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好的相愛
「愛情這種東西,其實說穿了就跟吃得飽過得好是差不多的。」
恩昊心滿意足地看著整晚都像個不安分的孩子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智友,覺得那段在沒有一絲光明的黑暗空間里躑躅徘徊的自己,似乎已經很遙遠了,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在智友那總是可以讓自己輕易就沉醉其中的燦爛目光中,恩昊覺得自己越來越有信心能漸漸忘記那段用處處都點綴著池景善這個名字的悠長歲月和那張想起來依舊會有一點點心痛的氣質縹緲的臉龐。
「看來你今天心情很不錯嘛!吃著東西都沒佔住你的嘴,整晚就聽你一個人嘰嘰喳喳了。」
智友點了點頭,拿起一小塊自己專門從婆婆家帶來的糯米煎餅塞進了恩昊嘴裡,似乎在抗議他的用詞。
「恩昊哥啊,我吧,以前一直以為,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愛情,就是彼此互相說句『我愛你』這麼簡單,類似於一切僅在不言中那樣的感覺,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今天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敲了腦袋一下,一下子清醒了。」
「不是被球棍敲的吧?我說你今晚這麼激動,原來是被敲傻了,可憐你本來就不聰明……」
「討厭!恩昊哥嘴巴最壞了!!!我是說醍醐灌頂啦!真沒意思!人家好好跟你說事你總是不好好聽……對了,這個是生薑汁,喝點兒吧!母親說恩昊哥喜歡在冬天喝點兒生薑汁,聽我說要過去,就早早準備好了一大桶讓我帶了回來。」
「誰說我不好好聽,是你太不敬業不往下說了,我這兒等下文等了半天了,你又轉到什麼生薑汁上了,你倒是把剛才那話繼續說下去啊!」
蜷坐在沙發里的智友伸手幫恩昊擦去了嘴邊的糖粉,點了點頭:
「童話的結尾總是說:從此王子和公主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哎?難道童話就沒有以悲劇結尾的嗎?我記得什麼海的女兒,人魚公主的不是很慘的嗎?」
「笨蛋!那兩個根本就是同一篇好不好?再說你見過哪家大人給孩子講故事的時候,會專挑那些悲劇結尾的童話來講的?總之,今天我終於明白了,以前小的時候讀過的那些童話都是編出來的故事,是騙人的,誰也不知道白雪公主是不是就真的從此幸福快樂地和王子一起生活著,也沒有人清楚灰姑娘是不是真的可以穿著水晶鞋過美滿的生活,我們看到的或者說我們希望看到的只是他們朝著幸福的方向走去而已。」
「真厲害!看來沒被打傻,反而開了竅了,講給小孩子聽的童話居然還能讓你想到這麼高深的哲學。」
「恩昊哥,你別打岔,你現在還沒有聽到耳邊的鐘聲吧?」
「耳邊的鐘聲?我沒記錯的話現在離過年還有一段時間吧。」
懷念地嚼著好久都沒有吃到的美味糯米煎餅,恩昊滿臉好奇地看著智友。
「我不是說真的聽到了,而是說那種聽到新年鐘聲的感覺,怎麼說呢?就好像拍電影的時候導演喊『開麥拉』一樣,感覺就像有人在我耳邊喊了一聲『開始』,於是玄恩昊和權智友的幸福生活真的從現在起正式開始了,就這樣,你明白嗎?」
「我明白,你應該也知道那些我非常想說卻一直沒有說出來的話吧?」
恩昊看著智友的眼睛,伸手摸著她的臉。
「這個嘛,不是我說,恩昊哥,有些地方你真的還需要再努力哦!」
「?」
