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呃？你，你怎麼知道的？」

「看來是真的了？」

男人露出滿臉驚訝的表情。他真的太帥了，連驚訝的表情都這麼有魅力。男人往後退了一步，捋了捋自己的頭髮。

「真沒想到。我剛開始還有點兒半信半疑，沒想到你真的是女人。」

「是的……」

「可是你為什麼要進男衛生間呢？是情急之下闖進來的嗎？」

「不是，我是來方便的……不過，看來我還是挺像女人的？我到底還是女人嘛……」

「不是。」

那個帥傢伙斬釘截鐵地否定了我的話，我真想狠狠抽他的嘴巴。可是，我也是女人，我要懂得矜持……

「剛才我碰到了。」

「什麼？……」

「碰到那個地方了。」

說著，他指了指我上半身的中間部位，也就是我的胸部。

「……」

「……」

「你這個變態！！」

那個男人正要推門出去，我猛地往他的肚子上打了一拳。我的力氣很大，所以門一開，男人的身體就飛了出去。我還以為他非死不可呢，沒想到他氣喘吁吁地站了起來，看來他的生命力還挺頑強。

「咳，咳咳！你，你，你是男人吧？」

「我是女人！！」

我這麼一喊，旁邊站著幾個剛剛辦完事兒的男人，他們驚訝得差點兒把眼珠子掉了出來。從一個隔間里出來兩個人已經很奇怪了，而且其中還有一個是女人。哼哼……

「你的力氣好大呀。呵呵，我以為自己被人搞死了呢。」

「你這不是沒死嗎！」

「可是我怎麼覺得你很面熟？」

我可不也覺得你面熟！」

「你……是我們學校的吧？」

「我怎麼知道你是哪所學校的？天啊，丟死人了。」

我風風火火地從男衛生間里跑出來，那個男人也跟著我，仍然不停地追問我。

「你是我們學校的，對吧？」

「你是哪所學校的？而且，你憑什麼對我說話這麼隨便？！」

「我是惠聖高中的，你呢？」

「太沒教養了，第一次見面就和我說平語……嗬！」

「你也是惠聖高中，對不對？我早就知道，你是不是一年級新生？」

「是啊……沒錯兒……」

「那我是你的前輩了。」

我不記得有你這樣的前輩！根本不記得！

「你想怎麼樣？」

「一年級新生到夜總會來，要是被學校發現，馬上就會被勒令退學，你不知道嗎？」

「那，那前輩你呢！！」

「我剛剛結束停學的處分，因為這一年裡我沒犯過什麼錯誤。可是你剛入學就犯這種錯誤，馬上就會完蛋的。」

雖然我沒說出來，但是我的腦海里已經響起警報了。

「看看你的表情，看看你的表情，真像丟了魂似的。」

「……」

「以後我們友好相處吧，見面要和我恭恭敬敬地打招呼，知道嗎？」

男人說完就轉身離去。

對了，對了，你應該告訴我你的尊姓大名……哦，他剛才是在威脅我嗎？

「哎呀，哎呀！那個男人是誰呀？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富貴的氣質！」

自己的妹妹面臨著是否要退學的重大問題，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姐姐依然只顧欣賞男人。

我沮喪地望著那個男人離去的背影，姐姐緊緊拉著我的手，對我說道：

「啊，知道了，你看上他了，是不是？我不會碰他的。」

「神經病！你去死吧！！」

「你這個死丫頭……對了，你沒被老師逮到吧？」

「哦，沒逮到。」

「我早就猜到了。我們去玩兒吧，哈哈哈！這是屬於我的世界。」

「好吧，姐姐你創造你自己的世界吧，我要回家了。」

「哎呀，你怎麼可以向姐姐揮起背叛的長鞭呢？！」

「哦，什麼揮長鞭，再見。」

姐姐在後面對我軟硬兼施，但我還是不理她，堅持往外走。這時，姐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我的好妹妹，我一個人玩兒多沒面子啊。再說了，你怎麼忍心把柔弱的姐姐獨自丟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呢？」

「傻瓜，是你自己願意爬到這個危險地方來的！」

「我的好妹妹，我們一起玩會兒再走，好不好……」

「離我遠點兒，離我遠點兒！」

「和我一起玩兒嘛！」

「離我遠點兒，走開！走開！！」

「我親你一口。你要是陪我玩兒，我就親你！」

「你瘋了嗎？放開我！還不放開，還不放開我？趕快放手！」

姐姐撲上來，就要親吻我的嘴巴，我拚命拒絕。周圍的人們望著我們倆，高聲歡呼，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這個女人好主動耶！」

