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結束,開始的另一個名稱
「我們走吧!」
友有些擔心地問道:
「就這麼走沒事兒嗎?他可能還會打她啊!」
「只是打兩巴掌而已,肯定不會打死人的!」
恩昊靠在座位上,按了一下控制車窗的按鍵,玻璃緩緩地上升,感覺自己也正在逐漸遠離著那段往事,車沉穩輕緩地開了出去,恩昊無言地握住了智友的手,在自己對愛的信念支離破碎的時候,正是這雙溫暖的手把自己救了出來,讓自己第一次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愛。
半夜醒來,發現自己睡在他懷裡,這種時候智友經常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正沉浸在某一個甜蜜的夢境之中,而不是現實,可是每一次他均勻的呼吸聲和溫熱的身體都告訴智友這確實是真的,那段痛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每一次看到他津津有味地吃完早餐,戴著自己為他精心挑選的領帶去上班的時候,智友心中便湧上一股暖流,她知道對自己而言,這就是幸福,可是在整理帶有他的餘溫的床鋪時,卻總有一種無名的空虛包圍著自己。
在那段每天都緊張兮兮的日子裡,最希望的就是可以過上像現在這樣平靜的生活,可是當這種日子真的來臨,而那種緊張也消失了之後,卻發現自己卻對此並不如想像中那麼滿足,因為之後的生活應該怎樣,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兩人對景善這件事似乎有了一種默契,沒人會主動去提起這段往事。
打開窗戶,讓冬日的冷風吹進房間,智友整理好被子,拿起恩昊換下來的衣服朝洗衣房走去,這時電話鈴響了。
「喂,你好!這裡是玄恩昊家。」
「智友,我到辦公室了。」
雖然智友從沒有囑咐過,但恩昊每天到辦公室之後都會打個電話回家,告訴智友他已經安全到達辦公室,聽到他熟悉溫暖的聲音,智友臉上浮起了一絲幸福的笑容:
「今天好像有點兒晚哦。」
「可能是因為今天是星期一,路上有點兒堵車。」
「那現在要開始看報紙了?財經版?」
「嗯,和以前一樣的,那你今天準備幹什麼?」
「出門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待會兒收拾好房間就出門去趟城北洞。」
「對了,你是說過,那你是準備午飯之前過去是吧?」
「嗯!我剛才還想著是不是和母親一起吃頓午飯。」
「那我11點左右讓車去接你吧!」
「不用派車來也可以的,我自己打車去就行了,又不是很遠。」
「外面挺冷的,你出門的時候記得要多穿點衣服。」
比起每天掛在嘴邊愛來愛去的肉麻情話,這樣飽含濃濃關心的話語反而能讓自己體會到更深的愛意,智友因為恩昊的話而感到了一陣溫暖。
「那個,恩昊哥,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這個嘛……」
雖然智友能做的其實只是將保姆做好的菜重新加熱一遍而已,但她卻總是特別想為他做點什麼。
「別勉強了,家裡有什麼就吃什麼吧!」
「呵呵,老公你還挺了解我的嘛!」
「我所能做的不過是勇敢地面對現實而已!」
「這麼文學性的話,不想聽,反正聽起來不像是好話。」
聽著電話機傳來的恩昊那明朗透明的笑聲,智友覺得他就坐在對面看著自己一樣,撒嬌地嘟起了嘴。
「哼,我去城北洞肯定會帶一堆好吃的東西回來,你就等著吧!雖然我不會做什麼好吃的,可選點兒好吃的回來,那可算得上是我的看家本領了!」
「OK!我非常滿意!」
聽著恩昊那仍帶有一絲嘲弄的笑語,智友心裡暗暗地下決心一定要去學點兒烹飪的本事回來讓他刮目相看。
「對了,恩昊哥,能讓我和多喜小姐講電話嗎?」
「找多喜有什麼事嗎?」
「以前不是打電話給我說要安排一個採訪嗎?我和她定一下時間。」
「啊!你居然要接受採訪?」
「當然得做了!」
「是不是想在媒體上揭我的短啊?」
「所以你現在就應該對我好點兒,趕緊討好討好你老婆,否則我就隨便亂說,什麼你幾歲還尿床了,什麼時候逃學了,跟誰去偷過旁邊果園的果子了……」
「哈哈哈……我知道了!我會好好伺候你的。」
「那幫我把電話轉給多喜小姐吧!」
「我下班之後去城北洞那邊接你,你下午就一直呆在那裡吧!我現在就把電話給你轉過去。」
聽著恩昊那處處為自己著想的貼心話語,智友又一次感受到自己正沉浸在恩昊帶來的愛和幸福中,於是更加用力地握緊了手中拿的恩昊換下來的衣服,臉上滿是早晨陽光般的溫暖笑容。
「你說你要學做飯?」
聽到智友說想學做飯的話,婆婆永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嘴都合不上了。
「是的,我想自己做飯。」
「其實吧,你根本沒必要學的。」
在智友看來,婆婆就是在暗示自己說:
「智友,做飯你是不行的。」
這讓智友感覺有些奇怪。
「以前我是怎麼生活的?不,家裡人是用一種什麼樣的眼光看我的呢?」智友暗暗地想著。
