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沒過幾秒鐘，他收回了他的嘴唇，我感覺有些荒唐，而且更多的是氣憤。我和他才認識一天……不對，只有幾個小時。呼，呼，我的命運好悲慘啊。是的，我現在變成了電視劇中的女主人公。這種時候，電視劇中的人物應該大聲喊一句「哼，你這個混賬東西」，然後照著男人的臉蛋就是一巴掌，但是我沒敢這樣做，我沒有打前輩的耳光，而是推了一把他的肩膀。不過，我只是輕輕推了他一下，他就摔出去很遠。他抱著肩膀，驚慌失措地眨巴著眼睛，露出調皮的表情……
「哎呀，這個小傢伙力氣倒是挺大。和我接吻的時候怎麼沒有這麼大力氣呢？」
「你……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當時太突然了，我一時慌了手腳……」
「嘿嘿，好吧，我知道了，知道了，你沒生氣吧？」
此刻的情形真的好滑稽，看見他的笑臉，我怎麼能生氣呢？都是我的錯。我趕緊從床上站起來，把手裡的圓珠筆放回到前輩口袋裡……呼，此時此刻，我的心在撲通撲通亂跳，真是沒用。
「哎呀，怎麼不把筆帽合上，都沾到校服上了。」
「啊啊，你看我，稀里糊塗的，對不起。」
「呵呵，怎麼看都覺得你好可愛。」
好了，現在我們再來挑選辭彙吧。神經病、自閉症、精神病患者，這三者中的一個。我個人覺得神經病比較合適。我這樣一個村姑，他竟然說我可愛。正常人會說出這種話來嗎？如果政民在旁邊的話，他肯定忍不住會插嘴的。嘿，啊，對了，政民……我的表情突然陰沉下來，我怕前輩看出來，趕緊轉移話題。
「我肚子餓了。」
我把話題轉移開來，我說肚子餓了。在我肚子里寄生了十年的乞丐使勁撓著我精緻小巧的肚皮，瘋狂地要飯吃。我不得不做出餓得要死的表情。這時，前輩第一次板起了臉。申海芸，你說錯話了。如果在這種狀況下，我仍然不識時務地笑出聲來，前輩說不定會向我揮來一拳。在表情暗淡的前輩面前，我實在不敢放肆大笑。我自己都覺得現在的表情可笑極了，就這樣，我靜止了三秒鐘。啊啊！我真想翻遍前輩的大腦，從裡面刪除我這三秒鐘的狼狽表情！！！
「哦哦，嘿嘿，好吧，走，今天我要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前輩又說說笑笑起來，我跟著他來到一樓。好像沒有鐘點工……難道前輩真的要親自下廚嗎？
「鐘點工在哪兒？」
「不知道，可能去市場買菜了。」
我走進廚房一看，餐具和櫥櫃都整理得乾乾淨淨。前輩讓我坐在餐桌旁邊，自己走到櫥櫃前，稀里嘩啦地鼓搗著什麼東西，不一會兒，就飄出了香味。
「啊，啊，好燙啊，燙死我了。」
「怎麼了？燙壞了嗎？」
我趕緊站起來，想到他身邊去。這時，前輩手裡端著什麼東西，走到餐桌旁邊。我仔細一看，他鼓搗了幾十分鐘，做出來的東西原來是速食麵。
「你花了幾十分鐘的時間，不會就是為了煮速食麵吧？」
「喂，你先嘗嘗再說吧，味道簡直絕了。」
究竟是絕了，還是難以下咽，總得先嘗嘗再說。雖然我心裡有點兒不願意，但還是吃了一口。這一瞬間，我不禁嘆服我的堅強和毅力。麵條緊緊黏住了牙齒，發出像嚼魷魚一樣的聲音。這不像是速食麵，反而更像是打糕。我的眼前一片茫然。前輩煮的速食麵，麵條沒有伸展開來，亂七八糟地糾纏在一起，而且硬邦邦的。我緩緩地抬起頭，看了看前輩。不對呀，他憑什麼這麼盲目自信呢？他的表情似乎急切地盼望我能大張旗鼓地稱讚速食麵的美味。我實在不忍心打擊這個純真男人的自尊心。
「很……很好吃，前輩你也快吃吧。」
「不，我看著你吃就行了，你都吃光。」
這個人怎麼回事？難道他還對剛才的事情耿耿於懷，想讓我嘔吐，所以故意給我做這麼難吃的東西？我的想像漸漸達到了極端。啊，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去啊，我真的陷入了困境，最後……
「哈哈，是啊，哇，真好吃。」
前輩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當著他的面兒，吃著這個分不清是速食麵，還是打糕的東西，大約十分鐘，混賬，我簡直要吐了。我臉色鐵青地夾起最後一口速食麵，正要放進嘴裡。前輩一直笑呵呵地盯著我看。你最好先吃一口，然後再沖我做這樣的表情。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哦，這是什麼味道？哥哥！阿姨！家裡沒人嗎？」
