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你剛才說什麼呢。聯繫不上俊輝嗎？"

"恩···他不接手機。"

"奇怪呀。他一向很有時間觀念的···。"

"哥哥，你知道俊輝哥哥家在哪裡嗎？"

"不知道~他高中的時候搬過家，後來就沒去過了···你去跟你們系的人問問，他們應該會知道吧？"

冬天還沒想到這個方法呢。

他趕緊給亨俊，靖宇，成浩打了電話，但是誰都不知道俊輝住在哪裡。

連世靈都不知道。

冬天失望地搖了搖頭。

冬天突然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抓住恩彪的胳膊顫聲說道。

"哥哥，我現在真的好擔心他呀···。"

"不用擔心。他會沒事的。"

恩彪雖然嘴裡這麼安慰妹妹，但是他也覺得很奇怪。他一般都會早到的，如果有事遲到也不會超過十分鐘，而且遲到的話會在5分鐘之前打來電話說對不起的。但是過了三個小時他連電話都沒打過來，這件事真是不可思議呀。

"俊輝哥哥應該會沒事的。不用擔心~"

"是吧？俊輝哥哥···會沒事吧？"

惠元點了點頭。

惠元看到冬天陰沉下來的臉開始更加擔心了。俊輝不會是真的出事了吧···。

惠元輕輕地抱住了正在微微顫抖的冬天。

不會有事的。

所以冬天，你不用太擔心。

絕對不會有事的。

俊輝醒了過來，但是嚇的趕緊坐了起來。因為他什麼都看不見了。他趕緊摸了摸眼上罩著的東西，原來是好幾層繃帶。他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呢，這時醫生和護士走了進來。俊輝突然聽到有人進來了，趕緊提高了警惕。他什麼都看不見，而且眼睛還被蒙上了。

"張俊輝先生。"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俊輝條件反射地回過了頭。但是他依然不清楚現在他在哪裡，叫他名字的人是誰。

"這裡是醫院。"

"我怎麼會在···醫院？"

"您在過馬路的時候暈倒了，所以送到醫院的。我是金護士"

醫生從護士的手裡拿過病曆本看了看。他為了弄清幾件事實，開始問俊輝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看不清東西的。"

"···。"

"你應該在晚上或者在光線不好的時候看不清東西吧···。"

俊輝突然想起去海邊玩的時候的情景了。

"大概一個月之前吧···。"

"你去醫院看過嗎？"

"沒有···。"

醫生在病曆本上寫了什麼東西。這時俊輝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住在醫院，眼睛還被蒙上了。

"但是為什麼我的眼睛被蒙上了呢？"

"這是為了防止過度的光線而採取的臨時性保護措施。"

"防止過度的光線。這麼說我的眼睛是出了什麼毛病嗎？"

"你最近應該經常出現偏頭痛性眩暈吧。"

"···。"

"你的父母中是否有人患有眼科疾病呢？"

"據我所知沒有呀。很久以前，他們兩位都因交通事故而去世了。"

"恩~如果是這樣的話，您的父母以前有沒有跟您提起過有類似的病情呢。"

"我沒有聽說過···但是您為什麼突然問這種問題呢。"

"現在從張俊輝先生的癥狀來分析的話，您得的病應該是遺傳性疾病。"

"您是說我真的得了病。"

"最終結果還得等檢驗報告出來才能出來，但是估計您得的是視網膜色素變性症。"

"···。"

"我們原來想聯繫你的家屬的，但是從您的物品中我們沒找到合適的聯繫方式。"

俊輝突然想起來早上出門的時候把手機忘在桌子上了。

"護士，你現在先解開他的繃帶吧。"

醫生先出去了。留下來的護士把俊輝眼上的繃帶解開了。

"今天您先回去。改天您跟您的家人一起過來吧。"

護士行了個禮，也出去了。俊輝獃獃地坐在原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怎麼會···得病呢。

俊輝一出院就直接回到了家。

然後拿出電話本找到了姐姐在應該的聯繫方式。

求你了！姐姐，趕快接電話呀···。

俊輝聽著電話鈴聲，焦躁不安。過了一會兒，從電話那邊傳來了姐姐開心的聲音

你好。

"姐姐，是我，俊輝。"

哎呀！俊輝！你怎麼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呀？

"我想跟姐姐問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呀？

"爸媽當中是不是有一個人有眼科疾病呀。"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

"···。"

媽媽曾經得了視網膜色素變性症···。

俊輝突然覺得眼前是一片絕望的黑暗。

視網膜色素變性症···跟醫生說的···完全一樣

但是你怎麼突然會問這個問題呀~

"姐姐···。"

恩，俊輝。

"我···我···得了視網膜色素變性症···。"

