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除了葉智久外,林依、紫嫣都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葉智久沒有給他們之間進行介紹。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林依像吱吱叫的小燕一樣唧唧喳喳。

「沒有朋友是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呢?」

他的眼光銳利,看向一邊有些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的紫嫣。

「別說得這麼慘。有緣千里來相遇,如果你不嫌棄,一塊兒來坐吧。」

林依發出了邀請。

「這位是我的男朋友,大名鼎鼎的警衛隊隊長葉智久。」

林依眨眨眼睛,極力地請他過來,一來,是因為想跟他炫耀一下自己跟葉智久的關係;二來,是想讓他的加入使紫嫣不會為她和葉智久尷尬。

她知道,每個男人都不會拒絕美女的陪伴。而她表姐,正是這樣一個連她都嫉妒的美女。

「葉大隊長我怎麼可能沒見過呢?」森田武舉了舉手中的雪茄,跟著站起了身。

四個人在北房裡呈兩兩相對地坐下,葉智久對著林依,森田武對著紫嫣。

先上了六個酒菜:叉燒肉、紅燒鴨肝、蒜蓉乾貝、五香魚、軟炸雞、烤香腸。

四人端起了熱騰騰的紹興黃酒。

頭道大菜也是林依鍾情的黃燜魚翅上來了。

二道大菜清湯燕菜上來了。

接下來是蚝油紫鮑、草菇蒸雞、蝦子茭白、青欖魚唇。

菜上完了,呈上珍珠湯,一種用剛剛吐穗、二寸來長的老玉米文火熬成的清湯。

最後一道是甜點,核桃酪、麻蓉包。

席間,只聽林依和葉智久在一問一答。

森田武偶爾參與了他們的幾個問題。

紫嫣一句話也未說,只低頭吃,心事重重。

吃飽喝足了,林依眼睛盯著森田武說:「唉,表姐,有人說你答應了做人家的舞伴,卻……」

「舞伴?」紫嫣抬起頭,正好看到一直等待著她目光的森田武。

「是我講的。我記憶中,你答應過做我的舞伴。」

記憶中?紫嫣笑了笑,沒有說話,人家都坦誠是謊言了,何必再追究呢。

熱毛巾和香茶上來了,意味著此餐將要結束。

「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林依說。

「相逢何必曾相識,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叫我阿武。」

「不是做地下黨的吧,怎麼說話躲躲閃閃的?」林依開了個玩笑。

森田武的眉頭皺了一下,「我像嗎?北平的地下黨很多嗎?」

「當然,每個人都是。」一直沒有開口的紫嫣接過了話。

「我表姐就是地下黨呀——我開玩笑的,如果她是地下黨,早被葉大隊長給抓起來了,還容得在這裡坐著?」

「是啊,我的職責就是保護北平的安定,抓地下黨就是我的職責。」

「葉智久——」紫嫣的臉色突然寒了下來,像帶冰的梨花一樣,結了一層薄薄的冷霧。

「怎麼了表姐,連開個玩笑都不可以嗎?何必這麼認真!」林依偏向心上人。

「對不起,表妹,我今天沒有心情,我想先走一步了。」紫嫣順手去抓自己的小包。

「紫嫣,你別走,好長時間沒見了,大家一塊聊聊天。你是知道我對你——」葉智久有點急了,怎奈紫嫣話音一落,身也起了。

「我送送你吧。」森田武摁滅了雪茄,自然而然地站了起來,彷彿他本身就是紫嫣的陪伴者,應該陪著紫嫣去任何地方。

「表姐——」林依的呼喚有些有氣無力,她原本就想與葉智久單獨相處的。表姐這一走,正合了她心意,何況,還有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陪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走就走吧。

