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在何方
月璃回來了，可是回來的人，還是月璃嗎？
那個蒼白的，迷濛的女孩，還是那個精靈一般的少女嗎？
她總是沉睡著。清醒的時候，她會看著歐陽西辰默默地流淚。偶爾，會對著他呼喚雪野的名字。偶爾會記起，他是她的西辰哥哥。
她的心，已經碎了，也亂了，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分不清過去和現實。歐陽西辰和涼宮雪野的臉在她的腦海里糾纏，交錯，讓她瘋狂，讓她尖叫。
她變得無法離開醫生，無法脫離治療。月璃的記憶，已經產生了混亂。
「歐陽小姐因為無法接受一些事實而強迫自己忘了很多東西，其實她的記憶並沒有問題，也不是混亂，她只是把她希望忘記的給忘記了，把希望記得的轉移到了自己想要記得的人身上。目前這種情況，最好不要強迫月璃小姐醒過來，否則的話，只會帶來反面的效果；可是也不是說不能用適當的刺激，只是，要慎用。」醫生的話，讓歐陽西辰幾乎抓狂。
他的月璃，竟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記憶混亂，記憶轉移？
她到底心痛成什麼樣子，這個堅強的人兒才會強迫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呢？
守在月璃的床邊，看著因為鎮靜劑熟睡的少女，歐陽西辰的心，痛得無法自己。
少女睡得一點都不安穩，眼角還有隱隱的水光。
「小璃，到底要什麼時候，你才肯記起來一切呢？忘記西辰哥哥，你就會幸福嗎？傻小璃，你就不明白嗎？哥哥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啊……」守在精緻脆弱的少女床邊，歐陽西辰輕輕地訴說著，即使月璃根本聽不見。
或者說，正因為小璃聽不見，他才敢這麼輕易地說出來。
「哥知道，你還在生氣，還在怪哥哥，所以你才會這麼折磨自己。可是小璃啊，你這樣做，哥哥好難過，你知道嗎？哥哥希望你幸福，你還小，還不懂什麼是真正的感情。等你明白了，就會知道，哥這麼做，都是為了你……」歐陽西辰輕輕地撫摸著月璃的臉，那麼地輕柔，那麼地溫暖，彷彿手中的是易碎的珍寶，那麼地小心翼翼。
睡著的少女蹙緊了眉，嘟起了粉嫩的唇，似乎聽到了西辰的喃喃自語。
沉睡的美少女，深情守護的俊美男子，夕陽徐徐射進的溫馨的光芒，讓此刻美得如同幻影一般。
如果不是一個美如妖精的少年出現，也許，此刻真的會永恆。
「現在說為了她好，我看小璃未必這麼認為。」清脆如溪水飛濺岩石的聲音傳來，卻說著殘酷的話。
「你什麼時候來的？」歐陽西辰的臉上溫柔盡退，只剩下冰寒，「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我當然沒有忘記，小璃不是已經安全地回到你的身邊了嗎？」涼宮雪野嘲弄地說，「可是，我也沒有答應你，不來看她啊。畢竟，我們的計劃里，還有小璃……」
「住口，小璃不是道具。」歐陽西辰的眼神如劍，直射雪野的眼睛。
可是，那個美麗如妖精的男孩，卻一點都不害怕，「我從來沒有當小璃是道具啊，大哥。」他微微地一笑，絢爛得勝過天邊的彩霞，「我是這麼喜歡小璃！」
「你沒有資格這麼說！」
「是嗎？如果我沒有資格的話，你也一樣。」
「不一樣的，我們不一樣的。」
「一樣的，我們愛著小璃，卻不肯放棄其他的。總是想著，兩者可以兼而有之。」雪野的目光一閃，「其實，如果小璃可以……」如果，小璃可以愛他，只愛他，他也許……
