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放學后。

韓絮箏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四下里打量了一圈，發現教室里只剩下他和橙橙兩個人了。

「該回家了吧，你怎麼不叫醒我？」他皺起眉頭。

「我……我不知道你要睡到什麼時候，但又不忍心叫醒你……」橙橙回答的時候臉微微有些紅。——只有在他睡覺的時候，她才能有機會如此仔細地打量他。

剛才放學的時候，鄭潔貞告訴她說阿朔讓同學轉告她們，說要去打工，看電影的事就先取消了，於是橙橙就留下來等著韓絮箏醒來。結果是鄭潔貞高高興興地找了兩個同學自己去了。

「你想餓死我嗎？」韓絮箏兇巴巴地瞪著橙橙，一記暴栗敲在她的腦袋上。

「好痛！」橙橙捂著腦袋不服氣地看著他，「可是並沒有晚很多啊……」

「不準反駁，我說晚了就晚了，今天我們要趕時間！」韓絮箏怒氣沖沖地拉著她——確切地說，是拖著她的書包帶，向教室門外走去……

趕時間？下午沒有課，他要去幹嗎？橙橙好奇地想，——而這一切都只能到下午才有答案了，——她被韓絮箏強硬地放在了他那輛白色摩托車上，然後一路上以飛似地速度駛回了家。

「我要到醫院去看Lilina，你要和我一起去。她剛換到那家醫院，你要去為她整理病房。」吃完午飯已經是兩點了，韓絮箏似乎並不准備午睡，而是邊打著哈欠邊望著橙橙說。

「為什麼……我不是家務工嗎？」她委屈地問，而且不明白為什麼他連打哈欠的時候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臭臉。

「怎麼，你拒絕嗎？」韓絮箏轉過頭，眼神犀利地盯著她。

「不不不，我很樂意……」橙橙最怕的就是和他對視，他泛著寒氣的眼神似乎可以把人吃掉。而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在此刻被辭退。

「不要忘了，你還欠我一個人情。」

「我……我記得……」橙橙欲哭無淚。

……

午後的西街彷彿一個呼之欲出的大蒸籠，路上的行人很稀少，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空氣顯得格外沉悶。

「我有一個問題……Lilina是誰？」沉默了良久，橙橙終於鼓起勇氣開了口。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韓絮箏就是把自己叫錯成了這個名字。

「一個朋友。」回答的聲音淡淡地。

「女孩子？」

「有叫Lilina的男孩子嗎？「冷漠的臉上顯出一絲不耐煩。

橙橙也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可笑，於是便立刻住了口，跟著韓絮箏拐過了一條街又一條街。

「不對，這條路不是往湖濱醫院走的……」過了一會兒，橙橙忍不住開口糾正說。她雖然是路盲，但是這附近的路她還是記得的。

「我知道，不必你多嘴。」韓絮箏兇巴巴地瞪了她一眼。

「那你是要去哪兒……」橙橙怯怯地問了一聲。

「買花。」

也對，一般探病之前不是都要買花嗎？

沒有想到外表冷漠而且學習懶散的他在這方面卻這麼細心……他一定很重視那個在醫院裡住著的那個叫Lilina的女孩子……橙橙想。

唉，算了，管他重視誰，只要自己能相安無事地在他家工作下去就好了。

「你為什麼要挑梔子花呢？一般探病不是都送康乃馨什麼的嗎？」橙橙三步並做兩步地追上他，不解地問。

「她只喜歡梔子花。」韓絮箏像是自言自語似地注視著手中一大束潔白的梔子花，冷漠的目光中透出一絲溫柔。

「其實我也很喜歡梔子花。」橙橙彷彿感到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心上輕輕撫摩了一下。她嘴唇里動了動，但是這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抱著花的雙手，彷彿在小心呵護著一片溫柔。

怪不得他今天沒有按慣例騎著摩托車，原來是因為要拿花就沒有辦法開車了。橙橙默默地想著，跟著他走進了醫院。

打開病房的門，一個穿著白色上衣的女孩正靜靜地坐在病床上看書。聽到腳步聲便微微一笑，彷彿早已知道來人是誰似地合上了書，抬起頭來望著韓絮箏，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我等你很久了哦。」白皙的面龐上露出一個調皮的表情，隨後又注意到他身後的橙橙，臉上的表情隨即變成驚訝：「這是誰？和我好相像！」

「我新雇的家務工。」韓絮箏輕描淡寫地說著，徑自走到她的身邊坐下，伸出一隻手去摸她的額頭，「你今天似乎好些了。」幾秒鐘后，冷若冰霜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柔情。