被人當成只會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小孩兒,智友可不覺得有什麼好高興的,所以婆婆那彷彿在看著頑皮的孩子吵鬧著要東西的眼神也讓智友感到了一陣鬱悶。
「母親,總不能一輩子都請保姆來做這些事情吧?而且我又不用出去上班,不是什麼職業婦女,我每天就是呆在家裡,所以做飯這種妻子的基本功之一我也早就應該學學了。」
「話雖然沒錯……可是明年春天,你不就要重新去上學了嗎?到時候很難兼顧的。」
「上學是上學,做家務是做家務,這並不衝突。」
「哎喲,你怎麼一定堅持要做這些你自己根本沒必要親自去做的事情呢?怎麼了?現在請的那個保姆做飯不合你們的口味嗎?」
「不是,她做得挺好的,一個星期來3次,每一次做好了當天的飯菜后,還把第二天的湯也給準備好之後才走的。」
「那不就行了嗎?」
可是智友知道,婆婆是用怎樣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她一直就把自己看成是還沒有長大的小孩子,這更堅定了智友要學做飯的決心。
「母親,我可是這個家的長孫媳婦啊!」
「呵呵呵……你這小孩!這是當然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以後我生了個兒子,我兒子娶了個媳婦,結果那媳婦連個清湯都煮不好,每天只會背著個書包屁顛屁顛去上學,我肯定會很生氣的。再說我已經21歲了,是個大人了,就算在您眼中,我永遠是個孩子,可我總有長大的那一天啊,總不能一直拿年齡作借口啊!母親您看到我的時候不覺得很鬱悶嗎?」
「這個……這個嘛!」
永善對智友的話感到有些意外。
「母親,我知道您對我就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好,可是有的時候,您也得當我是您的媳婦啊!有什麼做不好的,不會做的,您就應該罵我,讓我改過來,我不懂的,您就教給我。」
「要真是有什麼應該罵你的事情,我肯定會罵的!這不是沒有嘛!」
「兒媳婦不會做飯,這不就應該罵嗎?」
「呵呵呵……真不知道智友你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子了。」
「我是想做個好媳婦啊,做得好一點兒就能把恩昊哥拴得緊一點兒,包括所有做媳婦應該做的事情和做妻子應該做的事情。」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像你這個年紀能夠做到這樣,就已經不多見了,反正我覺得,你現在就不應該去想什麼做飯這類的事,先去準備復學手續,然後把身體調養好,現在你太瘦了,以前臉頰圓圓的時候多漂亮。」
聽到智友打電話說想來,從放下電話那一刻開始永善就滿心期待,雖然一直心裡暗暗慶幸,覺得自己家真是很幸運,沒失去智友這樣的好媳婦,但一想到恩昊突然之間就和景善斷絕了關係,不明就裡的永善就非常擔心,覺得女兒似乎知道一些內情,但他們幾個卻又像是商量好了一樣,女兒恩一說到這個話題就顧左右而言他,總是迴避正面跟自己說起這件事。
就算是家裡養的小狗丟了,心裡還會難受很久,更何況是自己辛辛苦苦養到這麼大的兒子,只要一想到在兒子和景善分分合合的這十多年的時間裡,自己因為這件事和兒子之間形成的隔閡,永善就很難相信兒子告訴她的一切,如此輕而易舉,不痛不癢地就斷得乾乾淨淨了?畢竟是十幾年的感情,自己養的兒子自己知道,他不是無情冷血的人,對自己在乎的人他一向狠不下心來的。
「母親,您別這樣說嘛,您就告訴我,到底哪裡有那種比較好的學習烹飪的地方吧!要不然乾脆就母親您親自教我!」
「這孩子怎麼突然堅持要學這個呢?是不是恩昊逼你的?」
「沒有啦!我拿上桌什麼恩昊哥就吃什麼,從來沒有嫌棄過,可就是這樣才讓我傷心啊!今天早上我們打電話的時候,我問恩昊哥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您猜恩昊哥怎麼回答的?他說家裡有什麼就吃什麼吧,母親啊,您聽了就不心疼嗎?」
「有什麼好心疼的?」
「那可是您的親生兒子啊!居然淪落到只能給什麼吃什麼,有什麼想吃的東西也吃不到的悲慘境地,難道您聽了都不會傷心嗎?」
看到智友像小狗一樣眼巴巴看著自己,迫切地想聽到自己肯定回答的樣子,永善就再也忍不住大笑到前仰後合:
「哈哈哈哈……我看,我看啊,傷心心疼可不是我,是你吧?怎麼就這麼想伺候恩昊啊!」
「說得就是!」
「時間久了,你自然而然就會學會應該怎麼去生活的,現在你還是讀書的時候,讓你這麼早就嫁過來,我們家就已經覺得很對不起你和你父母了,怎麼還能要求你做這做那的?而且前段時間你心情又那麼不好,搞得身體也差了很多,我讓你補都來不及怎麼還能讓你去伺候恩昊,萬一累著你,我可要心疼死了!」
「怎麼會,而且那些讓我傷心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你這孩子真是……」
「恩昊哥跟那個女人什麼事情都沒有,真的,就只是兩人認識的時間長了以為對她有感情而已,事實就是這樣的。」