雪野的心裡閃過一絲遺憾，畢竟，曾經的那一切都挽回不了。而他也不能騙自己說，追求了那麼多年的目標，可以就那麼輕易地放下，即使那是月璃的願望也一樣。
「你想說什麼？涼宮雪野，難道你想說，現在你後悔了，想放棄了？」歐陽西辰走出月璃的房間，帶上門，然後冷冷地盯著那個形似自己的男孩。
如果不是氣質和年齡的差別，他們真的很像很像。
「當然……不會。」雪野淡淡地說，「既然決定了，自然沒有後悔的餘地。而且，即使我後悔了，你也不會容許我後悔，不是嗎？」涼宮家倒下的話，歐陽西辰會是最大的受益者，對整個亞洲市場虎視眈眈的歐陽西辰又怎麼會放棄這麼一個絕好的機會呢？
他不會的，涼宮雪野清楚，歐陽西辰心裡也很清楚。
「沒錯。」歐陽西辰說，不知道是要說服自己，還是要說服別人，「你別忘了，是你主動找我合作的，涼宮雪野。而且，歐陽集團和涼宮集團的合作已經通過股東大會，開始進入實施，你現在說後悔也毫無意義。」
「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是說說，而且，」涼宮雪野清脆地笑了，「我從來也不後悔找你合作，報仇和月璃，我都要。」
狠狠地瞪著涼宮雪野，歐陽西辰冷冷地說，「那麼，不要讓我知道有一天你對不起月璃，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如果不相信我，你也不會把月璃交給我，不是嗎？」涼宮雪野笑得肆意，「大哥，你知道的，我捨不得傷害她，我愛她啊。」涼宮雪野的目光，痴戀地看著床上的女孩，月璃，他的月璃！
歐陽西辰不再說話，轉身輕輕地走了出去。他們心裡彼此都很清楚，有些東西，無法停止，那麼只有繼續。
「我可以留下來看她嗎？」歐陽西辰走過去，雪野輕輕地問。
「下次，不要選這種時候來。」咬了咬牙，歐陽西辰說。
「可是，」雪野笑了，精緻的眉眼笑得邪氣，「這個時候來，爺爺他才會更開心吧！」
歐陽西辰皺了皺眉，沒有說話，拂袖而去。
是的，他很清楚，為了最後的勝利，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讓涼宮家的老頭子起疑心比較好。那個所謂的婚約，還是有存在的必要。
可是，歐陽西辰還是很不爽。小璃，是他的，他握緊了拳。
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少女淚眼朦朧的樣子！
她說：為什麼哥哥不能是我的王子呢？
歐陽西辰心裡一抽，小璃，為什麼不明白呢，她是自己的小公主，但是……
「小璃，什麼時候你才會醒過來呢？如果等你清醒過來，是不是會恨我？真的很奇怪，有時候我甚至希望你就這樣不要好起來算了。這樣，你就只記得我涼宮雪野，你記得你喜歡我，記得我愛你。可是，我還是不甘心，我要你完完全全的，心裡只有我，小璃，你要愛上我，忘記歐陽西辰，然後我會來接你的，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泉水叮咚一般的嗓音滑過月璃的耳際，可是熟睡的她，沒有聽見。
還好，沒有聽見！
如果聽見了，那個集美神的寵愛於一身的美麗少女，怕是再也不能這樣平靜地沉睡了吧！
月璃一直都很安靜，難得的，幾乎讓歐陽西辰覺得是奇迹。月璃沒有排斥醫生的治療，也許是因為醫生的治療方式非常地輕鬆，也許是因為失憶的月璃比之前更好接近。
只是，月璃的眸子時而露出迷茫，時而露出想念。歐陽西辰很明白，那是對她記憶中的歐陽西辰，和記憶中的涼宮雪野。
