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動的旋律

凌夜聖，凌夜聖……凌夜聖……你在哪裡？

在冰冷的海水裡沉浮著，愛惜覺得自己快要失去呼吸了。海水不斷地涌過來，原本就不擅長游泳的她此刻就像是溺水的貓兒，無助而又害怕，不停地瑟縮著，顫抖著。

她好怕，真的好怕啊，可是，凌夜聖他在哪兒？他還活著嗎？他是不是已經回到海灘了？她心裡想的只有凌夜聖，根本就沒有自己。她似乎忘了，自己也有可能會被淹死，她只知道要找到凌夜聖，不能讓他死去……

可是，哪裡都找不到，她用盡全力，卻始終看不到凌夜聖的身影。絕望在一瞬間蔓延到她的全身，愛惜拚命地掙扎著，朝著深海劃去。要救凌夜聖，這樣的念頭支撐著她，讓她不願退卻。這時，一朵巨大的浪花在她的頭上散了開來，洶湧的海水將她徹底吞沒。感觀瞬間被奪走，愛惜只感覺到海水從四面八方湧進了自己的身體，手和腳瞬間變得沉重起來，再也無力划動。她的眼前閃過凌夜聖落海的畫面，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然後，她沉沉地閉上了眼睛。在失去意識之前，她的心卻閃過一抹痛楚，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凌夜聖。她依然還在想著他，後悔自己為什麼還沒有找到他，可她連自己也無法挽救了……

不記得過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隱隱約約間，她好像感覺到自己整個人被人拖了起來。張開矇矓的雙眼，愛惜看到了凌夜聖。他全身都濕了，頭髮貼在臉上，水珠滴滴答答地不斷落下來，樣子有些狼狽但是依然那麼的帥氣，散發著他獨有的孤獨的味道。

太好了，他還活著！

意識還不曾完全清醒的愛惜微微地笑了起來，笑得很滿足。她大膽地伸出手拔了一下凌夜聖的頭髮，溫柔地叮囑他：「凌夜聖，你不要尋死，不要跳海好不好？答應我，不要輕易放棄生命，一定要好好活著哦。媽媽說過，只有活著才有希望，所以……所以……如果你還有未了的心愿，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口氣說完，終於安下了心來的愛惜閉上了眼睛，手也滑了下來，靜靜地躺在那裡，沒有一點生氣，但是她的嘴角卻始終帶著一抹滿足而又安心的笑容。

凌夜聖獃獃地看著愛惜，剛才那個充滿了真誠的碰觸，充滿了關懷和擔心的話語，還有愛惜嘴角的那抹笑容，讓凌夜聖心中那冰冷而又堅硬的保護層慢慢地化開了。

他神情複雜地看著愛惜，不知不覺，愛惜的樣子和星辰的模樣在他的腦海里重疊起來。

愛笑的星辰，總是笑著對他說要好好愛自己的星辰，愛著自己的星辰……

凌夜聖猛地搖頭，不不，星辰已經不在了，她不是星辰，絕對不是他的星辰。

他的星辰總是那麼活力動人，不會像她那般死氣沉沉一動不動；他的星辰總是穿著長長的裙子，就像是公主一樣高貴不凡，不會像她那樣喜歡穿簡單的牛仔褲T恤；他的星辰……

可是，他的星辰喜歡微笑，他的星辰關心著他，就像……剛才的她一樣，會對他露出那樣的笑容，會對他說那樣關心的話。

但是，星辰已經不在了，凌夜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狠狠地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忘記星辰已經不在的事實。

這個女孩，她不是星辰，根本不值得他在乎。神志漸漸清醒過來，凌夜聖看著愛惜的眼神又變得冷酷起來，可是這一次，卻不止是冷酷，還有一絲迷茫。

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看到她溺水的時候他會救她，他會擔心她的死活？為什麼聽到她說出關心他的話來他會感動，看到她溫柔安心的笑容時，他的心會有些顫動呢？

