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升級！誰都不明白的情感

（1）

燈光將元羽光的影子拉長，我站在他的影子之下，低著頭，讓自己和他的影子重疊。

他要說什麼呢？但凡要說一些重要事情的時候，大家好像都習慣性地加上一些鋪墊。

他說有話要跟我說，為什麼現在又不講話了呢？他是要說什麼難以啟齒的話嗎？會不會，他要說的是讓我離開之類的話？

我心裏面有些打鼓。

會不會，他是希望我主動離開呢？如果他說「以後不要出現在我身邊」，我應該怎麼回答？我應該怎麼做？

回答他「那好吧！就這樣吧！我們就到這裡吧」，然後就再也不見面嗎？可是我想待在他的身邊！但是，如果他開口讓我離開，我又怎麼能還這樣賴在他的身邊呢？

請求他，讓我待在他身邊？這種話我根本不可能說出口啊！

「今天……剛剛……」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元羽光突然開了口。

他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不開口，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就是我說……你嫁給我的那件事情……」

我低著頭，正好看到了他緊握的拳頭。

他一定很緊張吧？他那緊緊握住的拳頭，就是最好的答案。他一定是要說什麼很難以啟齒的事情吧？

他在說剛才求婚的事情……他那麼緊張，一定是想收回那句話吧？

看著這樣為難的他，我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失望難過，又像是疼痛。這種感覺大概還是因為一開始，我還是抱有期待的吧？如果說，沒有抱有期待，怎麼可能會有這樣失望難過的感覺呢？

「就是關於那件事情……」元羽光吞吞吐吐地說著，我卻完全不知道這個傢伙要說的是什麼。

我心情忐忑地等待著他的下文，他卻直直地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呼……算了！你回家吧！」他說著，轉身準備離開。

最終，元羽光什麼都沒有說。

聽著他的嘆氣聲，我突然覺得有一點兒悲哀。這麼讓他為難嗎？看著他無精打採的背影，我心中的悲傷更加強烈。

「元羽光……」我不自覺地開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聽到我的聲音，他停住了腳步。我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背影猛地一顫。他慢慢轉過身，因為是黑夜，我看不太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今天，今天的事情我不會放在心上。」他沒有走起來，只是遠遠地站著。而我，也沒有走向他。保持這樣的距離就好，彼此看不到對方。他永遠不會知道，現在的我，臉上帶著多麼悲傷的表情，眼淚彷彿在下一刻就會奪眶而出。

站在不遠處的他沒有回答。我們之間的氣氛在這一刻被凍結。彼此看不到，卻又彼此望向對方。

「求婚的事情，我會當做沒有發生過。」我看著夜幕下的那個修長的黑色身影說。

就當沒有發生過吧！如果這件事情如果這件事情沒有發生，說不定，說不定我還可以繼續待在他的身邊吧？

聽到我的話，那個修長的黑色身影依舊毫無反應，就好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一般。

為什麼他不說話呢？

「為什麼要當做沒有發生過？」良久，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為什麼要當做沒有發生過」？他為什麼要這麼問呢？不覺得很奇怪嗎？明明是他自己反悔了，卻還……

難道，是他害怕我雖然嘴上這樣說，心裡卻還是放不下嗎？他是不是知道，知道我喜歡他呢？因為知道我喜歡他，所以拒絕我才會如此歉疚？

「這種事情哪有什麼為什麼啊！哪有別人求婚，就一定會成功的道理啊？你隨便求婚，我難道就要隨便答應啊？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言幼星也是有選擇的人。」就連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樣的話。而我，更不知道的是，聽到這樣的話的元羽光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如釋重負嗎？

我努力看向他，想看清楚此刻他的表情。但是，我發現，我什麼都看不到。雖然他是那樣的閃閃發亮，我卻看不清楚他，或許是因為太耀眼了，所以那耀眼的光芒讓人根本看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然後，我看到了那個黑影漸漸離開，一步一步向前，直到和黑色的夜幕融為一體。