啊！是素怡的聲音！！我高高興興地站起來，前輩拉住我，露出邪惡的微笑。我簡直絕望了。我真想當場吐在前輩頭上。在這種狀態下，繼續堅持下去簡直就是一種酷刑。呼，呼！
「先吃完再走。」
「哈哈……哈哈哈，是的，好吧。」
我沮喪地坐回到餐桌旁邊，正在這時，素怡突然闖了進來。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熙元前輩，眼睛瞪得圓圓的。我向她投去求救的目光。趕緊救我，讓我逃離這個變態加神經病的身邊，我不想再吃這種根本不是人吃的東西！快救我呀！！！
「哦，海芸啊，你在這裡做什麼？」
「吃速食麵。」
我真想回答，我在吃泥土。我真的想那樣回答，可是不論我走到哪裡，都是那個村姑申海芸。
「不會是哥哥煮的吧？」
是的，就是你一奶同胞的哥哥煮的速食麵。你想想辦法吧。素怡看見我痛苦不堪的表情，把頭轉向熙元前輩。加油，加油！
「哥哥！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許你進廚房！」
「那怎麼辦呢！！！我肚子餓了！」
「等著鐘點工阿姨回來！！要不叫點外賣！！哥哥你做的食物味道都很奇怪！為什麼要讓海芸吃！你沒看見她的表情嗎？」
看來他不是故意要害我的，但不管怎麼樣，我畢竟也算是受害者。於是，我又得到了一絲安慰，當我的視線和前輩相對時，我沖他笑了笑，把剩下的最後一口速食麵也吃光，這才站起身來。這一瞬間，我真的感覺天旋地轉。熙元前輩驚訝地望著我。
「我，我得走了，我要回家……素怡呀，明天我們一起上學，給我打電話。」
「哎呀哎呀，你現在就要走嗎？啊，我送你。」
「哦，再見，海芸，可是誰來洗碗呢？又要讓我洗碗，是不是，你這頭豬！」
「小傻瓜～走吧，海芸！」
「啊啊啊！！喂，安熙元！喂！！等媽媽回來，我會告訴媽媽的，你這個該死的東西！！」
素怡一邊瞪著熙元前輩，一邊沖我揮手，我也沖她揮了揮手。然後，我和前輩一起走出了他家。前輩一直緊緊貼在我身邊，哆嗦個不停。
「回……回去吧，前輩，太冷了。」
「啊啊啊，冷啊，真冷。」
說完，瑟瑟發抖的熙元前輩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緊緊抱住。就在這時，我聽見一陣腳步聲，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把胳膊拿開也不會凍死的，村姑在鄉下動不動就出去放牛，還這麼怕冷……」
咣，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隔壁小無賴家的大門重重地關上了，我獃獃地停下腳步。傻瓜，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我才站在這個人身邊。前輩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快，他調皮地笑了笑，拿開了他的胳膊。
「哎喲，那小子為什麼要這樣？」
「誰說不是呢，小灶坑門。」
「你剛才也罵那個兔崽子灶坑門，他的外號叫灶坑門嗎？」
是的，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個外號，灶坑門。
「哈哈，這是秘密，我到家了，你快走吧，天這麼冷。」
「我知道你現在還不喜歡我。」
「……」
「不過我會努力的，直到你愛上我……」
前輩凄涼的微笑看上去讓人心痛，我也沖他笑了笑。但是我不能對他承諾什麼。不，我根本就做不到。我不能欺騙自己。我可以欺騙前輩，欺騙政民，卻惟獨不可以欺騙自己。這就足夠了。
「嘻，快回去吧，天氣冷……」
「好，明天見，前輩。」
「啊，對了，剛才我給你煮速食麵了，你現在應該叫我哥哥才對。」
他似乎看見了我驚訝的表情，笑著催促我快回家。我其實很想質問他，剛才那也叫食物嗎？但是這話我說不出口，從我嘴裡說出來的卻是這樣的話。
「我知道了，再見，熙元前……哥哥。」
直到這時，熙元哥哥……不，熙元前輩才沖我露出燦爛的微笑，轉過身去。我還是叫他前輩更舒服。