什麼？俊輝···俊輝！

雖然姐姐在電話那邊焦急地叫著他的名字，但是俊輝還是輕輕地掛斷了電話。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了。

他想起他小時候晚上在外面玩的時候，媽媽出來找他的情景。媽媽老會碰這碰那的，還老摔碎東西，每當這個時候爸爸只是很無奈地看著她卻沒有一句責備。爸媽出交通事故的那天，爸爸也是為了讓媽媽出去散心才出發的。

從那以後···俊輝就再也沒見到過兩位了。

俊輝無聲地用手捂住了自己了臉。

他現在腦海里一片空白。下一步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他一點都弄不清楚···他現在還能做什麼呢。

突然他想到了冬天。

他想給冬天打個電話，但是一拿起電話，他又開始覺得極度害怕了。

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話···。

俊輝顫抖著放下了電話。這件事情肯定會給她很大的打擊的。俊輝不忍心看到冬天傷心地哭的樣子。因為他知道冬天肯定會比自己還難過的···。

兩天來俊輝沒有走出家門一步。他躲在家裡整天整天地發獃。

突然門鈴聲音打破了家裡的寧靜。不會是冬天吧。俊輝有點害怕。不行！不行！千萬不要是冬天呀···。

俊輝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對講機。他看到的是焦急萬分的姐姐。

他沒說什麼只是她開了門，自己又萬分頹喪地坐回到沙發上。

過會兒，大廳的門被推開了。姐姐施瑩出現在俊輝的面前。

施瑩一接到俊輝的電話就坐飛機回到了韓國。她後悔不該丟下他一個人出來留學。雖然她知道那個病是遺傳病，但是當時給俊輝做檢查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發現，所以那個時候還很慶幸來著···。

施瑩看見頹廢地坐在沙發上的俊輝，小聲地開了口。

"俊輝···。"

"···。"

"你···電話里···說得到底是怎麼回事呀···恩。"

"···。"

"你得了病。這是真的嗎！"

施瑩走到俊輝的跟面，彎下膝蓋跪坐了下來。她撫摸著憔悴萬分的俊輝的臉無聲地流下了眼淚。

"真的嗎？是誰說的？你去醫院看過嗎？"

"姐姐。"

"我在呢。俊輝···。"

"我好想你呀。姐姐···。"

一聽到想你這個詞，施瑩忍不住站起來抱住了俊輝。她在深深地埋怨丟下弟弟一個人去英國留學的自己。俊輝靠在施瑩的懷裡也流下了眼淚。他一直忍著沒哭出來，但是一看到為自己流眼淚的姐姐，他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了。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了好長時間。

第二天，他們倆來到了醫院，但是兩個人幾乎絕望了。施瑩看著躺在自己的腿上的俊輝傷心不已。雖然俊輝用胳膊擋住了臉，但是施瑩分明能看出來他在無聲地哭泣···。

俊輝想起剛才醫生跟他們說的話。

"你們應該也知道視網膜在正常人的視覺當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視網膜就像是照相機的膠捲一樣，可以把我們看到的事物曝光給神經系統。視網膜是由一層細胞組成的。這些細胞接到圖象信息以後把這個信息通過視神經傳達到大腦。如果視網膜上的細胞變性的話，就會得視網膜色素變性症。一般這種癥狀幼年期就會顯現出來，在十幾年的時間裡視力會越來越衰退。但是從張俊輝先生的病歷來看，你雖然顯現的稍微晚了一點，但是你的RodCell和ConeCell同時發生了變性，所以視力衰退會加速。籠統來說就會發生視野變窄，看事物比較模糊，看不清人等現象。我估計你上高中的時候晚上應該也看不大清楚東西吧。可能原來你的視力就不好，所以一直沒有察覺到而已。得了這種病的患者大部分會完全喪失視力，但是有些患者還是可以保持一點視力的。"

"有沒有可以治療的方法呀？只要能治讓我們做什麼都可以···。"

施瑩真的不想讓俊輝失明。為了俊輝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對不起，目前我們還沒有可以根治這種病的方法。"

"那視網膜移植，或者眼球移植什麼的都不行嗎？"

施瑩不肯放過任何的希望，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不肯放過似的。她不敢看一直不說話就靜靜地聽醫生說話的俊輝。

"視網膜移植手術因為免疫排斥反應非常大，所以還沒能應用到臨床上來。因為視網膜是直接把眼球收集到的圖象信息傳達到大腦，所以眼球移植是沒有用的···。"

"求您了。醫生。嗚嗚···求您了···。"