「是啊，可惜這個男人太不識趣兒。」

你們趕緊給我閉嘴！可是，我們倆真的那麼像情侶嗎？煩死了。

「哎呀，姐姐！！」

「怎麼了，怎麼了，我給你來個激烈的——吻！！」

「為什麼要親嘴巴，多不好意思啊！」

「那怎麼了……」

「多丟人啊！親親臉蛋吧。」

聽我這麼說，姐姐嘿嘿笑了。

最後，我懷著可能被勒令退學的不安，在夜總會裡盡情地玩兒了一通。

***

「我要被你氣瘋了，我瘋了！你竟然去了夜總會，還一直跳舞跳到最後？」

要是媽媽對我說這樣的話，我也許會感到內疚；要是爸爸對我說這樣的話，我也許會感到慚愧；要是姐姐對我這樣說呢，我就把她活埋！可是，可是，智姬你憑什麼對我說這些！

「討厭，討厭，我不想聽！」

「那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他是幾年級的？」

「二年級，要不就是三年級？」

「他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啊！」

「你什麼都不知道，一問三不知！」

「又不是你要被停學，也不是你要被退學！」

「如果你退學了，我真的真的……」

很難過，很傷心？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大哥我都了解。

哦哦……大哥？

「……我真的真的會很無聊的！」

「你去死，去死吧！」

我在智姬的腦門上使勁彈了一下，往窗外看去。突然，我看見昨天在夜總會裡遇見的那個傢伙正悠然自得地橫穿操場。

「我找到了！」

「你太過分了！你死定了，竟敢在我頭上『扎小辮』！」

智姬一把抓住我的短髮，使勁搖晃起來。

「好疼啊，疼死我了！」

你之所以擔心我被退學，就是為了這樣對我嗎，哦？

那個傢伙不知道我在看他，趾高氣揚地走進了教學樓。後面的三節課，我一直沒看見他。

到了午休時間，我控制不住頭髮被人揪起的憤怒，壓抑不住想看見那個傢伙的焦躁和不安，於是我悄悄地爬到樓頂。

「天啊，還真不容易。」

到了樓頂，我釋放著心裡的鬱悶。這時，有人在後面拍了拍我的後背。我回頭一看，正是昨天那個傢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正在呵呵傻笑！

「是的，我想你了！」

「知道，我知道，我最喜歡坦率直白的人。你不會給我寫情書了吧？」

「是的，我想寫情書了，但是我的字寫得很難看……哦？不是這樣的。」

「嘿嘿，嘿嘿！你真好玩兒，嘿嘿……」

「什麼好玩兒不好玩兒，問題不是這個……」

「問題是你喜歡上我了。」

「是的！……這怎麼可能，你在說什麼！！」

是不是樓頂的風水不好？要不就是有什麼不好的怪氣？為什麼這裡的所有男人都自以為是，都以為自己是白馬王子？上次見到的那個灰頭髮傢伙，還有眼前的這個臭小子，怎麼都一個樣？

「你不會已經說出來了吧？」

「哦……我正在考慮呢。」

「你在考慮什麼！為什麼整天考慮這些問題！一年級新生被姐姐強拉到夜總會玩兒了一次，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因為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我打算說出來……」

「你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我是你的前輩，怎麼可以這樣對前輩說話？」

說完，他搖搖欲墜地跨坐在欄杆上，臉上露出輕鬆而爽快的笑容。稍微有些鬆散的領帶在風中輕輕飛舞。

天啊，這個男人怎麼這樣！！……太漂亮了！！

「嘿嘿嘿，你的表情真好玩兒！」

「是啊，有人說我這是殺人的表情，不管怎麼樣，請你不要說出去。」

「呃？你怎麼穿長褲？」

「不用你管。你最好不要說出去，如果你說了，對你也不利呀。」

男人聽了我的話，笑嘻嘻地看了看水箱那邊，大聲喊道：

「世赫呀！我該怎麼辦呢？」

「我正藏在一邊偷聽呢，你喊什麼喊！」

一個男人悄悄地爬了出來。

這個男人，不就是每天夜裡都從窗戶翻進我房間里的那個英俊美男子，不就是世赫君嗎？他們兩個認識嗎？

「怎麼辦呢？」

那個靠在欄杆上的男人問世赫，世赫悄悄地瞥了我一眼，笑了笑說：

「不能就這麼輕而易舉地結束，一個乳臭未乾、頭上的血還濕漉漉的黃毛丫頭！」

「頭血要是幹了，會死人的！」

「你不會死的。」

「你怎麼知道，你看過嗎？」

「你把血晒乾吧，把血晒乾！你把頭上的血晒乾，不就知道了嗎？」

「那我會死的！」

「我說你不會死就是不會死！造你的神靈害怕你，怎麼會帶你走呢？」

「你說什麼？」

「就算神靈想帶你走，一看你都不知道是男是女，誰還敢碰你呢？」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我們正吵得如火如荼，突然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在角落裡哈哈大笑。個子很高，長得很漂亮，難道長得好看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嗎？我真想把他從樓頂推下去！

「你們兩個人為什麼用一模一樣的表情看我？」

「我真想把你推下去！」

「你趕快給我滾！」

「嘿，嘿嘿嘿嘿嘿……」

他又放聲大笑了。我瞪著世赫，世赫也在瞪我。

「幹什麼，你幹什麼，幹什麼？！」

現在我也豁出去了。

「幹什麼，你幹什麼，幹什麼？！你去夜總會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對我不敬，對你可沒什麼好處！」