看著毫不猶豫地替自己丈夫辯解的智友,永善的嘴角掛起滿足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智友是這樣好的孩子,所以那兩位已經故去的老人才會那麼堅持這場婚事。
「那段時間真是苦了你了,孩子。」
「母親,我們不談那些不好的事了好不好,還是回到做飯這個最初的問題上來吧。」
「好!就像你說的,我們再也不說這些不好的事了,再談也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而且既然事情都已經解決了,我們現在要想的只是以後怎麼好好過了。」
「所以啊,我才這麼求著讓您教我怎麼做飯啊!」
「智友,現在看來,你可不是一般的固執啊!」
「這您不應該早就知道了嗎?您看我這麼長時間都跟在恩昊哥屁股後面,緊追不放的,您還看不出來我有多固執嗎?」
「呵呵呵呵……」
「母親!」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跟你說實話吧,其實我自己都不怎麼會做菜,你說我能教你什麼呀?要不相信,你去問問你爸爸,這麼多年了,哪次吃我做的飯的時候,都不滿意,不是說淡了就是說咸了。」
「真……真的嗎?」
「當然,這又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雖然我確實親手用心去做過,可就是做不好,怎麼學也學不會,後來我就放棄了,知道自己沒這個天分。」
「可恩昊哥總是說母親您做的飯最好吃了。」
「那是從小吃習慣的緣故,你到街上隨便問一個人,肯定都說自己媽媽做的飯最好吃了。」
忽然智友像想到了什麼好辦法一樣,眼睛一亮。
「母親,我可以去跟我媽媽學做菜。」
「……什麼?」
「只要做出合恩昊哥口味的菜就可以了,對吧,要不,我去報個烹飪學習班,怎麼樣?」
智友拉著永善的袖口,撒嬌耍寶地纏著她答應自己,永善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朝著廚房大聲地叫著:
「崔媽!崔媽!」
「崔媽不是剛才去市場買菜了嗎?」
「你還不如跟家裡的保姆學呢!」
「哎呀!母親!」
智友竟然要求永善教她做飯,那可是永善最不拿手的事情了。
「智友啊!別這樣,要不我教你些別的東西。」
「別的是什麼?」
「比如說……像什麼管理家裡的財務啦,什麼怎麼裝飾家裡啦。」
「哇!這些也教給我吧!」
「這些也?」
看到智友沒有堅持要跟自己學做飯了,永善這才感覺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原以為只要隨便說兩句笑一笑就能打發過去的,可現在看智友摩拳擦掌的樣子,就知道她這次有多認真。
「怎麼同樣的材料放到你手裡做出來的飯菜就這麼不好吃呢?真是越看越新奇啊!」
永善耳邊似乎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丈夫對自己說過的話,雖然子女們是早就知道自己在這方面不擅長,可一想到這是兒媳婦,永善就覺得絕對不可以這樣丟臉。
智友並不知道永善這些曲折的心事,只是覺得渾身充滿力量,那個那麼精明的恩姐教自己怎麼生活,現在連婆婆也成為自己的教練,智友頓時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前途一片光明。
「烹調、理財、裝修……然後還有什麼呢?啊!對了!還得參加一些社交聚會,跟母親說一說,然後由她帶領自己去認識一些社會名流。」智友心裡暗暗盤算著。
原來自己以前想的「結束」,其實是另一種生活的「開始」,痛苦的生活結束了,傷心欲絕的心情也結束了,站在那個結束的地方,以為自己就能自然而然放下緊繃了許久的心來,卻發現放下了這顆心,還有別的心要操,原來一切都結束不過是自己幼稚的想法。
有的時候,會覺得「結束」和「開始」已經混淆在一起了,熬過了那段以淚洗面的日子,現在映入視線的,是面前那張空蕩蕩的餐桌,這就是自己新的開始,和那宣布新年到來的鐘聲一起……
原來,舊日的結束總是和宣布新年到來的鐘聲混在一起的,渡過艱辛,並不一定就是絕對的幸福在迎接自己,開始,對,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現在開始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來營造我自己的幸福生活,能不能用自己的雙手將空蕩蕩的餐桌擺滿,這就是我幸福生活的新開始!
原以為只要得到了恩昊的愛,就會像得到整個世界一樣滿足,其實不然。
一想到那個曾經天真幼稚地期待著完整愛情的自己,智友便總會浮起一絲尷尬的笑容,愛情到來的同時會給每個人都帶來一塊很大的心靈空間,這個空間需要自己努力去填滿,也許這就是上天藉由愛情帶給人們的禮物。
唉,說到底就是應該全心全意地去愛,帶著一種感恩的心,然後認真生活,填滿我們的空白。
智友並不了解永善那還在為景善和恩昊的關係而懸著的心,她只是懷著對新生活的嚮往,對窗外的天空露出了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