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沒跟蹤你啊。」

「那為什麼我們總是碰面？」

「我還想問你呢！」

哇！我這個膽小鬼也能說出如此果斷的話來……

「這麼說，這一切都純屬偶然了？」

「是的。我怎麼會知道前輩在什麼地方，怎麼可能跟蹤？我又沒在你後背上安裝定位跟蹤裝置。」

「……」

他什麼也沒說。但是我能看出他的眼神中飽含著不滿。其實他的眼裡充滿了疑問，好像在問我：「你在說什麼？」

篤——

「籃球掉了。」

「哦，我也長眼睛了。」

籃球滑落到地上，美男子彎腰撿了起來。

我感覺心裡很不舒服，也很不自然。其實，其實我很害怕他那樣的目光。

「現在是上課時間，你不用去上課嗎？」

「那你呢？」

「是的，我現在正要回教室去呢。」

「那好，你走吧。」

「是的……」

我又恢復了小心翼翼的性格，悄悄地往教室里走去。這時，我突然聽見那個美男子在自言自語。

「真奇怪，一個大男人假裝什麼斯文。」

我的該死的性格！

我猛地回過頭，瞪了那個美男子一眼，然後回教室去了。我坐回到座位上，聽老師講課。是的，我的確在聽課。突然，我的同桌拍了拍我。

「哦，怎麼了？」

同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說：

「不要不停地『行禮』了，老師會看出來的。」

「哦，是的，謝謝你。」

我沖她輕輕笑了笑，可是同桌的臉怎麼紅了？

我挺直腰板，坐正了聽課，聽著聽著，又情不自禁地打起瞌睡來。

同桌又推了推我——

「哦，是的，謝謝你。」

我以為同桌在叫我，就直起上身，眼睛直面講台，想好好聽課，可是老師不在講台上……

「是啊，謝謝你？」

我往旁邊一看，老師站在那裡。

「哈哈，老師好。」

「問好倒是挺及時啊。」

「……」

「拿著書到走廊自學去，一會兒再回來。」

「是……」

老師太無情了。就因為打一次瞌睡，就把心愛的弟子趕出教室……

「真倒霉，天氣這麼冷……反正都是那個傢伙惹的禍。」

「你說什麼？」

突然聽見有人說話，我猛地一驚，往旁邊看了看，竟然是「那個傢伙」站在我身旁。就是那個英俊美男子。

「嗬……」

「你怎麼嚇成這樣？」

怎麼只有他一個人？一起打籃球的朋友都累趴下了嗎？

「沒有，你過去吧。」

「我是來看你的。」

「你不必來看我的……」

「你在說什麼？」

「哼哼……」

「你說話怎麼像生病了似的？」

「你就想跟我說這些嗎？」

「不是。」

前輩，我們嚴肅地進行一場有意義的對話，好不好？

「把鑰匙給我。」

「我的儲物櫃鑰匙嗎？」

「我要你的儲物櫃鑰匙幹什麼，難道能換糖吃嗎？」

「不，那你要什麼鑰匙？」

這個傢伙不會是想要我房間的鑰匙吧？他不會是想正式寄生於我的房間里吧？

「你的表情為什麼這樣？難道我會吃掉你不成？」

那也說不定……

「你要什麼鑰匙？」

「我房間的鑰匙。」

「我怎麼會有你房間的鑰匙？」

「昨天好像丟在你房間里了……」

「我沒看見啊。」

「你不會已經打掃過房間了吧？」

「是的！」

……我這樣回答完，但是良心有點兒……有點兒過不去。

「真的嗎？」

「是的……」

「書桌上也沒有嗎？」

「是的……」

「媽的，真他媽倒霉。到底弄到哪裡去了呢？」

誰說不是呢，你到底把鑰匙丟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你的話說完了嗎？可以走了吧……」

