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日記)
周三3月24日
我右肩膀疼了已經兩個星期了。媽媽一直以為是做什麼事情拉傷了,爸爸以為是拔河拔的。周四3月25日
從腫瘤醫院到了中日友好醫院,晚上來了王釗和他媽媽。
周五3月26日早上不讓吃飯喝水,晚上來了梁晶、姜峰、席西和他媽媽。周六3月27日
上午看書,中午中學同學來看望我。回醫院睡覺,吃晚飯。晚上寫作。大信封里那些信,露露寫得最讓我回味良久,思緒繁多。直看得我心花怒放,如床頭柜上的迎春,一個女孩子,有如此真情實意,實屬不易。更讓我愛的是她的真誠,露露從來是個懂事的女孩。
晚上我躺在床上,聽著MP3里的清朗的音樂,提琴如詩,命若琴弦這個詞特別好,由此小提琴就沾染了靈性,有了靈性就不一般了。床很寬,只躺了我一個人,沒有其他的東西。很早就熄燈了,每個床位的窗帘都高高地拉上,裡面還能微微透出床頭燈的光輝。整個病房彷彿一座座高傲的城堡,威嚴而不可測,我好像被城堡包圍中的無言的浪者。周日3月28日
想了一整天要給露露打電話,一直到了晚上才有時間。記得之前只給露露打過一個電話。是席西老兄暑假遠赴紐西蘭旅遊的時候,心中想念露露,讓我給她打電話,並將電話號碼留在了發來的郵件里。我忙在中午臨近吃飯時給露露打了個電話,電話聲音異常嘈雜,露露好像身處伊拉克與我發電報,飄渺得只有一絲流音。我大聲說,露露同學,我是子尤。露露在那「遙遠的地方」遲疑了一會兒,竟說了聲,子尤是誰呀?直把我的自信心全弄沒了。這次,我給她打電話更是謹慎得厲害。但因為是真心想跟露露說話,格外歡喜。電話仍是那般的嘈雜,我好像又進入了那遙遠的伊拉克。
周一3月29日聽說明天下午就要穿刺了。一聽這個詞渾身就顫抖不止。想想,「穿刺」!就是穿進去的刺,28日晚上跟露露說的時候,她也說心裡緊張得比我還厲害。周二3月30日
早上一睜開眼睛,看見的是高高的帷幔,一下子與前幾天睜眼時的感覺不一樣了。我有自己的包間了!6點多鐘,耳聽得四周的病人都把帷幔拉開,開始刷牙洗臉,準備吃飯了。剩下的一切自然不用細說,醫院的規定比學校還要嚴格,每天的生活都是相同的,難得有我這樣不容易的人還能過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
想到下午就要「穿一根刺」了,沒有緊張,只有臨上戰場的刺激。上午醫院胸外科主任和幾個大夫來,說了穿刺的情況,告訴我比打針還不疼,因為是要上麻藥的。我聽了,也就沒什麼其他信念想法了。上午媽媽早早就戴著墨鏡風風火火地來了,裙子異常漂亮,好像桂林的山水。我和她一起看《我愛我家》,都笑個不停。中午我被告知不能吃飯,也不能喝水,真苦呀!有人送來了兩瓶氯化鈉注射液,我就猜是幹什麼的。一看是注射液,心就涼了一半。拿刺穿到我的腫瘤里,是不是就是注射這兩瓶呀?這兩瓶若是水,我還得喝三個鐘頭,全注射到我的腫瘤里,我還能站起來嗎?
寫完以上這段,一看時間,還差5分鐘12點。再過一個小時,就得到樓下做穿刺,緊張呀!激動呀!看著《我家我家》正興奮,還未到1點,一個穿著藍大褂的男子就走進了病房。該是去穿刺的時候了。
因為穿刺的地方是在一層,會比較冷。臨走的時候我還專門披了件大衣。進去之後先把上衣脫光,誰知CT室冷得驚人,我凍得厲害。之後他們讓我躺在床上,一個戴眼鏡戴口罩的年輕醫生,先拿出一個小瓶子。從裡頭用夾子夾出了幾個豆腐乾一樣的東西,抹在我胸部。之後再蓋在上頭,接著是打麻藥,打麻藥的過程比較痛苦。但是我始終是微笑著面對大家。接著就拿了一根奇粗無比的針,向胸部扎了進去。那種感覺確實難以忍受。
我在整個過程中腦子裡都不斷閃現著撕心裂肺這個詞,對它有了最真切的體驗。人家不讓我動一絲一毫,但斜著眼,還是能看見右側的屏幕的情況,它很真實地反映出針扎進瘤子的情況。一會兒,老醫生拿了一個針管子,套在針頭上,開始抽取瘤子里的物質。這個過程我還能忍住,一會兒只見針管子里已經有了些血肉模糊的東西。老醫生拔出針管子,過了一會兒
他又換了另外一個,熟練地套在針上,接著抽。
這回就沒那麼順利了,我的瘤子頑固異常,老醫生死活抽不出東西來。就將針又多往裡刺進去一些。我始終堅持自己的信念:微笑著面對所有人。只可惜這微笑也代價太大,在考驗耐力的無限痛苦中更增添了些許閃光的平易。這期間老醫生又拔出了好幾次針管子,連我都為他著急了。旁邊站了一圈的白大褂,都把我摁在那兒。過了一會兒,老醫生眼神變得異樣,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猛地一使勁,把針管子連帶針全拔了出來,那針上面全是血,更讓我驚奇的是針頭部分已經完全變形,彎成一團。當時的感覺實在難以用語言表達,只覺得心都碎了一般。一個年輕大夫忙拿出棉花狠狠摁在我的傷口上,緊接著又拿出創可貼貼在我的傷口上。
胸裡頭的瘤子很麻煩,做不好有生命危險。因為裡頭的血管很多,手術難度還是很大的。大概是想偷別人家的乳酪,我回家了。
《大唐讀書》節目訪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