「一旦真的愛上了的話就要盡情地去愛,不要猶猶豫豫的,這世上沒什麼事是絕對的,沒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就像昨天還考了個大鴨蛋回家的孩子,今天很可能突然就得了100分的燒餅油條呢!這個世上的男人女人之間,肯定有不少這樣的事,也許對那個孩子來說,過去確實是零分,但能證明他的今天的,是那張拿到100分的試卷啊,而那張試卷卻也僅僅能說明現在而已,明天、以後、將來會怎麼樣,就是另一張考卷了,人生就是不斷地在回答這一張又一張的考卷啊,可能因為我還是學生,所以會有這樣的聯想吧!我以後會很努力去答現在的恩昊哥你的這張考卷,你也應該用心回答現在的權智友的這張考卷,所以真的沒必要總說那種話了,如果以後恩昊哥你還像剛才那樣,說什麼『你明白我的心吧,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吧』那種話,我就肯定一臉天真無邪地跟你裝傻說『什麼啊,我應該知道什麼啊?』我說到做到!」
「哈哈哈……」
「你別笑嘛,好好聽我說完,愛是需要雙方共同努力的,如果想更愛對方也想對方更愛自己的話,就必須要付出加倍的努力,以前不懂,以為自己單方面付出就可以了,只要有自己的愛就可以了,以為愛是什麼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所以才會死纏著不想結婚的你和我結婚,結婚以後還在恩昊哥你面前做了那麼多傻事,演了那麼久的獨角戲。」
「可,那是我不對,沒有看清自己的心,你從來都沒做錯什麼啊!」
「不,你不必那樣安慰我,我知道,我確實有地方做錯了。」
與臉色驟然沉重下來的恩昊不同,智友倒是滿臉沒有關係的表情,甚至還很愉悅。
「我一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
「怎麼?後悔了?」
「什麼啊?你看看你,又來了,你那什麼表情啊,害怕嗎?根本不適合你了啦!」
「誰叫你每次都用那種悔不當初的語氣,其他什麼都還好說,都能忍,這點就不能改一改嗎?」
「因為我每次都是在學恩昊哥你啊!哈哈哈……想當初,我……嗯——哈哈哈……」
智友晃了晃肩膀,學著電視上喜劇演員的樣子和語氣。
「哈哈哈……這又是什麼呀?太誇張了!」
「拜託,除了財經新聞和每日新聞之外,你能不能看點兒其他電視節目啊?跟從火星上來的似的,什麼都不知道!電視劇啦,剛才那是熱播的電視劇啦!反正我已經決定了!從今天起,我,權智友!要把過去自己做得不好的事情,讓自己傷心難過的事,通通都忘了!以後要做的東西多得不得了,哪兒來的閑心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恩昊哥你也要把過去那些事情忘掉,乾乾淨淨地忘掉!開始新的生活,用心做新的考卷,我等著你拿滿分哦!」
「嗯,好啊!我答應你。」
「說實在的,現在恩昊哥你是留在我身邊的,這讓我覺得很自豪!雖然恩昊哥不是什麼英雄王子之類的人物,也沒幹過什麼拯救地球拯救人類這樣驚天動地的偉大事業,但我就是覺得,自己能留住你是件很了不得的大事,是值得在權智友的人生里大書特書的一件豐功偉績。說真的,如果恩昊哥你乾脆利落地說自己不愛池景善那個女人了,然後毫不留戀就把她一腳踢開,那我說不定反而會很失望的,雖然我不是我初戀的恩昊哥的初戀這件事確實讓我偶爾覺得有些委屈,可那又怎麼樣?總之,現在恩昊哥你是在我身邊的,而我呢,從現在開始就會陪在你身邊,一直到我死去。」
突然被生薑汁嗆到的恩昊發出了一陣大咳,智友連忙走過去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不用那麼吃驚吧!我知道你並沒有完全放下池景善,不過那至少說明你是個很重情的人啊,一旦愛上就會很專註,不是嗎?這反而是我的希望呢!這個男人並不會一下子就否認掉曾經深愛過的女人,這很真實啊!你若真是那樣的話,我會嚇到的,因為那就不是我喜歡的恩昊哥了啊,你是個很溫柔很心軟的人,一點兒也不像外面有的傳言說得什麼冷漠無情,對吧!而且我相信恩昊哥你一定會像對待初戀情人那樣地呵護我,寵愛我,說不定比那還好。權智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等著享受幸福!我總是這麼對自己說的。」
恩昊擦了擦因為劇烈咳嗽而發紅流淚的雙眼,伸手把智友擁在了懷裡。
「你這樣,我真不知道該對你說些什麼!」
