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讀書》節目訪談
同學們，這裡是盛唐電視台，我是特邀主持人高力士。歡迎收看《大唐讀書》節目，眾所周知，最近書市上出現了一道亮麗的風景。萬人空巷，大家爭相購買被統稱為「初唐后」的一代年輕寫手的書，但同時他們引起的爭議也很大。那麼今天我們要討論的問題就是青春文學與青春寫作，嘉賓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初唐后」的領軍人物———駱賓王和王勃。（兩人上場）王勃：大家好！那邊的觀眾你們好嗎！我聽不見你們的尖叫！
（一片歡呼吶喊聲）
主持人：看來大家的反應很熱烈。人們常常說你們的寫作是偶像派寫作，不是實力派。你怎麼———駱賓王：作家還分什麼偶像寫作呀？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別看。
主持人：那麼你們都不愛念書———駱賓王：誰說我們不愛念書了？沒看見我們倆簡歷嗎？勃兄可是十四歲就參加幽慧科考試，對策得中，授朝散郎官銜。這能說不念書？主持人：但是你們給人的印象好像都是不走正道，搞歪門邪道。
王勃：那是錯覺。
主持人：你之前的幾本書都是大賣，最近在幹什麼？
王勃：我成立了一個王勃工作室，有很多朋友來幫我，新書的名字叫《雨》。希望大家都來捧場！主持人：你的文風是極其優美醉人，辭藻很華麗。咱們聽聽觀眾的意見好不好？
讀者：阿勃，我太崇拜你了！家裡人都反對我讀你的書，逼著我從《三字經》讀起，可我就是喜歡你！哥，你難過我也會傷心，有我在的地方，你永遠都不會寒冷。主持人：這位同學別太激動。王勃，你現在什麼感覺？
王勃：他真是一個好讀者，看著他，我不禁慚愧。（朗誦）我這個人其實很簡單的，長相一半好看一半難看，獨自徘徊在碌碌的人群中任時光匆匆流過，喜歡讀古詩寫辭賦和用１８０度角仰望聳立的滕王閣。主持人：啊！分析得太詩意了！王勃不愧是王勃！主持人：賓賓，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廣受爭議的人物。大家都說你好像什麼事情都看不慣，什麼事情都要寫文章罵一罵。許多長輩都很不滿意，你為什麼就那麼反叛呢？
駱賓王：我的形象什麼時候被塑造成一個反叛者了？
主持人：你經常寫文章四處抨擊，比如前些日子曾寫了一篇《穿著棉襖泡澡》，還有那篇滕王杯作文大賽的獲獎作品《瓶中瞧人》，都布滿火藥味道。駱賓王：叛逆嗎？我們只是逐漸成長的一批寫作者，為什麼就要被冠上一個頭銜？為什麼要給它包裝成一個怪異的群體？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怪模怪樣的布娃娃。
主持人：（對著鏡頭）大家聽好了，駱賓王說「初唐后」的作家都是怪異的群體！駱賓王：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說。
主持人：對不起，我這句話已經通過直播這個節目的眾多媒體傳入萬千人的耳中，明天將有１００多份報紙雜誌上刊登這個消息，那時又將有萬千今天沒有收看這個節目但是明天會買報紙雜誌的人得知這個消息。家長知道這個消息會禁止他們的孩子再讀這個書，而至於媒體的反應嘛———（場外連線，畫面切換到場外記者）場外記者：著名作家、時事評論家上官儀對此事發表了他精闢的見解：「哈！」雖然只有一個字，但是撼人心魄，目前有一個２０人組成的班子正在破譯這句話的意思。現在我們再聽聽一些剛剛退朝的大臣們對這句話的看法：「忘之猶神仙焉」。太棒了！那麼駱賓王的戰友，同樣是「初唐后」作家的盧照臨是怎麼看這個說法的呢？
