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嗬！！」

「呸呸，以後你要是再給我買這種麵包，你就死定了！」

「要飯還嫌餿！」

我也豁出去了。

「你長得不好看還有理了？」

「你說什麼？！」

「就不告訴你！」

真是個沒教養的傲慢傢伙。

世赫站起來，把吃了一半的麵包遞到我的手裡。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窗帘這麼薄，我要是看不見才奇怪呢。」

「你這個人怎麼跟小偷似的，走路聲音那麼輕？」

「你這個人怎麼沒長耳朵，連我走路的聲音都聽不見？」

「討厭！你想跟我學嗎？」

「討厭！我就想跟你學！」

「有意思嗎？」

「嗬！你也開始放肆了！」

這傢伙被我的放肆態度激怒了。真是單純而又幼稚的傢伙。

我站在那裡，怒氣沖沖地瞪著世赫。世赫看了看我，突然哼了兩聲，敲打著椅子，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你在找什麼？」

「戒指。」

「戒指？你這個德行，竟然還戴首飾？」

「哦，戴在我身上就是首飾，戴在你身上就是浪費。」

「啊，你這個人真是一無是處。」

「這是你對我說的話中，最讓我開心的一句。」

既然這麼說，額頭上為什麼還暴出了青筋？

世赫在椅子下面看來看去，尋找著他的戒指。看來一定是件貴重玩意，他的表情很嚴肅，每個角落都找得很認真。

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嚴肅的樣子，竟然有些心動？要不就是對他如此執著尋找的那枚戒指感到好奇？

我問世赫：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找？」

「你不是一直在找嗎？」

「我為什麼要找？」

「因為我抓住你的把柄了。」

那個該死的夜總會，挨千刀的夜總會，把它砸爛也難解我心頭之恨的可惡的夜總會！……不過，照明和氣氛倒真是不錯。

「你也找找吧。」

「什麼樣兒？」

「像戒指一樣。」

突然，我想幫他一起尋找戒指的念頭消失了。但是，面對世赫陰森森的視線，我不得不彎下腰去，到處張望著尋找戒指。世赫已經走到遠處去找了。我也慢慢地細心地找了起來。

音樂室里流淌著尷尬的沉默。世赫忙著找戒指，所以一聲也不吭。在這種沉重而陌生的寂靜中，即使我說什麼，恐怕也只會更加尷尬，所以我只好假裝認真找戒指。

「喂，我們打賭吧。」

漫長的沉默被世赫的這句話打破了。

「打什麼賭？」

「如果我先找到戒指，你就給我買好吃的。」

「難道我腦子裡進水了嗎？我為什麼要給你買好吃的？」

「就當作是你腦子裡進水了，你就答應我吧。」

「你這個瘋子……」

這個傢伙的辦法倒是挺多。

「打掃衛生的時間快結束了。你別說廢話，趕快找吧。」

「你現在越來越放肆了。」

「你快找吧！啊，對了，要是我找到了，你怎麼辦呢？」

「我給你買好吃的。」

「哇，機會難得呀！我想吃什麼，你都給我買，是嗎？」

「哦，那當然。」

「你的零花錢不是都被沒收了嗎？拿什麼買？」

「我有銀行卡。」

「既然有銀行卡，為什麼要別人的東西……」

「……」

「你明明身上有銀行卡，卻敲詐我這樣一個窮困潦倒的女生……」

「你好好想想！小賣店裡能刷卡嗎？哦？」

「啊，是的。」

「別廢話了，快找吧！」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眼睛像冒火似的，努力在地上找戒指。我找到戒指，如果我能找到那枚戒指，就可以狠狠宰這小子一把了。太難得了！

我心裡高興起來，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尋找戒指的速度。突然，我看見遠處有個東西在閃閃發光。