或許，是因為他孤獨了太久太久，等不到人關心和愛護。失去了星辰的他太寂寞了，寂寞得想要追尋一絲絲的溫暖和關懷，哪怕只是一點點都好。

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不是他的星辰。

是的，她不是星辰，所以她和他無關。她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罷了，他根本不需要費心去管她的死活。

凌夜聖站了起來，俯視了一眼毫無生氣的愛惜，眼神不再迷茫，表情不再猶豫，他又一次變成了冷酷的凌夜聖，毫不在乎地轉身就走。

可是，沒有走幾步，他還是回來了。

看著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愛惜，凌夜聖抿了抿唇，低低地咒罵了一聲。掙扎半晌，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楚行雲的電話。

不管怎麼樣，這個女孩算是為了他才會這樣，他不是關心她在乎她，他只是不想欠她人情而已。凌夜聖這樣告訴自己，安撫著自己煩躁的心。

他竟然無法丟下她不管，他竟然會覺得擔心，凌夜聖被這種陌生的感覺刺激得煩躁不安，只想趕快解決掉愛惜這個麻煩，重新做回自己。

就在他心煩意亂的時候，電話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了楚行雲的聲音。凌夜聖收起自己雜亂的心神，狀似不在意地冷冷開口：「楚行雲嗎？」

「是我，你是……聖？」楚行雲的聲音即使在半夜被人吵醒時依然還是那麼的溫柔，只是此刻略帶了一絲吃驚，顯然他沒有想到會接到凌夜聖的電話。

不是別人，是那個冷酷無情的凌夜聖啊，為什麼他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呢？楚行雲的心裡有一絲緊張，他了解凌夜聖，他絕對不是那種無聊的半夜打電話找人聊天的人，他會主動聯繫他，絕對是發生了什麼他無法解決的事情。

只是，連凌夜聖都無法解決的事，那……又會是什麼事情呢？楚行雲不知不覺地皺緊了眉頭。

「白天和你一起的那個女孩現在正在海灘上，你要是不想讓她死就快來把她帶回去。」冷冷地看了愛惜一眼，凌夜聖冷漠地對楚行雲開口，彷彿他根本不在乎愛惜的死活一般。可是天知道，如果他真的不在乎，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向楚行雲求助。

「你是說愛惜？愛惜現在在海邊？她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聖，你怎麼會在那裡？你們……」聽到愛惜出事了，楚行雲瞬間從床上坐了起來，心跳猛地變得急速起來。他甚至來不及穿好鞋子，胡亂地扯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就飛快地沖了出去。一邊飛奔，楚行雲一邊沖著電話大吼：「聖，你們在哪裡？告訴我具體的地點，到底出了什麼事，愛惜她還好嗎？」心神不寧地奔跑著，楚行雲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急瘋了。

腦海里浮現出愛惜柔柔的小兔子般的面孔，楚行雲的心裡緊張起來。他只能加快速度，卻無法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可是回應他的急切的卻是凌夜聖冷漠無比的聲音：「你自己來看不就好了嗎？我要走了，看好你自己的女人，她是死是活不關我的事。」是的，對他來說，通知楚行雲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凌夜聖對自己這麼說著，掛上了電話。

楚行雲猛地抽了口氣，不敢相信凌夜聖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怒火一瞬間湧上了腦門，他控制不住地低吼起來：「凌夜聖，難道對你來說，除了星辰這個世界上就都沒有人值得你關心了嗎？別人的生死就可以這麼毫不在意嗎？凌夜聖，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如果星辰知道了，她會多……」還來不及說完，電話就掛了。聽著耳邊傳來的「嘟嘟」聲，楚行雲猛地跺了跺腳繼續再撥，可是電話那頭卻再沒有一點反應。

凌夜聖關機了。

楚行雲狠狠地咒了一聲，卻不敢拖延，他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掙扎著好像要跳出來，手不停地發抖。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他猜得到，愛惜現在一定很危險，否則凌夜聖絕對不會通知他。現在的凌夜聖早就不是過去的凌夜聖了，失去了星辰的凌夜聖變成了孤獨而又可怕的魔鬼，如果愛惜不是危險到了極點，他絕對不可能會通知自己。