「說你想說的嘍!不過不許說什麼『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智友也伸出手溫柔地撫上他的臉。
「恩昊哥,你看,我們的生活就像現在一樣,前面放著好大一張飯桌,可上面既沒有擺碗筷,也沒有擺湯匙刀叉,什麼飯啊菜啊湯啊甜點啊都沒有,有的只是這張飯桌和我們這兩個人,而我們的任務就是從現在開始,要使盡全力,想方設法把桌子擺滿,越滿越好。」
「!」
恩昊什麼都說不出了,只是在智友的耳垂上輕輕留下一吻,低聲輕喃:
「我愛你!愛你到永遠!」
「對!就是這話!你終於說出來了!看來恩昊哥還是理解我的嘛,其實你根本早就知道我想聽什麼對不對?居然到現在才說!那麼,玄恩昊先生,讓我們現在立刻開始一起好好地生活吧!」
「就像童話里說的那樣,從此以後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不,應該說,雖然有的時候公主也會把飯燒焦,把粥熬干,王子也會偶爾簽錯文件或是笨笨地不知道公主想要什麼,但是總歸他們還是會相親相愛地生活在一起的。」
那一瞬間,恩昊覺得這個坐在自己膝上偎在自己懷裡的女人,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某顆天使星,因為看到那個曾經身陷黑暗的自己,才專門下來照亮溫暖自己那一度冰冷絕望的心。
「我,我還決定要成為壞女人!」
「壞女人?」
「對!因為以前恩姐就跟我說過,我是沒性格沒自我的女人,而沒有性格的女人是沒有男人會要的。」
「所以你就想變成壞女人?」
「沒錯!因為我現在知道了,恩姐的話其實沒錯,當時聽的時候真是很難受,覺得恩姐太惡毒了,為什麼要那樣說我,對了,我記得可清楚了,那天她還這麼說了呢,『如果我是男人的話,我也不會喜歡那種沒有性格的女人,真是沒意思!』可是我越往後越明白恩姐話里的意思了。也許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甚至都想變成恩昊哥你的影子,到哪兒都跟著你,不,也許我明明知道這樣會失去自己卻還是故意那麼做,我記得小時候可以一整天都趴在恩昊哥的書桌前,只是看著你的臉,擺弄著桌上的姓名牌,那時候我就總在想,為什麼我不是哥哥書桌上的姓名牌,而要出生當個人呢?我就是那樣,很嚴重吧?」
「呵呵呵……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十幾歲的時候就這麼迷戀我了!說不感動是假的,不過說實話,感覺不大,可能那時的你太小了吧,根本沒辦法把你和愛情扯上什麼關係!不過就你想變成姓名牌來看,還真的病得不清,難道你不知道嗎?每次晉陞都會換一次姓名牌的。」
「But!」
智友一本正經地把雙手放在了恩昊的胸前。
「重新出生的權智友要求平等地愛玄恩昊!」
「哈哈哈……」
「我現在要做到,讓你每天都想自己的老婆好幾次!」
「這個不用許願,我可以告訴你,你現在已經做到了,我確實是每天想你好幾次。」
「不行,不一樣!就算想了,也沒有我想要的那麼強烈,至少我沒感覺到!」
「哈哈哈……你,你真是……」
「現在不許笑!如果以後我魅力超群,成為那什麼性感尤物,也許恩昊哥你那時會怎麼都放心不下,哼,說不定連班都不想去上了呢!」
恩昊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笑起來,輕輕地掐了一下智友嫩嫩的小臉蛋兒。
「還有還有,我還決定要跟媽媽學做飯。」
「做飯?為什麼突然要學做飯?」
「嘖嘖嘖……你知道我在每日新聞里最討厭聽到的新聞,在電視劇里最討厭的看到的情節是什麼嗎?」
「?」
「虐妻!」
「對不起!可是我以後不會的。」
「嗯!」
智友泰然的回答讓恩昊很有些吃驚地張大了嘴。
「就算是國色天香的美人也有可能會被老公虐待,趕出家門流落街頭什麼的,但會做飯的老婆就絕對不會!要管住一個男人,就得先管住他的胃!」
「智友,你跟誰學的這種理論啊!真是無聊又可怕,我們別談這個了!還有以後不許看那麼多肥皂劇,只會教壞小孩子!」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已經決定了,要跟母親學做飯,恩昊哥你以後想吃什麼的時候就跟我說,我來給你做。」