「是這個嗎……」

我悄悄走過去，伸出手。

「我找到了！」

「我找到了！」

我和世赫同時叫了出來，我們兩個人分別抓住了戒指的一半。

「是我先找到的。」

「你閉嘴。」

「是我先找到的，對不對？」

「太可笑了，你仔細看好。」

我的手指在世赫的手指上面。

「啊……」

「你能看出來了吧？你這個笨蛋，我還真擔心你眼睛也不好使呢。快去買好吃的吧。」

「討厭，煩死了！」

丁冬丁冬——

「上課要遲到了，我先走了。」

世赫調皮地揮著手，回他們班去了。

誰能受得了這種人呢。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被他剝掉一層皮的。

我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半天也沒動一下。

「天啊，你竟然沒打掃衛生？」

「你在說什麼？」

世赫剛剛離開，智姬正好從那扇門探頭進來，問我。她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世赫的背影。

「發生什麼事了，你和剛才那個人？」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好，好吧，可是你沒打掃衛生嗎？」

「為什麼？」

「椅子擺得亂七八糟……」

我慢慢地看了看音樂室里的桌椅。就為了找那枚戒指，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教室又變得像個破爛市場。

「該死的傢伙！！」

我的心裡發出絕望的悲鳴。

第七節課，我遲到了，被老師打了手掌心。下課後，我也沒時間休息，到小賣店買了一袋子零食，去了二年級三班。

我上樓的時候，二年級的幾個女前輩攔在我面前。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緩緩地抬頭看她們。那些二年級的女前輩笑了笑，遞給我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

「你是姜瑞炫吧？」

「是的，我就是。」

「我們一直盯著你，你真的很可愛！以後姐姐們保護你！」

哦哦……

接著，她們把一大堆禮物放到我懷裡，然後就跑開了。

哇，竟然有禮物耶！太棒了，嘿嘿！

「接到女人的禮物，至於這麼高興嗎？」

我回頭一看，世赫正往樓下走。他似乎看見了剛才那一幕，用不屑的眼神看了看我。

「怎麼了？接到別人的禮物，為什麼不高興？！你心裡明明羨慕我，嘴上卻……」

「就算給我，我也不會要的。小不點兒，就喜歡貪小便宜。」

「胡說八道！你見過一米七五的小不點兒嗎？！」

「誰說身高了？我是說心理年齡。」

「哼……」

「東西買了吧？給我。」

「你聽好了！吃完以後，你就離我遠遠的。」

「吃完以後，就離你遠遠的……你想找死嗎？！」

「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

「幹什麼？你就這麼對我說話嗎？」

「請問您在幹什麼，您在幹什麼，您，您，您！行了吧？」

世赫長嘆一口氣，連連搖頭。

「那我走了。」

「這個周末你不許做別的事情。」

「為什麼！你又想剝削我嗎？我現在真的沒錢了！」

「我請你……你不要做別的事情。」

「我沒有錢！……哦，你說什麼？」

「看看你那傻乎乎的表情！反正這個周末你一定要騰出時間來。」

「為什麼，你想幹什麼？難道我的命運要終結了嗎？」

「我真想打你！」

「你動不動就想打人。」

「哎喲……反正你得騰出時間來。」

我點了點頭，同意了世赫的要求。人家主動要發善心，我也沒有理由拒絕。

世赫手裡拿著我給他的零食袋子，用提著袋子的手拂了拂頭髮，對我說道：

「我只是想感謝你和我一起找到了戒指，不要胡思亂想。」

「那枚戒指，一定很重要吧？」

「哦，是的，非常重要。」

「啊，原來是這樣。要是弄丟了，你會沒命嗎？」

「哦，如果弄丟了，有個臭小子就會親我。」

「什麼，親……你？」

「有個瘋子，說我如果把戒指弄丟，他就要吻我，所以……」

說著，世赫的表情陰沉下來。

竟然不是女人，還是個臭小子？我只能說，世赫君的感情生活真的很複雜！

「喂，你怎麼戰戰兢兢地往後退呢？」

「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不過我能理解，同性戀……愛情無罪嘛。」

「你在說什麼？你又胡思亂想了？」

「我已經說過了，我能理解。」

嘴上還在說話，我的腿卻在遠離世赫。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

世赫一把抓住我，對我說道：

「是我們家人為我定做的，你不要瞎猜。」

「啊……家人？」

「反正，這個周末你一定要來。」

「前輩你上周不是出去了嗎？」

「你的話怎麼這麼多，哦？」

「我知道了，我要讓你請我吃貴的東西！」

「沒問題。」

世赫上了樓，我下樓回到我們班教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智姬獃獃地望著我，然後小心翼翼地盯著我的臉，問我：