愛惜，愛惜，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楚行雲滿腦子都是愛惜的樣子，心急如焚地朝著海邊跑去。

該死的，他們到底在哪裡，他要快一點，再快一點，愛惜，等著我……楚行雲在心裡瘋狂地吼叫著，絲毫不敢放慢腳下的速度。

關掉手機，凌夜聖對著手機冷冷地一笑，楚行雲那個渾蛋，憑他也配在他面前提起星辰？他以為他是誰？星辰是他的，只有他能夠提，能夠想！

只要事關星辰，凌夜聖總是無法平靜下來。星辰這個名字就像是他心頭的一根刺，如果不去提及，可以假裝不會疼痛；只要提到了，提一次，痛一次，不能自已。

凌夜聖將手機握在手裡，深吸了口氣就想離開，他無意和楚行雲碰面，通知他愛惜的下落已經仁至義盡了。

想到愛惜，凌夜聖的目光朝著沙灘上昏睡著的女孩看了過去。她叫愛惜嗎？這真是一個特別的名字，或許，她的父母是為了讓她將來懂得愛惜自己愛惜他人吧。不過對他來說，這輩子唯一想要愛惜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心口微微一酸，無力的感覺再次湧上了心頭。凌夜聖別過頭去轉身想離開，可是聽著肆虐的海風嗚咽的聲音，還有海浪不停翻騰的聲音，他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停下了腳步，沒有離開。

算了，好人做到底，等楚行雲找到這裡再走吧，將那個女孩兒一個人丟在這裡，似乎真的有些危險。

沒有多想自己難得的好心是為了什麼，凌夜聖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手托著下巴看著天空，獨自發起呆來。默然間，他看著愛惜，忽然睜大了眼睛，臉色有著三分驚訝三分不敢置信還有一分驚喜。

而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人走動的聲音，凌夜聖知道這一定是楚行雲來了。他輕輕站了起來躲到暗處，模糊間看到楚行雲走近的身影。凌夜聖屏住了呼吸，待到楚行雲焦急地衝到愛惜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抱著愛惜朝學校的方向飛奔而去之後，他才悄悄地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

離開前，他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被楚行雲抱在懷裡的那個纖弱的身影，閉了閉眼，在心裡描繪起了星辰的模樣。

這個叫做愛惜的女孩子，竟然有著和星辰相似的輪廓。

剛才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他看到了星辰。

難怪，在第一次遇到這個女孩的時候，他會認錯人。

原來，在冥冥中，真的存在驚人的相似。

愛惜，凌夜聖在轉身的時候記住了她的名字，只為她那與星辰相似的身形。

而在他的心裡，對於今晚自己的反常，也終於找到了解釋。

因為她像星辰，所以他才會不忍心把她一個人丟下，凌夜聖這樣說服自己。

滿目的白色，白得彷彿到了純白的天堂，這裡……是哪裡？

愛惜慢慢地睜開眼睛，眼皮好重，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睜得開；身子好沉，沉得讓她手腳無力動彈；嗓子有種酸澀的感覺，幹得好像就要冒火，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額頭好燙，腦袋昏昏沉沉的。當看清周圍陌生的環境時，愛惜頓時驚嚇得坐了起來。

瞪大了眼睛，愛惜不安地打量著房間的擺設。這裡好像是學校的醫務室，而自己正打著點滴。

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不是應該在宿舍睡覺么？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剛剛醒過來還不甚清醒的大腦有些無法消化這些信息，愛惜茫然地看著陌生的環境，獃獃地注視著插在左手上的針管，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全身都好痛，她到底做了什麼呀？動了動胳膊，愛惜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有淤傷，一碰就會好痛。驀然，她睜大了眼睛，終於想起來了！

她記得自己因為睡不著就離開了宿舍，然後去了海灘，看到凌夜聖，他要跳海輕生，然後她阻止了他，最後……最後……

愛惜想起來了，而在想起發生了什麼的時候臉色立刻變得蒼白如紙，整個人顫抖起來。

凌夜聖呢？他還好嗎？她不是應該在海灘么？什麼時候到了這裡？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凌夜聖他又在哪裡？

