OK，你想讓我說幾遍！」

「每天不管和你有沒有關係，你都要插手！」

「喂！！男人總要講義氣的，我不能背叛那些小子吧？？」

「別張口閉口說什麼義氣了！你以為你是武林英雄嗎！！」

「喂！！」

「這麼說你不打算守信用了？？」

「不是的。哎呀！！如果你受傷的話，我早就把他們撕成碎片了，你知道嗎？？」

雖然他的話說得有些奇怪，但我還是很開心。這種話聽上千遍萬遍也無妨。就這樣，我躺在小煥懷裡，度過了一個夜晚。

挺身而出

第二天早晨——

哎喲，我真不想上學。小煥悠閑地躺在病床上。這個傢伙怎麼總是離不開醫院呢？為了不吵醒小煥，我躡手躡腳地離開了病房。我推開門一看，長發的智敏正無力地流淚。

「啊，早上好。」

「嗚嗚。」

智敏流著淚看我。

「對不起。」

「小煥沒事吧？」

「什麼？哦，他沒事了。」

「嗚嗚。」

「你去看看友彬吧。」

對了，我差點兒把友彬忘得一乾二淨。

「友彬在找你呢。」

「找我？」

「是的，他在303號。」

「韓芮媛！！」

她的眼睛紅紅的，到底哭了多久？？智敏無精打采地望著我，好象馬上就要暈倒似的。

「怎麼了，你怎麼了？？」

「嗚嗚。」

難道出什麼事了嗎？？？

「怎麼了？？友彬是不是傷得很重？？」

「嗚嗚……哈啊啊啊啊，嗚嗚。」

一提起友彬的名字，智敏哭得更凶了。

「怎麼了，到底怎麼了？？哦？？」

「友彬他，友彬他……」

「友彬的右眼睛……右眼睛，嗚嗚……嗚嗚！」

「怎麼了？？友彬的右眼睛怎麼了？？」

「嗚嗚，他的右眼睛，嗚嗚……嗚嗚……」

智敏放聲痛哭。

我的心裡忐忑不安，心跳得厲害。友彬到底怎麼了？？友彬的眼睛到底怎麼了？千萬不要……千萬不要……

我跑到303號病房。

「嗬嗬……嗬……」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推開病房門。

「嗬嗬，友彬啊！！」

友彬的右眼睛蒙上了一層繃帶。

「友彬啊！」

嚇死我了。我以為多麼嚴重呢，可是我推開門一看，友彬正笑眯眯地看著我。

（245頁插圖）

可是，友彬的眼睛，友彬的眼睛……

「友彬啊！」

「芮媛啊，你進來吧。叔叔，我有話要和芮媛說。」

那個身穿套裝，顯得有點兒老的叔叔看了看我，輕輕點了點頭，走出了病房。

「是，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叫我。」

「好的。」

說完，那個叔叔就出去了。病房裡只剩下我和友彬兩個人。

我不敢看友彬的臉。我把頭垂得很低，可是，我的眼淚為什麼會不由自主地流下來呢？我的心好痛，好痛，淚水止不住地流。

「你怎麼了？？快過來。」

友彬啊，不要這麼溫柔地對我笑，不要這麼溫柔地跟我說話。

「嗚嗚，對不起，對不起，友彬，嗚嗚。」

「你怎麼了？？」

「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怎麼能怪你呢？你沒有什麼錯。」

「你不要這樣說！！不要總為我著想！」

「我說的是真話。你只是告訴我而已，是我自己願意去的。」

「嗚嗚，你不要這麼溫柔地對我，不要這樣對我這種人說話。」

「芮媛啊。」

「你的眼睛，眼睛怎麼辦？嗚嗚，對不起，真的。」

「眼睛？啊，你是因為這個才難過的嗎？？」

「對……對不起。」

「我的眼睛並不是很嚴重。因為腦袋被他們打了一下，所以視力減弱，僅此而已。你是為我的眼睛傷心嗎？？」

「嗚嗚……」

「做完手術，我的視力很快就會恢復。我要多吃胡蘿蔔……每天接受治療，這樣就沒事了。又不是很嚴重，你哭什麼？」

友彬抱著我的頭。

「對不起，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我都說過沒事了。韓芮媛，你真是的，惟恐誰不知道你是個小淚包。」

