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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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包走出家門,恩真送他到停車場,忽然恩真攔住剛要出發的他的車,咚咚地敲著車窗讓他把車窗搖下來。
「怎麼了……?」
「我。你給我寫首歌吧,我也給你寫一首!我要完整地寫出一首歌,還要再努力一段時間……我也在儘力地努力……再努力一些的話,就可以寫一首鋼琴演奏曲了!所以一定要給我寫啊!」
「哈……呀,你覺得我會給你寫歌?」
「是!」
「什麼呀……可笑的自信……」
「小心點兒。嘿嘿,……不管你打電話還是不打電話,我可要關機了。」
啊……不管怎樣,這個女人似乎已經熟悉了操縱民宇的方法。
「呀!你要是關機的話,就去死!嗯?」
「慢走,再見!再見!」
看著隨意跳向樓梯的她,民宇笑了。一點也不可笑的自信……對。我也想試一次,用真心……為某人寫一首歌,用我的整顆心……
恩真回到家,準備了一下,下午去見早就想見的舒賢去了。推開常常喜歡去的新村的一個小咖啡屋的門,剛進去,看見舒賢笑著在揮手。
「志潤?聽說很忙?」
「嗯。志潤是科代表嗎。現在新生入校,應該很忙……」
「啊,是這樣啊。那麼就以後能見面時,再見面吧。呀,你怎麼樣?」
「臭丫頭!上次那麼憂傷,今天怎麼眉開眼笑的?哈哈……你有很多事和我說吧?」
「嗯?啊……啊呀……你這女人!今天他出差去了,我是自由身了。唔哈哈哈!」
「哦哦,是嗎?不覺得捨不得嗎?」
「呀,鄭舒賢!你?」
「哈哈……吃飯了嗎?或者來杯獼猴桃汁?」
「吃過飯了。獼猴桃汁。」
太經常來的地方了,只要給經理使一個眼色,獼猴桃汁就上來了。還有,因為關係一直很親近,有時還給她再續上一杯……哈哈……
「老公如何?值得你和他一起過嗎?不過……從你的臉來看……」
「哼……這事那事……也發生很多事。」
「對了,你生日的那天,聽說你和老公去什麼地方了?去哪兒了?嗯?」
「沒什麼……他的別墅。」
「啊,不要這麼簡短的回答,好好地說!有什麼事,後來怎麼樣了。我只知道你是被迫結婚的。當然別的人也說……」
「對我很好。真的是無微不至……你知道嗎?我以前交往的男人沒有一個這樣的。還有……他說愛我。」
「真的真的?那麼……你呢?」
「我……我……還……還不知道。沒法肯定地說。不過對他有好感,這是肯定的。」
「呀……我這真的問的是私人的問題,你們睡同一個房間?」
「嗯?啊……哦。」
「那麼?」
「我讓你這眯著的眼睜不開!你想聽什麼?」
「嘻嘻……臭丫頭,你明明知道。說說看嗎。你連初吻都沒有過……哇,就成了我們中間經驗最豐富的了!」
「喂,什麼呀……就那麼回事……啊,你這臭丫頭光問這些沒用的呀?呀……士俊不糾纏你嗎?」
「怎麼可能。我快被那個狼崽子弄死了……纏著我接吻……粘糊糊地到處亂摸……在我的耳垂上吹氣……」
「哈哈……男人們都這樣。呀,上次,你們在BLACK時,我說要去,但是沒去成。那時也是因為他突襲我。」
「真的?啊呀呀呀……想強迫你做是嗎?」
「不……兩個人都沉醉在情調里了……啊,但是我中途逃走了……那時……」
「逃走了?哈哈……呀,你為什麼逃走呢?用你的挑戰精神試一次嗎!」
「呀……那是啊,不知道……那時是真的討厭。一直不信任他。為什麼要和我結婚……一心只想這個。」
「那麼……能問你初夜是哪天嗎?」
「你這三八……都要打聽。是……,我生日那天。」
「真的?真的真的?」
「嗯。呀……但是。說實話,那個,比想像的好呢!」