看不到了，消失了……

我的眼淚低落，打在我的手背上。臉上的淚痕在夜風的吹拂下變得更加冰涼，我伸出手，慢慢向前，試圖撫摸那個消失在夜幕之中的黑色影子。

找不到了，抓不住了……

總有一天，就像他消失在夜幕之中一樣，他也會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吧？

想到這裡，想到有一天他會消失，消失在我的生活之中，我的心就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好難過，好難過……

如果有一天他離開我，我會怎麼樣？這樣殘忍的問題，我完全無法去想象，也不敢想象。我的手撫摸著我的胸口，心臟還在跳動，沒有異常的頻率，只是不斷傳來疼痛感。

不要想，不要想……雖然有一天他會離開我，但是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只要珍惜現在在他身邊的每一分鐘，這樣就好。

黑夜裡，我就這樣站著，做著深呼吸，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

有些事情並不是努力就能夠做到，雖然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但是我的眼淚還是不停地流下。

突然間，我的胳膊感受了一股拉扯的的力量，帶動著我的身體向後轉去。一切的發生都顯得異常突然，當我有反應的時候，我已經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是……誰？

雖然有一瞬間，我腦袋裡出現了元羽光的名字，但是在那一瞬間過後，我失望了。這不是元羽光，現在抱著我的人絕對不是元羽光。

沒有看到現在抱著我的人，但是我就是能夠確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這份確定，就是有一種感覺，感覺到不是他……不是他的味道，不是他的溫度，不是他的感覺……

那麼，現在抱著我的人是……

我抬頭，看到了滿臉受傷表情的安友傑。

「你……」我努力想掙脫他的懷抱，但是因為他太過用力，所以我根本掙脫不了。

「是借我用的。」突然，他開口。

「啊？」

他借我什麼啊？

「不是哭了嗎？我的懷抱借給你。」他輕聲說著。

安友傑緊緊抱著我，我的眼淚弄濕了他的襯衫。

「在他的身邊只會受傷，你還要堅持待在他的身邊嗎？」安友傑的聲音很輕，可是那句話很沉重地打在了我的心上。

就算是受傷了也要堅持待在他的身邊嗎？這樣的問題，我竟然想也不想就有了肯定的答案。我並不在乎受傷，但是，如果我在他身邊會讓他受傷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我心裡，他竟然已經變得比我自己還要重要呢？

「就連受傷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好難過的呢？」安友傑似乎是知道了我的答案，所以在良久之後，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連受傷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好難過的呢？

我在難過些什麼呢？

我這樣問我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這是一種莫名的傷心，其實就像安友傑說的，既然不怕受傷，為什麼還有傷心呢？就算是得不到回應，至少我還在他身邊啊？只要在他的身邊，不論我經歷了什麼，都不應該難過吧？

「謝謝你。」我輕聲說著，慢慢推開了抱著我的安友傑。

我抬頭看著安友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眼眶裡還有眼淚的原因。此刻，我所看到的安友傑好像和記憶中的他不一樣。

「聽到你說這樣的話，我還真是覺得自己有那麼一點兒悲哀呢！」安友傑看著我，笑著說。

雖然是在笑，但是為什麼我就是感覺不到他的笑意呢？那樣的笑容，讓我覺得有一絲冰涼的感覺，就如同風吹過淚痕那樣冰涼的感覺。

「什麼？」我不太明白他的話。

「我剛剛跟你告白過吧？現在卻要安慰為了別的男人而受傷的你。」他的話讓我更加感覺到他臉上的笑容那樣的苦澀。

「對不起。」我低著頭，不敢繼續看他臉上那讓我覺得難過的表情。

「不要道歉，這樣更加奇怪。」他伸出手，輕輕撫摸這我的腦袋。

突然間，我的腦袋裡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如果沒有茉莉的事件，如果那個時候安友傑拉住了我，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如果……如果這些假設都成了真，我現在還會不會喜歡安友傑呢？眼睛只看向他，心裏面只有他，如果是那個樣子，我現在就不會如此難過了吧？如果沒有遇到元羽光，我的生活，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呢？如果，如果事情真的能夠變成這樣，其實也很好吧……

就在這樣的想法剛剛進入我的腦海，就馬上被我打消了。我並不後悔喜歡上了元羽光，更何況，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來，擦乾眼淚。」安友傑遞給我一塊手帕。

