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 恩恩
1
仍舊是那道炫目的白光，但是已經明顯沒有過去耀眼了。程勛身後的翅膀也不再像最開始那樣生機勃勃了，羽毛脫落得越來越厲害。我突然在想程勛的那些羽毛會散落在哪裡呢？會不會被貪玩的小孩子撿到呢？然後像我和安息那樣燒掉那根羽毛，回到過去……想到這些，我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了一點點的心酸——對程勛。想到他最終可能就是剩下這一堆羽毛，什麼都沒有了……
2
「勛！你還好吧？？」
看到程勛虛弱的樣子，安息難過地問道。
程勛沒有回答，而是微微地點了點頭。看得出，雖然只是微小的動作，卻也消耗掉了他的很大能量。
「該死！還等什麼？還不趕快飛到天堂去！」看到他這副模樣，我都有點著急了，氣急敗壞地大聲吼道。
程勛沒有回答，而是用那雙幾乎已經看不到光彩的眼睛望著安息……
「他問我們心惜怎麼樣了……」安息心虛地回過頭望著我。
呃……有那麼一瞬間我真想直接告訴他沒希望了，讓他快點走吧。但是看到程勛期待的目光和微微顫抖的雙唇，我最終還是決定違背我安陽一一貫的做人原則，違心地安慰他幾句……
「呃……就，就快好了！」我避開程勛的目光，「你就放心吧，心惜沒事了，事情的真相我們就快都了解了，呃……就快找到治好心惜的辦法……那個，99天的時間已經快到了，你是不是考慮一下先去天堂……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
我試探地問了最後一句話。但是結果跟我想的一樣，程勛堅定地搖了搖頭。他要親眼看到心惜好起來，否則進天堂對於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程勛再一次消失了。我們都知道，程勛下一次現身的時候，恐怕就是他即將變成孤魂的那一刻了。
我的心裡說不出的滋味。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像安息那個傻丫頭那樣掉幾滴眼淚，但是我不能！我安陽一不能流淚！我安陽一答應別人事情也一定要做到！我必須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必須要讓心惜好起來！
3
我們的時間越來越緊迫了。因為程勛已經一天比一天虛弱，如果還是不能儘快地完成程勛的心愿，讓心惜好起來，恐怕那個大家都不要看到的結局就要成為現實了。
今天這是我第一次與安息達成共識，在沒有她脅迫的情況下決定再燒掉兩跟羽毛，回去看個究竟。我真希望它們能帶我們儘快發現事件的關鍵。
沒想到，我們這次居然回到了3月10日，與之前回去的時間跨度很大，這是距離程勛死亡大概兩個星期之前。
讓我們驚訝的是，這次我們再看到心惜的時候，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神采，而是消沉得像一朵快要凋零的小百合。心惜已經明顯瘦了一圈，眼神也失去了光彩，再也看不到她和程勛在一起時的那種笑容了。
看來我們錯過了太多的事情。我們不知道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離開聖安妮婭，我和安息輾轉找到了程勛。
4
這是這麼久以來我和安息第一次來到程勛的公寓門前。
「哇！好大的房子啊！」安息望著眼前的高大建築，驚嘆道。
「廢話！人家老爸有的是錢。」
「哦？程勛的爸爸是做什麼的？」
「報紙上說是珠寶生意。」
我們正說著，大門突然打開了。我連忙把安息拉到了一旁的拐角處躲了起來。
「好像是勛的車子。」安息指著正從裡面緩緩開出來的黑色跑車說道。
「嗯！我們得想辦法跟上才行。」
「啊？就靠這輛腳踏車么？」安息指著我剛剛用老辦法冒充FBI從另外一個小弟弟手裡「借」來的腳踏車鬱悶地問道。
我汗……是哦！的確是一個大問題！就算把我的兩條腿踩斷也追不上人家四個軲轤的法拉利啊！何況我還要帶著這隻不會飛的天使。
我們正在發愁，突然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中年人跑了過來，硬是攔在了程勛的車子前面。
程勛只得把車子停了下來，滑下了車窗。
只見那人繞到了車窗處，畢恭畢敬地朝車子里的程勛鞠了一個躬。
「對不起，少爺。老爺吩咐過不準少爺開車出去。」
「我只是去看望媽媽而已！」程勛有點氣憤，又有點無奈地說道。
「呃……」中年人面露難色，「可是這是老爺的吩咐，我們當下人的也不好……」
「好啦！」程勛氣憤地跳下了車子，咣的一聲關上車門，「你們老爺只是說不准我開車出去，現在我走著出去應該可以了吧！」
「啊？」中年人明顯被程勛的行為嚇到了，「這……這不好吧——少爺！少爺！你去哪啊？少爺……」