雪野來過幾次，有時月璃會認得他，撒嬌地依靠在他身邊，露出天使一般的笑容。偶爾會莫名其妙地生氣、哭泣，傷心得不能自己。更多的時候，她不認得他們。
雖然經過治療的月璃清醒的時間多了許多，可是，她還是只願意記得，自己願意記得的涼宮雪野和歐陽西辰。
醫生曾勸說歐陽西辰給月璃適當的刺激，可是涼宮雪野和歐陽西辰都反對這種做法。
「我不記得給你這麼多時間來這裡。」看見妖精般的美少年抱著美麗的精靈靠在一起，歐陽西辰的心裡不是滋味。雖然已經決定，可是看見少年出現在少女身邊，還是有些不舒服。
「這也是策略，不是嗎？」雪野沒有退縮，只是淡淡地提醒，歐陽西辰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雪野意有所指。
涼宮家的掌權人，可是個精明的老人！
「涼宮雪野，你還真是欺騙了所有人啊，偽天使！」歐陽西辰低低地評價，卻沒有厭惡，他欣賞聰明的人。
「可是，我對月璃，從來都很真心。」偽天使微微一笑，傾城傾國。
男子，也一樣可以美得讓天地失色的。
「如果你敢不真心，我絕對不會把小璃交給你。」注視著幸福的沉睡的少女，歐陽西辰冷冷地說。
「我知道。」雪野點頭，「只是即使我很真心，你也不太願意吧。不過，歐陽西辰，我們的計劃，已經開始了。」沒有任何的不滿，雪野聰明地提點！
「我沒忘記。」
「爺爺問我，什麼時候才能正式和小璃訂婚。」沒有歐陽西辰的正式承認，涼宮家的精明老頭恐怕不會鬆動那精明的大腦。
「……」猛然抬頭，歐陽西辰的雙眸如同利劍。
「別瞪我，西辰，你……」雪野的唇邊露出玩味的笑容。
「等這個案子正式簽署的同時，我會告訴你爺爺，正式要你們訂婚。」歐陽西辰卻猛然打斷。
「……」愣了愣，雪野輕聲地、肆意地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如同水晶一般，「真是冷酷理智的做法啊，不愧是歐陽西辰，真是夠狠！」同時讓那老頭感受到天堂和地獄嗎？真是絕妙的悲哀呢。
「怎麼，你不滿意？我還以為你會感謝我。」歐陽西辰勾起嘴角，淡淡地道。
「怎麼不滿意？我滿意極了，大哥！」脆生生的聲音響起，雪野笑得肆意，如同墮入地獄的天使。
「我並不喜歡你這個稱呼。」心，一窒。
「可是，大哥終究要習慣才好呢，不是嗎？」雪野笑得邪氣，「那麼，我很期待那天的到來。」拍落飄在身上的花瓣，涼宮雪野站了起來，將少女遞到沉穩的男人懷裡，然後轉身離開。
「涼宮！」沉穩的聲音喚住了少年。
少年頓住了離去的腳步。
「如果小璃想起來，也許會恨我們。」
「我知道，可是……」少年抬頭，微風輕動，吹拂少年柔軟的發，「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想要這麼做，報仇和小璃，我都要，而且……」少年回眸一笑，沒有再說下去。
因為，同是男人，歐陽西辰明白。
沒有一個男人希望自己心愛的女人心裡，有著別人！
愛她，要她，但是，無法忍受她的心裡愛著別人，即使可以理解，卻無法接受，沒有一個男人不自私。
女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少年離去，男人沉思，少女的臉上，落下晶瑩的淚！
做噩夢了吧……
「哥，我要去學校！」月璃一臉的堅決。
拗不過心愛的人兒，歐陽西辰無奈地輕輕出聲，「小璃，告訴哥，你為什麼想去上課？」她，怎麼突然想去上課呢？
「我……為什麼？」小璃蹙起了好看的眉，「哥，你問的很奇怪啊，我難道不該上學嗎？」回眸，輕愁。
「不是，只是小璃的身體不好，還在生病不是嗎？哥哥會擔心的。」雖然，他可以安排無數的保鏢和眼線，但是，只要小璃不在自己最放心的地方，他就無法安心。