「晚安！天氣冷，你一定要蓋好被子……不要忘了！在我房間里可以看見你所做的一切。呵呵～」
啊啊啊，你這個變態！！我的臉蛋情不自禁地紅了，趕緊走進大門。走在樓梯上，我才想起了政民。你不要誤會，如果連你也誤會了我的真心，那我真的就太痛苦了。
15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為什麼，政民房間里的燈早早就關上了，所以我也早早入睡。一想起政民，我心底深處的某個角落就會感覺到一陣輕微的刺痛。
第二天——
「乖女兒，我的好女兒……你好好看看現在幾點，晚幾分鐘，就挨幾下打。」
這……這是什麼聲音？嗬，我遲到了！我腦子裡天旋地轉，幾乎是半自動地起床，在三分鐘之內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我終於推開門跑出去，天啊，八點了！
「啊啊，等等我！！！司機師傅，不能走！！停下！STOP！！」
真該死！！汽車已經吐著刺鼻的黑煙，消失在我的視野里。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啊，我要瘋了，我真的要發瘋了！！我詛咒著剛剛開走的汽車，站起身來，做好了跑步到學校的準備……
咕隆隆……
「啊啊，這是什麼呀。」
一輛摩托車發出奇怪的噪音，捲起一路灰塵。我一邊發牢騷，一邊抖落校服和頭髮上的灰塵……
「喂，村姑，有發牢騷的時間，還不如跑出一米呢。」
「政……政民？」
叫我村姑的人只有政民，這麼說，剛才那輛摩托車的主人就是政民這小子嘍？我驚訝地抬頭望著摩托車上面的那個傢伙……
「政民啊，你騎……騎摩托車上學嗎？」
「嗯。」
他的回答很簡單。我正愣愣地站在那裡，政民已經把掛在摩托車把手上的頭盔粗魯地戴在我頭上。我獃獃地望著他，他看也不看我，就發動了摩托車。
「要不就戴著頭盔跑到學校，要麼就坐上來。」
「什麼，你說什麼？我穿著裙子呢。」
「看你那德行……」
說完，政民從他那輛油光錚亮的摩托車上跳下來，脫下他的上衣。我獃獃地盯著他看，他向我走過來，毫不遲疑地把上衣圍在我腰上。十年前，他身上散發出的是淡淡的草香，而現在，他散發出一種護膚霜的香味。
「好了，喂，快上來吧，頭盔戴好。要是讓我的粉絲認出你，她們對你說什麼的話，我可就不好辦了。」
天啊。我沒理會，趕緊上了摩托，可是上來之後，我一時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裡才好。見我遲疑著不動，這個傢伙竟然撲哧一聲笑了。哧，哼！
「喂，村姑，你第一次坐摩托車嗎？」
「不，不是的，我經常坐！！」
坐什麼坐，連看都是在遠處看見的。出於維護自尊心的需要，我硬著頭皮說了謊，但是政民打著火，準備出發的時候，我卻害怕了。我坐在他身後，和他保持五厘米的距離，輕輕拉著他的襯衫，緊張得渾身發抖。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我是那麼喜歡他，此時此刻他就坐在我前面。我以為單相思沒有離別，沒有背叛，所以不用痛苦，不用悲傷，只有幸福的感覺，沒想到現在的我卻是這麼難過。單相思原來是這樣美麗而痛苦的感覺。
咕隆隆，咕隆隆——
「啊啊啊啊！」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撲到臭小子身上。我的媽呀，真丟死人了。我本來想放開抓在他襯衫上的手，但是因為心裡害怕，所以我的手一直也沒離開過他的身體。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麼到學校的，只覺得頭暈目眩，胃裡翻江倒海一般，臉色煞白，什麼也想不起來了。這個傢伙似乎也有些慌張，他輕輕地晃了晃我。
「啊啊，我的頭，嘔嘔！」
「喂，你沒事吧，村姑？」
「哦，我沒……事，哦哦，啊……我的頭好暈。」
政民幫我摘掉頭盔，我顫抖著把圍在我腰上的衣服解下來，遞給政民。他沒理我，自己轉身走了。
「算了，我很熱，你拿著吧。」
「現在天氣這麼冷，聽說今天溫度已經到零下了。」
「啊，你真是的，那你還不多穿點兒衣服！！！快跟我來。」
「你真的不穿嗎？！」