「你好，我叫朴橙橙……」橙橙有些尷尬地走上前去。

好漂亮的女孩子，即使是在生病，身上發散出的氣質也不像個病人。這是橙橙的第一個念頭。自己和她像嗎？為什麼自己不這麼覺得？

「你好，我是Lilina。」女孩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又笑著去捏韓絮箏的臉，「你這傢伙，天天總是這麼一張撲克臉，不要把人家又嚇跑哦！」

「又？」橙橙奇怪地問。

原來她就是Lilina。大概在橙橙見過的人里也就只有她敢捏韓絮箏的臉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心頭有種怪怪的感覺。

「嗯？箏沒和你提起過嗎？我告訴你哦，之前因為這傢伙的撲克牌臉和苛刻要求，已經不知道被趕走了多少類似的家務工呢……」女孩一臉神秘的表情，隨後拍著韓絮箏的腦袋咯咯地笑了起來。「那麼無聊的事，有什麼好說的。」一旁的韓絮箏打斷了她的話，「今天好好吃藥了嗎？」

「有啊有啊，你不知道我一向很乖嗎？」Lilina一邊不停地笑著點頭，一邊沖橙橙淘氣地吐了吐舌頭。

看著眼前這個宛若天使般可愛的女孩，橙橙不禁有些喜歡她了。

是啊，像這樣人見人愛的女孩，自己看了第一眼都會喜歡，更何況韓絮箏已經和她很熟了呢。

問候之後韓絮箏便站起身來打算去找醫生詢問病情，Lilina卻一把拉住了他。

「箏，為我吹口琴好嗎？」她從枕下拿出一支漂亮的口琴。

一旁的橙橙奇怪地看著那個精緻的口琴，原來韓絮箏還會吹口琴的，沒發現呢。

韓絮箏又重新坐下，接過口琴真的放在嘴邊吹了起來。一種近乎天籟般的聲音緩緩自琴中傳出，華美悠揚的曲調里卻帶著淡淡的憂傷，漫溢在整個病房裡，一切的一切忽然都變得無比美妙。

Lilina坐在床上靜靜聽著，望著韓絮箏的表情如痴如醉。彷彿這就是他們兩個人的世界，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擾。

橙橙也同樣獃獃地望著他，驚訝於他竟然吹得如此動聽。

那種怪怪的感覺再次強烈的浮上自己的心頭。

——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霞滿天了。橙橙今天最大的收穫就是竟然看到了從來不曾在韓絮箏臉上出現過的那種溫和關切的笑容——雖然那是只有看到Lilina的時候才有的表情。

真是個難以琢磨的人。橙橙望著走在前面的人在地上拖出的長長的影子，默默地想。

「喂。」他冷不防回過頭來。

「嗯？」橙橙不由一怔。

「以後你要常常和我來陪她，Lilina似乎很高興有人和她長得相像……明白嗎？」韓絮箏頓了頓，又不忘補上一句話，「不然就辭退你。」

「好好好，我答應你……」橙橙苦笑著說。

真是的，自己又沒有說不去，幹嗎動不動就拿這個來威脅別人……小氣！

「那麼我送你回家吧，替Lilina謝你。」他頓了頓，忽然說。撲克臉上依然表情僵硬。

「真的？」橙橙有點受寵若驚地抬起頭來，

「不願意就算了。」韓絮箏飛快地在後面補上一句。

「我沒有說！」橙橙欲哭無淚地想。

其實她是真的很想很想他能再多陪她走一段路，儘管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那還愣著幹什麼，快走。」大手拍上她的腦袋，卻一點也不痛。橙橙愣了愣，甚至忘了還要抬腳邁步才能跟著他。