「那個……還是算了吧!學那玩意兒多麻煩啊?想吃什麼就到外面吃唄!」
「幹嗎這麼說?我就知道……」
「怎麼了?」
「我就知道恩昊哥你是擔心我做的飯不好吃,所以才那樣推脫不想讓我學!」
「不是,不是!」
「那為什麼臉上是那樣的表情?」
「這個……」
智友撓了撓頭,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嘴裡「啊」的叫了一聲:
「對了,恩昊哥!你原來那麼說是在騙我吧?說什麼你喜歡吃母親做的飯菜。」
「嘖!你現在才看出來嗎?」
「哈哈哈!難怪今天我說要跟母親學做飯時,她一臉難色。」
「也不是說特別難吃,難以下咽之類的,但總之不是那種值得代代相傳的好手藝啦!」
「說一套,做一套,覺得不好吃的話,今天不知是誰,一連吃了三張煎餅還不夠似的?」
「我這不是一邊吃,一邊感受母愛嘛!我並不是在品嘗味道而是在品嘗情意,每一次吃到的時候,都會覺得心裡暖暖的,有的時候還會想起我媽媽來。」
「啊——原來飯也可以這樣做的,這就好辦了,那麼只要我以後給你做飯的時候帶著對你的濃濃愛意就可以了,嗯,我想想,以我愛你的程度來說,基本上以後我們一天只吃一頓就可以了!哪天你哄得我高興了,再多加點兒佐料,說不定兩天吃一頓都沒問題!啊哈!真是好辦法,一石三鳥!」
「什麼?哈哈哈……」
「來!」
智友把小指伸向了正在哈哈大笑的恩昊。
「我們拉鉤吧!」
「為了什麼呢?總要有個約定吧!」
「當然!我們約好要好好地相愛啊!」
恩昊伸出小指勾住了智友的小指。
「我,權智友,感謝上天讓我愛上玄恩昊,我會用盡我的全部去愛他的。」
「咳,這麼浪漫的話,我就不重新想了,跟著你說就可以了吧?」
「真是的,一點兒創意都沒有,虧你還是總經理。」
「呵呵呵……好吧,我說,我只會說大實話啊,可沒你那麼浪漫。在我還沒意識到那就是愛情的時候,可能我早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她,因為她總是像空氣一樣守候在我身邊,所以我竟然會忽視了她的存在,我感謝上天給我勇氣讓我今天可以大聲說出我愛她,我愛權智友,我還要感謝上蒼,感謝它能讓我像現在這樣和智友生活在一起。我用我的餘生,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愛我懷裡的這個女人,權智友!」
「恩昊哥!」
智友激動地摟住了恩昊的脖子。
「還說你不會說,都快感動死我了,我一會兒要是忍不住哭得稀里嘩啦的你要負責哦!我要把眼淚鼻涕全蹭你襯衫上,誰讓你一點兒心理準備都不給我做害我這麼丟臉要哭出來。不過看來總經理就是總經理,還是很有口才的嘛!」
「昨天,真的已經過去了,是吧?」
「嗯!」
「我愛你,智友!」
「謝謝,謝謝!」
原以為眼淚只有在傷心痛苦的時候才會流下來的,原來在幸福到不知怎麼表達的時候,也會用流淚來表示。
「我想起來了,恩昊哥,你等一下!」
智友真就在恩昊的肩膀上把臉蹭了蹭,抹去了眼淚,站了起來朝自己房間走去,過了一會兒,拿出來兩張紙。
「咱們家圓珠筆在哪兒放著呢?我記得應該是有兩支的,啊!這裡有一支。」
智友拿起放在電話機旁邊用來記事的圓珠筆,和剛才從房間里拿出的紙一起遞給了恩昊。
「我們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
恩昊聽懂了智友的話,看著她點了點頭。
「要把過去不值得迷戀的東西全部丟掉啊!」
「好的!一定!」
這種事情如果是放在以前,別人做的話,自己肯定暗地裡不屑一顧,覺得是幼稚到連幼兒園的小孩子都已經不再會去做的事情;若是誰敢把筆紙遞過來讓自己寫,自己肯定會勃然大怒覺得他全是在侮辱自己的心智水平,可是現在恩昊卻只感到那種儀式般的嚴肅和神聖,把想要徹底丟棄的東西寫在紙上,把對過往的感悟和悔恨寫在紙上,似乎就真的能像智友所說的那樣,完完全全地整理好過去的自己,重新面對全新的生活。
