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27章

「那天我有印象,誰進來過……我想想……我記得的只有送桶裝水的大叔了。其實有時候寢室里有人進來我也察覺不到,還有,我中午會午睡,也許那時候也有人進來,我不敢肯定。」

「好吧。還是謝謝你。」烏咪看似沒給出什麼有效信息,但秋和獲悉的卻大大超過預期——烏咪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這麼單純,她在替某人隱瞞真相。曾曄雖然死於突發暴力,但她是帶著秘密離開的。

比起烏咪回答的內容,秋和更在意她聽完問題后一邊發出「唔」的聲音一邊思考的那近十秒時長。如果她真的「從來不聽通話內容」,那她還需要思考什麼呢?

在「有誰進過寢室」的問題上,她的回答同樣含糊其辭,為了攪亂人的思維,故意編造了送水大叔曾經來過。而秋和清楚地記得,當晚陳妍來寢室借水,薛濤讓她用開水,因為「冷水不新鮮,還是長假前換的」。雖然薛濤白天不在寢室可能不知道換過水,但秋和當時聽見她說,也看了一眼飲水機。薛濤、秋和與陳妍三個人不會同時連一滿桶全新的水和一桶所剩無幾的舊水的區別都分不出。當然,烏咪也可能記錯了日子。秋和覺得不管烏咪是刻意隱瞞還是無意弄錯,她都必須弄清楚和曾曄通電話的人到底是誰。

答案就在心理研究中心,但研究中心光工作人員和實習生都有二十餘人,加上患者和諮詢人員就不計其數了。憑自己現在和陸教授這種點頭之交的關係,很難查到什麼。

秋和給陸教授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順利保送外校研究生,雖然雜誌停刊沒有用到心理測試欄目,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在畢業前願意每周去幫他兒子輔導一下數學。教授自然高興得不得了。

完成了這個開頭,她暫時鬆了口氣,環顧四周,已經響過了上課鈴,天井裡學生寥寥無幾。

因為覺得很累,她用手臂枕著頭側卧在椅子上,世界在視野中橫了過來,不一會兒就變得模糊,一片模糊的柔光中一切都是暖色調,看起來是如此美好。校園情侶彼此依靠著坐在對面的長椅上,更遠一點的地方,吉他社的社員們在草坪上席地而坐,彈撥出不夠連貫但清澈的弦音,在他們身後有兩棵粗壯的銀杏樹,一陣風過,樹葉發出嘩嘩聲,一個吉他社小姑娘的遮陽帽被吹得翻過一個筋斗最後扶搖直上掛在不高不低的一個枝椏上,她追過去跳了好幾下,連帽子邊都沒碰到,動作像演著黑白默片的卓別林那樣誇張滑稽。

秋和無聲地笑了,吉他社的所有人也笑起來。

一個男生放下吉他,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草屑,徑直走過去,踮腳一夠,輕而易舉地將帽子取下來交還給女生。

這個小插曲進行到此,根本沒有任何細節值得一提。可當男生打算坐回原位時,動作卻忽然停住了。秋和覷眼,莫名其妙地望著筆直站立面朝自己的男生,意外地發現他在看著自己,而在這瞬間男生的臉突然變成了葉玄的臉。意識到這是什麼場景的秋和脊樑一凜,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冒出了冷汗。

她一骨碌從椅子上爬起來,色調剎那間就暗下了好幾個色度,夢中和煦的午後陽光已變成絳紅色的落日餘暉,而面前相似的場地中,沒有吉他社,沒有情侶,沒有小姑娘,也沒有那個男生,只有兩棵銀杏樹,樹葉在徐徐微風中款擺。

風吹得她的脊樑愈發冷了。

——我夢見你坐在二教三教中間那塊空地的木頭椅子上,有個大一小丫頭的帽子被風給吹到樹上去了,在那兒一跳一跳的拿不著,挺滑稽,你就特傻大姐地哈哈大笑起來。

——我在四教一樓自習。從窗口看見你的。

——這夢說明我喜歡你。

秋和站起身,腿有點酸軟。她徑直往四教的方向跑去,一個窗口一個窗口地往教室里張望。葉玄不在。怎麼可能在呢?最後她才感到自己著實可笑。

回過頭,卻見夢裡掛著帽子的枝椏上確實有個白色東西,走近后看清,不過是個塑料袋。

夢境和現實——它們在哪裡模糊了界線?又或者它們根本沒有界線。

[八]

