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這個瘋子。」

美男子的嘴巴里吐出這樣幾個字眼。也難怪他反應這麼強烈，就算那個灰頭髮長得漂亮，還能漂亮到什麼程度？憑什麼那麼狂妄！

「哇，那個男人長得真的很漂亮耶。」

聽智姬這麼一說，我趕緊往外看……見……見鬼！他真的很漂亮。

這個下午，我又一次真切地感覺到「神靈已經把我拋棄了」。

「你和他換一換臉蛋該多好啊，他是男人，長得卻像女人，而你是女人，長得卻像男人。造物主在製造你們兩個人的時候，是不是打瞌睡了？」

「……」

「不過，客觀地說，男人女相要比女人男相好得多。男人長得漂亮，看起來就像個美少年，而且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妙不可言的魅力，足以吸引大量女人的眼球。可是女人要是長得帥呢，男人都會躲得遠遠的，倒是吸引了一大堆女生，不是嗎？」

「你找死是不是？」

「噓！小聲點兒！」

你把自己要說的話都說完了，覺得對自己不利，反過來就讓我安靜。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哼！你說實話，我長得不漂亮嗎？」

聽了灰頭髮男生的問題，英俊美男子吧嗒吧嗒猛吸了幾口煙，然後說道：

「是的，你漂亮極了。」

「我也知道。」

這個女人味兒十足的灰頭髮，他的狀態似乎有些不正常。

「哎呀，智姬，不要再推了。」

「我也得仔細看看。」

「看什麼看！」

「看一看有什麼不行！」

「討厭！」

「看看吧，看看嘛，瑞炫啊，哎喲，善良的瑞炫啊！」

「離我遠點兒……」

智姬連連叫著我的名字，她也想看一看，我沒理她。我轉過頭，使勁推了一下她的腦袋。

咣——

「啊！」

智姬被我推倒在地，大聲尖叫起來。

「你瘋了嗎？喊什麼喊！」

「是你推我的！」

我們倆自以為聲音很小，她說是我不好，我說是她不對。正在這時，我感覺一個身影從後面向我們靠近。

「喂！你……」

我回頭一看，那個英俊的美男子正和灰頭髮並肩站在一起，望著我們倆。我個子算挺高了，但還是得仰頭看他們，可見兩個人的個子有多高。

「你們……好啊……」

我莫名其妙地和他們問好。智姬連聲大叫：

「呃！這不是千世赫和殷修元嗎！嗬……」

智姬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已經太晚了。

「我是你的朋友嗎，我是你朋友嗎？竟敢直呼我們的名字？哦？！」

英俊美男子，是的，這個叫千世赫的傢伙發怒了。這個傢伙的性格真是太齷齪了，雖然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領教。

「明天就是寶貴的周末，今天卻聽見剛入學的新生對我們沒大沒小地說這種話。啊，太過分了。就說這一句嗎？」

「哦，她還指手畫腳。」

和那個英俊美男子相比，在旁邊漫不經心地煽風點火的灰頭髮小子更惹人討厭。我尷尬地笑了笑。

「啊！正好，太好了。我還有事找你呢，你跟我來！喂，這個小不點兒就交給你了，你對付她吧。這個大個子跟我走。」

聽千世赫一說完，我立刻感覺到了被宣判死刑是什麼滋味。他把我帶走了，千世赫。

「不，我還很忙。」

「多嘴。」

「是……」

我不得不點頭同意。旁邊那個灰頭髮傢伙搖了搖頭，指著我說：

「我帶這個大個子走。你負責對付這個小不點兒。」

「憑什麼！」

「我怎麼能教訓女人？怪丟人的。」

「兔崽子！這個大個子也是女人！」

千世赫的話音一落，那個灰頭髮彷彿看見了九尾狼似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真的嗎？難道……」

「那要不要我先收拾你一頓再說？反正這個小不點兒就交給你了，你好好訓訓她。」

說完，千世赫就把一頭霧水的灰頭髮殷修元丟在這裡，他拉著我離開了。

太過分了。他拉著我這樣一個柔弱女子，竟然像牽狗似的……邁著大步往前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