「真討厭，晚上我再到你那裡去，等著我。」

「什麼？不，我就算把學校操場翻一遍，也要幫你把鑰匙找到，你不要來了！」

今天我還想睡個好覺呢！

「我會去的，你等著吧。」

「不，我幫你找，千萬不要到我那裡去……」

「媽的，一個男孩子家怎麼婆婆媽媽的？」

「什麼叫男孩子家，我剛才就聽著不順耳。」

「不順耳？喂，你對什麼不順耳？」

「啊，不是的，就是覺得不大舒服，耳朵有點兒……」

「不……不舒服？我的話讓你不舒服？！」

前輩要殺後輩了！

他惡狠狠地質問我，我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這個英俊的美男子，性格可不像外表，還真夠粗暴呢。

英俊美男子把手撐在牆壁上，思考了好一會兒，最後說道：

「因為我欠你的人情，所以這次我忍了。」

「啊，是的……」

「那你明天把鑰匙給我帶來。」

「我……我會去找的。我不可能配一把鑰匙給你……」

「說不定會找到的，你拿給我吧。我在二年三班，你們班是一年七班……」

「是。」

英俊美男子看了看我們班的門牌號碼，小聲嘀咕了一句。突然，他大吃一驚，又看了看我們班的門牌，對我說道：

「一年七班？」

「是的。」

「現在五班到十班是男生班了嗎？」

「哼哼……」

「看來是變了？」

「不，一班到五班是男生班，六班到十班是女生班。」

「是嗎？可是你怎麼會站在這裡？」

「因為上數學課的時候打瞌睡，所以就出來站著了。」

「我不想聽你說這個，你為什麼站在七班門前？」

「我……」

「哦哦，快說快說！」

「我是女生。」

「……」

「……」

「……你說什麼？」

他又問了一遍。不一會兒，他恢復了剛才的姿勢，猶豫片刻，小聲自言自語：

「怪不得聽你的聲音有點兒娘娘腔。我以為你還沒過變聲期呢……」

「……」

英俊美男子看了看我，搖著頭對我說：

「但我還是不願意相信。」

「你這是什麼意思？」

「別多嘴。」

「哼哼……」

「我做夢也沒想到你是女人。」

「……」

「那個單間一直是男生自己住，你怎麼……」

「……」

「你個子那麼高，我還以為是個帥氣的學弟呢……」

這個英俊的美男前輩連連戳我的痛處，我該怎麼辦呢？

「對不起，我不是你的學弟……」

「好好找鑰匙吧。」

「是的，如果找到了，我明天就交給你。」

「哦。」

「你慢走……」

還沒等我說完，他已經無情地離去了。

還剩下二十分鐘，我就獃獃地站在那裡，直到下課，我才回到教室。

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無數的偶然和數不清的莫名其妙。

「喂，同桌。」

「哦哦……」

「你也覺得我像男人嗎？」

「哦哦……怎麼說呢，可是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所有人都說我像男人，你仔細看看，我像男人嗎？」

「需要我實話實說嗎？」

「不需要。」

「你有點兒像女人。」

這話更讓我傷心！！

「你也覺得我像男人嗎？」

「最開始的時候……」

今天我格外討厭這個省略號。嗬……是的……

「現在像女人了？」

「當然了，像女人，不，就是女人。」

「謝謝你，還是你最好。」

「怎麼了，又有人說你像男人了嗎？」

「哦，是的。都說我像男人，我都快煩死了。」

「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別放在心上。」

謝謝，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別放在心上？這是什麼？」

「討厭，誰讓你偷看人家的簡訊了？」

「那你早說呀，不讓我看就行了。」

我瞪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的智姬。有時候，我看見智姬的時候，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她到底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冤家？

「我怎麼知道你站在我身後？」

「你不知道，那怪誰呀？」

「啊，算了，不說了不說了。」

「哎呀，你今天好像心情很不好啊？」

「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哎喲，姐姐我今天請你吃麵包！走吧，我們去小賣店！」

「我不餓。」

「那我給你買糖吃？」

「你把我當成小孩子嗎？」

「啊！」

突然，智姬拉著我的手，把我連推帶搡地拉到清掃工具箱旁邊。

「啊！好疼啊！」

「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

「什麼地方？小賣店有後門嗎？」

我悶悶不樂地說道。智姬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好像在說：「你以為我是你嗎？」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