「怎麼不走？」韓絮箏的眉頭又皺在了一起。

「嗯，走走走……」

原來如此冷漠的人，手掌給人的感覺也會有那麼溫和的時候。——其實自己是想要說這句話的。橙橙想到這裡，不由臉紅了一下，迅速低下頭向前走去。

好丟人……但願沒有被他看見……

可是，沒由來地，好開心啊……

「你平常都是這樣很少說話嗎？」

「要你管。」

「我叫Lilina，你叫什麼？」

「為什麼要讓你知道我的名字？」

「因為我想和你交朋友。」

「可惜我沒有這個興趣。」

「那你的興趣是什麼呢？」

「我沒有興趣。」

「你騙人，你的興趣是畫畫，我看見你的畫了，它們很漂亮的哦。護士們也這樣說。」

「你很喜歡它們？」

「嗯！非常喜歡！」

「喜歡就全部拿去吧。」

「謝謝你……我還有個請求，可以答應嗎？」

「……」

「如果有一天，我們都不在這個病房裡了，你還可以繼續為我畫畫嗎？可以嗎？」

「韓，絮，箏！」教室里，數學老師帶著不滿的嗓音尖聲尖氣地在耳邊響起。

橙橙在大力推搡全無濟於事的情況下，只能悄悄為他捏一把汗。

趴在桌子上的韓絮箏猛地從夢中抬起頭來，他一直都以為這裡是小時候住過的醫院，而Lilina在夢中推搡他，央求他為她畫畫，恍惚中這個一身素白的女生同Lilina的臉在他眼前重疊了起來。

「當然，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可以畫到你不想看為止。」他緊緊握住橙橙的手，大聲地說。

他把她當作了Lilina。

全班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和橙橙緊握著的手上。

當韓絮箏明白過來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整個教室已經緊接著像炸開了鍋一樣嘈雜起來——

「聽到他說什麼了嗎？韓絮箏竟然會說這樣的話，真稀奇！」

「這算是表白嗎？」

「可惡，為什麼是朴橙橙？」

橙橙慌忙尷尬地抽回手，把身子扭回去，臉色漲得通紅。

數學老師手中的粉筆在微微顫抖。

「喂，你們兩個！都給我站到外面去！」

教室里回蕩著她歇斯底里的吼聲。

接著是「砰！」的一聲，教室的大門被狠狠關上。

站在外面走廊上的兩人一陣沉默。

橙橙一直紅著臉，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個不停。自己是怎麼了？真是奇怪。

難道是因為韓絮箏的那句夢話嗎？

「對不起，連累你一起被罰。但是剛才的話，你不要誤會。」韓絮箏先開了口，他懶懶地伸了一個懶腰，聲音依舊是淡淡地。

「嗯，我明白……」不知道為什麼，橙橙此刻的心情卻一下子低落下來，自己明知道那不是真心話，可是卻更不希望韓絮箏親口否定它……

橙橙啊橙橙，你的腦子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才會這樣胡思亂想。

可是，如果是真的話，自己……一定會答應他的吧？

想到這裡，橙橙不禁低下頭去，臉更加紅了。

該死，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啊！她慌忙捶捶腦袋，阻止了自己的想法，抬頭卻看見韓絮箏正在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頓時又羞得恨不能找個牆縫可以鑽進去。

迎面走來了一摞厚厚的作業本——不，是一個抱著一摞厚厚作業本的戴著小眼鏡的男生——他個子並不算矮，只是因為作業本摞得太高的緣故，才會讓橙橙產生錯覺。

他走過兩人的面前，卻回過頭將目光停留在了橙橙的臉上。

「嗨，你叫什麼名字？」他沖橙橙擠了擠眼睛。

離近看原來還是一個相當英俊的男生，白白凈凈的，有著大大的眼睛，理著很流行的短髮，眼神比韓絮箏熱情多了，但是，但是，帥的前提是他不要搞怪似的擠眼睛。

「我，我嗎？」橙橙疑惑地指著自己，一個陌生人向她擠著眼睛說話這可是頭一次啊。

「難道這裡除了你，還有別的女生嗎？」他笑眯眯地走上前來，旁若無人地湊近她。一旁的韓絮箏無聊地把頭扭過去。

「我叫朴橙橙。」橙橙只好老實回答。

「以前似乎沒有見過你呢，剛轉來的嗎？」他上下打量著她。

「不……我只是在做兼職，比較忙而已，很少在學校露面……」橙橙有些慌亂地回答說。

「你是我喜歡的類型吶，我們可以找時間約會嗎？」他大咧咧地說。

上帝啊，這，這未免也太直白了！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剛剛被人夢遊表白，結果被害的趕出教室，不到一分鐘怎麼又冒出個冒失眼鏡男衝上來表白呀。這是全天下人都要表白的日子嗎？暈死@_@

「這個……這個……」橙橙一時找不到理由推辭，急出了一身冷汗，同時在心底暗暗叫苦。眼睛偷偷向韓絮箏瞟去。

「他是你的男朋友嗎？」男生馬上把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的韓絮箏，眼鏡後面閃過明顯地帶有醋意的光。