「小星，你大概不知道。有的時候說『謝謝』比說『再見』更讓人難過。」安友傑小聲地說著，像是對我說，有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什麼時候，我和安友傑之間，竟然只剩下難過了？

「不要總是說出這種讓人不安的話。我們，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我深呼吸，看向安友傑。

「好朋友？」聽到我的話，安友傑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這樣啊！那麼，好朋友，很晚了，快點兒回家吧！」他看著我，微笑著說，向前走去。

看著他的微笑，雖然不免有些勉強，但是在這樣的夜裡面，能夠有這樣一個人陪在我的身邊，真的很好。

（2）

他送我走到了樓道口，一路上，我們彼此都沒有開口。

我本來覺得應該說些什麼，卻發現我完全不知道應該跟他說些什麼。總是覺得，不管我說什麼，都很多餘。

我和他在我家樓下站定，我深呼吸，終於準備開口。

「作為朋友，還是想跟你說謝謝，今天，有你在真的很好。」我微笑著看著安友傑。

「傻瓜，不要隨便對著自己的朋友傻笑。」安友傑別過頭去，不看我。這個傢伙為什麼突然這麼彆扭的表情啊？不就是一個笑容嗎？見到朋友不笑的話，難道要哭嗎？

「哦！那我回家了！」我鬱悶地說著。

「等一下。」就在我剛剛轉身的時候，安友傑突然拉住了我。

剛剛不是這個傢伙叫我回家嗎？怎麼現在又拉住我，這麼反覆無常是為什麼啊？

「幹嗎？」我無奈地問。

「反正都是朋友，那麼臨別之前，應該不介意來一個朋友之間的擁抱吧？」他笑著說。

「啊？」這個傢伙說的是什麼話啊？突然說什麼朋友之間的擁抱。

就在我還在遲鈍地思考著他剛才那句話的含義的時候，突然，我被他帶進了他的懷抱。在我毫無防備之下，我就這樣跌進了他的懷抱。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難道他是抱成習慣了，動不動就來這麼一下。

「你……幹嗎？」我氣憤地想掙扎。

「不要動，就一下。我已經答應當你的好朋友了，所以就最後擁抱一下。」安友傑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最後的擁抱？這種話怎麼像是在做生離死別啊？這個傢伙剛剛不還好好的嗎？怎麼一下子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啊？

就在我猜測安友傑的時候，他突然放開了我，然後對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是好久沒見了。溫暖，如同陽光一般燦爛。

「小星，如果等一下有一個人生氣的話，那麼就代表他是真的喜歡你！所以，不要再懷疑，什麼大明星，什麼普通人，都無所謂，知道嗎？」安友傑靠近我耳邊說。

「啊？你在說什麼啊？今天大家怎麼說一些讓我聽不懂的話啊？」我滿臉迷茫的說。

「回去吧！」安友傑沒有回答我的話，他的雙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讓我轉過身，輕輕向前推我。

我轉頭，他只留下了一個背影給我。

雖然都是離開的背影，但是為什麼只有在看元羽光的背影的時候，我才會有悲傷的感覺呢？

等一等，安友傑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啊？難道就是為了借他的懷抱給我哭嗎？應該是要說什麼話吧？但是他剛剛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啊！

最近為什麼我身邊的人都變得這麼高深莫測啊？總是做出一些讓人捉摸不透的事情，說出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我搖了搖有點兒昏沉的腦袋，邁步向家走去。

我走進樓道，隨著我的腳步聲響起，走道裡面的燈光亮起。

當燈光亮起時，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元羽光竟然就這樣出現在我的面前，就好像是變魔術一樣，這是在大變活人嗎？

「你……」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今天大家為什麼都這麼神出鬼沒啊？

等一等……剛剛安友傑走的時候，他在我耳邊說的話：「小星，如果等一下有一個人生氣的話，那麼就代表他是真的喜歡你！所以，不要再懷疑，什麼大明星，什麼普通人，都無所謂，知道嗎？」難道他指的就是元羽光嗎？