「回你的房間。」

「什麼？為什麼要回我的房間？」

「這還用問，我要找我的鑰匙。」

「我不是說了嗎？我來負責找鑰匙……」

「我怎麼能相信你呢？一個藏起來偷聽別人說話的女人。」

「……」

「啊，我一想起來就生氣，你們為什麼要偷聽別人說話，哦？」

「誰讓你們在那兒說話了？」

「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

「真是的……」

這個傢伙性格太暴躁了。

「要是讓老師發現，那可就死定了。」

「要頭一顆，要命一條！」

「要是被勒令停學呢？」

「停就停，誰怕誰！」

該死的傢伙，我說的不是你，而是我，是我！

「快開門吧。」

我明明是回自己的房間，為什麼這麼心慌意亂呢？要是讓人看見，還以為我是小偷呢。

我和世赫走進我的房間，一想起我和一個陌生男人呆在房間里，我的心裡就忐忑不安。沒有興奮，也沒有什麼奇妙的感情，百分之百隻有恐懼。

「真討厭，我的鑰匙不在這兒嗎？」

「是的。」

「你也過來找找吧！」

你以為我瘋了嗎？讓我到你身邊去？而且還在床前？我媽媽說了，最可怕的東西就是男人和刀槍，一定要小心。當然了！我媽媽是對我姐姐說的。

千世赫四處張望著，專心致志地找他的鑰匙。

「幹什麼呢！我讓你幫我找鑰匙！」

「哼哼……」

「要想在凌晨時分回到房間，不能沒有鑰匙的。」

我假裝在門口找。千世赫悄悄瞥了我一眼，開始翻床和書桌。我害怕他不時瞥向我這邊的視線。千世赫似乎忍無可忍了，他向我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問道：

「混賬東西，你早晨沒打掃房間，是不是？」

***

最後，我們還是沒找到鑰匙。寶貴的周末終於到了。這個周末，二年級和一年級都可以外出。

我趕緊收拾好東西，急匆匆地往家裡走去。雖然在學校總共呆了不到一周，但是當我看見自己家的大門時，心頭還是忍不住泛起一陣酸楚。

平時我沒怎麼注意，今天突然感覺我們家的房子是那麼光芒四射。

我看了看我們家的田園住宅，按了一下門鈴。

丁冬——

「是誰呀？」

「媽媽！是我，瑞炫！」

「哎喲！哎喲！我的孩子！」

「是的！」

喀噠——

我聽見媽媽放下話筒的聲音，門就應該吱嘎一聲打開才對，可是幾秒鐘過去了，還是沒有動靜。不一會兒，我聽見玄關門打開的聲音。

「哎喲，我的孩子呀！！」

媽媽推開門，沖了出來。

「媽媽！」

「好，你終於回來了！」

媽媽在開大門，然後互相擁抱，那樣才有氣氛，可是……

「哼哼……這個門怎麼了，為什麼打不開呢？！」

大約過了兩分鐘，大門終於開了，我和媽媽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媽媽！我好想你啊，真的很想你！住在宿舍里，你不知道我有多寂寞！」

「是啊，既然那麼寂寞，怎麼一個電話也不打呢，哦？！淑伊，珍姬，還有小星，她們的女兒都不停地往家裡打電話，只有我的孩子，帶了手機去，卻一個電話也不打給媽媽！」

「咳，咳咳，媽媽，我們先進去吧。」

「是啊，快進去吧。」

我真的很想給你打電話，哈哈哈，可是每天晚上都被那個瘋子折磨……

回到家裡，姐姐眨巴著眼睛看了看我。

「我親愛的妹妹！啊啊，太棒了！」

「怎麼了……姐姐你怎麼了？」

「你！個子又長高了！」

「啊……」

「你越來越像男孩子了，真棒！」

我好不容易把姐姐推開，坐在沙發上。我和媽媽、姐姐坐在一起吃水果，我們三個人好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享受其樂融融的家庭生活了。

「爸爸呢？」

「出差了。」

「啊……太可惜了。」

「可不是嘛，太可惜了，你再吃個水果吧。這是你舅舅拿來的，很甜。呵呵呵……」

你真的是因為爸爸不在家而覺得可惜嗎，媽媽？

「天氣現在還很冷，你要注意多穿點兒衣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

「你每天穿著長褲，周圍沒有人說什麼嗎？」

「我覺得不穿裙子很好啊。」

因為小腿上有傷疤，所以我不得不穿長褲。即使裡面穿上自己的便裝，因為外面穿的是長褲，也看不出來，而且冬天更暖和，所以現在我很感激我的長褲，不過，以前我卻為此難過了很長時間。

「是啊，這是理所當然的。今天我得給你剪頭髮了。」

「哦，姐姐，不要剪了。」

「哧！為什麼不要剪？！」

「討厭！」

不管走到哪裡，不管在什麼時候，不管和什麼人說話，我的男性化特徵都會成為人們議論的話題。

媽媽出去準備晚飯了，姐姐悄悄地爬到我身邊。

「你幹什麼？」

「我最親愛的妹妹……」

「我並不親愛的姐姐呀，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今天晚上我們去夜總會，好不好？」

「你瘋了嗎？你是大學生了，可我還是高中生呢，而且我剛剛上了高一耶。」

「那又怎麼樣，你初中一年級的時候不就喝過酒了嗎？」

「我當時是把酒當大麥茶喝的！」

「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喝下去了，而且一口氣喝光了一杯，結果你並沒醉，像沒事人一樣，不是嗎？走吧，好不好？」