橙橙慌忙搖頭。

韓絮箏瞪了她一眼，低低咳嗽了一聲，一把抓住了橙橙的手。

「喂，她現在是我的家務工，每天都要和我在一起，我估計沒時間和你約會，還是找別人表白吧。明白嗎？」他把橙橙拉到自己身後，兇巴巴地沖著眼鏡男生說。

「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可是你們還要每天都在一起？你還幫他做家務？」眼鏡男生皺起眉頭望著橙橙，重新仔細打量他們兩個人，一頭霧水的樣子。

橙橙可憐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好無助呀。

韓絮箏剛想說什麼，但下課鈴聲響了，走廊里一下子開始喧嘩起來。

「明白了，我不會放棄機會的，朴橙橙，再見！」眼鏡男生沖橙橙笑笑，抱著作業本轉身離去。那個隱藏在眼鏡後面的笑容讓橙橙的頭皮有些發麻。這個男生開始看著還算順眼，怎麼韓絮箏和他說完話后他的表情就怪怪的了呢。

一直到放學回家的路上韓絮箏都很少說話，他今天摩托車騎得格外地快。

兩人面對面站在了電梯里。

「今天謝謝你……」橙橙小聲地說。

「謝我什麼？」

「謝謝你幫我解圍。」

「是我害你被罰站，我當然應該幫你解圍。不過那也算不上什麼解圍，我只不過在說實話而已。」韓絮箏用極其淡漠的語氣說，他當著橙橙的面點燃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煙圈。

「吸煙對身體不好的，快滅掉！」橙橙連忙伸手搶過他的煙，扔在地上很堅決地踩滅。

「你很煩呢。」韓絮箏白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空氣變得很沉悶。

「你在生什麼氣？」到了12樓，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電梯。橙橙猶豫地跟在韓絮箏的後面，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才鼓起勇氣開口問。

「沒有。」韓絮箏口是心非地答道，打開家門走了進去，隨後又補上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想和眼鏡約會，我是不會攔你的。」

去見Lilina的路上，兩人都一直保持著沉默。橙橙感到今天的風異常燥熱。

她很想知道他怎麼了，可是又不敢發問。

韓絮箏就這樣一直保持著一個僵硬的表情走進了Lilina的病房。

「箏，你今天的臉色很不好看呢，發生什麼事了嗎？」輸液的Lilina緩緩地從床上坐起來，關切地問。

「沒有。你自己還不是一樣，臉色又差了很多，這幾天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韓絮箏不高興地頂回一句，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當然有啦，嘻嘻，就算我不想，還有那些啰嗦的醫生護士呢！」Lilina的口氣仍像原先一樣地調皮。

韓絮箏淡淡地哼了一聲，拿起她床頭的英文小說翻了翻，又無聊地扔在了一邊。

「還在看這個人的書。我現在對他和不列顛一樣都沒有興趣了。」他說。

「哦？你今天似乎很心神不寧呢。」Lilina湊近觀察著他的臉，既而又故做神秘地問，「失戀了嗎？」

「啊！」一句話驚得在一旁擦桌子的橙橙身子向一邊歪了歪，竟碰倒了身旁的三角架，眼看掛在上面的吊瓶就直直地砸向她的臉，卻被一隻手及時地抓住。

「你開什麼玩笑啊。」韓絮箏頭都沒抬地把三腳架穩穩地扶好，一邊語氣低沉地對Lilina說，隨後又把臉轉向橙橙，「你呢，怎麼笨到這個地步，這麼大的東西也能碰到？」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橙橙連忙說。

「當然不能是故意的，否則就讓吊瓶砸死你。」韓絮箏兇巴巴地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

奇怪了，他們不是彼此喜歡嗎？Lilina怎麼可以隨便開這種「失戀」的玩笑呢？橙橙暗暗地想。

「沒關係，沒傷到你就好。」Lilina沖她友好地笑笑，又轉過身去瞪韓絮箏，「你這傢伙真是，怎麼那樣說人家啊？小心以後會找不到女朋友的哦！」

Lilina真好。橙橙感激地想。

「你今天是不是只會開這種玩笑！？」韓絮箏忽然好像生了很大的氣似的，「唰」地站起身來提高了分貝沖她吼道。

病房裡頓時一片安靜。

Lilina坐在床上定定地看著他，臉色依舊蒼白，但表情平靜。

這是橙橙頭一次看到他對Lilina發脾氣。

「……吃藥的時間到了吧，我去幫你拿。」韓絮箏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衝動，鬆了鬆口氣，然後放低了聲音，一邊說一邊走出了病房。

