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流血的感情

「我們快走。」美樂搖著頭再去拉薰，然而這次薰的身體就象定住的石膏像一般，沒有移動一絲一毫。

美樂疑惑地發現薰的目光茫然地望著酒吧的另一個角落，她情不自禁地跟著看過去。

酒吧中燈光昏暗，但是已經足夠讓她看清楚對面人的長相。

美樂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姜習辰！」

被她叫住的人此刻一身狼狽，額頭唇角到處都是血的痕迹。他的手上拎著某男子，手高高揚起，因為美樂的喊叫而停在半空，疑惑地望過來。

他的目光首先停留在正對著光線的美樂，習慣似地皺起眉，象是要對她吼叫些什麼。但是緊接著，他看見了站在美樂身後的薰，竟然就這樣在打架的現場震震地愣住了。神色轉移間，眼神最終停留在他們牽著的手上。

美樂感到心底一涼，觸電似地放開薰的手。

來不及顧慮薰的心情，美樂已經望見習辰轉過身一拳向拎著的男子揮舞上去。

這一拳幾乎是致命的，那男子哼都沒哼一聲便倒在地上。

美樂第一時間沖了過去。

千萬不要搞出人命，美樂向被打暈的人伸出手，感到自己從沒這麼害怕過。

呼！呼吸平穩，並沒有打中要害。美樂一時仍然無法平穩自己的呼吸，習辰剛才的表情真的好可怕！

美樂抬起頭，習辰握著拳頭，冷冷地靜立著。

「姜習辰，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她的聲音到現在還在顫抖。

習辰揚起一邊唇角，帶著鮮血對她冷笑，說不出的詭異。

「姜習辰！」一聲怒吼從習辰身後響起。

十幾名打手般強壯的男人手持木棍衝進酒吧。一名小混混忿忿地對著帶頭的大哥哭訴：「奇哥，就是他，就是他中午在學校外面欺負小姐。剛才還把兄弟們都打傷了。」

被叫做奇哥的跨上一步，他算是這幫大漢中唯一長得清秀的，但此刻他眼中的怒意卻顯得如此洶湧。

「就是你這小子對音音無禮嗎？」奇哥悶聲壓抑著向姜習辰確認。

「對。」姜習辰乾脆地答道。

「如果我現在要求你去向音音道歉，你怎麼說？」

看來這個奇哥冷靜的多，並不是想成心惹事。

習辰冷酷地哼了一聲，眼中帶著不屑與嘲諷，伸手指著被自己打趴下的人：「除非我象他們一樣躺在地上。」

奇哥臉色一變：「既然這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語畢大手一揮。

「等一下。」美樂豁然起身想也不想地擋在了兩隊人馬之間。

但是下一秒，習辰一把將她推到一邊。

「姜習辰，你今天不能再打架了，跟我回去。」美樂憤然叫道。

姜習辰漠然地望著激動的美樂：「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

「沒有為什麼，我說的是對的，你就要聽！」美樂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

「我不管什麼對不對。」

「姜習辰！」

美樂越是緊張，姜習辰反而越冷靜下來。

「許美樂，今天你是來約會的嗎？」

美樂咬著嘴唇望向薰，後者象失去了靈魂一般，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

「許美樂，你就象剛才一樣，拉著薰的手高高興興地去玩吧。這些日子以來，我真不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麼。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哪怕再怎麼擔心，再怎麼痛心疾首，原來該發生的事依舊是無法阻擋。其實事情發展到最壞的地步又怎麼樣？你們就這樣離開我的視線，不要讓我看到，我不再管你們，你們也把我當成陌生人吧。」

把他當成陌路人，然後讓他被這幫傢伙打死嗎？姜習辰，關心著每一個人，事事操心擔憂的姜習辰，就這樣放下他不管？

「現在，一場世紀戰爭就要展開了。但是我保證你們不會覺得好看，我也不想見到你們的臉。所以，快滾吧！」

「姜習辰，到底怎麼樣你才肯跟我走？」美樂感到自己真想抱頭痛哭，但是她妥協了，只要這場「世紀戰爭」不要展開。

「我說了，我沒有任何理由要聽你的話。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如果你再來防礙我的話我會連你一起打的。」