施瑩絕望地癱軟在了椅子上。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殘酷無情的這一切。

現在施瑩所能做的只是抱著俊輝哭···她恨自己什麼都不能為弟弟做。

"以後這種癥狀會更明顯。不僅會出現我們平常說的夜盲症癥狀，也會因周圍細胞的變性，視野會越來越窄，眼睛看到的東西可能會變形。而且在強光下視力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可能會完全看不清，所以盡量要躲避強光。戴上墨鏡也是一種好方法。"

施瑩哭著幫俊輝擦了擦眼淚。

"你沒聽見醫生說的話嗎？不能老哭···這樣會損害視力的。"

"···。"

俊輝其實也不想哭，但是他控制不住。躺了好久好久，俊輝終於開口了。

"姐姐···。"

"恩，俊輝。"

"對不起。"

"···。"

"為了我，姐姐以後不知道要哭多少了。"

"傻瓜···你在說什麼呢···。"

"姐姐，我···以後真的什麼都看不見了嗎？"

"不是的。不會的。剛才醫生也不是說過嘛···有些人是不會失明的···。"

"如果我···也是那種情況就好了···。"

"俊輝，你要相信姐姐···姐姐一定會幫你治好的。我，嗚···會讓你一輩子活在···燦爛的陽光下面的···一定會的。嗚···。"

"···。"

"所以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姐姐，我···好想見冬天呀。"

他給施瑩打電話的時候總要說起這個名字。俊輝已經跟她說過好多次了，所以這個名字對施瑩來說已經一點都不陌生了。

俊輝長這麼大，除了姐姐，還沒有任何女人的名字可以在他嘴邊出現這麼多次。

以前俊輝老開玩笑說他怎麼就碰不到像姐姐這麼好的女人呢。知道弟弟終於找到他心愛的女人之後施瑩真是很高興···但是現在卻。

剛開始的時候俊輝因為被冬天拒絕了，所以打電話的時候說話一直沒有力氣，讓施瑩很是為他擔心。但是到後來他們開始交往以後俊輝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還'哇'地大叫了起來呢。到現在施瑩都忘不了當時他起勁兒的樣子。

後來每次給他打電話，他都會跟她講關於冬天的一切事情。

不，應該說打電話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誇耀自己的冬天。

施瑩看到弟弟這麼開心也覺得很高興。她因為自己在外國留學，所以一直擔心弟弟一個人在韓國過得怎麼樣。但是看到他那麼幸福，她就放心了。

但是他現在卻在說想見冬天。

"那我去找她來吧。"

"不行。我們的冬天···很愛哭···所以一看到我這樣肯定又會哭出來的···。"

"···。"

"一看見我···她就會天天哭的···傷心地天天都會哭的···。"

"···。"

"但是···但是···我還是···很想見她呀···。"

俊輝傷心地流下了眼淚。施瑩聽著他的話，心裡像被刀刮著似的疼痛。

一個月過去了，但是俊輝還是沒有走出過家門。必要的東西都由施瑩直接買回來，只到吃飯的時間他才會面無表情地走出房間。

俊輝現在連水杯都握不好了。

他一直在亂摸東西，有時拿水杯的時候還會把它碰掉。施瑩不忍心再看下去，趕緊把頭轉了過去。很想哭，但是又怕俊輝會更難過，所以咬著牙關忍了下來。俊輝為了撿玻璃碎片，彎下了腰。但是他看不清玻璃碎片的樣子。

鮮紅的血液···順著玻璃碎片流了下來。

但是俊輝沒有感覺到痛。

他怕姐姐擔心，所以沒有說出來。他真想轉過身抱著姐姐安慰她，但是又怕她更傷心，所以就沒有做。

雖然手上一直流著血，但是俊輝還在撿玻璃碎片。施瑩回頭看見俊輝嚇了一大跳。俊輝的手上在流血呢。

"好了！"

施瑩趕緊抓住了他的手。

又有一個很大的玻璃碎片赫然嵌在他的手上。

施瑩又是心痛，又是自責和內疚。

施瑩看著俊輝的手流下了眼淚。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呢···。

俊輝默默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去了。

回到房間俊輝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就是看著冬天的照片想她···。

這就是他能做的全部事情。

微笑的照片，皺著眉頭的照片，哭著的照片，睡覺的照片，高興地蹦蹦跳跳地照片，一起照的照片···冬天的照片一分鐘都沒有離開過俊輝的手。

看到俊輝這個樣子施瑩屏住呼吸吞下了眼眶裡正在打轉的淚水。

"我想把這些都牢記在心裡···如果我再也看不到東西了，至少我的心裡還有她的影子···我要牢牢地記住···以後可能想看都看不了了。所以···。"

施瑩再也聽不下去了。她趕緊走出俊輝的房間，捂住嘴，開始小聲哽咽起來了。

就這樣過了一段日子，俊輝突然下了一個決心。

冬天肯定還在苦苦地找自己呢。可能每天都在為他擔心，每天都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