北平的春天一般是多風的。

森田武從手中拿起自己的風衣,替紫嫣披上。

紫嫣的臉又一次為他緋紅了。

「我們不要坐車了,走走好嗎?」森田武說。

「……」紫嫣喉嚨里響應了一聲,默默地跟在森田武的身後。

小巷幽幽。

「你有男朋友嗎?」

森田武都不知自己怎麼會問出這麼一句話。

「有。」紫嫣肯定地答道。

「怎麼幾次我都沒見?」

「是啊,連我也是一直未見。」

紫嫣笑了,提起了她的男朋友,紫嫣笑了。

「所以說——這是個拒絕我的謊言。」

在森田武聽來,剛才紫嫣的回答好像只是為了拒絕自己的什麼特殊目的似的。

「實話實說的。你又從未向我索求過什麼,哪裡談得上有什麼拒絕?」

「你是明知故問還是假裝不懂?」

森田武看著紫嫣一派純真的面孔,想從上面找到蛛絲馬跡。

紫嫣羞澀地低下了頭,不再言語,一意前行。

轉過了衚衕口,繞過兩條街,再往東行是通往回家的路。

「我想要你。」

森田武忽然說。

沒有前奏,毫不遮掩。

森田武停下了腳步,這裡是一片綠樹叢,月影被樹枝與樹葉層層疊疊地篩過後,一小塊兒一小塊兒地落在紫嫣的面孔上,像打開花瓣的百合散發著埃及女王般的妖艷光澤。

森田武認為自己是個優秀的男人,女人會喜歡像他這樣的男人直率地表達愛慕之情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紫嫣蜷縮在他的風衣中有些顫抖。

「我為什麼不可以?你願意接受我嗎?」森田武又向紫嫣身前走近了一步,只差10厘米便可貼上紫嫣的身了。

一股濃重的雪茄味道襲了過來,紫嫣慌亂地向後退了退,剛巧退到了一棵楊樹的樹榦邊。

她低下了頭,因為她不知道這個問題怎樣回答。面前這個男人有著令人無法阻擋的勇氣,他的身上處處流露著狂傲和霸氣,窒息著她,使自己的呼吸都變成艱難困苦,甚至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要關閉。

其實,自從第一次遇到他,她就有點被他迷惑。他身上有著同她遠方的戀人MICHAEL信中無意間泄露的一樣的大男人氣息。這種氣息是強迫人的,但同時又能給被強迫者帶來一絲絲幸福感。也許女人天生都是被動的,而男人天生都像野獸一樣充滿著霸道的獸性。

她因為被人戲稱為北平第一美女,所以,曾有許多男人追求。但,哪個男人也沒像他那樣敢第一次見她就抱著胳膊以欣賞一個玩物似的姿態觀賞她,完全是肆無忌憚的,讓她感覺到她本身就是該給他欣賞一樣。

而他在利明婚禮上的遞送手帕、摸到她的閨房門口去找她的這些大膽的舉動,都是別的男人沒有做過也是不敢做的。

所以,他問她這個問題,她無從回答了。

「你願意接受我嗎?」這句話中的「接受」是一個很中性的詞。至少,在紫嫣看來,這是一個中性的詞。可以解釋為「接受他做她的朋友」;也可以解釋為「接受他的心」;還可以解釋為「接受他整個人」。無論哪種解釋,紫嫣認為,她都無法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直到這時,冰雪聰明的她心裡已經開始明白,原來自己早就有點喜歡上他了,只是,她的芳心已早有所屬,她不可以見異思遷。

紫嫣抬起了眼帘——她不是一個扭扭捏捏的人,只要她心裡想通了,就不再躲藏。

她粲然地沖他笑了。

「其實,你是個不錯的男人,只是——」

後面的話還沒容她說完,她整個人已被森田武擁進了懷抱,背後的楊樹擋住了她的退路,連閃躲的餘地都斷失了。

她本來想掙脫的,但無奈嬌小的身軀被他的風衣包裹著而無法伸出胳膊。而且,她估計,縱使她能伸出胳膊也不一定能掙脫他的包圍。

她像一隻小兔一樣在他的懷中突突顫抖,使森田武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摟抱的是一個充滿靈性的活物。

但是,一想起遠方的戀人,她還是本能地盡自己所有力量扭動著身軀。

森田武的手臂更用力了,他緊緊地將紫嫣箍在了懷中。這一刻,他猛然間記起了來北平時在火車上做的那個夢。他再一次地收緊了他的臂膀,切切實實地感受到紫嫣確實是在他懷中后,他開始閉上了雙眼,任由自己的思緒切入到夢境中。

春天和蟲兒開始擁抱了。他們融入在一起,停止了各自的步伐,合拍地催發著每一個含苞的花朵。春風是如此地盛情呀,每一絲每一縷都不曾放過,而蟲兒是如此的歡暢呀,盡情地吸吮著蜂蜜一樣的甘露。

這世界還有其他的生命嗎?