想起一切的愛惜頓時慌亂起來，她的腦海里不斷地盤旋著凌夜聖跳海的情景，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要放在哪裡。她再也沒有辦法安心地在這裡躺下去，她要去找凌夜聖，她要知道他好不好！

愛惜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把扯下了點滴的針頭，不顧自己還在發燒，迅速向外沖。可是才走到門口，她就被人擁入了懷裡，是楚行雲。

看清抱住自己的人是楚行雲，愛惜開始掙紮起來，但是楚行雲絲毫沒有放手，他將愛惜打橫抱起，放回了床上。

愛惜死命地掙扎著；「放開我，放開我，我要走，我要走，我要去海邊，我……」但是，楚行雲卻是鐵了心，無論愛惜怎麼掙扎都不肯放手。掙扎不開的愛惜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強烈的不安和擔心讓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哭泣。

楚行雲看著哭得柔腸寸斷的愛惜，心裡好難受，他不知道愛惜怎麼了。當他在海灘上發現愛惜的時候，她已經快要凍僵了，海水不停地沖刷過來，幾乎就要淹沒她嬌小的身子。她躺在那裡，那麼的蒼白，那麼的無力，僵硬得就像是一具屍體。

當時楚行雲害怕極了，他匆忙抱住了那具嬌小玲瓏的身子，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愛惜身上的冰冷讓他幾乎瘋狂。他抱著愛惜飛奔到了醫務室，將值班的校醫叫醒，幫愛惜急救。

直到愛惜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掛著點滴，臉色開始慢慢紅潤起來，不再那麼蒼白，身子也漸漸地有了暖暖的溫度，他才安下了心來，鬆了一口氣。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生怕自己一閉上眼睛就會失去愛惜。

他真的不知道，如果愛惜有什麼事，他該怎麼辦。

直到天亮，他看愛惜睡得熟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就悄悄起身離開，去愛惜的宿舍幫她拿了一點日用品和換洗的衣服過來。雖然一大早就去吵醒她的舍友，但是為了愛惜，楚行雲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剛回到校醫室，就看見醒過來的愛惜不顧自己虛弱不堪的身子想要朝外面跑去，嘴裡還喃喃地念著凌夜聖的名字。

楚行雲的心忍不住一痛，他看著不停掙扎的愛惜，摸了摸她依然還很燙的額頭，心裡忍不住開始恨起了凌夜聖。

愛惜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定和凌夜聖有關，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他一點都不喜歡看見愛惜受傷的模樣，更不希望看到愛惜為了凌夜聖而變成這樣。

還好，他昨晚給自己打了電話，不然的話，愛惜說不定真的……

楚行雲不敢想下去，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為那些可能發生的事情。他恨凌夜聖的無情無義，卻又忍不住感謝凌夜聖最後沒有那麼的絕情，至少通知了他愛惜的下落。但是愛惜她一定不知道吧，那個凌夜聖根本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憐惜地看著愛惜，楚行雲深吸了口氣，對愛惜溫柔地笑著說：「愛惜，你還在發燒，醫生說你還得好好休息，不要下床亂跑好嗎？不然你的病不會好的。」溫柔地哄著懷裡的女孩，楚行雲放輕了動作，生怕自己傷到愛惜。

愛惜沒有說話，她愣愣地看著楚行雲，默默地任由眼淚墜落，張了張嘴，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麼沙啞無力：「楚行雲，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凌夜聖呢？」她真的好擔心，凌夜聖他還好嗎？

一定要沒事才好，愛惜想著昨晚的一幕幕，心一陣陣地發疼。

那個人，好寂寞好悲傷，那麼的厭世，那麼的絕望，沒有活下去的心意。

那樣的凌夜聖，讓愛惜的心都為之顫動。

聽著愛惜提到凌夜聖，看著她眼裡滿滿的都是在為凌夜聖擔心，楚行雲的心裡泛起了一股酸澀的滋味，但是他還是笑得很溫柔，沒有流露一點悲傷。「我昨晚睡不著，去海邊散步的時候看到你躺在那裡，還發著高燒，就把你帶回來了。凌夜聖他沒事，你放心吧。」楚行雲微笑著拍了拍愛惜的頭，安撫地說。