「啊，你真是個神經病，非得我親口說『請你穿上吧』，你才肯穿嗎，哦？」
啊，這麼說，你是讓我穿了？我默默地低頭看了看貼著政民小子名簽的上衣，其實本來沒什麼，可是我的喉嚨卻哽咽了。政民小子似乎對我的表情很不滿意，他大聲喊了一句，「你還不快走！？」哎喲，發什麼脾氣嘛！我眨巴著兩隻眼睛，擦掉了眼淚，輕輕瞪了他一眼。這時，我的左屁股突然被什麼東西震了一下，是短消息。我拿出手機，翻開手機蓋，看見一條短消息。
——海芸啊，我是熙元哥哥，一會兒第一節課下課後，到樓頂來！我等你?——
天啊，這個心是什麼意思！呵呵。不過，我好像並不討厭，看來女人都是這樣。我在心裡露出滿足的微笑，往樓上走去。突然，我腳下一滑！啊，啊啊啊！
「呃，啊啊！」
就剩最後一節樓梯了，我突然往後滑了一下，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重心都集中在後面，在半空中瘋狂地揮舞著胳膊，真是醜態百出。啊啊，我如此短暫的人生，難道就這樣畫上句號了嗎？就在這時——
嗒！
「哈，哈啊，喂，村姑！你瘋了嗎！？你想死想瘋了，是不是！！哦？」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政民及時拉住了我的手，又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沖我大發雷霆。我想彎下腰，撿起那件從我手裡掉落的上衣，但是政民小子卻緊緊抓住我的肩膀，遲遲不肯放手。他的力氣好大，抓得我肩膀好疼。
「哎呀，我好疼啊！！快放開我。」
「我並沒用力啊？」
「可是我很疼啊！！」
「別大驚小怪了，村姑！」
哧，其實現在我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態度，可是我總覺得政民很陌生，我的眼前漸漸模糊了。這個傢伙突然慌了手腳，終於鬆開了抓著我肩膀的手……
「怎麼了，喂，你哭了嗎？」
「……」
「喂，村姑，喂，我不是故意要抓疼你的。喂，就因為這點兒事情，至於哭嗎……」
「嗚嗚嗚，你究竟，你……」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真的好傷心。最讓我傷心的，是你小子脖子上戴的那條項鏈，和我脖子上的那條一模一樣。
「求求你，河政民，你變回從前的樣子吧。我實在忍受不了，你知道嗎？」
但是，這個傢伙仍然是一副糊裡糊塗的表情。我幾乎虛脫了，我彎下腰，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扔到他的懷裡，然後就往樓頂走去。嗒，就在這時，臭小子抓住我的書包帶，不肯放開。我輕輕轉過身去，看見他低垂著頭，我心裡不禁泛起陣陣酸楚。每次都是這樣，明明是你不好，結果自責的人卻總是我。
「什麼叫變回原來的樣子？原來的樣子，這是什麼意思？你讓我變回什麼樣子？」
從他嚴肅的目光中，我能讀出輕微的顫抖。他緊緊咬著嘴唇，把嘴唇咬得紅彤彤的……
「我只是一時激動才胡說八道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快說。」
「呼呼，我已經說過了，什麼也不是！你放開我！！」
「你不說，我就不放開！」
我們倆就這樣僵持了半天，突然聽見「啪」的一聲，政民倒在地上，我也被這股力量推倒了。
「啊啊，政民啊！你沒事吧！？」
我趕緊往政民身邊跑去，這時，一個人扶住了我。我驚訝地回頭看去……
「熙……熙元哥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發簡訊給你，你為什麼不回？」
從他的笑容中，我明白了。你不要誤會，前輩，我只是……我什麼話也不能說。我不想解釋。他努力讓自己臉上露出微笑，同時卻握起了拳頭。
「好吧，你是我最喜歡的後輩，所以這次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下次要是再讓我撞見，那我可真不客氣了，知道吧，申海芸？」
面對想得到我肯定答覆的前輩，我點了點頭。但是，這一瞬間，政民卻向熙元前輩沖了過去，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站起來的。
