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平安夜

朴星宇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瞪著眼睛，指著自己問我：「啊？我？」

我忙推他：「是啊！去吧去吧！」

「各位觀眾，請給這位小帥哥鼓掌！」主持人在台上再次呼籲。

朴星宇已經騎虎難下，對我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便乖乖走到台上去。

主持人把話筒對著他：「請問今年幾歲了？」

朴星宇搔搔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今天剛滿十七歲。」

「原來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主持人相當機靈。

「嗯！」

「那就更加恭喜你，今天能夠得到我們海豚小姐的香吻一個作為生日禮物！」

「謝謝！」說完這話，朴星宇朝我的座位看了一眼，我忙笑著跟他揮手示意。

「這是你的對象，海豚小姐——阿香！請你站在池邊，彎著身子，然後數到三，好嗎？」

「1——2——3——」全場觀眾都一起在為他倒數，氣氛極為熱烈。

「3」字話音剛落，一條海豚以優美的姿態躍出水面，溫柔地在朴星宇的臉上輕輕一吻，便以一道完美的弧線跳入水中。跟相片中的樣子一樣，朴星宇微微縮著脖子，擠著眼睛，但是笑得很燦爛！，他跟海豚小姐真的好般配呢！

「謝謝這位今天生日的朋友的勇敢嘗試。我們將會贈送海豚貼紙給這位朋友！」

一回到座位上，朴星宇就把海豚貼紙貼在我的額頭上：「送你的！哈哈！」

走出海豚館后，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問他：「被海豚親吻的感覺是怎麼樣的呢？」

他把放在我腰間的手一收緊，便側頭在我臉上輕輕一吻——「就像這樣！」

我羞得臉上直發燒，看著他一臉的壞笑，我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小孩子！」

「你才沒資格說我呢，你比我還小，我今天已經十七歲了！」他像個大人似的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摟進他的臂彎：「純熙，我們去海邊？」

「嗯！好啊！」

藍天白雲，蔚藍的海水，潔白的細沙，略帶鹹味的清爽海風，我帶著無比的興奮和期待，向大海奔去，幻想自己是條誤入人間的美人魚，現在要回歸我那海洋的美麗的家了。

才跑了沒多遠，我就不得不停下來了。

「你怎麼了？」朴星宇跟了上來，奇怪我的戛然而止。

我囁嚅著說：「鞋子～入了沙子～」

「真是個笨蛋啊！哈哈！」朴星宇笑得直不起腰來。

本來該是浪漫的沙灘攜手漫步，卻以我被朴星宇笑至面黃而告終。

我們在海邊欣賞夕陽西下的美景，直到暮色四合。璀璨的晚霞與寶藍色的海水交相輝映，有一種觸目驚心的美。

我把頭靠在朴星宇的肩膀上，他輕輕握著我的手。我們沒有言語，卻又勝過千言萬語。

多麼希望時間能夠在這一刻凝住，好讓我們能夠天長地久地守護著這份水晶般清澈純凈的情感……

「Jinglebell，jinglebell，jinglealltheway……」

走在大街小巷，聖誕歌曲聲聲入耳，提醒著我——又一個聖誕節即將來臨了。

為了送什麼給朴星宇做聖誕禮物這個事情，我著實傷了一番腦筋，送衣服吧，他的衣服好像也不少，送裝飾品吧，男生好像也不大喜歡這些。反正想到一個建議，馬上又被自己否決掉。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只好向貞愛求救。

「那你就親手織條圍巾給他唄！這樣，每次在寒冷的時候他都會想起你，多溫馨啊！」貞愛想都不用想就說。

圍巾？我有點為難了：「可是～我不會織啊～」

貞愛理了理她那頭起伏有致的曲發，輕鬆地說：「這有什麼難的？我媽媽可以教你啊，她對這些可精通了，我有不少毛衣圍巾手套什麼的都是她親手織的，人手織的東西穿起來還特別暖和呢！」

「那不是又得麻煩阿姨？好像不大好意思吧？」

「你就別婆婆媽媽了，你肯拜我媽媽為師，她才樂得不行呢！告訴你吧，我最近也在跟她學，因為我這個聖誕節也想送江彬老師一條『溫暖牌』圍巾，嘿嘿！媽媽高興得要命，以為我性情大變，要做賢妻良母呢！以前我可是絕對不幹這種事情的，不過為了喜歡的人而改變自己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呢！」

我想不出比貞愛的建議更好的計劃了，那就聽她的吧！朴星宇老說我笨，到時送他一條親手織的圍巾，一定會給他意外驚喜呢！

從貞愛家學滿歸來，我到商場去買了毛線團和毛線針，回到宿舍便開始「閉門造巾」。就憑我這水平，是別想期望能織出什麼好看而別緻的花樣了，能用最簡單的上下針方式織出一條樣式最普通的圍巾來，將已經是我十七年以來最偉大的成就了。