程勛沒有心思再理他，扔下車鑰匙一個人徑直朝大門外走去。
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和安息互相看了一眼，都十分好奇。但這樣也好，至少我們可以跟得上程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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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程勛一定是一個喜歡說到做到的男生，他真的就這樣一直走了下去，一路都沒有攔車子。然而我似乎看到了程勛正在反抗著什麼，他每走一步都是一種示威。
冬天已經結束了，三月的冷風吹在臉上，還是讓人感覺瑟瑟發抖。我和安息安靜地跟在程勛的身後，一聲不出地跟著他默默地往前走。
程勛說要去看望他的媽媽，這讓我和安息很好奇，因為我們也是第一次聽說程勛的媽媽。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可愛兒子的母親會是什麼樣子。
程勛繼續飛快地前進著。他緊緊地夾著身上的大衣，兩隻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臉深深地埋在厚厚的純白色圍巾里。
他的速度時快時慢，我猜想他的心裡也一定像他的腳步一樣紛亂。
6
「陽一，你說程勛的媽媽在哪裡啊？她怎麼不和她的家人住在一起呢？——上帝啊！已經走了快一個小時了，我的兩條腿都要斷掉了。」安息不停地用小拳頭敲打著她那據說就快斷掉的大腿，皺著眉頭哭訴道。
「小點聲你這個笨蛋！沒看到他已經停下來了么！」
沒錯，程勛停下來了。他似乎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抬起頭，轉身攔了一輛計程車，鑽了進去。
啊？我們不是被發現了吧？那可真是麻煩大了！沒辦法，現在這種情況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幸好緊跟後面又來了一輛的士，我們安息二話沒說便跳上了車子。
「叔叔！快跟上前面的那輛車子！」
「喂！別跟得太緊了！」我連忙謹慎地補充道。
7
大概又這樣默默行駛了20多分鐘，基本上已經出了市區，程勛的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嗨！真是晦氣，一大早就來這種地方！」
司機抱怨著收了我們的錢，我和安息莫名其妙地下了車。
什麼？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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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們竟然已經來到了墓地。站在我們現在所在的高地向右邊放眼望去，幾百、幾千個陵墓整齊地排列在我們的腳下。我瞬間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Ayo？安息那丫頭不自稱是天使么？怎麼好像連墓地都沒有見過的似的，看起來比我還要吃驚呢！
「喂！我還以為你們天使每天都和墳墓打交道呢！」我故意調侃她。
「不要亂講啦！安陽一！天堂里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呢？只有你們人類才這樣有趣，人死了還要修這些小小的石頭房子，把親人困在裡面，真是不理解！」
嗯？把親人困在小石頭房子里？呃……這種對陵墓的理解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過似乎也蠻有道理的。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不希望被關在這裡面吧？我更希望我的靈魂可以飛到很遠很遼闊的地方去……啊呸！我亂講什麼呢？怎麼好好的都想到死了？！真是晦氣！
這時，程勛已經順著旁邊的台階走了下去，進入了墓地。我和安息這才忙著也跟了下去。
9
看來程勛一定是經常來這裡，他看都不看四周，便直接來到了一座看起來比較新的墳墓前。這座墳的周圍種上了一圈矮矮的常青樹，還有四季都會開花結果的四季橘，看得出親人對墓主人的細心。純白色的大理石墓碑被雕刻成了優美的玫瑰花瓣形狀，墓碑上清晰的刻著幾個大字——愛妻恩恩之墓。
我和安息十分好奇，便躲在了不遠處的一個墓碑後面偷看——呃，希望沒有打擾到這地下的靈魂，我安陽一可是大大的好人啊！
