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概念“報名表
天,越來越冷了起來,那年冬天,上海冷得邪乎,空中時不時會飄下一些類似雪花的東東。12月中旬的一天早上,大概7點多的樣子,我們還都在埋頭呼呼大睡呢,突然宿舍電話發出急促的響聲,只是誰都不肯起床接電話,一個個裝死,等著別人忍不住去接。
「石濤,肯定是你老婆找你,快去接。」聽著電話一聲高於一聲,我快被吵得崩潰了。
「不,你去接,如果是我老婆,就說我死了。」
「MD,什麼人這是?」無奈,我只得罵罵咧咧起床,渾身顫抖著衝到電話機旁。
「一草嗎?我是小郭。」
「啊……」居然是郭敬明,我情不自禁地大叫了聲,「怎麼這麼早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你能幫我個忙嗎?」
「當然可以了,什麼事你儘管說。」
「我『新概念』報名表找不到了,然後我們這裡又買不到《萌芽》,沒有報名表我就不能參加『新概念』了。」郭敬明的聲音有點低沉,感覺像快哭了一樣。
「你別急,我立即替你找報名表再給你郵寄過去哦。」
「謝謝一草,你要快點,再過幾天他們就截稿了。」
「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趕不上比賽的。」
掛了電話,我立即穿戴整齊朝外奔去,已是月中了,不曉得還有沒有《萌芽》賣呢,我先來到校門口的書報亭,結果被告知早賣完了。我立即趕到另外一家,結果也被告知早賣完了。一上午,我最起碼找了20家書報亭,全部賣完了。
這哪裡是賣雜誌啊!簡直就是賣金子嘛。
怎麼辦?沒有報名表就不能參加比賽,所有的心血,所有的計劃都要泡湯了。
別急,別急,一定有辦法的,我坐在馬路邊上的欄杆上,拍著腦袋,挖空心思地想,別說,拍了兩下,還真讓我想出一個好辦法:學校圖書館里不是有《萌芽》嗎?把上面的報名表弄下來不就可以了嗎?
雖說我也知道這樣做有點不道德,但沒辦法了,事已至此,只能出此下策。我立即到教育超市買了把小刀,然後趕到圖書館,找來《萌芽》,翻開一看,報名表還在,懸著的一顆心這才定了下來。
那一刻,我真的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再比這張小小的報名表更漂亮的東西了。
接下來,我需要做的便是用小刀把報名表裁下來,塞到口袋裡,再帶出去,當然了,一切要神不知鬼不覺,萬一被人逮住,怎麼說也是毀壞公關財產,麻煩就大了。我知道最近圖書館總是丟書,學校領導大為光火,狠狠把圖書館工作人員剋了頓,說一定要找出竊書賊,嚴懲不怠,所以這幾天正是嚴打期,圖書館里加派人手看管圖書,同時有兩個人值班。
因為太早,圖書館里並沒有幾個人,值班的兩個老師中有一位是四十幾歲的阿姨,尖嘴猴腮,帶著厚厚的眼鏡,打我進去那一刻就死命盯著我研究。我被她看得快瘋了,我就長得那麼像壞人嗎?
我從閱覽架上取下《萌芽》,然後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屁股還沒坐熱,那個尖嘴猴腮的女人便走了過來,也不和我說話,就在我身邊走來走去,像蒼蠅一樣,煩也煩死了,我心裡急,又不敢下手,只好佯裝看上面的文章,還看得很投入的樣子,心裡卻不停罵:「死八婆,快滾開。」
門口突然一陣騷亂,原來兩個學生沒帶閱覽證,卻死活要進來看書,值班老師自然不讓,雙方發生了爭執,見另外一個老師寡不敵眾,尖嘴猴腮女老師立即趕了過去,加入戰團。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我趕緊掏出刀,沿著報名表小心裁了起來——MD,這是哪個廠生產的小刀啊,鈍得要死——總算弄下來了,我剛想塞到口袋裡,就聽到背後腳步響了起來,不用回頭也知道,尖嘴猴腮又回來了。我嚇得趕緊合上《萌芽》,將報名表揉成一團,捏在手裡,然後站起身,把《萌芽》放回閱覽架,自己匆匆離開。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尖嘴猴腮女老師在背後嚴厲地叫著:「同學,你站住,別忙著出去。」
閱覽室里十幾雙眼睛立即刷刷看著我。
我的腳不由自主停了下來,手捏得更緊了。
我回頭,發現尖嘴猴腮女老師手上正拿著剛才我看的那本《萌芽》追了過來,我大腦一熱,眼前一黑,心想:「這下死定了。」
「你這種同學,思想太差,道德太敗壞,學校辛辛苦苦為你們買來這麼多書,你們不看,偏偏要偷。」尖嘴猴腮女老師說得義憤填膺,聲音大得方圓十公里內都能聽到。
「這不是偷……」
「這就是偷,圖書館的書為什麼會少?就上因為有你這樣的害群之馬,打你進來,我就知道你要幹嗎,果然不出我所料!」尖嘴猴腮得意極了,滿臉通紅地說得口水飛濺,國家沒讓她做間諜還真可惜了。
我還想爭辯什麼,但喉嚨里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任憑尖嘴猴腮女老師滔滔不絕給我上政治課,講人生道理,最後還將我送到校保安室。
還好我「罪行」不夠嚴重,最後只在檔案里記了個警告處分,算是我人生一大「污點」。
萬幸的是,他們並沒有問我要回「贓物」,所以我得以當天下午就將已經揉皺了的報名錶快件郵寄給遠在數千里之外的郭敬明。
小郭,當你看到這張小小的報名表時,你會知道背後有這麼多故事嗎?
我從來沒有告訴你,因為害怕你會多想。
很多年過去了,每當我回憶起這件事,都會啞然失笑,我那天實在太倒霉了,不過我自己也不好,我幹嗎那麼溫柔呀?還拿把小刀去裁,直接一把撕下來不就得了嗎?
沒辦法,人總是慢慢才長大的,而成長,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2001年1月初,聽到郭敬明傳來喜訊:他已接到《萌芽》雜誌社通知他參加決賽的通知書。
2001年1月15號,收到他的mail,告訴我,他將搭乘16號上午8∶00的飛機,直飛上海,這就意味著,我們兄弟馬上就可以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