「是嗎？他沒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了。」聽到凌夜聖沒事，愛惜整個人安靜了下來，不再掙扎推拒。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極度的疲倦和暈眩感讓她再也無力動彈。

楚行雲幫愛惜蓋上了被子，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找來醫生幫愛惜重新打上點滴，就在一邊坐了下來，安靜地看著沉沉睡去的人兒。

清晨的陽光在愛惜的臉上折射出了一層淺淺的金色光芒，使她看起來就像是金色的小天使一般，那麼的美麗卻又那麼的脆弱，讓人很想抓住那份美麗，卻又害怕會弄碎她。

楚行雲看著愛惜，露出了一抹憂傷的笑容，他就這樣看著她，眼都不眨地看著她，彷彿是她的守護天使。

愛惜病了好幾天，因為溺水、受寒而引發的高燒不退和急性肺炎讓她幾乎一個星期都躺在床上，只能和藥水、床鋪為伴。

每天，楚行雲都守在愛惜的身邊，幫她買飯打水，只要愛惜一睜開眼睛，總能夠看到楚行雲守在她的身邊，對她露出溫柔的笑容。

開始的幾天，愛惜的燒一直都退不下去，每天點滴都要掛到很晚，而那幾個夜晚，楚行雲幾乎都沒有回去休息過，就那樣整夜整夜守在愛惜的身邊，幾天下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但是他從來都是微笑著，彷彿自己一點都不累，毫不在乎地要愛惜不要為他擔心，好好養病。

幾天之後愛惜可以不用每天都躺在校醫室了，只需要每天定時去校醫室打點滴，他又每天來回接送愛惜，幫她買喜歡吃的飯菜，幫她補習功課，無微不至的關懷和陪伴讓愛惜的舍友羨慕極了。

特別是朱曉麗，每天看著楚行雲陪愛惜進進出出的，又是羨慕又是妒忌，就差沒有流著口水撲上去，還八卦地問愛惜什麼時候和楚行雲交往的，讓愛惜羞得滿臉通紅卻又不知道怎麼反駁。

楚行雲對她真的太好，好得讓她感動，卻又隱隱地不安。

而方頤則已經把楚行雲列為校園頭號新好男孩的代表，打定主意以後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一個像楚行雲這樣的。

至於丁晚晴，依然不冷不熱，有時候冷嘲熱諷。但是不管她說什麼，楚行雲都像是沒脾氣似的微笑著面對。久而久之，丁晚晴也就沒話好說了。

掛了一個禮拜的點滴后，醫生給愛惜做了一次檢查，終於宣布愛惜已經完全好了。聽到這個好消息，楚行雲終於舒了口氣，朝著愛惜安心地笑了笑：「太好了！愛惜，下次不要那麼晚去吹海風，如果遇到漲潮那可是很危險的，再生病就糟了。」他微笑著向愛惜叮嚀道，然後開心地拉起愛惜的手，朝校門口走去，「走，為了慶祝你好起來，我請你去吃好吃的。」

愛惜本來想要拒絕，她不習慣和男孩子這麼親密，但是看著楚行雲神采飛揚的樣子，她還是笑著點了點頭，跟著楚行雲走了出去。

「該是我請你吃飯才對，這幾天真的把你累壞了。謝謝你，楚行雲。」看著楚行雲明顯瘦了一圈，她又感動又覺得抱歉。這些天來，楚行雲貼心而又周到的關懷，讓她沒有辦法不感動，沒有辦法不放在心上。

「叫我行雲，或者雲。我們都是好朋友了，就不用那麼生疏了吧。」楚行雲朝著愛惜調皮地笑了笑，然後正色說，「愛惜，不要說那樣的話，我一點都不覺得累，看到你身體好了我就放心了。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他溫柔卻又嚴肅地說著，明亮的眼裡滿是真誠的關懷。

愛惜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心裡一陣溫暖，小臉又忍不住紅了。她看著楚行雲說：「我知道啦，不過今天讓我請你吃飯好不好？我是真的很想謝謝你嘛。」愛惜略帶著撒嬌的語氣說。