盧照臨：駱兄的看法似乎是太偏激了一些。
場外記者：這裡是盛唐電視台特派記者從前線發回的報道。（切回演播室）
主持人：瞧見沒有，信息傳播得多快。
駱賓王：我接下來說話得小心點了。
主持人：說點輕鬆的話題，那麼眾所周知，王勃同學的出名是在參加都督閻公贊助舉辦的滕王杯作文大賽以後，當時寫就的獲獎作品《滕王閣序》可謂是千古名篇！我們今天也把都督請到了現場，請他跟大家講幾句話。都督：王勃真是難以尋見的天才！我對現在的科舉制度考試一直是有看法的，實在是害死人，叫大家讀死書，死讀書，最後讀書死！我看過考生的作文，千篇一律，什麼是作文？
作弊之文，簡稱作文。有很多有才氣的人都被淹沒。我決定獨闢蹊徑，在此宣布，以後每年重陽節，在滕王閣舉辦作文比賽，選拔寫作人才。我們這次的比賽口號就是提倡新寫法，為的就是不拘一格！（觀眾席上，一孩子對家長說）
孩子：媽媽，讓我去參加那個比賽吧，寫法可是不拘一格！家長：不拘一格有什麼用？不拘一格又不能當飯吃。都督：得獎者授校書郎———
家長：啊！孩子，還不快去！
孩子：媽媽，您不是說不能當飯吃嗎？
家長：都當官了可不就有飯吃了嗎。（提問都督）請問您說的話絕對屬實嗎？都督：當然，京城大考的考官我們都請來審閱試卷，知道評委都是誰嗎？著名作家上官儀！天子眼前的大紅人，要是看上你的考卷，提拔你當個小官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家長：啊！那，那孩子，還不快去考呀！
主持人（對駱賓王）：大家常常會拿你和勃勃做比較。從你們的作品到你們的經歷，一路走到現在，最想感謝誰？勃、王：（落淚）當然是讓我們的作品能夠讓世人得見的《開花》雜誌。
王勃：我的小說《明天》就是在那上面連載的。（痛哭不止）駱賓王：我的反映社會問題的報告文學《淮河鬧》也是。主持人：觀眾朋友們，大家可以看到勃勃和賓賓的情緒很激動，採訪要稍微暫停一會兒。（《開花》雜誌主編上）
主編：反正現在也休息，讓我講幾句！
主持人：那哪兒行，（老師給主持人幾貫錢）啊！很好，請便。主編：看見了嗎？看見了嗎？王勃是首屆滕王杯作文大賽的得獎者，如今可成了沛王府修撰。駱賓王也是從那兒一舉成名的！這也全虧了《開花》雜誌的栽培呀。現在我手中就拿著一本最新的《開花》雜誌，它是青少年們不用寒窗苦讀就能當官發財的好地方！朋友們！有文章就投《開花》雜誌，有作品就去滕王杯比賽！什麼？自己文章寫得不夠好，沒資格？沒事，我這兒還有作文班。
家長：沒看見人家比賽觀念全新嗎？老一套不管用了！
主編：我這個培訓也是全新的呀。我這個班就叫滕王杯作文大賽應考培訓班，教你多種應考方法。你們不知道呀，比賽的那些考題都很怪，可不用怕，我都歸納總結了。比如說考官經常拿個蘋果鴨梨什麼的就當題目，我把它歸到食物類，剩下還有什麼圖書類、上天類、入地類，一應俱全！家長：看來上作文班真是好，不管寫什麼，它都有對應的幫助呀！
（休息畢）主持人：可否跟我們透露一下新一屆的作文題目。都督：啊，好吧！我們新一屆作文大賽的題目是———
（主編嚴肅上台，對著稿子念起來）
滕王杯作文大賽應考培訓班以其嚴整的教師隊伍，強大的軍事化管理，培養出了多名聲震海內外的作家，如柔情似水的王勃，桀驁不馴的駱賓王，並得了「神州第一班」的御封。現在我們已經擴大規模，建成了滕王杯作文大賽應考培訓學校，分五個學期逐步培訓，節假日休息。這麼學下來，包您筆尖生花！為了向世間弘揚學校深厚的培訓文化，高尚的道德情操，讓更多的人認識到上作文班的重要性，我們決定這屆作文大賽的題目就叫：《作文班助我拿大獎》！參賽文章應寫出自己的真情實感，作文班對自己文學上的幫助，自己對它深深的依戀之情，字數到了現場再說。