「你想威脅後輩嗎？」

「你哪裡是我的後輩？！頭上的血都還沒幹！」

「每天都說我頭血未乾！！啊，那你就給我買個Hairdryer，把頭上的血吹乾吧？」

「Hair，hair，hairdryer……啊，我為什麼要給你買那東西？」

「我說英語，你害怕了？你為什麼不跟著我說？既然不想給我買，就不要再說了！」

我們吵得正凶，那個男人仍然在旁邊笑得直打滾，我真的很討厭他。

我們都吵累了，決定暫時休戰。我正在休息，世赫君說話了。

「這節課下課以後，你買些好吃的東西，送到二年級三班來。」

「我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我們抓住了你的把柄。」

「是他抓住了我的把柄！」

我指了指欄杆，可是那裡怎麼沒人了？

我循著聲音望去，那個男人笑著笑著，好像昏厥過去了，他趴在地上。

「啊啊……反正，反正……就是那個人！」

「他還活著嗎？」

世赫看了看那個男人，自言自語。

「誰知道呢……」

「就這麼定了，你買好吃的東西送過來。」

「豈有此理！冤枉啊，我太冤枉了！」

「我不管你冤枉不冤枉。」

「我這麼善良的百姓，哪有什麼錢啊？」

「能進這所高中的人，如果說沒錢，那絕對是撒謊，知道吧？」

也難怪，這所學校的確不是普通人能進得來的。

「你不是也很有錢嗎？或者你給我錢，我去給你買？」

「討厭，我惹了禍，零花錢被沒收了。」

「那你就去找你的朋友給你買！」

「太麻煩了。」

「你對我這樣，就不覺得麻煩嗎？」

「是的，不麻煩。」

「真的嗎？」

「是的，一點兒也不麻煩。」

「真的嗎？你說的是實話嗎？真的不麻煩嗎？」

「是的，是的，是的，是的！一點兒都不麻煩！行了吧？！」

他的脾氣也真夠齷齪！

「第五節下課之後，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給我送過來。」

就這樣，第五節下課後，我到小賣店裡買了麵包和牛奶，還有一大包零食，抓住了二年級三班的門把手。

我真的很緊張。這是學兄們的班級，現在我必須推開門進去……

我把門推開一條縫兒，探頭進去，四下里掃視了一圈。

「哎喲！」

「趕快出來。」

世赫小心翼翼地溜出來。

「買了嗎？」

「那還用問嗎？你太差勁了。」

「謝謝。」

「……」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你聽聽你自己說的話，真是粗魯至極。」

「粗魯？」

「哼哼……不是的，反正你好好吃吧，我走了。」

「這就要走嗎？」

「是的。」

「以後我會經常找你的……」

「什麼？」

這個人看來是瘋了。

我剛想轉身離開，聽他這麼一說，我差點兒昏過去。我好不容易讓自己鎮靜下來，豎起耳朵，對目不轉睛地盯著購物袋的世赫問道：

「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以後我會經常找你的。」

我怎麼感覺好像突然聽見了夜半鬼叫聲？這不就是校園暴力嗎？是的，這就是恐嚇！不，不是恐嚇……反正是威脅我！！

「怎麼？你不願意？」

「那當然了！」

世赫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我，他站著不動。

「你……你去找別人吧。」

「我不想找別人。」

「為什麼？」

「因為我抓住你的把柄了。」

「抓住我把柄的人不是你！！」

世赫呵呵一笑，什麼也不說。

我不能這樣，我不能這樣。

「以後……以後我不會再給你買東西了！」

「你要是有這個膽量，那就試試看吧。」

「哼！」

……說完，我轉過身去，可是我的心裡真的很不安。老師也不知道我的心裡有多麼不安，還安排我們負責音樂室的清潔工作。原來負責打掃音樂室的同學去別的地方了。音樂室是有名的安靜地方，幾乎很少有人來。

第六節下課後，我和智姬就去打掃音樂室了。

「哎呀，哎呀——我應該到老師那裡去一趟，可是突然忘了。」

剛剛走到音樂室，智姬就大驚小怪地說道。

「打掃完衛生，你再去吧。」

「太晚了，來不及了！只要把椅子擺好不就行了嗎？」

「你以為椅子很輕嗎？你幫幫我吧。」

智姬好像沒聽見我說話似的，轉身走了。

「瑞炫啊，我相信你！Iloveyou！」

……她只留下這麼一句毫無意義的話。

難道我真的吃錯藥了？怎麼會交上智姬這麼個朋友？我到底是怎麼想的？

「天啊，這死妮子太不聽話了，煩死了。我都要變成女傭了，我就是女傭。」

我正在擺椅子，突然，門開了。我以為是誰，抬頭一看，原來是世赫那個臭小子。

哎呀，這個傢伙到音樂室來幹什麼呢？

……我一邊考慮這個問題，一邊下意識地把身體藏在窗帘後面。我又沒犯罪，也沒做什麼虧心事，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藏起來。

我聽見了世赫的腳步聲。突然，腳步聲猛地停了下來。

他出去了嗎？

我慢慢地回過頭去。

「哎喲，沒有人，看來他已經走了？幸好我藏到這後面來了，一點兒也沒露餡……」

「真好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我沿著聲音的來源低頭看去，世赫小子正蹲在我的腳底吃麵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