「哈哈，他一向就是這樣的，你不要介意。」他人一走，Lilina就趕忙先安慰橙橙說，結果自己的眼淚卻一下子先涌了出來。原來她剛才的平靜是裝的。

橙橙沒料到她會落淚，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先找出一片紙巾遞給她。

「哈哈，我今天也好奇怪哦，變得很沒出息是不是？」Lilina接過紙巾，笑著對橙橙說，卻掩飾不住聲音里的顫抖。

她的手和韓絮箏很配，同樣的白皙和纖細。

「你們……不是在彼此喜歡的嗎？為什麼要和他開那樣的玩笑呢？」橙橙忍不住問，她覺得她剛才像是故意的。

「有些事情，我們是不能看明白的。」Lilina笑著看著她，笑容裡帶著說不出地苦澀。

「難道不是嗎？他為了你天天不辭辛苦地跑到醫院來，為你買梔子花，因為我們相像就常帶我到這裡來，為得都是讓你開心，病很快能好起來……這一切不都是在證明他在乎你嗎？你為什麼不明白？」一種激烈的情緒忽然湧上橙橙的心頭，她一連串地說完，以致聲音有些哽咽。

好奇怪，為什麼自己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也突然好想哭呢？從小到大她好像還從來沒有如此的和不熟悉的人討論與情感有關的問題呢。

大概是那樣默默付出的男孩，是她第一次見到吧。

「我明白，可是明白又能怎麼樣呢？」Lilina抹去眼角的淚痕，一種莫名的悲傷表情湧上了她的臉。

「你要知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就像對箏的了解一樣清楚，我知道我的病……如果……不是因為已經預感到能留在他身邊的日子已經很少，我是不會放棄從前的醫院特地轉到他所在的城市裡來的。」Lilina輕輕地低下頭去，眉間帶著說不出的憂傷。

「可是你現在根本不像個病人啊！你的精神狀態這麼好，不管什麼病都一定會治好的！」橙橙上前一步，大聲地對她說。

之後是良久的沉默。

「我每天這個樣子……其實……都是為了不讓他擔心勉強裝出來的……其實我的心裡好絕望……好害怕……真怕有一天永遠都見不到他了……」Lilina停了半晌，才緩緩抬起頭說，淚水已經涌滿了她的臉，「我想箏的心裡也是明白這一點的吧，只是大家都不說出來而已……」

「才不是這樣！他知道你是會好起來的，只要每個人都抱著希望，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Lilina，你會活下來的，因為他，他在心裡是那麼地喜歡你……」橙橙終於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地對她說。她不明白自己今天為什麼會如此激動，而且心真的好痛。本來是與她無關的事啊，可是為什麼她有了當時媽媽要離開時的心痛感覺。

她還想說什麼，門卻在此時「吱呀」一聲開了。

「葯……你們抱在一起做什麼？」韓絮箏停在門口，隨即皺起眉頭看著病房裡的兩個人。

「我……我們……」橙橙慌慌張張地抬起頭以一個獃滯的表情看著他，來不及抹去臉上的淚水。「你把Lilina弄哭了？」韓絮箏面色陰沉地走進來，逼近橙橙。

可憐的橙橙點點頭，又忙搖搖頭。

「是嗎？」韓絮箏瞪著橙橙，繼而冷冷地說，「那好，以後你不用陪我來了。」

橙橙委屈地站在一旁，看著他把葯遞給Lilina，然後繼續慍怒地看著她，最後緩緩出手去把她的眼淚抹掉，「不要哭了，你這個樣子真的很難看。」

明媚的夏日，陽光從病房的窗子里漫進來，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分外溫暖。

那一刻橙橙竟然有了一種錯覺，她感到韓絮箏看著Lilina的時候，好像是一個王子在看著自己的公主，臉上的表情無論是怎樣的，總是帶著一絲溫柔暖意。她輕輕低下頭去，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胸口燒得厲害。

那是他們的世界，只屬於兩個人的世界。

而自己，應該好好地去做一個家務工，努力地賺錢，僅此而已。事情本來就是這麼簡單，無論怎麼胡思亂想都是沒有意義的。

這一點，自己應該早些發現。

陽光，夏天的陽光是如此的溫暖，可是為什麼總是透出一絲說不出的涼意呢？

那天回家，韓絮箏一路都沒有說話，面色異常地陰沉，看樣子他是在生氣。

「你……是在生氣嗎？」橙橙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後面，終於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

「沒有。」

「騙人。」

「……那麼我問你，為什麼要弄哭Lilina？」

「不是我……」橙橙連忙辯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