秋和剛踏進寢室樓就被樓長叫住。「秋和,有你快遞。送快遞的打你手機發現停機,我看挺重要的,就幫你收了。」「停機?」秋和掏出手機一看,沒有來電,難得耳根清凈,簡訊也只有一條,移動發來的「您的話費已不足10元」通知,看來確實是下午打了太久電話已經欠費了。她謝過樓長,取了快遞——保送碩士錄取確認書回函,又向樓長買了三張100元的移動充值卡,以免再出現手機突然欠費的情況。

樓長開始往筆記本上登記剛收的100元鈔票序號,逗留在值班室窗口前的秋和突發奇想:「樓長,我當時申請換寢室的申請書……您該不會還留著吧?」

樓長從老花鏡上端抽空看她一眼:「當然留著啦。」「哈啊?」秋和喜形於色,興奮地抓住樓長胳膊,「能給我嗎?」「幹什麼?」「那個……其實那申請不是我自己寫的,不知誰幫我提交的,我想看一下,也許可以根據筆跡猜到是我認識的誰。」

樓長擱下筆,摘下眼鏡,拿出鑰匙去身後櫥櫃里一陣翻找:「所以說你們不要總瞧不起我們老人家。什麼東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條,從來不能亂扔,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場。你看看你們的寢室,亂成那個樣子,日子怎麼過得好,不是今天找不到這個,就是明天找不到那個。我每天坐在這裡看這一屆一屆的姑娘們進進出出也有小十年了,現在的年輕人啊……看起來都很聰明,但是做起事來比不上從前的年輕人……喏,你看,保存得好好的。」樓長轉身坐回窗口前,從一個牛皮紙夾中拿出那張紙,「你可看不出筆跡了,電腦列印的。現在的人都不會寫字,幹什麼都用電腦,要我說啊……這電腦有好處也有壞處,你看看,這多沒人情味。」

「樓長您能把這個給我嗎?」秋和接過那張紙,「如果要保存材料也應該保存我自己的申請書,對吧?我再寫一份補給您。」樓長想想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叮囑她千萬要在周末前補送回來,不能忘記了。

「知道啦,太謝謝您了。樓長,您還能回憶起來是誰把這個給您的嗎?」

遇上記憶力方面的考驗,顯然老人家就力不從心了。

申請書雖是列印的,卻不是普通的列印紙,而是從本子上撕下來的橫格線紙,這點讓人想不通。在本子上手寫申請書是隨性,用電腦列印出申請書隱匿筆跡是刻意,那用電腦列印卻用筆記本紙張就是刻意中的刻意,從理性的角度很難解釋。

遣詞造句的習慣與秋和很像,讓她有點驚訝,看來這個人非常了解自己。

除此之外,就再看不出別的端倪。這時,樓長拍拍秋和,往她身後指去:「來找你的。」

秋和回過神,抬起頭,看見葉玄正推著寢室樓的玻璃門走進來。也許是之前麻煩樓長廣播的次數太多,樓長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沖誰來的。

「你手機停機了。」「我剛知道。」秋和揚了揚手中剛買的充值卡。男生建議:「乾脆一起吃晚飯吧。當面跟你說鑰匙的事。」秋和把快遞和申請書攏到一起跟著他出樓門,上了車。系安全帶的動作,她完成前一半,葉玄接過去完成了剩下一半。

不到三十厘米的距離中,男生抬起眼瞼淡然看她一眼:「換香水了?」

「啊?」女生一臉茫然,「沒啊,今天什麼香水都沒用。」男生對自己的嗅覺一向自信:「不可能。難道是洗髮水?」拽過她一縷頭髮聞了聞,確認也不是,「欸——奇怪了。」接著他又拿過她手中的幾張紙,排除了研究生錄取回函和裝它的快遞紙袋的嫌疑之後,點著那張申請書堅定地說,「就是這個的味道。」

「你是說——」秋和把紙張舉到自己鼻子下,沒聞到任何氣味,「這個有香味?」

「有。」男生髮動了汽車。「是什麼香型?」

「甜的……我也說不清是什麼香型……但……烏咪……」男生向自己確認般地點點頭。

「烏咪?」

「對,沒錯,烏咪那天坐在我車裡,就是用的這種香水,濃幾十倍,我還想她幹嗎把自己噴成一罐行走的空氣清新劑。」

牛奶瓶香水,甜香,烏咪一直以來只用這種香型,而且她似乎自身嗅覺不太靈敏,總是噴得過量。但問題是,秋和反覆聞,也沒覺得那張紙有任何氣味,已經事隔一年,紙上還留著香味是不是太離奇了點?

她百思不得其解,望向葉玄的側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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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眠於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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