「我不去。」

「你要是不去，我就趁你睡覺的時候把你的腦袋剪成禿子！」

「……」

「你不信是不是？」

「幾點出發？」

我好恨——自己的軟弱。

我和姐姐說好晚上趁媽媽不注意一起溜出去，然後圍坐在飯桌旁邊，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談起了宿舍里的事情。雖然我們學校是男女住同一棟宿舍樓，但是媽媽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我們吃完飯，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說說笑笑。

「媽媽，瑞炫好像困了。」

「我才沒困呢。」

突然，姐姐使勁踩了我一腳。

「啊！」

「你看看，是不是困了，哦？」

「是啊，那就快去睡覺吧。瑞炫好幾天沒回家了，我還想和她聊一夜呢……」

「啊啊！」

比我矮十五公分的姐姐拉著我回到房間，把我扔到床上，然後對我說：

「從現在到十二點，還有四個小時，你先睡覺，等我叫你的時候，我們馬上出發。」

「就穿現在這身衣服嗎？」

「不，我會給你準備衣服的。」

「我們怎麼出去呢？」

「從我的房間里跳窗戶出去就行了。」

「萬一被發現呢？」

「你回宿舍就是了。」

哼哼……也只好這樣了，唉，真是的。

我點了點頭，躺在床上，硬是強迫自己好不容易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姐姐來叫我。

「喂，喂，喂！」

「哦？幹什麼？」

「快起來，趕快走吧，換上衣服，來，換上這個，還有摩絲。」

「哦哦……這不是男人的衣服嗎？」

「別多嘴，你先穿上吧。」

「好吧。」

我知道，不管我怎麼反抗，都拗不過姐姐，所以我不得不同意了。

我換好衣服，從姐姐房間里的窗戶翻了出去。

興緻勃勃的姐姐和疲憊不堪的我乘計程車，來到一家很大的夜總會。我往四周張望了一會兒，和姐姐一起悄悄地站在夜總會門前。

「服務生哥哥——是我，瑞恩，這是我的表哥。我今天忘帶身份證了，你可以讓我進去嗎？」

「哦……你可以進去，但是你表哥必須得通過檢查才行……」

「啊呀，哥哥，你不是認識我嗎？」

那個服務生哥哥，猶豫了一會兒，總算答應了姐姐的要求。我輕輕點了點頭，走進夜總會。

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和閃爍的照明下，男男女女們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姐姐熟練地坐下來，要了酒和小菜。她讓我喝酒，我也沒推辭，慢慢地喝了下去。

咕嘟，咕嘟——

「這裡的水不錯啊！」

「哦，可是我為什麼穿男式衣服呢？」

「哪有適合你穿的女式衣服啊！而且你的長相也不該穿女式衣服。」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見！」

「別裝聾！」

我被刺中了要害。

「你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吧！不，找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

「幹什麼？」

「交朋友，還有……」

「還有什麼？」

「介紹給我！！」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她一說要帶我來，我就覺得不大對勁兒。

「姐姐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出擊！！」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別裝聾！」

這次是姐姐被刺中了要害。這是我們姐妹倆經常玩的遊戲。

「姐姐，我要去趟洗手間！」

「去吧。」

「可是我該去哪個洗手間呢？」

「那還用問！」

當然要去女洗手間了。我站起來，往洗手間那邊走去，姐姐對我喊道：

「當然要去男洗手間！！」

我猛地轉過身——

我瞪大眼睛，往姐姐那邊看去，可是姐姐已經消失在舞池裡。我往姐姐消失的地方看了看，走進了洗手間。我不可能站著方便，於是進到裡面去解決問題。我沖完水，剛要開門出去，突然，一個臭男人猛地沖了進來。

「啊！幹什麼！！」

「閉嘴，突擊檢查。」

「什麼，你說什麼？」

突……突擊檢查？也就是說，老師到這裡來了？

我驚訝得瞪大了眼睛，獃獃地站在那裡。果然不出所料，我聽見了老師的聲音。

「統統都給我出來！我都看見了，聽見沒有？！」

那個衝進來的男人堵住我的嘴巴，把我按到馬桶上。他走到我旁邊，悄悄地把垃圾筒放到門口。

第一間，第二間，第三間，都檢查過了，就剩下我這裡了。我的心裡瘋狂地跳個不停。一旦被老師發現，我就死定了。

咣咣咣——

「出來，最後一間！還不快出來？！」

外面的人敲了半天門，那個捂著我嘴巴的男人也不吭一聲。

也不知道敲了多久，我的心都要爆炸了。

「老師，最後一間不是清掃工具箱嗎？所以是鎖著的……」

「是嗎？」

說完，老師低下頭，從底下往裡看了看，可能沒看出什麼，就轉身離開了。

「呼呼……」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看了看那個男人。

那是個五官端正，長相俊朗的男人。他也摸了摸胸口，看著我問道：

「喂，你是女人，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