還有。風聲、鳥鳴、草兒拔節的聲音、蟲兒呢喃的聲音在將一曲悠揚的小調彈奏,為他們輕輕合拍祝福。

他的手想挪過去,探究一下懷中引人不能自拔的海洋里到底有什麼秘密。雖然在他的懷中看不到她的皮膚,但他也能感受到惟有牛奶和絲綢才能與她充滿光華的肌膚相比較。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去掀開她身上的風衣,害怕哪怕是輕輕地掀開一角觸摸到她的肌膚,也會使她受到永遠無法彌補的損傷。

她是他的,他心裡想,她遲早都會是他的。

他強忍了心中無邊的慾望,努力使自己保持著一個姿勢,避免自己挪動一絲一毫,好像只要稍微一挪動,他的整個精神世界都會崩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原始的會被她認為是野獸的意念。

而紫嫣也漸漸停止了掙扎,像一個瘋狂旋轉的旋渦一樣逐漸被大海所平息。

她含羞地閉緊了雙眼。

這個感覺是美妙的。他覺得這比打一場勝仗都來的刺激。他為自己輕易取得的成功感到由衷地自豪。

心繫小紅

森田武到達北平已經有幾天時間了。

這幾日,他一直沉浸在成功俘獲紫嫣的巨大喜悅中。不過,他沒有再刻意去找她。因為,她在他眼裡已經是手杯中的一盎司清水了,自己可以輕易任意地將她調製成美酒、咖啡、茶、或其他什麼飲料。

此時,他到了開始正式進入自己角色的時刻了。

與森田武端坐在中島家的還有警衛隊隊長葉智久。

他們在商討剿滅地下黨的辦法。

中島說:「那天,在慶祝林記洋行分行開張的晚會上,是我令人開的槍,意在試探蘭。」

「蘭?您是說,您在試探自己的屬下——蘭嗎?」

葉智久問。

「她是地下黨。」

「你的義女?」

坐在一旁沉默的森田武一語道破。

「什麼?綠子小姐?」

葉智久的嘴巴一下子張得老大。

「她的真實身份應該是書——地下黨在北平最重要的間諜核心組織——琴棋書畫當中排名第三的書。」

中島娓娓道來,那腔調簡直是在講一件其他人的普通事,而不是關係到敵我生死的機密。

「她那晚上樓找你,就是看看有沒有機會能殺掉你。他們的動作好快呀!」中島的目光直視森田武。

森田武面無表情,只自顧自地望著手中的雪茄。

葉智久站起身來,說:「會長,要不要我現在就——」

「不,還不到時候,不是喜歡玩嗎?我願意陪著他們玩。」

中島的嘴角流露出一絲殘酷的微笑,接著對森田武說:「截止到今天,我令警衛隊在全城抓了三千人,果然,這段時間地下黨的行動就少多了。」他端起了一個青花瓷杯,吹了吹,咂了一小口茶水。

滿屋的茶香和剛剛焚燒過的線香味道瀰漫了整個廳堂。「是的,會長推斷,他們的琴肯定在我們的獄中。因為他們是單線聯繫,沒有了琴,其他人的行動便不好開展。」葉智久補充說。

