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可有些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複雜。
這天,謝井原在原本該寫著「柳溪川」名字卻改成「京芷卉」名字的紅榜前停下來,盯著它看了一會兒,腦袋飛速運轉,在想著該怎麼去安慰京芷卉。
謝井原一貫的個性是對任何人都冷冰冰,哪怕是京芷卉也並沒有因為身為他喜歡的人而得到多一點點溫暖。原本不是能夠自如說出安慰語的熟絡關係,而且自從謝井原被直接錄取后也很少出沒在教室里,特地走到對方面前生硬地表明態度會不會太過唐突?
最關鍵的問題也許並不在於選擇立場,也不在於躊躇該不該安慰她,而是「怎麼去安慰」。
男生沒有這種經驗。
視線落點處的「京芷卉」三個字有點因失焦而變得模糊。下一秒,隨著身後有人經過的動靜,走廊里的壁燈亮起來。井原意識到自己不宜在這張公告前久留,轉身正想離開,回過頭,卻怔住了。
停在從下往上的樓梯中間面無血色的人,正是京芷卉。
光線昏暗的走廊里,男生轉過頭,目光不偏不倚地落進了她的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像血液正在一點一滴地流逝。
兩人都像被施了定身術,一動不動。
彼此心裡都五味雜陳。
如果可以選擇,絕不想要這麼突然地偶遇。謝井原知道,這樣手足無措的自己是無法坦然給她安慰的。
壁燈因為無聲而暗去,含混的寂靜和黑暗中,只剩下自己和對方平和到幾乎停止的呼吸聲。井原的目光還依然一直懸在芷卉應該所在的位置,並未移開。
片刻後幾個同樣身著三年級制服的學生抱著書走過,「嗒嗒」的腳步聲使聲控壁燈重新亮起。依稀還能聽見路過者細碎繁雜的小聲議論:「就是她吧?」另一個人快速地瞥了芷卉一眼,壓低聲說:「就是她。」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幾步之外那個男生是謝井原,更沒有注意到這是兩個人的對峙。
但對峙的兩個人都注意到了他們的路過和議論。
井原始終看住芷卉的眼睛。
嘈雜之後,燈再次滅了下去。兩人依舊僵在原地。
黑暗中女生理應佇立的地方,在男生的視野里形成了一個模糊的幻象。
有幾個學生路過。
井原和芷卉對視在壁燈的一息明一息暗裡。
——如果你喜歡阿京姐姐都不安慰她,那還有誰會安慰她?
關鍵也不是安慰的問題了。安慰,其實很容易。
說一些隔岸觀火的甜蜜話;遞一遞手帕,有淚就幫她擦;頭腦熱度夠高的前提下,擁抱一下。能改變什麼嗎?能讓芷卉的負疚感和羞恥感減輕一丁點嗎?
她眼睛里沒有意外、沒有無辜、沒有澄澈,看似什麼情緒也有沒有,非常空洞,給人心灰意冷滿不在乎的錯覺,但卻是因為太在乎,才反而在眼裡寫滿了「請你快點消失」的懇求。
壁燈第無數次亮起的時候,男生張了張口,卻一個音節也沒發出,只嘆了口氣。最終井原先邁開腳步,從女生僵立的樓梯往下一層走去,沒有任何言語,就這樣擦肩而過。
——你一定要時刻都相信:阿京姐姐不是壞人。
她不是。
像她這樣的尖子生,面臨高考,壓力非常人能夠承受,總是被寄託了太多超過能力的期待。搶別人的名額也許迫不得已也許根本就並非出於她本意。想要狡辯的話,借口比比皆是。
但是,她明白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正因如此,那個女生已經徹底被負疚感和羞恥感湮沒了,這時候無論井原說什麼做什麼都於事無補,只會增加她的惶恐。
京芷卉畢竟不是麥芒,不是每個女生的精神世界都像麥芒那麼簡單直接、非黑即白。
井原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如果芷卉被給予一個許願即能靈驗的機會,她絕不會許下「讓謝井原原諒我安慰我」的願望,而是——
讓謝井原走開吧,最好他根本不存在於這個空間。
不要看見如此不堪的我,不要聽見那些關於是非曲直的議論紛紛。
不要插手,不要喪失原則地鼓勵,不要再給我更多負擔和壓力,什麼都不要。
如果他什麼都不知道,最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