「你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啊？」

「沒有。」

「別逗了，一看就看出來了。」

「喂！不是，不是，我不知道，我要睡覺！」

「這些禮物到底是怎麼回事？滿桌子都是禮物……我可不可以打開看看？是禮物嗎？今天也不是你的生日，為什麼收到這麼多禮物？」

「你打開看看吧，也給我看看。」

智姬像看到自己的禮物似的，喜滋滋地打開來看。裡面五光十色的禮物真是應有盡有，有手錶，有蠟燭，有娃娃，還有紙鶴。

智姬悄悄地瞥了我一眼，帶著模糊而陰險的神情悄悄地湊過來，問道：

「你是不是勾引女人了？」

「我瘋了嗎？有男人在，我為什麼要勾引女人？」

「這些禮物都是女人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時經常送的東西。看上去都是誠心誠意送給你的。」

「不知道，既然人家給我，我當然要高高興興地接受才對。」

「陰險的傢伙，你這種傢伙其實心裡一定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討厭，你離我遠點兒。」

我收起禮物，趴在課桌上。

從世赫那個英俊美男子找戒指的時候開始……不對，從他約我和他一起出去玩兒的剎那開始，我似乎就有些慚愧，或者說是害羞吧？反正就是這樣的感覺。

我一定是患上老年痴呆症了，我不能這樣！絕對不能這樣下去！！

***

「姐姐，你幫我選一件衣服吧。」

我好不容易盼到周末，回到家就開始翻箱倒櫃，同時對姐姐說道。

「哇啊，你要去跟男朋友約會嗎？」

「什麼，你胡說什麼……」

「你以前和男朋友約會的時候，可不大在意服裝打扮。」

「不是的，反正你幫我選一件吧。」

是啊，我每次和男朋友約會的時候，都是隨便穿件衣服就出去。除了第一次約會以外，我幾乎每次都是隨便穿一條牛仔褲，配上一件T恤，戴上帽子就出去了，可是這次不知道是颳起了什麼風，我竟然打開了衣櫃。可是，姐姐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仍然在我床上滾來滾去，不小心把腦袋撞到了牆上，於是就開始哼哼呀呀地嚷著額頭疼。

「這裡又來了個挨千刀的傢伙。」

我低聲自言自語，從衣櫃里翻出了和男朋友第一次約會時穿的衣服。那是一件整齊而端莊的長裙，一直垂到腳踝。

「姐姐，我穿這個怎麼樣？」

「嗯嗯，我的額頭好疼啊，額頭好疼！」

這次她好像撞到桌子角了。

「真是奇怪，別人都好好的，為什麼受傷的總是你？」

「你竟敢這樣跟姐姐說話？找打是不是！」

「看你那小樣，你打吧，你打我試試！」

「天啊，有個弟弟真是倒霉。」

「誰是你弟弟？！」

「那你哪裡像我的妹妹呀！」

「從頭到腳，我都是女人！」

「你拍拍良心再說話吧！」

姐姐在我身後大喊大叫，我沒理她。我一想到世赫看見我身上的長裙，說不定就會對我說「你終於瘋了，徹底瘋了」，就趕緊把裙子塞回到柜子裡面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今天是周末，本來我應該和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可是很不湊巧，媽媽參加季度聚會，爸爸出差，只有姐姐遊手好閒沒什麼事做，可是我不想和姐姐一起玩兒。

還不如出去呢，怎麼也能混點兒好吃的吧。

我猶豫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到了和世赫那小子約定的時間。我隨便穿了一條牛仔褲，配上一件天藍色的T恤，戴上一頂牛仔帽，就跑出去了。