「小璃沒有生病！」生病兩個字引起了歐陽月璃強烈的反彈，「醫生也說了，小璃沒有生病，小璃只是忘記了有些事情，可以去上學的。而且，而且，而且我想要見雪野，我想要去見雪野啊！」越說越激動，月璃幾乎吼了起來。
雪野，又是雪野嗎？歐陽西辰忽然有種深刻的覺悟。這次，他是真的無法保住自己心愛的妹妹了。曾經，他反對月璃和雪野，即使說著只要月璃喜歡，他就會贊成。私心裡，歐陽西辰卻是無法接受的。他細心保護的小公主逃離了自己為她構建的堡壘，他彷彿失去了半個自己一般。
可是現在，他再無法否認月璃對雪野的感情。她，也許在放下了吧，那份對自己的感情。奇怪，為何在放鬆的同時，自己會那麼失落？
心裡百味雜陳，卻無法忽視月璃亮晶晶的眼睛。
鬆口，「我知道了，管家，給小姐備車。」轉身對管家交代，即使不願意，也該讓他的天使出去飛翔，因為天使始終是要自由地飛的，綁著她，也許會傷得更痛！
「小璃，在學校里要乖乖的，不要讓哥哥擔心好嗎？」溫柔地交代，歐陽西辰走過去，攬住月璃的肩膀，輕輕地說。小璃，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所以，請你不要恨我！
「好！」愣愣地看著歐陽西辰，月璃不由自主地點頭。
熟悉的櫻花，熟悉的校園，撲面而來的熟悉感讓記憶開始翻騰。歐陽月璃望著熟悉的景色，腦海一片混亂，有什麼在破土而出，有什麼又在拚命地壓抑？頭，好痛好痛！
還沒有來得及踏進校園，她的眼神開始迷離，暈了過去。如果不是一雙溫暖的臂膀，月璃的身子恐怕會和大地做最親密的接觸。
「雪野少爺……」
「你回去吧，告訴你們家少主，今天我會帶月璃回涼宮家，晚上會送她回去。」涼宮雪野溫柔而又心疼地看著懷裡的少女，輕輕地吩咐，然後抱著失去意識的女孩走向醫務室。
傻丫頭，這樣的身體，為何一定要來？
月璃做了一個夢，夢裡，她和雪野站在飄舞的櫻花樹下，笑得燦爛奪目，那種笑容，好幸福。
笑著醒過來，卻在床邊看見了思念的人。
「雪野……」她輕聲地呼喚。
終於見到他了！
好想他，真的好想，明明只是幾天不見，可是彷彿幾個世紀一般，那麼漫長。
「我在。」輕輕握住少女的手，涼宮雪野溫柔地回應。
「我在哪裡？」周圍的景色，陌生地蒼白。
「你在校門口暈倒了，我把你抱到了醫務室。」
「這樣……」月璃的臉紅了紅，他在她身邊，好幸福。
可是，為什麼雪野在身邊，她的心還是空落落的？總覺得，自己忘掉了很重要的東西，可是每次只要試圖去想，腦袋就會開始和自己唱反調。
算了，也許哥哥說得對，想不起來的就不要想了，只要幸福就好。
可是，為什麼心裡總有一種隱約的不安呢？構建在這樣基礎上的幸福，會不會只是鏡花水月呢？
努力剋制心裡的不安，月璃沉迷在雪野此刻的溫柔中，不願去多想。
「小璃。」
「嗯？」
「今天，跟我回家好嗎？」
「去你家？」月璃的小臉泛起了一抹羞紅。
雪野生活的地方嗎？想去，可是，可以嗎？為何，心裡似乎有股不安的意識在蠢蠢欲動，在警告自己呢？
「是啊，小璃忘了嗎？以前的小璃很喜歡賴在我的書房呢！我們一起畫畫，小璃還會彈鋼琴，我真的很懷念那段日子呢。」雪野溫柔地嘆息。
少女的眼裡閃過一絲掙扎。
而雪野沒有錯過那一閃而逝的光芒，記起早上出門之前，爺爺忽然的囑咐。
「雪野，小璃很久沒來我們家了吧。」
「是的，小璃最近的身體狀況不好，我和西辰都不放心讓她出門。」雪野安靜恭順地回答，在眾人面前，他總是那個溫順無害的天使少年。
「可是，你們馬上就要訂婚了，偶爾也該來我們家走走吧。」歐陽家的勢力，也是涼宮家所希望藉助的，強強聯合，數不盡的利益。一旦聯姻成功，對涼宮家的發展來說，那是不可限量的！