從開始織圍巾的那天起，我每天放學回來后，匆忙把作業寫完，便開始從事我那「未盡的事業」。說句實在話，編織真是一件很單調的工作，無非就是重複做幾個動作，頭得低著，手得半抬著，織個十來分鐘肩膀就開始酸疼了，一個晚上下來，眼睛花了，脖子梗了，手指被戳痛了，全身哪個地方都覺得不對勁，真是比繞著操場跑一圈還讓人難受。看來，織完這條圍巾之後，我沒患上關節炎就該謝天謝地了。

聖誕節越來越近了，在最後的一個星期里，我的工程量才完成了一半，只好忍痛把晚上睡覺的時間壓縮成五個小時，每天晚上都挑燈夜戰，當四周萬籟俱寂，夜雪飄降之時，我正在努力地做著重複了無數次的戳、繞、拉的動作，哈欠連天。

雖然這個過程中的痛苦不足為外人道，但我的心裡總不時泛起絲絲的甜蜜，腦海里浮現起相處的點點滴滴，回味不已。每一個針腳都是我的愛，我要把我的愛織進圍巾里，然後把我最真摯的心意全部奉獻給他。

臨近聖誕的幾天，朴星宇也特別忙碌，他又像去年一樣，到那位叔叔的店裡幫忙做銷售員。我因為要趕織圍巾，只好忍痛放棄了這個跟他相處的機會，後來聽他說，崔安泰填補了我的空缺。

說起崔安泰，如果要評選最近學校風頭最勁的人物，崔安泰可謂當之無愧。無論在教室還是飯堂，無論是在校道還是宿舍樓下，他身邊總是圍著一圈要送他聖誕禮物的女生，聽說有些還是專程從其它學校跑過來的！

每次看到那些女孩子激動萬分地向他表白著心意，我就打心眼裡同情這些受欺騙的小羔羊們，這個傢伙除了帥一點，我是橫看豎看也看不出他有什麼吸引人之處。不過對於絕大多數女孩子來說，只要他擁有天使的外表就行，至於魔鬼的心靈嘛，根本就不列入她們的考慮範圍。

在宿舍走廊見到崔安泰，依然是書包裝滿、兩手拿滿的架勢。

「你也太不客氣了吧，竟然全都乖乖收下了！」我故意諷刺他。

「人家真心實意送，我就只好收下了，要不對不起人家呀！」

「鬼話連篇！」

他仰著頭，一副孤芳自賞的樣子：「我記得有首歌的歌詞是這麼說的：『難道美麗也是一種罪？』」

我緊接著往下說：「依我看，你的存在就是罪！」

「你——」他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來，氣得直翻白眼。

一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少女偶像，竟然被我這個貌不出眾的女孩子如此奚落，真是太可憐了！不過像這種自大狂，也該殺殺他威風才是，否則他還老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呢！

臨近聖誕節的幾天，朴星宇回來得特別晚，一般都要過了十一點才回到宿舍。每天晚上我都要聽到隔壁關門的聲音才能放下心來，這種等待的心情就像是妻子在守候著夜歸的丈夫。

窗玻璃上已經凝霜了，我拉開窗帘，看著自己在玻璃里的倒影，想著：「他大概要睡了吧？」我用手指在冰凍的玻璃上畫出他的樣子，玻璃被我颳得「吱吱」作響，我對著他的畫像說：「星宇，晚安！」

如此的少女情懷，有時候我簡直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平安夜到了，我的圍巾也在前一天織成，總算沒有耽誤。

平安夜，在我心目中就是我跟朴星宇的定情之夜。從白天開始我就在謀划該如何渡過我們這個溫馨浪漫的一周年紀念日——

等他下班回來后，先吃一頓我親手炮製的聖誕大餐，然後兩人可以十指緊扣地到陽台上去看雪景，也可以在校園裡隨意走走欣賞聖誕燈飾，如果他願意的話，還可以到一年前我們第一次親吻的地方重溫舊事。在聖誕鐘聲敲響之際，我要把我親手織的圍巾送給他，然後，我們將緊緊地擁吻……

真是天衣無縫啊！我昨晚已經發了簡訊息給他，讓他下班后就回來，他欣然答應了。所有布景都已經搭好，就等待男主角出場了。~

面對著一桌豐富的飯菜，我彷彿已經看到朴星宇開懷大嚼的可愛模樣了。他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叮咚——」朴星宇回來了！我跳起來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竟然是崔安泰！他氣喘吁吁地對我說：「過來幫幫忙！星宇倒下了，我剛剛才把他背上來……」