主持人：您的大賽不是最開放、不拘一格嗎？怎麼又和作文班連上了？都督：（張口結舌）
主持人：任何一個節目都得來個專家。專家是我們這個社會不可缺少的精英，他們都是些學識淵博，用詞經典的人，請家長們打開筆記本。（家長們紛紛打開筆記本準備記錄）現在有請專家上場！！！
專家：（擦汗咳痰揉眼睛擤鼻涕，最後緩緩地）孩子是幼稚的！（家長匆忙記錄著，邊記邊點頭重複）孩子是無知的！孩子是沒有辨別能力的！孩子是———王勃：等會兒，您就說您想說的吧。專家：（怒視對方）孩子是沒有禮貌和異常叛逆的！對這種特殊的人就要特殊的對待，特殊的管教！「初唐派」作家的作品我還是認真讀了的，很有研究價值。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好好學習前輩的作品，你們寫的文章沒有責任感，太過自我。要知道，所謂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駱賓王（與王勃耳語）：死老頭子說完沒有！
主持人：特大新聞！駱賓王再次語出驚人，罵年邁專家為死老頭子。專家當場暈倒，搶救半日無效，一命嗚呼。駱賓王：等等，我改口一下行嗎，再這樣我明天怎麼見人？
主持人：對不起，我這句話已經通過直播這個節目的眾多媒體傳入萬千人的耳中，明天將有１００多份報紙雜誌上刊登這個消息，那時又將有萬千今天沒有收看這個節目但是明天會買報紙雜誌的人得知這個消息。家長知道這個消息會禁止他們的孩子再讀這個書，而至於媒體的反應嘛……駱賓王：我可以想像了。
主持人：你看咱們也說了這麼久，現在是現場觀眾提問發言的時間。家長（對駱賓王）：我們家孩子不肯念了！我跟你們拼了！（衝上去）都是你教唆的！
駱賓王：我並沒有號召大家不念書呀？家長：還沒號召！你看你寫的那個《穿著棉襖泡澡》，都是什麼有毒思想！你倒是輕鬆，寫完完了，站著說話不腰疼。駱賓王：對於這位家長的提問我多次說過，我已經不想回答。
主持人：賓賓，最新的結果顯示全國收看咱們這個節目的比例達到９９．９９％，顯然大家都關注這個問題，你就回答吧。駱賓王：這不是什麼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問題，你看我說得對不對。
家長：我管它對不對呢，我們家孩子現在都開始撕老師給的書了，我就把他往死里打，孩子他爹死得早，要是他再沒出息可就完了，我怎麼就那麼命苦呢！（坐地上大哭）主持人：賓賓你聽見這位家長的哭訴了吧。我們來看看舊文網，那上面已經非常及時地出現報道咱們這個節目的新聞了。看來全國都在關注咱們呀！看看這些標題！
《駱賓王，你為什麼跟家長對著干》
《可憐的母親，可恨的駱賓王》
《難道這就是大唐的未來希望》《新的作文大賽，新的作文班，絕妙結合》《應該把毒害孩子的「初唐后」當街斬首》
《勃勃我愛你，駱賓王，你不認為你做了個孩子們的反面典型嗎》駱賓王：怎麼全都是罵我的？我已經受不了在這兒呆著了，對不起！（憤而離席）
主持人：哎！別走呀，走了怎麼錄節目呀？
駱賓王：我真奇怪你們說的這都什麼話？是不是人話？
主持人：大家聽見了嗎？駱賓王又發驚人之語，稱所有人都不說人話，就他一人說人話。駱賓王：成了成了，我什麼都不說，我走了。（下台）
主持人：太好了，全國都沸騰了！不要停止提問，誰接著說？家長：我要請問王勃同學，您不覺得您的作品太頹廢了嗎？你是不是不很愉快？孩子應該是朝氣蓬勃的，這樣的作品不像孩子應該寫出來的。王勃：怎麼了？這只是表達了一些我的思想，我總得思考嘛。
家長：一個小孩子這樣看問題，遲早要出亂子的！來，鏡頭給個特寫啊，看這段，嗚呼！時運不齊，命途多舛，孩子應該整天挨那兒跳才對，為什麼要發這樣的感慨？王勃：我怎麼不能發感慨了？