「我發現了一條通往樓頂的路……」

「哇！怎麼走？」

「我的路子很寬的。」

「肚子很寬？」

「是啊，肚子……什麼肚子，喂，喂，喂！」

「……」

「我是說我的路子很寬。我姐姐男朋友的朋友好像在我們學校讀過書。他告訴我的，我們學校最頂層不是有個倉庫嗎？」

「哦……是嗎？」

你才來這所學校幾天，竟然連最頂層也考察過了？

「聽說是有個倉庫。那上面掛著一把鎖，好像鎖得很緊，其實一拉就開。走進倉庫，裡面有個梯子，沿著梯子上去，就到樓頂了。」

「太複雜了。」

「其實走起來很容易的，走吧！」

「好吧！」

我和智姬決定不上第七節的補充課時了。同學們都在忙著打掃衛生，我們倆走進了頂層的倉庫。

我以為倉庫里一定很臟，沒想到我錯了，倉庫里相當整潔，只是有一些白茫茫的灰塵和蜘蛛網。我看來看去，智姬和我不一樣，她一下子就找到了角落裡的梯子，小聲叫我：

「梯子，我找到梯子了。」

我們爬上吱吱嘎嘎、岌岌可危的梯子，打開一個像是升降口的蓋子，這才到了樓頂。

我不得不承認，這所學校的確與眾不同。樓頂上所有的門都緊鎖著，為什麼這裡卻漏掉了……

「哇，太棒了！」

智姬大喊一聲，我受到感染，趕緊爬了上去。當我看見天空的瞬間，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感嘆。

一陣涼風吹來，無邊無際的天空藍得耀眼。令人窒息的自由就是這樣的感覺吧。我不由自主地伸開雙臂，像要飛起來似的。我用力吸氣，大聲喊：「哇——」

「沒想到這麼棒，是不是？」

「是啊，太棒了！」

我們注視著對方，都很開心。可是好景不長，倉庫門吱吱嘎嘎地開了，然後又合上。我們趕緊躲到水箱後面。

「天啊，我們怎麼辦呢？」

「是老師嗎？不，是誰呢？」

智姬和我只體會到了剎那間的自由，心就七上八下不安地瘋狂搏動，身體也蜷縮成一團。幸好水箱很大，要是普通人家裡用的水箱，肯定藏不下我們兩個人。

「要不要抽支煙？」

「拿走。」

「瘋子，不識好歹。」

「多嘴，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我探出腦袋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那個英俊的美男子正和一個灰頭髮的朋友並肩站在一起。

智姬悄悄瞟了一眼，也露出滿臉驚慌的表情。我們面面相覷，掩飾不住滿臉的驚恐。

「你是說她是個女人？」

「是啊，剛才我聽她這麼一說，差點兒背過氣去。」

「是嗎？呵呵，竟然還有這種人。」

「我也沒想到，做夢也沒想到。」

仔細一聽，他們好像在談論我。我的心裡怪怪的，有點兒不是滋味。

「你一點兒也沒看出來嗎？」

「是啊，我只覺得她的聲音比別人好聽。」

「你這個弱智，你是不是以為那是個還沒度過變聲期的男人啊？」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嘛！」

那個灰頭髮的傢伙聽了美男子的話，哈哈大笑。不一會兒，他馬上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

「長相英俊和漂亮不一樣嗎？頭髮長了不就漂亮了嗎？」

「不，她就算頭髮長了，也還是那張英俊的臉，可能像你一樣帥。」

「哦，像我這樣？你別胡說八道了。」

「你看看吧，你自己看看，就會相信我的話了。」

「別胡說，就算長得帥，也不能和我比。」

「要是她比得上你呢？」

灰頭髮的表情看起來沒有感到絲毫驚訝，但是他的聲音卻很吃驚。他看了看美男子，哈哈大笑。

我聽見他的瘋話以後，差點兒暈過去。

「媽的，我長得多漂亮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