「啊，不可以！不可以，政民啊！！！」
在走廊里，政民抓著熙元前輩的衣領，他的拳頭剛要飛出去。
「住手，政民，求求你了！」
我大喊一聲，一切在瞬間都停止了。我氣喘吁吁地跑過去，把政民和熙元前輩分開，擋在熙元前輩面前。我的目光和政民小子顫抖的目光相遇，他在示意讓我避開。可是我不但沒避開，反而把前輩擋得更嚴實了。我不喜歡你這樣，河政民。我不希望你對前輩揮拳頭，我不希望你是這種沒有教養的男人。最重要的是，我怎麼忍心看你受傷。
「不要這樣，政民啊，不要這樣，熙元前……不，熙元哥哥是你的前輩，比你大一歲呢。」
「那麼前輩就可以毫無理由地毆打後輩嗎？」
「……」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你……可是，我的信任卻遭到了背叛。」
他像看垃圾似的看我。他的眼神由失望變成了憤怒，又在眨眼間變得獃滯了。可是，比你的目光更憤怒，更痛苦的卻是我的雙手，我的雙手現在還抓著前輩。
「放開，申海芸，今天我要把這個兔崽子打個半死。」
「……」
「我讓你放開他！！」
「求求你住手吧！！！」
我控制不住自己洶湧的感情，忍不住大聲喊了一句，轉過身去。終於，我的淚水奪眶而出了。沒想到愛你會讓我如此流淚，沒想到愛你會讓我如此悲傷。我使勁擦了擦眼淚，正要下樓……
「申海芸！」
「……」
「謝謝你幫我，謝謝。」
這個傻瓜，我那麼做是為了政民。我心裡很內疚，加快腳步往樓下跑去。我沒什麼地方可去，走到二樓的時候，有氣無力地坐在樓梯上了。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要糾纏在一起？如果沒有我，也許一切都會風平浪靜。
16
他們兩個人現在都很不像話，都是因為我。我茫然地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政民說不定在哪兒抽煙，於是我猛地站了起來。我一轉身……
「你哭了，你為什麼要哭？書包還沒放下……」
舟善一隻手拿著一百多張列印紙，從樓下跑上來。一看見我，他就滿懷擔憂地詢問起來。我生怕自己會因為他對我的擔心而感動得流淚，所以假裝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沒什麼，我眼睛疼，我沒哭。你手裡的東西看起來很重，我幫你拿吧？」
「要是熙元大哥對你不好的話……」
「不是的，熙元哥哥對我不知道有多好。你是沒看見，他簡直就是把我當成公主伺候。你別擔心了！我沒事。」
舟善沒有說話，我從他手裡接過一半列印紙，啊，真的好重啊。
「走吧，你想去哪兒？你是要去複印，還是去送列印紙？」
「去送列印紙。既然這樣，我們就一起走吧。」
就這樣，我和舟善一起把列印紙送到教務室，然後往樓上走，本來我們兩個人都不說話，舟善突然先開口了。
「你真的喜歡熙元大哥嗎？」
「……」
「哦？」
「那當然，當然喜歡。」
「真的嗎？」
「你為什麼總是問這個？舟善你沒喜歡過別人嗎？」
舟善面露凄涼，調皮地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假裝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說道。
「哦，我……喜歡過，那是一個很傻的女孩兒。」
「很傻？你的愛好還挺特別，你沒什麼人可喜歡了嗎？要不然為什麼要喜歡傻瓜？你不要這樣了，我給你介紹個漂亮女孩兒吧，怎麼樣？」
這個長相俊朗的男孩子，萬一找錯了女人，會吃一輩子的苦頭。我出於為他考慮才這麼說的，沒想到他卻打斷了我的話。
「雖然她是個傻瓜，但我還是要喜歡她。除了她，誰也不行。」
哇，這句話說得太酷了。以後我也要用上這句話，嘿嘿。舟善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我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後背。他轉過頭，看了看我。
「加油！！不過，你是個喜歡傻瓜的神經病。」
「哦，是的，是這樣。」
「哈哈，太好笑了，這是徹頭徹尾的搞笑劇，搞笑劇！！」