「那你打好了，打吧打吧打吧！」美樂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抓住習辰的衣袖，「混蛋！你失憶了嗎？在高速公路上的事你忘了？」

氣氛驟然凝重起來，美樂望著習辰的眼睛，這次他沒有推開她，漂亮的黑哞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美樂轉過頭看了薰一眼，終於下定決心。

「習辰，你聽我的話，因為我是你的女朋友。」美樂用堅定的聲音，一字一字地說了出來。

自從被習辰「逼迫」答應做他的女朋友開始，她想過很多次如何在薰的面前說出這件事，沒想到竟然是這樣，在這麼混亂的情況下。

她預想薰或許會轉身離開，可是他依然那樣靜靜地站著。

當她望向薰的那一剎那，習辰一把拉過她，將她拉進懷裡。

「姜習辰？」美樂疑惑地輕聲叫道。

有那麼一瞬間，美樂感到習辰抱著她的臂彎是那樣的用力和——「珍惜」。可是立刻地，姜習辰輕輕推開她，讓她覺得那不過是一時的錯覺。

「我好象記得我打過電話給我的女朋友，讓她在學校等我。為什麼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裡呢？」

討厭的姜習辰又恢復了以往兇巴巴的語氣。

「還好意思說，哪有人大言不慚地讓自己的女朋友餓著肚子等自己兩個多小時的。而且你看，已經超過時間了。如果人家現在還在學校等你，你不被人打死，我也變成化石了。」

「那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搶著要等我還沒有機會。」

看看，又恢復臭屁的本性了吧？

「那你又不讓那些巴不得的女人等你，我……」

話沒說完，姜習辰已經將長臂伸出勾住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巴。

「嗚……干什……」

美樂的聲音越來越小，臉「嗖」得紅起來。討厭，她竟然在這麼大庭廣眾的場合與姜習辰「打情罵俏」起來。看看，連天不怕地不怕的習辰都臉紅了。

「咳咳咳……」姜習辰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作為掩飾。

「戲演夠了吧，拍言情劇啊，要不要臉？」前面告狀的那個混混仗著人多勢重叫囂起來。

「你說什麼？」習辰的個性是一擊即怒。

「習辰不要……」美樂慌忙擋在前面。

「姜習辰，今天我們的帳難道還要讓女人摻糊進去嗎？」奇哥不緊不慢道。

「當然不是。」

就說嘛，習辰這個人人家一用激將法他就完蛋。

「美樂，你和薰先回去。」

「不要！」美樂一口拒絕。

「聽話！」習辰皺眉。

哇噻，這話象是從習辰嘴裡說出來的嗎？不過現在可不是回味的時候。

「姜習辰，你真的要我跟薰走，你不怕我們……」

姜習辰打斷美樂的話：「我相信你。」

不要啊！怎麼早不信，晚不信，偏偏這個時候對她這麼有信心？

「你憑什麼相信我？」

姜習辰微微一笑：「在自己男朋友拚命的時候紅杏出牆，我相信我的女朋友不會是這種人。」

她哭死！

「難道自己男朋友拚命的時候獨自逃跑，你就認為我是這種人？」

「美樂……」習辰放大了嗓門喝了一聲。

「如果這樣也沒關係，打傷你的女朋友的話，只好事先說對不起了。」奇哥放下話來。

「許美樂，我要你馬上走。」

姜習辰又連名帶姓叫她了。

「我說了不要！」

「上！」奇哥一揮手，幾個拿著棍棒躍躍欲試的傢伙興奮地號叫一聲沖了過來。

當他們邁出第二步的時候，竟然又一起停住了。

他們的表情真象見了鬼。

美樂和習辰一起尋著他們呆愣的視線望去——

「薰！」

「薰！你在幹什麼？」

美樂不敢置信地望著一向可愛純真，柔弱又乖巧的薰此刻竟然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撿到的匕首，蹲在剛才被習辰打倒在地的男人身邊，抵著他的咽喉。