「是……嗎?哈哈……沒什麼異常的心情嗎?我嗎,士俊碰我時,我有些害怕……就這樣。」
「說實話,那個人也是我的第一次啊。但是……首先,因為是夫妻,法律上就有這種關係,所以首先沒什麼負擔。你也知道吧?我媽媽的性教育……」
「知道,知道。如果你有婚前性行為,還不如去死。」
「所以啊。我對此真是猶豫不決,開始真的是又有負擔又害怕。因為不是因為相愛而結婚的……認為早晚要分開的。但是他一直關心我。以為他是在開玩笑。某一瞬間……不是玩笑……所以一直在拒絕……他說愛我。呀,士俊多帥啊!哈……說實話,我是被金士俊跳舞給迷住了……被吸引了。還有,在漢江……我們的初吻就是在那時……!」
「呀,沒想到金士俊也很帥啊?」
「你找死啊?士俊怎麼了?」
「哈哈……反正鄭舒賢。我這麼虐待他,他還是整天對我好。」
「不管怎麼後來怎樣了?」
「我這樣問他……和我說的那些話……是不是謊話。」
「哎呀哎呀!呀,從那天見面時看來,好像是個真誠的人,好像很照顧你……」
「是啊……我也知道……可是……不知道,那時,我以為他就是為了和我睡,採用各種話來冠冕堂皇一下。所以……我就說如果想要我履行妻子的義務,就隨便,說我也厭倦了……所以就拉著我去了有床的房間。啊,我那時害怕,以為會死呢,呀。」
「真的?他對你很粗暴嗎?」
「沒有。沒有沒有……他……剛開始時可能是生氣了,所以有一點……呀,你有過這種感覺嗎?有人很珍愛自己的感覺。小心小心……嗯,就是這種感覺。」
「嗯……偶爾……也有。」
「那時……一下子就有了這種感覺。不知道,他太嫻熟了,我一下子被征服了……但是……繼續和他一起過,我有了被愛的感覺。不知道……現在覺得,好像相信他了。」
「啊,呀,你在處女面前說什麼嫻熟啊!哈哈哈哈。」
「嘁,你什麼不知道啊。你在理論方面有多淵博,我都知道。導師級導師……哈哈……」
舒賢吃著面前的小零食時,恩真愣愣地繼續說。
「但是……有一個問題。」
「什麼?」
「我即使不這樣也……剛開始時這樣想了才結婚的。我想……只要對家裡有好處,把我的身體啊什麼的都賣了也好。」
「什麼……那麼……」
「嗯。這可能也是……我不能很好地接受他的一個最大的理由。總是把自尊心擺在第一位。還有,他……總給我家裡送東西!錢,還有……什麼家用電器啊,給聖民的貴重禮物啊……啊,真不是開玩笑的。但是……我什麼也不能說。無緣無故生氣也不行。啊不知道。媽媽也不明白我的心,只讓我對他好點。說只有這樣家裡才能更好。」
「呀,你的心裡一定很辛苦啊!」
「呼……不知道啊。我總覺得那是我賣自己換來的。還有,有一次他這麼說。讓我把心賣給他。」
「賣……心?」
「開始,接受他之前,有一次他對我很粗暴時,我說他當我是妓女。那時他這麼說的。」
「讓你賣心……呀,民宇是真的愛你呀!」
「是啊……我也以為是這樣。但是……他家……不,沒什麼。」
剛想把遺產的事說出來,但又咽回去了,沒有說。因為這雖然是恩真自己的事,但同時也是民宇家的事……
「什麼,什麼?」
「沒什麼。以為沒說過,但想想其實已經說過了。算了。」
「哎……呀,你不要這樣想。你為什麼自己瞧不起自己呢?他……不是說愛你了嗎?相信他的話。你現在連你的老公都不相信……那還能相信誰?」
「雖說是這樣……不知道。只是總是有些糊塗。好像自己真的是被賣了……」
「天哪,由恩真。挺會說啊?行了!都是廢話,真的……」
「呼……呀,對了……不過俊錫那天為什麼那樣?我真的……」
「啊,對了。我剛想說這個來著……士俊是這麼說的,說俊錫知道高一時你喜歡他。」
「什麼?真的?」