「我來的那天晚上,在火車站怎麼解釋?」森田武問。

「小動作肯定是有的。他們當然不會讓我們過舒服日子了。」葉智久說。

「我的屬下剛剛查到地下黨常常接頭的地方,你們兩人有沒有興趣去玩玩?」中島問。

「願聽會長吩咐!」葉智久的腰桿挺得筆直。森田武相信,他父母叫他做什麼他都不會這樣聽話。

「森田君,不要再刻意掩飾身份了,你已經暴露了。再說,你還要立即著手行使岡村司令的命令,為天皇效忠呢!」

「是,從今天起,我正式上任。不剿滅北平所有的地下黨,我誓不活著離開北平!」森田武想起他父親的遺訓,咬著牙根說。

前門大街瑞蚨祥所屬的西鴻記綢布店便是中島嘴中地下黨接頭的地方。

此時,想到西鴻記綢布店的不止有葉智久和森田武。

這不,林家的大小姐林依非纏著表姐紫嫣坐上小車與她一同來到綢布店。

林依要去綢布店原是葉智久招惹的。

葉智久是林依從小就心儀的對象。

頭一天,林依到葉智久家去找他,看到他身上穿著一件藍色緞面的內衣,喜歡得不得了,非打探葉智久從哪裡買來的。

她哪知道葉智久這幾天總去西鴻記執行秘密任務,不好總逛店不掏錢而聽從店夥計的推薦買下了一匹新貨剩餘的布頭。

面對林依這位脾氣乖張的大小姐的詢問,葉智久只好實話實說。所以,這會兒林依非要紫嫣陪她前去。

而紫嫣自從那天晚上與森田武分手后,就一直沒有出過門。因為她一直忐忑不安,她一直在回想與他的那大膽一幕。

起初,她沉浸在那晚的浪漫情調中,一遍又一遍重複想著和他在一起的每個細節,想到他堅實的臂膀,想到他溫柔入微的體貼,想到他的粗野與大膽,想到他的濃重的雪茄味道,深深陶醉。而後,又為自己袒露心聲的衝動和半推半就的草率行為而感到難以言狀的後悔。

這種後悔一半是來自於她認為自己背叛了Michael,一半是來自於他沒有留給她太多關於他的信息,使她一想起他,就感覺他像幻影一樣飄飄渺緲,無可依靠。他是誰?來自於何方?什麼背景?他為什麼住在李平府?是不是李平的什麼親戚?是不是真喜歡自己?是不是負責任地做出那樣大膽的舉動……這一切,她都想知道答案,又都無從得知。

所以,連日來她一直躲在閨房內,甚至連自己喜歡去的陽台也沒有再去,她怕在那裡會再一次地見到他而不知所措。

林依正好適時約她出門。至少可以散散心,免得一天到晚對著梳妝台發獃。說起瑞蚨祥綢布店東家的祖上可是古今中外赫赫有名的思想家——孟子。他家的店鋪之所以用個中文中不常用的「蚨」字,也是大有來歷的。

晉代干寶在《搜神記》中曾有記載—南方有蟲,……名青蚨。形似蟬而稍大……生子必依草葉,大如蠶子。取其子,母即飛來,不以遠近。雖潛取其子,母必知處。以母血塗錢八十一文,以子血塗錢八十一文,每市物,或先用母錢,或先用子錢,皆復飛歸,輪轉無已。故《淮南子術》以之還錢,名曰「青蚨」。

這個錢用完了又能飛回來的傳說,使孟家真的財源廣進,以至瑞蚨祥在北平招了好多夥計,開了數家分店。西鴻記便是其中的一個開在前門大街的兩層樓的店鋪。

上得二樓貴賓廳,一個正在與夥計討論布匹花色的女人背影,一下子就被林依和紫嫣認出來了。

是柯珂。

「柯珂,你也在呀?」林依說。

「是呀,聽說這裡進了一批上等的絲綢,他們昨天剛剛新染得了一批,我到這裡來挑挑。」

「是呀,都入春了,樹都發芽了,花都開了,我們怎麼還能穿著舊貨色呢?」林依說。

三個女人嬉笑著開始挑選喜歡的布匹。

站在西鴻記的二樓,可以俯瞰到整條前門大街。這是因為西鴻記的生意好,花得起大價錢置蓋層高5米的樓房。

透過弔掛在窗戶處的兩盆蘭花枝葉望向窗外,紫嫣首先看到了正從車上下來的葉智久和森田武。

「林依,你是不是與葉智久約好了?」

紫嫣問林依的時候臉微微有些發紅。森田武的出現又使她想起了那一晚。只是不知他和葉智久怎麼會到了一塊兒。不會是那一晚成了他們相識的開始吧?

柯珂聽了紫嫣的叫聲先探過身來,看了清楚,說:「真的呀,林依,沒想到你是醉瓮之意不在酒呀!連買塊不料都要讓葉大隊長付賬呀!」

「我下去找他——」林依蜻蜓一般飛奔下樓去。

「我們也下樓吧,把上間騰給有心人,別打擾了人家的約會。」

柯珂招呼著臉色陰晴不定的紫嫣搖步墜下樓梯。

事情巧到了極處。西鴻記的樓梯修得還算寬敞,可到了拐彎處就只能容納四個人經過。

現在的拐彎處被上樓的葉智久和森田武,下樓的柯珂和紫嫣四個人嚴絲合縫地站滿了,只留下林依在下面還沒有跟上來。

「紫嫣,你也在?」中間隔著柯珂的葉智久猛然看到紫嫣,也許是因為林依沒在場的緣故,他一個上步上了一階台階從上面拽住了紫嫣的胳膊。

「別這樣,葉隊長!」紫嫣對葉智久的這種舉動頗為反感。

「紫嫣,為什麼你總回絕我?以前你不是這樣子的!難道我做錯了什麼嘛?」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呀,葉——大——隊——長!請你放開我,免得在你的朋友面前製造尷尬——」說這話的同時,紫嫣一雙妙目有意無意地瞟向直愣愣在一旁看著自己發獃的森田武。