倒下了？我腦子「轟」的一聲，一片空白。兩腿無意識地跟著崔安泰衝進隔壁宿舍。

朴星宇蓋著被子躺在床上，臉紅通通的，眼睛緊閉著。我一看，眼淚就自動自覺地「唰唰」往下流。

「他怎麼了？」我哽咽著問。

崔安泰被我的眼淚嚇到了：「你哭什麼呀？他感冒發燒了而已！別太擔心！」

「感冒？」

「嗯！他穿著聖誕老人的衣服在街上站了一天，喊了一天，到下班的時候他顯得很虛弱，走了幾步就差點暈倒了。他渾身發燙，但他卻一路都在喊著很冷，我把衣服差不多都脫下來給他穿了，他還在發抖。」

「他吃藥了嗎？」

「吃了，在商店裡老闆就給了我們好幾種感冒藥，老闆還覺得很抱歉呢！」

即使是在睡夢中，朴星宇也不安穩，他微微皺著眉，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我手足無措，不知道能幫他做什麼。我伸出手輕輕去觸碰他的額頭，火一般的滾燙。他現在一定是很難受了。

可能是我的觸碰驚動了他，他慢慢地張開了眼睛。我跟崔安泰趕緊湊上去。

「星宇，怎麼樣？」

「感覺好點沒有？」

「我……」他欠起身子，好像要坐起來，隨即就被我跟崔安泰按下去：「躺著！躺著！你在生病呢！」

趁他醒來，我喂他吃了一片葯，又幫他把被子掖好。他乖乖地任我擺布，像個聽話得讓人心疼的孩子。

「你到底怎麼搞的？」

「很不舒服？要去醫院嗎？」

他輕輕搖了搖頭，緩慢而又沉重地說：「真是丟臉～」

他安靜了下來，頭側向一邊，過了一會，便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發揮藥效了。」崔安泰說。

「嗯。」我輕聲應著。

「李純熙，你好像很在意星宇。」

我轉過頭去，迎著崔安泰直視的眼睛。「星宇對於我來說……非常重要，這是我第一次對人有這種感覺。」

崔安泰輕輕吐出一口氣，說：「你留在這裡守著他吧，我先回宿舍了。有什麼事你就喊我吧！」

房間里只剩下我跟星宇兩個人了，我久久地看著他的睡臉，捨不得移開目光。當時我生病昏睡，他大概也是這樣坐在床邊看著我吧？大概也是像我現在這樣無助且憂心吧？

沒想到我們的一周年紀念日，竟然會是這樣渡過的。雖然我們沒有一起吃聖誕大餐，沒有一起攜手重拾回憶，但我可以靜靜地守候著他，陪伴著他渡過難熬的時光，這何嘗不是另外一種獲得呢？

看著看著，想著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我感覺一隻溫暖的手在輕輕摩挲著我的臉頰。我抬頭一看，星宇正溫柔地看著我。

「你醒來了？」

我忙用手去摸他的額頭，太好了，已經沒昨晚那麼燙手了。

「感覺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謝謝你一個晚上在這裡陪伴著我。我醒來的時候覺得有東西壓在身上，後來發現原來是你趴在床邊。你睡得很甜，我都不忍心把你叫醒。」

「你沒事就好了！再吃一次葯吧，鞏固一下療效。」

看著他把葯吞下去，我問：「肚子餓嗎？」

他按了按肚子，撅著嘴巴說：「我餓了。」像撒嬌的樣子。

我輕輕點了點他的嘴唇，說：「你等等，我給你拿吃的。」

我到房間去把昨晚的聖誕大餐（這下可真是名副其實的聖誕大餐而非平安夜大餐了）拿過來，當然沒有忘記傾注了好多個夜晚的心血而織成的聖誕禮物。

我把裝著圍巾的盒子放在他的被子上，說：「聖誕快樂！」

他眼睛發亮，問我：「是什麼來的？」

我故作神秘地笑笑：「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他有點迫不及待地拆著盒子外的包裝紙，一邊自責：「我都忙暈頭了，竟然沒有給你準備聖誕禮物，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其實我想說，你就是最好的聖誕禮物了，但害羞，說不出口。

當他看到是一條織得鬆緊夾雜的圍巾時，他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這是～你織的？」

「是啊！我織了好幾個星期了。手工很糟糕，你別介意。」

他不由分說把我扯進懷裡，喃喃地說：「純熙，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好喜歡這份禮物！」

在一個令人窒息的熱吻后，我好不容易才把頭腦重新理清楚。「星宇，我把東西給你熱了吃吧！是我昨晚做好的。」

「好啊！我來幫你。」他從床上跳下來，很雀躍的樣子，而且怎麼勸也不肯再躺回去，我只能由著他了。

下午的時候，我去了一趟超市買食物。心裡惦著他的病，一路小跑著向宿舍樓趕去。剛到樓下，竟然看到他纏著我送的圍巾站在樓下。

「你怎麼下來了？病還沒完全好呢！」我很驚訝。

「我從窗戶看到你回來，就下來接你了。」

我感動得一把抱住他：「星宇，我回來了！」

「小孩子的體溫果然比較高。」

「因為我是跑回來的！你的體溫也很高呢！」

「那是因為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