「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而且士俊那天也是第一次從俊錫嘴裡聽說。我也是只聽到這一句。他們不告訴我……」
「哎呀……都是過去的事了……」
「不知道。無論如何那天俊錫真的很奇怪。士俊讓我和志潤先走了。然後他和俊錫一起待到很晚……但什麼也不跟我說。不要臉的傢伙們……」
「哎呀,我怕了俊錫那傢伙了。電話也不敢給他打。他也沒給我打……」
「但是,俊錫很傷心。」
「什麼?」
「因為你這樣結了婚。你不幸福的話怎麼辦……你出什麼事的話怎麼辦……他喝了很多酒,很傷心。」
「呵……這傢伙。也是,為我著想的人,除了崔俊錫也沒有別人了。」
「是啊,你和俊錫都是互相著想。那時,你和俊錫在談戀愛的流言,在全校都傳遍了。」
「真的只是朋友。幸好最初我就把對他的感情放下了……如果一直沒有放下,我和他都不會見面。」
「呼……是啊。知道,我都知道,但俊錫最近很奇怪,這是事實。士俊那傢伙那天也和俊錫一起喝了非常多的酒……兩個人搞什麼名堂呢。」
「哎呀,呀!算了!我們回家去大吃大喝去吧!多買點好吃的!」
「哈哈……呀,去參觀你的新房啊?啊呀,榮興啊!」
「好了好了,走吧!他不在的時候,舒舒服服地和你一起睡一覺。啊,也叫上志潤。」
恩真一邊看著舒賢給志潤打電話,一邊想把頭腦里堆積的各種複雜的想法都甩出去,胡亂地搖著頭。剛要起身,手機響了。
「喂……」
一個沒見過的奇怪的電話號碼。
「姐?我是聖民,這是xx醫院!爸爸病危了,快來醫院!快來!知道了嗎?」
看著手機一下子從手中跌落的恩真,舒賢趕緊把手機撿起來,和聖民說話。
「啊,聖民,我是舒賢姐,好的,知道了。你千萬不要慌,照顧好媽媽!我帶著你姐姐馬上過去。好……嗯,辛苦了!」
舒賢掛斷電話,抓住呆坐著的恩真的手腕,把她拉起來。
「由恩真!醒醒。你是長女。平時好像膽子也不小啊,怎麼傻了?快去醫院。媽媽會慌的。」
舒賢把恩真帶到了醫院,首先去找她的媽媽。爸爸已經進了危重患者室。
「恩真,女婿呢……」
「對不起,媽媽……出差了。去日本……」
「這有什麼對不起的?恩真,聖民,不要慌。對我們來說,這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一次不過是特別嚴重一些。堅強一些,絕對不許哭。絕對……」
常聽媽媽說的話……絕對不許哭。每次聽媽媽說這句話,恩真都會無聲的哭泣。雖然最害怕的是媽媽,最怕……爸爸去世的,也是媽媽……媽媽總是看起來很堅強,就像個不倒翁,跌倒了再起來,跌倒了再起來。
看著情況發展時,朋友們都來了。士俊,俊錫,志潤……
「呀,由恩真!你丈夫在哪裡?那個叫女婿的怎麼不見了?」
俊錫來了就開始用眼睛搜索民宇……沒找到,就大聲地問恩真。
「出差了……」
「出差?去哪兒了?」
「日本……」
「媽的……我就知道會這樣。我就知道,他是個在你這種時候不會來支持你的傢伙!」
「呀,崔俊錫……你又發什麼神經。大哥是明知道她父親這樣還出差的嗎?不是啊。」
「金士俊!你這傢伙大哥、大哥的!求你不說行嗎?不過是家境好……」
「崔俊錫,別喊了。你以為你現在在哪裡,大喊大叫地……」
恩真有氣無力地說。俊錫低聲罵了一句,出去了。這醫院不知怎麼回事,沒有為陪護的人準備足夠的接待室。只是,外面的不多的幾張椅子上,幾個陪護的人坐在那裡聊天,還有人在角落裡困得打著瞌睡。說要把看上去是在太糟的媽媽送回家去,聖民和士俊出去了,舒賢和志潤出去買一些必需品。俊錫拿著一杯咖啡,向坐在椅子上的恩真走來。
「剛才……大喊大叫的,對不起。」
「算了。現在……不是關心這事的時候。」
「我去見了值班醫生,說是瞬間肝里發熱才這樣的。也影響了大腦,血壓也驟然升高……首先要先過了這道關,以後就還能像以前一樣的生活了。」