太可愛了，微帶著羞澀的愛惜真的太可愛了！楚行雲獃獃地看著愛惜點了點頭，然後就聽見愛惜一聲歡呼：「太好了，就這麼說定了。走，我們去吃大餐！」說完，愛惜主動拉著楚行雲的手跑了起來。

被愛惜的興奮所感染，楚行雲一邊跑著一邊看著身邊簡單可愛的女孩兒，笑得很幸福。

「這就是你說的大餐？」坐在餐廳里，看著服務員端上來的家常小菜，楚行雲哭笑不得。

「你不喜歡嗎？」聽見楚行雲的話，愛惜有些不知所措地絞起了手指，怯怯地咬著嘴唇看著楚行雲，「我覺得這樣的小菜比較溫馨……」愛惜彷彿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低著頭，看得楚行雲忍不住嘆息起來。

「傻瓜，怎麼會不喜歡呢？這樣很好，真的。」楚行雲托起愛惜的下巴，微笑著安撫。原本他是打算找個氣氛好些的西餐廳幫愛惜慶祝的，不過既然愛惜喜歡這裡，那也沒什麼不好，重要的是愛惜喜歡，楚行雲想。

「真的？」愛惜的眼睛驀地亮了起來。

「真的，不騙你。快吃飯吧，我餓死了。」楚行雲笑笑，拿起了筷子。這種感覺，是不是就是約會呢？楚行雲傻傻地想著。

「那就多吃點，你最近瘦了好多。」愛惜笑了笑，夾了一筷子雞蛋放到了楚行雲的碗里。看到他真的很喜歡的樣子，漸漸地安下心來，慢慢地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這幾天因為生病胃口不好，加上只能喝稀飯，看到眼前這些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菜，愛惜也覺得胃口大好，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不知道怎的，她卻忽然想到了凌夜聖。那個似乎活得好頹廢的男孩，是否會好好地照顧自己呢？

他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是不是整夜整夜就那樣對著大海發獃呢？

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他是不是還是那樣的孤獨呢？

心，再次絞痛，愛惜放下飯碗，怎麼也吃不下去了。

發現愛惜的變化，楚行雲放下了筷子，擔憂地看著愛惜說：「愛惜，你怎麼了？想什麼呢？」她怎麼會忽然看起來那麼憂傷呢？

「我沒事，我只是在想凌夜聖，他……」無意中說出凌夜聖的名字，愛惜立刻停住了嘴，低下了頭。

楚行雲沒有說話，他又想起愛惜醒來的時候，毫無理智地喊著凌夜聖的名字，拚命掙扎不顧自己的身體想要衝出去找凌夜聖的情景。心裡絲絲的抽痛，愛惜她，她真的很在乎凌夜聖啊。

可是，那個人……

「愛惜，有件事你一定要聽我說。」楚行雲忽然開口，看著愛惜的神色顯得很嚴肅。認識楚行雲這些日子來，愛惜還是第一次看到楚行雲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在聽，你說吧。」愛惜輕輕點頭，被楚行雲的嚴肅所感染。

「愛惜，我不知道你怎麼認識凌夜聖的，但是，以後你不要再靠近他了。那個人，他……」彷彿在斟酌用詞一般，楚行雲頓了頓才說下去，「他是一個沒有心的人，所以，如果不想再受傷的話，就不要再靠近他了。」楚行雲慢慢說著，犀利的眼神始終盯著愛惜。

愛惜低下了頭，逃避了楚行雲的注視，她怕自己在那雙可以看破一切的眼睛面前會沒有辦法掩飾自己凌亂的心情。但是她始終沒有開口，楚行雲的要求她莫名地不想聽從。可是，她想楚行雲說的也許是對的，在那個冷酷的男孩眼裡，沒有任何對這個世界的眷戀。或許，他真的沒有心。

可是，即使如此，她也忘不了他，她知道自己無法忘記。

氣氛變得沉默起來，得不到愛惜回答的楚行雲心情有些沉重，苦澀的滋味漸漸地將他淹沒了。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愛惜，眼神那麼的悲哀。