「朋友,噢——」葉智久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放開了紫嫣,說:「對了,我們大家上次在譚家菜館見過的。也許你還不知道吧,這位是——新到任的大日本帝國支那派遣軍北平的最高長官森田武大佐!」

這一廂,森田武想制止已經來不及了。他索性微笑地沖她們點了點頭,反正大佐的身份遲早是要讓紫嫣知道的。

「什麼?森——田——武——大——佐?」紫嫣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了一遍,她感覺一定是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對呀,前任的森田武大佐的兒子——新到任的,也是大佐。前次咱們見面是大佐剛到北平來上任,不便暴露身份,所以……」

「所以什麼?所以命令你邀約我出來?」

紫嫣心思轉念,剎時醒悟,原來自己傻傻地迷醉在溫柔鄉,人家卻像觀小丑雜耍似的在一旁得意竊笑。

「嗯——他——」葉智久情急之下,有些結巴。

「行了,你靠邊去,沒你的事。」

紫嫣撥開了葉智久,轉過臉來對準森田武。

森田武直視著紫嫣投過來的目光,淡淡地說:「那天,是我叫他約你的。因為,想見你。」

「見我有許多方式。」

「是。但,沒想到嘗試單獨約你。」

「你給了他多少好處?」

紫嫣的下巴指了指葉智久,問。

「500兩黃金。」

「這麼說,我還挺值錢的。」

「談不上。是我不想欠他人情。因為我從來不欠任何人人情。這是私事,更不可以。」森田武的語氣很平淡,他說的是實話。

紫嫣的眼光向樓梯下望了一下,好像好不容易下了什麼決心似的又抬了起來。「你,竟會是日本人?」

因為父母都被日本戰機炸至身亡,所以紫嫣最恨日本人。

她盯緊森田武的眼睛,將最後的一線希望寄托在森田武能給她一個否定的回答上。

「是的。」森田武說。

「你欺騙我?」

「沒有。是你自己沒有問過。」

紫嫣重重地點了幾下點頭,表示對他的回答的認同。停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從小包中取出一樣東西,扔給了森田武。

「你的手帕,洗乾淨了,還你。」

是上次在利明婚禮上,森田武遞給紫嫣的,她一直隨身帶著。

森田武沒有去接。

手帕落在了地上。

紫嫣自己跟自己賭氣似的一甩手,拉著柯珂走下了樓梯。

一種溫暖的氣息被佳人帶走,一股冰冷的寒意撲卷了過來,森田武高大的身軀不禁打了個冷戰,他的大腦出現了一片空白。

這是他早就料到的,只是,他不敢相信,也可以說是不願相信他在紫嫣面前的一層盔殼會戴上得這麼早,這麼快。

他本來不是這樣的,他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男人,一個可以追求自己喜歡女人的普通男人。是什麼使他喪失了一個普通男人應有的權利,難道是一個大佐的頭銜?還是他一出生就無權選擇的國籍?森田武自己也搞不明白。

「喂,葉智久,你看到我也不理我,想將我一個人甩在樓下呀?表姐和柯珂怎麼走了?不過沒關係的,反正我今天沒事——」

紫嫣和柯珂已然走到門口,聽到林依的后音是:「一會兒我要你帶我到東來順去吃涮肉!」

當葉智久和森田武來到二樓時,放在正對樓梯口的一匹紅色布料已經被一匹灰色布料替代了。

而剛才擋著紫嫣視線的兩盆蘭花也已被夥計拿下來澆水了。

北平的春夜,風冷如刀。

思緒紛亂的森田武握著他珍愛的玉墜,以一個姿勢躺在床上,很久了。

厚厚的窗幔阻擋得住外面的月光和星光,卻阻擋不住森田武對小紅的思念。

不知為什麼,每當森田武一看到紫嫣,就會聯想到小紅。

小紅,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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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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