「我想回家。」薰靜靜地說了一句。

奇哥那邊立即有人挑釁起來：「你是從哪跑出來的小屁孩，還不快回家喝奶去？這裡是你玩的地方嗎？啊？」

而薰彷彿失去了聽力一般，淡淡地注視著匕首下的咽喉：「我覺得很累，有點不舒服。這裡一點都不好玩，我想回家。」

「你……」剛才的傢伙又想吼罵幾句。

奇哥一抬手阻止了他。

薰的匕首下有血流出來。

「薰！不要這樣！」美樂驚愕地欲衝上去。

習辰伸手拉住她：「不要刺激他！」

「可是……

可是，薰怎麼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呢，鮮紅的血液滴落在他白皙的手上。象是他的心在流血，是因為她嗎？薰對她的感情難道並不如她所想，她一直以為那只是孩子氣的好玩罷了。可是，竟然是會流血的感情嗎？薰！……

美樂捂住嘴巴，眼淚掉下來。

「不要，請住手！」連奇哥也被這詭異的男孩弄得驚慌起來。

薰的手勢剎然而止，眼神斜睨過來，冷冷的。

「我們並沒有想弄出人命，你放了他吧。我奇哥答應你，不再對你們用暴力，並且讓你們走。」

薰轉過頭來望著奇哥，他純凈的眼睛彷彿帶有魔力一般，可以看透人的真心。

匕首被拋落在地上，發出冰冷清脆的聲音。

薰站起身，向美樂走來。

美樂伸出手，薰輕輕避開，她抓了個空。

「別碰我，我現在很臟。」薰抬起手，「你看，這裡有血，是那個人的。」

「沒關係的薰，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們。你並沒有真的用力，你並不想傷害任何人，他不是只流下幾滴血而已嗎？薰，你那是機智。不要自責！」

「不是的。」薰微微一笑，竟然帶著一絲殘酷的狡黠，「剛剛，我是真的想殺人。」

「不可能！」美樂呻吟了一句，扭過頭不忍心再看他。

「我們走吧。」沉默了半晌的習辰抓住薰的手臂，向酒吧外走去。

薰聽話地任由習辰拉著，不再說話。

美樂低著頭跟在後面。

習辰的車就停在酒吧外不遠，三人在車門口停下來。

「美樂，你坐到後面去。薰，你坐我旁邊。」習辰彷彿隨口似地說了一句。

這仿若隨心的安排，實際上大有文章呢。現在美樂跟誰坐在一起，結果都只有更尷尬。

美樂點點頭，第一次乖乖地聽從習辰的話，打開後車門鑽了進去。

習辰望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薰，獨自進入駕駛座。

「薰，快進來！」習辰喊了一聲。

美樂小心翼翼地望著異常沉寂的薰，從她的角度望過去，薰站在風中是那麼寂寞，她的心跟著疼痛起來。

薰終於移動了他彷彿僵硬了的身體，伸出手來。

美樂瞪大眼睛，看著薰拉開了後車座的門，彎下身懶懶地坐到她的旁邊。

習辰準備發動車子的手停下來。

薰的目光停在窗外的某個景點上，避開美樂探究的眼神。

美樂從車前的反光鏡上看見習辰糾結的眉頭。

氣氛沉悶。

半晌，薰轉過臉望著習辰：「不管什麼時候，我只會坐在美樂身邊。」

這分明是一種挑釁。

「哪怕為此落入萬丈深淵也再所不惜？」習辰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感情。

「對，哪怕是死也死在她的身邊。」

薰和習辰的表情此刻都平靜的令人難以置信，美樂卻被他們的對話衝擊得幾乎停止了呼吸。

「你剛才也親耳聽見了吧？好象美樂更希望在她身邊的是我。」

「我不會讓任何人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包括我嗎？」習辰側過臉來。

「包括任何人。」薰回答得毫不猶豫，毫無感情。

「姜薰！」習辰冷笑了一聲。

「我不姓姜，我什麼時候承認過自己姓姜了？姓姜的是你，我姓白，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薰近乎殘忍地說道。

美樂驚愕地望著他，為什麼薰能如此冷靜地說出這番刺傷人心的話？

薰在美樂的注視下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她，然後宛然一笑：「看到這樣的我，比較能相信我剛才所說的話了吧？就是我真的想殺人的那句話。」

是啊，現在的薰，比剛才拿著刀的樣子更加殘忍。

薰的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目光再度流連到窗外表示話題結束。

美樂望向習辰，卻只能看見他的背影。

車子緩緩啟動，迅速行駛而去。

美樂的手在薰冰冷的掌心裡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