「媽媽……」程勛蹲下來輕輕地、充滿愛意地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對不起，今天沒有帶來你喜歡的白玫瑰……」
Mygod！原來程勛的媽媽已經死了？真是不可思議……我暗暗驚訝道。
「媽媽，真希望你從來沒有離開過我……你知道么，我現在真的很無助，好希望媽媽會幫助我……」程勛的聲音有點哽咽了，「爸爸還是不答應我和心惜在一起。我跟爸爸說心惜是一個好女孩，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但是爸爸卻始終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媽媽，我突然覺得愛情真的好辛苦，明明是自己喜歡的人，卻不能在一起，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說到這裡，程勛突然無奈地笑了一下，「也許媽媽自己也搞不清這個問題，對不對？」
我和安息越聽越迷糊……
「媽媽，我想我必須作出一個決定了，就像當年的您一樣。看來爸爸是不可能成全我和心惜了。而且他還自作主張決定了我的婚事……真是可笑……他已經失去了您，難道還想要再失去一個兒子么？!」程勛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激動，「我是真心喜歡心惜的，我答應過心惜要永遠保護她，永遠不會離開她身邊，我一定不能食言！我愛她，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我沒有辦法讓自己看著她傷心、難過而什麼事情都不去做，我知道，如果我離開她，她一定會傷心欲絕的……我受不了心惜的眼淚流進我的心裡，媽媽，那種感覺真的很痛……」
程勛流淚了。在這個冬末的早晨哭泣得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程勛流淚，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我還是不懂，難道愛一個人真的是這樣的感覺么？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這樣的愛情么？？如果有一個天我遇到了和程勛一樣的情況，我又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呢……
莫名的，我也有一點點開始嚮往一次如程勛和心惜一般讓人「撕心裂肺」的愛情——然而轉念一想，我和他畢竟不是同一種人……
這時，程勛掏出了口袋裡的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從程勛臉上溫柔的表情來看，這個電話一定是打給心惜的。
「心惜，我是勛……我很好……我想見你……1小時之後，在山道路口的大峽谷，好么？……路上小心點……我等著你……」程勛說完，輕輕地掛上了電話。
大峽谷？汗，這小子約會的地點還真是有個性！
10
程勛又低著頭在媽媽的墓前站了幾分鐘，之後他輕輕地拂去了墓碑上的一絲塵土，這才轉身離開了。
我和安息並沒有馬上跟著程勛離開，而是好奇地在程勛走後來到了他媽媽的墓碑前。
「愛妻恩恩之墓」幾個字赫然映入我的眼帘。字的上方是一張女人微笑著的照片。
嗯？這個女人……怎麼有點眼熟？
11
沒錯！我真的好像在哪裡見過唉！
我下意識地把頭湊了過去，仔細地端詳起照片里的這個女人。
她看樣子還不到30歲，非常年輕，也非常漂亮，怎麼也想象不出她會有程勛這麼大的兒子啊！而且程勛長得一點都不像她！真是奇怪……
最奇怪的是我真的好像見過這個女人！嗯，一定見過！
可是到底是在哪裡呢？真的想不起來了……
「陽一！」我正皺著眉頭冥思苦想，安息突然用力把我拉到了一邊。我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連滾帶爬地跟著安息又躲到了剛剛藏身的那個墓碑後面。
「你幹什麼？該死的臭丫頭！」我瞪著眼睛，低聲呵斥這個莽撞的傢伙。
「噓——」安息忙示意我小聲一點，「小點聲！快看又有人來了！」
嗯？果然，一個高大的戴著口罩的男生抱著一個同樣帶著帽子口罩的小孩子緩緩地走了過來。
12
那人緩緩地走到了恩恩的墓碑前面，停了下來，輕輕地摘掉了臉上的口罩。
「權佑？」安息吃驚地說道。
沒錯，真的是權佑，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難道這個傢伙和程家也有關係？！
我汗！事情真是越來越複雜，一個情況接著一個情況的出現，我簡直有些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