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久沒有這樣坐著聊天了。

他說是啊。

以前我晚上經常去找小山賊玩，也是這樣坐在月光下，天南海北地胡侃。

一朵烏雲飄來，遮住了半邊月亮，然後是整個月亮。

"現在每次月亮這樣被遮住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四周有好多雙綠瑩瑩的眼睛會出現……"小山賊說道。

我說，你現在還是心有餘悸啊？

小山賊點點頭。

三年前的一個月夜，兩個少年在一條山路上走著。一個說還是不要再往前走了吧，我爹說後山有很多狼的。另一個說，你怕了？剛才誰說要去後山探險來著？一個說，誰怕了？我擔心你會怕呢！

皎潔的月光下，枯樹、荒冢依稀可辨，樹梢一隻貓頭鷹咕嚕嚕地叫著——

你看，沒什麼可怕的——

我們還是回去吧，回去晚了我娘要罵的——

再玩一會兒吧，怎麼說也難得來一次後山的，據說這裡晚上有鬼火，好想看看鬼火啊！——

不要啦，嚇都嚇死了！

一朵雲飄來，漸漸地把月亮遮住，一片漆黑。

寂靜中，聽見翅膀的撲哧聲，剛才的貓頭鷹飛走了。

黑暗中，看到點點綠光出現——

你看，鬼火！——

啊……我不敢看——

別怕啦，其實鬼火怕人的，你只要對他吹氣，他就會被你吹跑的。

一個少年走上前去對著鬼火吹氣，但鬼火併不後退，反而往前進了。

另一少年嚇得捂住眼睛，說吹跑了嗎？吹跑了嗎？吹跑了我們就回去吧。

非但鬼火沒走，綠瑩瑩的鬼火反而越來越多了，而且鬼火都是一對一對的……

兩個少年開始害怕……

雲漸漸地移開，月光灑下，只見這些鬼火已經安在了一條條灰色的軀體上……是狼群！

兩個少年嚇壞了，想逃，但身前身後都是狼，他們已被狼群包圍。

無奈之下，他們爬上了枯樹，狼群圍在樹下，不停地有狼往樹上爬，兩人拳打腳踢，把爬上來的狼往下打。不停有狼被打下去，又不停地有狼爬上來……

一個少年抽出了腰間古劍，另一個少年舉起了九齒釘耙，拚命把狼群往下趕。

一聲冷笑傳來：只在古書上看到東郭先生救狼，今天卻在現實中見到兩個小子趕狼，手裡拿著兵刃幹嗎不殺啊？

拿古劍的少年答道：我們只求逃脫，不求傷它們性命！一

拿釘耙的少年揮舞著釘耙亦如是說，說話間分了神，釘耙脫手而去，掉到樹下。

兩個少年只剩下了一把劍。

冷笑者繼續冷笑，說我助你們一把，讓你們明白什麼是弱肉強食吧！

說完，一陣勁氣襲來，枯樹喀啦一聲倒下，兩個少年頓時掉入狼群。

一個少年揮舞著寶劍護住自己，另一少年腿上已被狼咬了一口，持劍少年一朵劍花挽過，又護住了夥伴。

冷笑者依舊冷笑，說你若不想傷它們性命，不妨砍去其後腿，叫其無法撲上前來。

持劍少年聽了甚覺有理，乃扶住夥伴，利劍不再虛砍，如毒蛇吐信般往狼群刺去，頓時鮮血飛濺，也不知道是狼的血還是人的血，一隻只惡狼倒下在地上哀號，又一隻只惡狼紅了眼睛，往兩個少年撲去……

持劍少年此時只有一個想法：我要保護好夥伴，同時又不能傷害這幫惡狼的性命！

劍由心生，物我兩忘……

只要是撲上來的惡狼均為利劍斷了後腿而倒下……終於，最後一隻惡狼倒了下來……

兩個少年均渾身是血，一個已經渾身發抖，但兀自勉強站立著；另一個以劍拄地，紅著眼睛，不斷喘息。滿地都是哀號的狼，均斷了後腿……

以劍拄地的少年環顧著這些狼，喃喃地道：這些都是我傷的嗎？我沒想傷害它們……

冷笑者還是冷笑著，說當然都是你砍傷的。

冷笑者終於現身，玄色斗篷，戴著面具，看上去面無表情，從一塊大石頭後面走出來。

冷笑者審視著地上的狼，又看著那個少年，聲音卻忽然變得很驚訝，說咦，小子不簡單啊，所有的狼全部斷了後腿。

冷笑者不再冷笑，而是哈哈大笑，說小子，它們不僅是你傷的，而且現在你還要殺掉它們！

以劍拄地的少年道：我不會殺它們的……

冷笑者哈哈大笑，說你不殺它們也得殺他們，你現在殺它們反而讓它們更少痛苦，否則它們現在動不了，只能慢慢等死，與其讓他們被禿鷲一口一口啄食，還不如給它們一劍讓它們痛快點。

以劍拄地的少年頓時淚流滿面，淚水流過臉頰，在濺滿鮮血的臉上洗出一條條紅跡，少年慢慢地從地上拔出劍，將地上哀號的狼一隻只刺死。

狼的哀號漸漸消失，少年的哭聲卻大了。

"你不殺它們它們就要吃掉你，有什麼好哭的！"

"它們為什麼想吃我們呢，以至於自己都丟了性命……"

"弱肉強食，很簡單的道理，不是你殺掉它們就是你被它們吃掉，如此而已。"

冷笑者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說道："兩個小娃娃武功資質都不錯啊，不如就此跟了我去，讓你們見識一下天下最大的弱肉強食吧！"

兩個少年均搖頭拒絕。

冷笑者又開始冷笑：你不殺它們，就會被它們吃掉；今天不跟我去，將來被真正的強者撕咬的時候，可別後悔當初沒站在強者一邊啊！

餘音尚在……冷笑者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