我做的事情真的不應該得到友彬的諒解。我真的錯了，以後我該怎樣面對友彬啊？？

「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走吧，我請你吃好吃的。」

「你……你真的沒事嗎？？」

「我說沒事就沒事！！走吧！！」

友彬和我走向位於地下的飯店。

「你看看我吧。」

「我讓你看看我。」

我哪有臉面看你？對不起，友彬，真的對不起，我沒有信心看你。

「哎喲，我這點兒傷真的算不了什麼。你要我說幾遍才能明白呢？還有這張臉做背景，就算纏上繃帶，也還是好看。」

「我說的都是真話！」

「大嬸，來兩碗雜燴湯。」

「好的。」

「大嬸。」

「嘿嘿，有沒有香煙？？」

友彬笑著問。

「要什麼香煙啊？看你好象高中生。」

大嬸看了看我，對友彬說，然後轉身走了。

「哎呀，你穿著校服，所以讓大嬸看出來了，我其實很想抽煙。」

對了，以前友彬曾經說過，香煙和他相親相愛，分不開的，他離開香煙就活不成。哼！

「我昨天很酷吧？？」

「我真的好久沒打架了，身體沒力氣。他媽的，以前我每次打架都能把對方干倒。」

「呵呵。」

「你笑了！！韓芮媛！！你笑起來真漂亮，我好開心呀。」

看他的樣子真的很不自然。友彬的臉，還有一隻眼睛周圍纏著的繃帶……

「雜燴湯來了。」

「哇～～看著就很好吃，我們吃吧。」

「哦。」

已經九點半了。

「一定很好吃。呵呵，味道真不錯。」

「真好吃，你嘗嘗吧。」

「好吧。」

友彬的演技太蹩腳了。都是因為我，他竟然笑得如此勉強。他一定很疼，一定很痛苦。

「韓芮媛！！」

「呃？？這個兔崽子怎麼在這裡？？」

「什麼？？」

「韓芮媛！我還以為你去哪兒了，原來你跟這個兔崽子在一起吃飯？」

「你不要再罵他兔崽子了！！」

「討厭！！」

「你來幹什麼？？」

「我來吃飯。」

「是嗎？那就好好吃你的飯吧。」

「你這個兔崽子。」

「過來，嘗嘗這個。」

小煥揉著肚子，走到我身邊。

「這是什麼呀？」

「雜燴湯！」

「雜燴湯？？」

小煥使勁瞪著友彬。

「你怎麼變成獨眼龍了？」

「你問這個？？原來你還不知道！我光榮負傷了，哈哈！」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別臭美了，不好看。」

小煥剛一說完，友彬就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他。

「你幹什麼？？」

這次是小煥語氣嚴肅地問友彬。

小煥的眼睛里突然充滿了力量。

「我真的是光榮負傷，是不是，芮媛？？我為了救芮媛，才變成這樣的！！你是不是嫉妒了？」

小煥使勁瞪著友彬。滿臉微笑的友彬突然板起了臉孔。

「唾！」

小煥低下頭，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好吃嗎？」

「嗯。」

「喂！鎮煥！！你不許吃！這是芮媛的！！你自己去買！！」

「你走開，這麼小心眼。」

說完，小煥喝起了我的雜燴湯。看來他真的餓壞了。

「韓芮媛，你怎麼不上學？」

「現在就得走了。」

吃完飯，小煥和友彬回到病房，我去上學了。我的心情為什麼如此沉重？友彬是不是很痛苦？一切都是我的錯。當時我就不該叫友彬。

已經上課了。

「對不起。」

「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吧。」

啪！

一張紙條落在我的頭上。是恩珍扔過來的。

老傢伙怎麼樣了？？

—恩珍—

「他沒事了。」

我做出口型，對恩珍說道。下課了，恩珍跑到我的座位上。

「芮媛啊！我們逃課吧，好不好？」

「什麼？逃課？不行！」

「走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