「姐姐，我出去一會兒。」

「啊啊！我撞到太陽穴了，啊啊！疼死我了！」

「該死的傢伙！」

我小聲嘀咕一句，跑出家門，去了公園。

公園裡乾乾淨淨，顯得有些冷清。我有些不耐煩，皺起眉頭，四處張望。正在這時，一個女人向我走過來，她對我說：

「哦哦，你一個人嗎？」

「那又怎麼了？」

以後誰要是第一次看見我就說平語，我也堅決不會說敬語了。女人笑呵呵地說：

「你長得太帥了，正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你不想和我談談嗎？我一旦看上哪個人，是不會輕易放過的。必須馬上發起進攻，我心裡才會滿足。我知道你肯定會很驚訝，不過，你仔細看看我，其實我也不錯的，怎麼樣？」

我第一次遇到這樣開門見山，這樣大膽直率的女人。坦率地說，我的心裡有點兒慌張。誰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呢？一個女人在路上被另一個女人看中，而且開門見山地向自己求愛。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

「哇，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我的莫名其妙的表情被她看成了挑釁，結果她更喜歡我了。

「啊，太荒唐了……」

我使勁按了按帽子，從噴泉旁邊站了起來。我看了看那個漂亮而端莊的女人，對她說道：

「我年方十七，身高一米七五，體重五十五公斤，兩眼視力1?郾0。」

「哇噻，太棒了！雖然年紀有點兒小，但是沒關係，都差不多嘛。」

「腰圍25英寸。」

「一個男人，腰細了點兒。」

「胸部太癟，所以胸圍就不公開了。」

「男人為什麼要因為這個而害羞？」

「還有我的性別：女。」

「女……女人？！」

這時，那個女人驚訝得後退了好幾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似乎沒感覺出我哪裡像女人，又對我說：

「是……是真的嗎？」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把我的身份證號碼告訴你，而且，我現在是出來和男朋友約會的。」

如果我不這樣說，這個女人是不可能相信的。都是因為世赫遲到，才發生這種事的，所以我把他說成我的男朋友，他應該也可以理解吧。

「哦……可是你為什麼從剛才就一直等在這裡？我不相信你是女人，而且你剛才就一直坐在這裡，所以我更不相信你是來和男朋友約會的。」

「那個臭小子還沒來……」

「哦，是嗎？」

「等久了吧？」

世赫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站在我對面的女人驚慌失措，連聲說「對不起」，然後就紅著臉跑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現在才來？」

「你又被女人盯上了？」

「如果你不想讓我這樣，為什麼不早點兒來？你知道我等得多麼痛苦嗎？」

「坐在這裡等我，有什麼可痛苦的？」

「哧！」

「不過，你剛才……」

「什麼？我剛才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

「你剛才說你是出來見男朋友的，可是那個臭小子現在還沒來？」

「哼！你……都聽見了嗎？」

「看來我的聽力還不錯。」

看來我已經無法收拾殘局了。腦子裡響起一聲聲警報，太陽穴隱隱作痛，可是我只有失魂落魄地等待世赫繼續說下去。除了這樣，我還能做什麼呢？世赫把他那隻沉重的大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對我說道：

「路上塞車，我是一路跑過來的，累死了。我們走吧！」

「這是什麼話！」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已經被他抓住好幾次把柄了。去夜總會，被女人瞄上，而且還謊稱他是我男朋友，又把前輩稱為「臭小子」。

不要我的命，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世赫仍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你從哪裡開始跑的，怎麼累成這樣？」

「跑了兩站地……」

「嘻嘻！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兒出來？」

「我沒有力氣說話，我們走吧。」

世赫也戴了帽子出來，他把帽子往上抬了抬，說道。

我心不甘情不願，卻也只能和世赫靠得很近，一起向公園正門走去。

這個傢伙的胳膊怎麼這麼重啊。我真不知道他怎麼能帶得動這麼重的兩條胳膊。

我真希望世赫的胳膊從我肩膀上拿下去。這時，一個從我們身邊經過的女人說了一句話，我們兩個立刻分開了，而且分得很遠！

「天啊！他們是同性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