雪野心裡嘲諷地笑，臉上依然恭順如常，「我會去看她，爺爺不用擔心。歐陽集團和涼宮集團的合作正在進行，歐陽西辰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的。而且，他已經答應了。」
「呵呵，爺爺知道，可是答應是答應了，日子還沒定下來不是嗎？」老人的眼睛里老謀深算。
這時，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雪野做了一個抱歉的姿勢，走到一邊，接電話。
而後，雪野溫順地走過來，「爺爺，今天我會帶小璃回家吃晚飯。」卻對剛才的話題半句不提，有些事，恰到好處才能達到最大的效果。
不要後悔啊，爺爺，遊戲已經開始了呢！走出門，雪野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彷彿落入地獄的墮天使一般，邪氣。爺爺啊，媽媽的仇，我的恨，該是時間讓我們來好好地算一算了！
你的「恩德」，我會記得清清楚楚，好好報答的！
「雪野，雪野你在想什麼呀？」少女焦急的聲音喚回了少年的神智，原來失神了啊！
「我沒事，只是在想，要如何才能讓我心愛的小公主心甘情願地跟我回家呢。」眸光一閃，掩飾起了所有的心思，雪野笑得妖異，而又媚惑。
「雪野！」少女的臉紅得更厲害了，含羞帶怯的樣子好像帶雨的芙蓉花，美得讓少年心動。
氣息還是混亂，雪野認真地看著月璃，手，輕輕地爬上了她精緻美麗的臉。
「雪……」沒有來得及說完，聲音消失在彼此接觸的唇里。少年精緻的唇觸到了少女粉嫩的唇，輕觸，然後，深入！
少女羞紅著臉閉上眼睛，依偎在少年的懷裡，溫順得如同波斯貓。甜蜜的滋味淡淡地泛開，心頭好甜好甜。
偷偷地睜開雙眼，看見雪野微笑的臉，月璃的臉又紅了，飛快地閉上。
「小璃，我們回家吧。」
月璃紅著臉點了點頭。雪野生長的地方啊，她……想去！
「小璃來了啊！」車子在豪華的別墅前停下，月璃和雪野剛剛步下華麗的轎車，涼宮家的老當家就笑呵呵地迎了上來。
「爺爺！」月璃俏生生地喊了一聲爺爺，樂得涼宮老當家滿是皺紋的臉皺成了一團。
「好好好，小璃啊，年輕人就該熱情點。這段時間很久沒見你了，又更漂亮了呢。」
「是嘛，謝謝爺爺，您也是越來越年輕了。」莫名的，心裡有種反感，月璃總覺得這個看似慈祥的老頭暗處藏著精明和算計，給她不舒服的感覺。
可是奇怪的是，自己並不害怕，反而覺得和這個老人的鬥法很有意思，還很享受這種感覺。
奇怪，自己是一個那麼愛爭強好勝的女孩嗎？為何覺得與現在的自己那麼地不一樣？
淡淡的迷茫在心裡瀰漫起來。
「呵呵，小璃真是太會說話了，我們家雪野可真是有福氣。」
「不，有福氣的是我，雪野才是天使，爺爺。」可是，月璃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不想的，卻不由自主地開始針鋒相對。
這麼伶牙俐齒的人真的是自己嗎？
感覺，好陌生。
「好了，你們再說下去我就要驕傲起來了。小璃不餓嗎？我們吃晚飯吧，不然要是回去晚了，大哥恐怕會殺了我呢。」雪野笑著說，眼睛似有意若無意地瞟過自己的爺爺，看來今天的洽談他很滿意吧，不然不會笑得那麼燦爛，平時的精明和防備都少了好幾分。
看來再厲害的人在面對極大的利益的時候，都會忘乎所以呢。雪野在心裡冷笑。
卻依然若無其事地牽著月璃的手，慢慢穿過古色古香的庭院，走進大廳。
「對對，吃飯，哈哈，吃飯。」人逢喜事精神爽，下午和歐陽西辰的洽談中，涼宮老當家意外地得到了歐陽西辰的首肯，連月璃和雪野的婚事，他都有了鬆動。
他怎麼能夠不興奮呢？