「以前?像以前一樣?那樣半身不遂?只是說這些廢話……整天躺著……沒有人的話連飯都不能吃的這種狀態?然後……偶爾會這樣血壓驟然升高,發出警報……然後大家都害怕得顫抖著,等待死亡……就這樣?」
「呀,由恩真。去世,誰說會去世了?」
「呼……俊錫……我倒不如知道這什麼時候是盡頭反倒好些。我……哼……我現在也不和爸爸住在一起……如果爸爸去世時,我不在身邊怎麼辦……那我就沒法活了。生前……沒能好好盡孝……不看著他去世,怎麼行呢?嗯?怎麼行?」
「呀……」
俊錫輕輕抱住恩真,拍著她,安慰她。
恩真總是很堅強。這種事……沒經歷過的人不會明白,朋友們都很擔心。恩真一個人挺過來很吃力。沒有讓任何人看見過她流淚,也沒有讓任何人見過她懦弱的樣子。但只有俊錫不同。
很晚了,所有人都走了,俊錫給在醫院護理爸爸的恩真買來了夜宵……恩真一邊嚶嚶地哭,一邊說著那天的事。也不知道是食物進了嘴裡,還是眼淚進了嘴裡。恩真在俊錫面前盡情地哭著。可能因此,恩真越來越習慣這樣的自己,也只有在俊錫面前才變得無比脆弱。所以……也不知道俊錫有多擔心她。因為,接受哭泣的她,一直是俊錫份內的事。
「媽的……呀……由恩真,你現在不能在我面前哭。你現在……有別的……照顧你的人了。那傢伙……為什麼現在不在你身邊。」
「嗯……俊錫啊,俊錫啊……我不能沒有你。俊錫呀,別恨我。別對我喊,別對我發火……還有……別……恨他。」
從恩真嘴裡說出的「他」……一下子釘在了俊錫的心上。
原來……他已經深深進入你的心了。連我說他一句都不高興……
這樣一天過去了。
恩真的爸爸度過了這一天,但還是需要絕對的安靜,所以繼續留在重症病房裡。這期間,恩真在外面的椅子上,瞌睡都沒打過,每個可以探視的時間,都進去照顧爸爸。還有……俊錫一直在身邊。跟他說行了,你回去吧,但俊錫說「我不陪在你身邊,還有誰陪你?只是在你丈夫回來之前……」恩真去超市回來的這一會兒工夫,俊錫就縮在角落裡睡著了,看著他,恩真想,不管什麼時候都在一起的朋友。只要有俊錫,世界就不可怕……
但是,現在為什麼會因為另一個人不在自己身邊而遺憾呢。一個電話也沒有的他……為什麼這樣……想他想到流淚呢……
這時恩真的手機刺耳地響起來。看一看,是李民宇。
「喂?」
「恩真嗎?我是哥哥呀。」
李民宇總是狡猾地把哥哥這兩個字說出來,恩真笑了一下。
「什麼事?」
「哦,我有事才能給你打電話嗎?(呀,快把電話給我!)哈哈……呀,我現在在你家門前,民宇這傢伙說你不在。民宇的手機沒電了。所以用我的來打。」
「哦,現在在家門前嗎?應該在日本啊。」
「呵……應該是。但民宇那傢伙,事情竟然一瀉千里地完成了……現在剛回來。可是你在哪裡呢?快回來,讓徐民宇鎮靜下來。」
「我現在在醫院呢。」
「真么?醫院?」
他大吃一驚地說,然後咣當一聲后,想念的嗓音傳過來。
「呀,你說現在在醫院?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啊……」
眼淚一串串地掉下來。嘴裡說出什麼之前,頭腦里想到什麼之前,眼淚先流下來了……
「呀!你怎麼了?恩真,是不是你爸爸出什麼事了?啊?對嗎?哪家醫院?」
「爸爸……爸爸現在沒事了。?菖?菖醫院……」
嘟……
電話剛掛斷一會兒,又響起來。
「等一會兒。我二十分鐘就到。」
嘟……
眼淚還在流,但臉上卻微笑起來……這時,俊錫懶洋洋起來,向表情可笑的恩真走過來。
「呀!你怎麼了?怎麼一邊哭一邊笑?」
「沒什麼……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