生活恢復了正常，每天上課、做實驗、參加各種集體活動，嶄新的大學生活漸漸拉開了帷幕，愛惜也和其他同學一樣一頭扎進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里。她驚訝地發現，原來生活可以這樣忙碌而充實。

只是，從那天之後，愛惜就再也沒有見過凌夜聖。明明是同學，明明在同一個學校，但哪怕只是一個擦身而過都沒有。相反的，楚行雲卻總是出現在愛惜的身邊，他就像是一個天使，每當她覺得疲憊的時候，他總會逗她開心，讓她忘記煩惱和悲傷，心情充滿了陽光和快樂。當她無聊需要人陪伴的時候，他會陪著她談天說地。他懂得很多，總是告訴愛惜很多新奇古怪的東西，讓愛惜覺得新鮮而又有趣。當她需要依靠的時候，也總是他，第一時間出現在她的身邊，陪著她，讓她感覺到自己不再孤獨。

慢慢的，愛惜習慣了楚行雲的溫柔和陪伴，她開始期待有楚行雲陪伴的時光。有時候，哪怕只是靜靜地靠在他的身邊看著夕陽，她也會覺得很快樂很開心。

雖然，偶爾還是會不經意地夢到那個波濤洶湧的夜晚，會想到那張寂寞孤獨的臉孔，但是愛惜不再那麼在意了。她想，她只是同情凌夜聖眼裡的悲傷孤獨，她只是因為同情心發作而想要幫助他撫平滄桑。

但是，既然他再也不出現，那麼她想要做什麼也是蒼白無力的。

而且，她無法忽略楚行雲的存在和他眼裡滿滿的深情。

她不知道自己對楚行雲有著怎樣的感情，但是她想，她是喜歡他的。

愛惜記得，一次楚行雲在上完晚自習將自己送回寢室之後，她和往常一樣回到了宿舍，結果剛走進宿舍就被朱曉麗和方頤神神秘秘地拉到了一邊，開始八卦起來。話題只有一個，那就是楚行雲。

「愛惜，你喜歡楚行雲嗎？」當時，方頤問得很直接。

「我……我們只是朋友啦。」單純的愛惜在聽到這樣的問題時臉就紅了，完全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是朋友嗎？可是他對你這麼好，根本不像你說的只是朋友那麼簡單。愛惜，老實說你喜歡不喜歡楚行雲？我看得出來哦，他是真的很喜歡你，不，我覺得他是愛上你了。」朱曉麗也萬分肯定地說。

「唉……可是我們……我們真的……」愛惜的臉頓時紅得像番茄，愛這個字對她來說太沉重也太遙遠了。

而且，和楚行雲，她想都沒有想過。

「我覺得朱曉麗說得沒錯哦。愛惜，說真的，一個男生不可能平白無故對一個女生這麼好的，特別是你生病的時候，他對你那種無微不至的關心，怎麼看都是愛上你了。愛惜，你要好好把握啊，這麼好的男生錯過這村就沒有下個店了。」方頤開始給愛惜鼓勁。

「就是就是！愛惜，你不要擔心啦，我們挺你。你們兩個看起來真的很般配，而且你別說你真的不喜歡他啊，要是真的不喜歡他，你也沒辦法忍受他每天都出現在你的身邊，而且跟你這麼親近，對吧？」朱曉麗像過來人似的分析。

「是……這樣嗎？」愛惜在兩位八卦好友的「攛掇」下不由得開始思考起來。

這就是喜歡嗎？

她不討厭楚行雲的陪伴，甚至還很喜歡。她喜歡他的溫柔，喜歡他的風趣幽默，也喜歡他的體貼入微。

這樣的感覺，就是喜歡嗎？

如果是的話，那麼她應該是喜歡楚行雲的吧？

那天晚上，她睡覺的時候，想著自己也許真的戀愛了，於是微笑著睡著了。但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她依然還是在夢裡看到了凌夜聖的眼睛。

為什麼，夢裡的那個人，依然還是凌夜聖呢？

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