利，令智昏！
「可憐的雪野！」一席晚飯吃得刀光劍影，驚險刺激。精明的老人和銳利的少女針鋒相對，老人極力想要利益，少女極力想要挽救可憐的天使。
「怎麼說？」含著一抹柔和的笑容，雪野笑得迷離。
月上柳梢頭，人約櫻花下。一杯紅茶裊裊，輕輕的熱氣繚繞，美麗的少年和少女並肩坐在一起，美得如同畫中仙子一般。
「可憐的孩子，在這麼精明幹練的爺爺的看守教育下還能這麼善良，真是難為你了。」月璃調皮地笑笑。
「所以，希望公主殿下來拯救我啊。」附和著月璃調皮的笑容，雪野笑得放鬆。
飯桌上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幾乎讓雪野以為那個犀利又脆弱的少女真正回來了，輕鬆的，激烈的，毫無顧忌的……
正是當初那個夜晚，那樣的一個少女，闖入了自己的心裡，拯救了他冰冷的心。
「我一定不負所望。」
「小璃。」
「嗯？」
「如果一輩子和我在一起，小璃會不會覺得厭煩？」
「怎麼會呢？和雪野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雪野是那麼溫柔，像天使一樣。」
「可是，我是個人，也會犯錯的。如果有天我做了讓小璃傷心的事情，小璃還會喜歡我嗎？」
「雪野不會做讓我傷心的事情的，一定不會。」少女說得堅決。
那個夜晚，很美很美！
「爺爺完全沒有一點懷疑，今天小璃的出現，也很好地讓爺爺喪失了警戒心，計劃很順利。」話題終於不再糾纏著月璃，回到了兩個人關心的地方。
「是嗎？看來那匹精明的馬快要失蹄了，終究老了啊。」歐陽西辰冷笑，又帶著一絲叱吒天下的氣勢。
「不錯，沒有人可以呼風喚雨一輩子。他夠老了，可以讓位了。」雪野天使一般的容顏上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若不是現在沒人看見，否則，大概沒有人會相信，眼前這個人，是那個溫柔的涼宮雪野。
「繼續讓他放鬆下去吧，先不要讓小璃知道，那個最重要的砝碼總要最後的時刻來上演。」歐陽西辰冷冷地笑了。
那笑容，彷彿盛開的雪蓮花，雖冷，可是美得讓天下為之失色，又無情地讓人心碎。
「那就勞煩歐陽少主繼續辛苦地和那隻老狐狸周旋了，最後的勝利果實總是我們的。」雪野也笑得勝券在握。
「為了最後的勝利果實，我義不容辭，可是，涼宮少爺，你也別忘記答應我的東西。」他是商人，不做毫無利益的事情。
「一定會讓歐陽少主如願的。」輕輕地挑起嘴角，雪野輕輕地笑，「而我么，在這段時間裡，會繼續好好地扮演那個溫柔聽話的涼宮雪野。」
歐陽西辰聞言，驀地回頭盯著涼宮雪野，「這段時間你好好想想，怎麼讓小璃順利地答應和你訂婚吧。」
「我想，現在的小璃，是不會反對的吧。」雪野笑了。
現在的歐陽月璃，沒有那麼多的理智，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只是一個任他們擺布的娃娃。
「那麼……」歐陽西辰突然走了過來，按動桌上的鈴聲，管家應聲而來。
「兩杯白蘭地。」歐陽西辰吩咐下去。
「歐陽……」雪野一愣，來不及出聲，頭髮花白的管家已經悄然退了出去。不愧是歐陽家的下人，行動和主人一樣的迅速。
「涼宮少爺，就讓我們提前慶祝勝利的到來吧。」
透明的高腳杯，透明的液體，還有淡淡的酒香味，在書房裡繚繞。
涼宮雪野忽而笑了起來，不再矜持。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天使，在這個完全掌握自己內心的人面前，根本無需任何地掩飾。
於是，優美的唇輕抿，一飲而盡。