我直視著元羽光。他在生氣嗎？不對，看元羽光的樣子根本就沒有在生氣。他的臉上嗎，沒有任何錶情，最近這個傢伙常常會發飆，在他生氣的時候根本不是這樣的表情。整個眉頭皺到一起了，然後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這樣的表情才是真正的生氣吧？

但是，他現在的這個表情代表的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看著他說。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

為什麼他會這樣看著我啊？像是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一直都站在這裡嗎？如果說他一直都站在這裡，那剛才我和安友傑那個莫名其妙的擁抱也被他看到了？

如果只是看到了那個擁抱，一定會誤會吧？一定會誤會我和安友傑的關係吧？

「我和安友傑……」我想開口解釋的時候，卻不知道他在不在乎。

「跟我沒有關係。」就在我想開口解釋的時候，他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句話可以讓人這麼心痛。不是拒絕，不是道歉，只是一句毫不相干的話。

我看著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我很難過，心情從來都不曾這樣糟糕。

是啊！他根本就不在乎，就算看到我和安友傑擁抱，卻也毫無反應，這一點就足以讓我看清楚他對我的感覺了吧？

「那麼，你為什麼出現在我家門口？」我握緊拳頭，看著他。

就算是看到我和別人擁抱，他也毫無反應，我卻還是抱著一絲期望。我也不知道我的這份期望究竟是在期待些什麼，更加不知道我的這份期望換來的會不會是更多的失望。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裡。」他冷笑著說。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來這裡？這算是什麼回答啊？他一步一步向我走來，卻沒有在我面前停住。他和我擦肩而過，然後繼續向前。這樣的情形今天已經是第二次發生了吧？

他的肩膀撞擊了我的肩膀，在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一點兒可憐。

一次……

又一次……

總不能一直都是這樣吧？剛剛覺得心裡的傷口開始癒合，他就過來把它重新撕裂。雖然我努力告誡自己，不論受到什麼傷害，只要能夠待在他的身邊，這樣就好了。但是，現在好像不行了，當傷口不斷地擴大，已經到了我無法承受的地步，我是不是也應該做些什麼才好呢？

「為什麼要這樣？」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卻很清晰。

他的腳步停住了，因為我的話……

「每次都是這樣，什麼話也不說，就這樣一個人離開嗎？」我的眼淚涌了出來。

今天，我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在和元羽光認識的這些日子裡，我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次流淚。從見到他的那一天開始算起，我為他流的眼淚就連我自己都數不清楚了。

他沒有轉身，就這樣站著。

其實這樣也好，看不到他的表情，或許我能更容易地說出我想說的話吧？看著他的眼睛時，我總是沒有勇氣……

「一開始我們就不應該遇見的，現在到了該放你離開的時候，那麼，你就離開吧！」突然，背對著我的他開了口。

離開……他的話，是要趕我走的意思嗎？現在，就連待在身邊，也不可以了嗎？

一開始就不應該遇見，他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就代表他已經討厭我了呢？

「以後，都不想看到我了，是這樣嗎？」我看到他那冷漠的背影，不知道應該做何選擇。

「看到你，會難過……」他的聲音，雖然沒有什麼改變，但是我看到了他肩膀的顫抖，他……在難過，對吧？是流淚了嗎？

如果，分開也會讓他難過，為什麼還要說出趕我走的話呢？

「為什麼，會難過呢？」我開口，想得到答案。「就這樣吧……」他沒有給我答案，繼續向前走，要離開。

我要拉住他，我是這樣想的。

我伸出手，想拉住他，拉住對我說出了那樣的話的他。我想那麼做。

我以為，在我們之間，僅僅是觸手可及的距離，但是事實好像不是那樣的。我以為自己可以輕易地抓住他，但是當我真正伸出手，才發現，原來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那麼遠。

他不斷地向前走，而我，仍然站在原地。

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當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消失不見了。就連想尋找，都找不到了。

「壞蛋元羽光，在你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就那樣消失了嗎？」我站在原地，自言自語。

為什麼不追過去？應該要追過去的。

但是，我真的追過去又能怎麼樣呢？我能夠說些什麼，說些什麼呢？

我站在這樣的黑夜之中，是如此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