「寫了之後要給對方看嗎?」
「這個嘛!恩昊哥你覺得呢?寫完自己的心情後會想要給我看嗎?這可是絕對的個人隱私哦。」
「嗯!我願意,因為覺得我們現在就像鏡子的兩面一樣,沒什麼是對方不知道的,也沒什麼事不能讓對方知道的,所以給你看絕對沒問題。」
「這話好,我很滿意,喜歡聽!」
看著就像在解數學考試的題目一樣趴在桌上認真寫著什麼的智友,恩昊也拔下了圓珠筆的筆帽。
權智友的後悔
1.隨意地浪費人生
不知道愛情並不是輕而易舉就能獲得的,不知道去愛一個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2.自私的愛
在死乞白賴要求對方給我愛之前,沒有檢討自己是不是值得愛。
3.小氣的心
其實直到現在,結婚前恩昊哥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我都還記著。
4.胡思亂想瞎編亂造臆想症嚴重
嗯……自己居然毫無根據就斷定恩昊哥已經和那個女人上過床了。
5.幼稚的權智友
沒事兒喜歡扮老成,穿得像30歲的阿姨,說話像40歲的大媽。
6.臉皮厚
一門兒心思想成為玄恩昊的妻子,卻一次也沒有認真思考過,應該怎樣做才是一個合格的好妻子。
7.羞愧的事
做好飯送到公司里去的事情、脫了衣服想誘惑恩昊哥卻在浴室摔倒流鼻血被送到醫院的事情、亂髮簡訊妨礙恩昊哥工作的事情、一聲不響就獨自離家出走的事情、兩個月不做飯還總和恩昊哥作對的事情(雖然聽起來像借口,但我那時覺得那是對他的愛。可是現在回頭想一想又好像不是。那種幼稚的舉動其實是因為不知道愛也包含著理解)。
智友:
智友,對這個似乎比我自己還要了解我,能夠從裡到外完全理解玄恩昊這個男人的你,我應該說些什麼呢?我又能說些什麼呢?為了連「開始」這麼一個簡單的詞都說不出口的我,你竟然準備了這麼多,想了很長一段時間吧。
剛才你說因為我現在是留在你身邊的,因為我不否認以前愛過別人的事實,所以為自己也為我感到自豪……
智友,你知道嗎?其實男人不是那麼堅強的,他也有想哭的時候。
雖然離婚並不是你提出來的,可是卻是你說不要再繼續的,你知道我當時腦子裡在想什麼嗎?我好像從沒對你說過,那時我一直以為自己對你的感情不是愛情,卻又不知為什麼就是不忍心讓你走。與其說當時是擔心離開我的你要如何生活,還不如說我是在擔心離開你的自己要怎樣才不會寂寞空虛得像缺了一半一樣。以前你黏著我不放的時候,還曾經很怕你會像長在我下巴的青春痘一樣,有一天突然變成我皮膚的一部分。
我想跟你鄭重說聲對不起,希望你能夠原諒我在犯下那樣多那樣嚴重的錯誤后,還厚著臉皮乞求你留在我身邊,希望你能夠原諒我一直沒能看清自己的心,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我說過,你需要我,所以不能讓你走,這也是我的真心話。
在醫院裡看到你蒼白病弱的樣子,讓我心疼得不敢再去回憶第二次,聽到從醫生口中說出的「患者」那個詞時,我愧疚得無法正視你的臉,然而,就算是那樣,你仍然在醫生面前泰然地替我挽回了面子,而且還在比任何人都要心酸心痛的丈母娘面前,也義無反顧地為我辯解著。
而那一天,你讓我做出最後的選擇,我卻有些得意忘形了……
智友,如果那天你沒有那樣做的話,現在的我又會是站在什麼地方呢?我又會在什麼地方徘徊呢?
就在我自尊心崩潰的那天晚上,卻是你,那個洞房花燭夜卻被我扔在冷冰冰的酒店套房的你,緊緊地抱住了我,用你的心你的身體你的所有來安慰我,我真的羞愧難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知能說什麼。其實那時我就想說愛你,就在你張開雙手摟住我的那一剎那,我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自己對你的愛!
讓我在一夜之間就完全否定掉對一個女人的愛,然後對另外一個女人表達愛意,我真的做不到!也許不是做不到,而是無法相信那樣的自己,一個如此輕易就改變的自己,也可能其實不過是在意你眼中的我的形象吧。
給你講件好笑的事情吧!