夏日的午後，月璃一個人坐在庭院中的櫻樹下，昏昏欲睡。
很想有哥哥陪著自己，也很想念雪野。
可是，這些天的哥哥忙得像個陀螺一樣，而雪野也被精明的涼宮老爺子差遣得團團轉。好幾次看見雪野，他總是欲言又止地抱歉地看著自己，然後抱著月璃一遍一遍地說對不起。
月璃覺得心疼。她不喜歡涼宮家那個精明的當家，那個頭髮花白的老頭，給她一種太可怕的感覺。每每和雪野相處，月璃總會心疼那麼溫柔的雪野。那個天使一般的雪野，是如何在涼宮家的可怕壓制下度過了這麼多年？
可是面對雪野忙碌又抱歉的臉，她無話可說，只好一次次地告訴雪野，她沒關係。每次，微笑著，卻在心裡流淚。
在雪野心裡，涼宮家的事業比自己重要嗎？在哥哥心裡，事業就比她重要嗎？
為什麼每個人都是忙著事業，而忘記了她還在那裡守著他們給的承諾呢？
心頭，忽然狠狠地一痛，小璃捂住不停地泛著痛的心口，默默地開始流淚，本來清明的大腦忽然開始混亂起來。
小璃，有些事，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我是喜歡她，可是，我不會為此放棄報仇……
小璃，你從不曾喜歡過我，在你心裡，我不過是歐陽西辰的替身……
我會忘記他，因為歐陽月璃的王子殿下只會是雪野……
傻丫頭，你永遠是哥最寶貝的小公主……
記憶，開始排山倒海而來！
月璃抱著頭，不停地流淚。在這個滿園飛花的午後，沒有人發現，少女的眼睛里，多了一點什麼！
「小姐，上學的時間到了。」
「我今天不想去。」疲憊地搖搖頭。想起昨晚的電話里，雪野溫柔地說著抱歉的聲音，月璃突然沒有了上學的興緻。而且今天，西辰哥哥又沒有在家裡吃早餐。
站起來，離開了餐桌，月璃回頭拿起桌上的報紙，然後悄然地走進了四季長春的庭院。
輕輕隨風的鞦韆架，正在等待著精靈的到來。
報紙被隨意地丟在了地上，月璃舒服地將自己送進了寬大的鞦韆架，將美麗的頭顱輕輕靠在特製的鐵鏈上。
風，輕輕地吹過來，吹動少女的發，絲絲地飛舞起來，頑皮地滑過少女的臉頰，騷動著少女的心。
報紙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在風的威力下輕輕地動，翻過一頁，然後停留在娛樂版。
報紙上，那個美麗的女子輕輕地笑著，笑得放鬆而又自然。
月璃的眼神深邃了起來。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在地上輕輕地波動的報紙。
看著，那平靜淡然的笑靨。
那不是一個快樂的故事，不是一個美麗的童話。
初出道的明星不自量力地愛上了娛樂界的王者，愛得痴狂，不顧一切。深愛的男子高高在上，始終當女子是一個美麗的玩偶。私心作祟，男人引誘了不顧一切的少女，卻故意引來了媒體。少女從男人公寓中離去的身影被拍下來，曝光，名聲一片狼藉，再也無法在娛樂圈留下去。
美麗的少女失了魂，在記者會的突發事件中受了重傷，幾乎死去。而男人卻突然意識到少女的重要，瘋狂地壓制媒體。可是少女醒來，毅然宣布退出娛樂圈，放棄男人的愛情，離開櫻都，決定回到那個生她養她的美麗故鄉。
記者會上，她始終淺淺地笑著，不去看男人深情的臉，毫無芥蒂地告訴男人，她不恨他，只是不再愛了，然後瀟洒地離去……
若是以前的她，大概會不屑一顧吧，對於這種所謂的愛情。可是現在的月璃，卻止不住掉下了眼淚。
「奇怪，我為什麼要哭？」摸摸不停墜落的淚水，月璃不解地自言自語，「我，這是怎麼了？」
心裡，有著淡淡的迷茫，「我是在羨慕她的瀟洒嗎？不對，她怎麼會瀟洒，明明，那麼痛苦……」還有什麼，比被自己最愛的人所傷害更痛呢？