家長：你這樣就不單純了！孩子嘛！無知而天真，是他們最好的名字。你看你們這幫小孩，還寫作，恐怖！現在我就很擔心我們家孩子的思想受影響。
王勃：我只能說，我手寫我心，表達的都是自己的想法，能在讀者中產生共鳴是很好的事情。家長：你看看都是些什麼狗屁共鳴！主持人：等等，不許罵人啊！哎呀，時間不早了，再這樣下去後面的新聞該播不了了。
（這時，高宗派人送來他御手親題的幾個大字：延長時間）主持人：啊，既然有這樣的旨令，那咱們就該繼續下去。同學家長，儘管放開了罵吧！我們看舊文網在持續報道這個節目，大小評論不絕呀！
《王勃：靡靡之音製造者》
《王勃，有你我們替孩子擔心》
《王勃，孩子不再單純》
《孩子一深沉，大人就擔心》
主持人：真好！繼續發言，現在該輪到一些少兒讀者。啊！我們看見了一個王勃讀者團前來助威支持！請代表說話吧！讀者：阿勃，我是你的粉絲！我太崇拜你了！沒有人能理解我，只有你懂我的心！讓我親你一下！家長：不行，我忍受不了了！這樣的敗類怎麼能坐在台上！
（衝上台去……）
據後人記載，當時的場面是：
只見那家長道：「老娘今日與你拼了！」托地跳將上台，王勃大怒，兩條忿氣從腳底下直衝到頂門頭上，左右環視見無應手兵器，搶了本《雨》劈頭打來，她就勢按住王勃右手，趕將上去，往小腹只一腳，騰地踢倒在地。台下觀眾都驚的呆了，可都知道這潑婦非尋常人家，卻有哪個敢來攔她？她又再入一步，踏住王勃胸脯，喝道：「你如何擾得我女兒鬼迷心竅？」王勃辯道：「干我何事？」那婆娘罵道：「還敢應口！」提起拳頭只一下，打得他鼻子開了個油醬鋪，眼睛開了個彩帛鋪，當不過只不住討饒．．．．．．．（錄製終於結束。化裝師過來將王勃扶起來，把他臉上的油彩抹掉。觀眾開始有秩序地退場，幾個剛才發過言的觀眾腰包都鼓鼓的，他們的臉上洋溢著笑容。）
（化裝間里）
駱賓王：為什麼讓演員打王勃而不是打我？
導演：你的戲份已經夠多的了！我們在經過討論后一致認為如果王勃挨打會引起觀眾更大的憤慨。王勃：本來設計的打戲不是這樣的！那個演員肯定有現場發揮的成分。還有，那個專家的扮演者你們是從哪裡找的？台詞功底太爛！導演：對不起呀！實在沒人，不過即使這樣我們也是從２５名老年車夫里精挑細選出來的。等著吧，這期節目播出以後肯定會有很大的反響，我們要的就是衝突！激烈的衝突！沒有衝突哪兒來的爭論？沒有爭論哪兒來的新聞？沒有新聞哪兒來的你們？
子尤後記：我正在一個靈感不斷的時期，所以隨便什麼事情都會引起我的構思。這個作品的構思源於看電視上一個關於郭敬明的訪問，訪問裡面主持人提到在郭敬明這個年齡就寫出了《雷雨》的曹禺。郭沫若也是這麼大就寫出了其詩歌代表作的。是啊，我由此想到，既然前輩們可以這麼大就用他們的作品作自己的利劍與世間不平挑戰，為什麼人們還要戴有色眼鏡看待「８０后」那批正茁壯成長的年輕作家們？他們只是熱愛寫作，作品就是他們傾吐的思想。少年無辜，只怪這個世界的目光都太扭曲畸形。
郭沫若發表詩歌后可曾被歸到「２０后」作家一列？人們可曾質疑說他是青春寫作？沒有一代作家被如此荒唐對待，但到了這個膚淺、堆滿泡沫的時代，稍年輕點的人想正經出書都身不由己了。因為什麼？只因為他們的年齡，可他們承受不起這麼多的非議。
我對那些年輕作家也不是沒有批評，我有我的態度，張愛玲２３歲的時候已經開始她的黃金寫作時期了，她那階段寫的作品成了永遠的經典，而我們現在只能看著學生們面對《夢裡花落知多少》的尖叫。①２００４年４月２１日上午寫於中日友好醫院國際醫療部２２３房間。
子尤九歲
自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