今天早上揉著眼睛從睡夢中醒來,看著在我懷中熟睡的你,我特別想說,也許,那個冬天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你了。
這話不是對智友你說的,而是在對我自己說,那樣才不會讓我感到太凄涼,那樣才不會讓我感到太傷感,知道為什麼我們在一起之後我反而會覺得更加對不起你嗎?因為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感覺自然得像是我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在一起一樣,心中平靜如水,這又讓我想到,也許從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愛上了你!看到這裡,你也許又會在心裡暗暗地罵,這個人到底有多厚顏無恥啊?
我很感激你,真的,因為你明明知道我是因為覺得對不起你才說不出愛你這句話,但你卻並沒有阻止我。雖然現在還有點兒困難,但是總有一天,愛你這句話,會比對不起這句話更容易說出口。
剛才我們說要寫自己將要丟棄的心情,可是我卻給你寫了一封信。也許對我來說,沒有想要丟棄的過去,不,應該說過去對我而言,也許已經是沒有意義的了。
為了智友你,我應該更加努力地前進,為了愛,為了工作,也為了我們的家庭……
真的希望今天晚上能把對智友的歉意全部拋去,真的希望明天早上睜開眼睛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大聲說出我愛你。對不起,智友!不,過去對不起你了!智友!
看到恩昊寫給自己的信,智友眼眶鼻尖都紅紅的。
「不要哭啊!」
「我才不是哭!拜託你以後寫字的時候認真一點兒吧!真是的!看都看不清!」
說完,智友便問恩昊要打火機。
「我又不抽煙,哪兒來的打火機。」
「那這個東西要怎麼燒掉?」
「嗯……廚房的爐灶,怎麼樣?」
「對啊!那個也可以點火呢!我都沒想到。」
智友拿起那兩張寫滿了字已經被看過的紙朝著廚房走去,恩昊跟在後面:
「喂,你小心點兒,可不能一下子全扔進去燒了!」
「為什麼?」
智友已經打開了閥門,正要轉動開關。
「因為紙灰會到處亂飛,很難打掃,而且不小心的話很容易燙到手。」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恩昊哥,你還挺細心的嘛!這樣吧,你去把報紙拿過來!」
「哈!服了你了!難道報紙就不是紙了?」
「那怎麼辦?」
正想著該把這兩張紙放在哪裡燒掉的恩昊,看到智友抬手正打開櫥櫃。
「恩昊哥,把那個拿出來!」
「哪個?」
「那個深一點的盤子,拿兩個出來。」
「這個也行嗎?」
「有什麼不行,把紙拿在手裡燒,差不多的時候就丟在這個裡面,在裡面放上水盛紙灰這樣紙灰也不會到處亂飛,對吧?」
「好主意,那裡面有更大的吧!把那個最大的拿出來。」
「好了,準備好了!我要點火了!」
害怕智友燙到手的恩昊,搶上前一步,按下了煤氣爐的開關。
「一次燒掉!」
「哈哈哈!」
「我是怕會捨不得燒恩昊哥給我的信,所以不要讓我有任何迷戀,趕緊一次快點兒燒掉!」
看著藍色的火苗往上躥,紙一點一點地變黑,燃起明黃的火苗,慢慢變成灰燼,恩昊的心似乎也舒爽了許多。
「這張我拿在手裡,你點火吧!」
「不行,太燙了!」
「我說我可以的,你就讓我試試嘛。」
怕恩昊搶去手裡的紙,智友輕輕推開了他的手。
「你先把火點著,我就拿一小會兒馬上就丟掉還不行嘛。」
仍然不放心的恩昊緊張地盯著智友的手,小心翼翼地點燃了智友手中的那張紙。
「燒得好!恩昊哥,覺得心裡很爽吧?」
「是啊!心裡好輕鬆啊!」
「那我們現在真的要重新開始了!」
從智友手裡搶過正在燃燒的紙片,恩昊轉頭看著她,微微地笑著。灰白色的紙灰一點一點掉了下來,感覺往事也離他們越來越遠。
「智友,再去拿點兒水過來,我把這個清理一下。」
「好的。」
興高采烈的智友拿來了水,好奇地看著飄在水面上的那一層灰燼。
「看來已經忘卻的東西,還真是一點兒重量都沒有。」
智友的話在恩昊的心中產生了共鳴。現在的他似乎已經可以輕鬆背轉身,大步離開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