「可是，為什麼她走得那麼瀟洒，那個男人明明說愛她啊，為什麼不留下來……」淚水還在不停地墜落，可是少女的心，卻像忽然想通了什麼。
愛情，有時……
「雪野。」在雪野離開家門的時候，涼宮家的老當家及時地叫住了他。
「爺爺。」少年依舊如天使一般地恭謹，完美無缺。
「這幾天為了和歐陽家合作的事情你也很累了。這些天，沒有和小璃聯繫吧？」
「爺爺放心吧，小璃她理解的，而且我每天都有給小璃打電話。」溫順地笑了笑，涼宮雪野說。
「爺爺不是這個意思。」老人精明的眸子閃了閃，忽然嘆了口氣。他的孫子，他一手培育出來的完美接班人，可是，現在，他突然覺得看不懂他。
那溫順的外表下面到底藏著的是兇猛的野獸，還是天使一般的靈魂？
還記得，當時，剛進涼宮家的雪野，還是一個只有自己膝蓋高的孩子……
涼宮老當家忽然發現，自己真的老了。
因為，他竟然開始懷舊起來。
「……」雪野沒有說話，只是依然靜靜地看著自己的爺爺。
他，老了。
眼睛不再銳利如鷹，他的思維也不再那麼縝密，那麼精狠。否則，他和歐陽西辰也不會如此容易布下天羅地網……
可是，這是他自找的，不是嗎？
雪野心裡冷冷地一哼，當他無情地趕走母親的時候，他大概沒有想到自己也有老去的那一天吧！
「爺爺只是希望，那個歐陽月璃，是你真心喜歡的。雖然是商業聯姻，但是爺爺還是希望你幸福，不要，不要像你爸爸當初那樣……」憶起往事，精明幹練、叱吒風雲半生的老人也開始有了唏噓。
「我不會的，爺爺，你放心吧。」他，這也算是後悔了么？涼宮雪野在心裡冷笑。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啊，他，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放下報仇的決定。
「那就好。」往事憶上心頭，白髮的老人也有了滄桑之感。
「那我先走了，爺爺，歐陽西辰不好對付，爺爺也要多加小心。」
「呵呵，我吃過的鹽比他走過的路還多。雖然那的確是個精明的小子，但是要和我老人家鬥法，還差了點火候。而且，你又很爭氣地讓那歐陽西辰的寶貝站在我們這邊，我這是穩贏不輸的買賣。」
說起和歐陽西辰的合作，老人顯然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身後的波濤洶湧。
雪野露出天使般的笑容，「我知道了，爺爺，那我走了。」
看著如同天使一樣溫柔的美麗孫兒離去，那被自己趕出家門的女人的身影不由得出現在老人面前，一晃，已經十多年了啊……
如果當時，自己稍微心軟，那個女人，也許……
「雪野……」老人喊住了離去的少年。
「爺爺？」
「這些年，你有沒有恨過爺爺？畢竟，是爺爺和涼宮家讓你和你的母親……」
「爺爺，都過去了。」少年低頭，斂眉，似乎不願再提。
是的，都過去了，而他，還有這整個涼宮家，都要為母親陪葬！轉身離去的時候，少年露出了冷酷的笑容，一如，那墮落地獄的撒旦……
他早就將靈魂賣給了魔鬼，只是，因為遇到了他的天使，所以他願意，嘗試著去相信幸福。
月璃，他的天使，她，一定要明白他的苦心啊……
眼前閃現過少女美麗的倩影，活潑歡笑的模樣，涼宮雪野的心裡泛起了陣陣溫暖。
等我，要等著我，這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等一切結束之後，我會帶你離開。然後，我的世界里，就只有我們存在，只有我，只有你……
沒有復仇，沒有歐陽西辰，也沒有淚水，只有你和我，水晶一般的笑容，飛散在飛舞的櫻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