我捧腹大笑了一會兒（剛才還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個不停）。我們到了四班和七班中間，也就是五班和六班中間，正好是中間位置。
「別笑了，趕緊進去吧，第二節課快開始了。」
我嘿嘿傻笑，舟善沖我揮了揮手。我趕在第二節課開始之前走進教室，好不容易挨過了素怡的追問，終於熬完了第二節課。
「政民去哪兒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出去風流了？真不知道他最近一段時間到底是怎麼了。每天也不說話，我心裡緊張得要命，真是的。」
素怡氣得直跺腳。就在這時，素怡突然拉著我下了樓。呃呃……
「我餓了，海芸啊，我們吃點兒東西吧。」
我們來到擁擠的小商店，看了看口袋裡的狀況……哼，我只有五百塊錢。輪到我的時候，我買了一杯巧克力牛奶，開始尋找素怡……哦，她跑哪兒去了？
「素怡呀！安素怡！」
我把五百塊錢扔給小賣店的阿姨，開始到處找素怡，可是怎麼找也找不到。她跑哪兒去了呢？剛才還在這裡呢。我趕緊拿出電話，剛要按下素怡的電話號碼，正在這時……
「素……素怡呀！」
「嗚嗚嗚，海芸啊！」
不知道為什麼事，素怡又哭了。幾個流里流氣的前輩站在她身後，望著我們。我一看見素怡哭哭啼啼的樣子，就趕緊追問她。
「怎麼了！你哭什麼！」
「哧，煩死了，真倒霉。長得也跟王八蛋似的。嗚嗚。」
我第一次聽見素怡說髒話。我有些吃驚，沉默了一會兒。這時，那幾個靜靜地看著我們的三年級前輩把我們倆團團包圍了。這又是怎麼回事？怎麼沒有一天太平日子！
「喂，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是不是在罵我們啊？」
「啊，不是的。」
素怡戰戰兢兢地藏到我身後，那幾個虎背熊腰的大塊頭男人不可思議地看了看我們，然後嘿嘿笑了起來。他們好像都是些很有名的傢伙，周圍有很多人在看熱鬧。
「喂，你在前輩面前使臉色嗎？」
「不……不是這樣的。」
「一會兒放學后，到學校後面來，哦？」
到後面來？到學校後面來？難道他們連女生也打嗎？而且還是弱不禁風的女孩子？這些人間敗類。我盡量用自己的身體擋在素怡前面，望著他們……
「我們可以走了吧？」
「申海芸？」
「……」
一個大塊頭傢伙低頭讀著我的名簽。他的名字叫徐賢玟。徐賢玟……我會記住這個名字的。呵呵……如果他也是三年級，我可以向熙元前輩告狀。不，憑熙元前輩的性格，只會把事情鬧大。我收起想像的翅膀，和素怡逃跑似的離開了那個地方。從那裡跑出來以後，素怡哭得更凶了。我停下腳步，想安慰她。
嗒！
「喂！她怎麼哭了？」
突然，政民猛地從我手裡奪過素怡的手。他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剛才被熙元前輩打傷的地方結起了傷疤。我心裡非常內疚，不敢正視他的臉，把頭垂得很低……
「喂，你的耳朵也有毛病了嗎，村姑？」
「哦……哦？你說什麼？」
「她怎麼哭了？是你把她惹哭的嗎？」
我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抬頭看了看政民小子。
「他們讓她一會兒到學校後面去。」
「誰？」
「徐，不，算了，不知道，反正讓她去。行了吧！而且……你不該胡說八道！」
政民低頭看了我一眼，我從他身邊經過，走進了四班教室。亂死了，哎喲，為什麼要去小賣店！素怡坐在政民小子身邊，終於止住了哭泣。不一會兒，到了終禮＊（韓國學校的一種禮節，放學時老師對學生吩咐一些注意事項，互道再見——譯註）時間。同學們蜂擁而出，亂糟糟地擠到了前門和後門，我慢悠悠地背上書包，正要往外走……
「前……不，哥哥。」
「啊，丟死人了。三年級學生到二年級的樓層，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看我？」
當然了，這還用說嗎？我默默地走在前輩身旁，悄悄地回頭一看，政民似乎要去剛才那個大塊頭徐賢玟讓素怡去的地方。希望你這一路上不會有痛苦，我會向上帝祈禱的。不要剝奪政民的幸福，上帝啊。
「你看什麼呢？」
「啊，沒什麼，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