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告別
我看天空會想起你,看花樹會想起你,看牙膏會想起你,就連看馬路都能想起你。
所以,我索性閉上眼,讓自己的世界盲了一片。
這樣,我就會覺得,你輕輕的,靜靜的,還在我身邊。從未消失。
【一】
你經常說我是你的噩夢,認識我后便被我欺壓。
其實,在我的世界,你也不見得有多美。雖然,你模樣還算周正,性格還算不錯。但你初次出現在我面前,確實一副小痞子的模樣。
那是某次自習課,我拿了一本詩集去七樓的天台上。我並不是一個多有深度的人,但在看那些的寂寞時,我會覺得安靜。彷彿一個被幕布環繞的舞台,上面只有我一個人表演,安心而妥帖。
所以當我坐在天台山看著一首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禁潸然淚下的時候,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彷彿一個小丑一樣暴露在千萬人的陽光下。你放大的臉差點抵到我的鼻尖,我不受控制的朝後仰去,你伸手抓住我的肩膀穩住我的身體后,我惱羞成怒的揚起手朝你抽過去。
你卻適時的抓住我的手腕,假裝無辜的眨著眼睛說,怎麼可以這樣對你的救命恩人呢。
我愣怔時,你卻驚喜道,原來真的哭了啊。商務班的美女林嘉瞳平時換男朋友的時候不是跟殺人女魔頭一樣嗎,這會兒裝什麼多愁傷感啊。
你說完一臉饒有興趣的戲謔表情看著我,將我的尷尬一覽無餘。我瞪了你一眼,你這個人真討厭,但我林嘉瞳也不會隨便給人抓到把柄。
所以我轉瞬便平靜下來,波瀾不驚的擦掉眼邊被風吹乾的淚水,面無表情的問你誰啊。
你笑嘻嘻的說,我說一遍你可記住了,我是安慕楚,你的下任男朋友啊。
你油腔滑調的讓我厭惡,我合上詩集,沖你翻了翻白眼,冷冷地反問道,你哪點配?
你微笑的看著我不說話,在我站起身要走時,你卻突然朝身後的欄杆翻過去,要知道,這可是七樓。
看到你動作的那一霎那,我的臉頓時白了,雖然我經常自詡為紅顏禍水,當我一點都不想背上人命啊。我像一支離弦的箭一樣邊大聲呼叫著「喂」邊跑到欄杆邊。當我看到你安然無恙的站在了旁邊的防護安全地上時,頓時知道自己中計了。一時激動,我忘了為了預防出事,七樓欄杆外還有一大片平地環繞。
正在我羞愧自己竟會中這種小兒科的計謀時,你卻抬頭謝謝的揚起嘴角,大言不慚的說,就沖你為我擔心這點,我就配!
我不理會你,轉身朝樓下走去。
你從下面翻上來,跟在我身後顛顛的走,你說,上個月,你甩了我哥們兒,我是來報仇的。你半年換十幾個男朋友,我也不比你遜色,A大花名在外的,女生只有你與我並列啊。
我突然停住身,轉頭問他,你說你叫什麼?
你立刻興奮的回答,安慕楚啊。你是不是決定跟我這個高手過招了?
安暮楚?朝秦暮楚的暮楚?我斜睨著你。
不是愛慕的慕。我爸姓安,我媽姓楚。所以我名字的意思也就是我爸媽的愛情體現。你在身後樂此不疲地詳細向我講解你名字的來歷。
我撇嘴,我一點都不喜歡油腔滑調的男生,但是,那一刻,我決定跟你交往。
並不是因為什麼你所說的高手過招,也不是什麼因為你長得好看我對你一見鍾情了,更不是以為你爸媽可歌可泣的愛情。而是,你熱鬧的模樣,讓我突然覺得,我寂寞了。
寂寞的時候,我就喜歡被寵。
被寵著的時候,我才會覺得幸福。
所以,我問你,你和我交往會寵我嗎?
呃?你停頓住身影愣了一下,什麼?
如果,以後交往的話,你,會寵我嗎?我一字一頓的問,緊緊的盯著你的眼睛。
【二】
雖然你答應了你會寵我,但這不能否認你是我災星的事實。
與你交往的第一天,我喝口水斗被噎著了。與你交往的第二天,我英語四級考試的分數沒過。與你交往的第三天,我的筆記本電腦竟然不翼而飛了!
任我平時再不所謂不在乎,但面對如此慘重的經濟損失,我只能俯首稱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你認錯,安慕楚,對不起,你放過我吧,跟你那個哥們分手,是我鼠目寸光!是我不知好歹!我不知道他身後有你這麼個強大的後援團啊!你是天是地是光是電!是我林嘉瞳高不可攀的神話!你放過我吧!求你成全我吧!
你面對我這麼熾烈的反應驚得有點目瞪口呆,過了半天,你才皮笑肉不笑的說,林嘉瞳你至於嗎?啊?不就一個筆記本嗎!是哪個野男人給你買的,讓你哭得這麼慘烈!
我狠狠地看著你,很不得一圈打你臉上,但我怕我會遭受更難平的厄運,所以我直接甩手走人,我說,安慕楚,原來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靠男人吃飯的女生啊!
說這話的時候我覺得真傷心,你這個遊手好閒的富二代永遠都不知道我們這些窮人的艱辛!英語四級考試的報名費是我冒著被記夜不歸宿的風險,去俱樂部走台賺來的,筆記本式我寒暑假髮傳單,當家教攢錢買來的。
雖然我知道A大流傳著我換男朋友比換衣服還快這種流言。但感情與物質,我向來分得清輕重。
在愛情上,除了偶爾覺得不夠受寵,腳踏兩隻船,我並沒有半點褻瀆啊!
在物質上,我一直堅持,自己賺錢自己花,自己買花自己戴!
在我委屈地轉身時,你卻拉住我的胳膊,弔兒郎當地說,得,我誤會你了還不行嗎,你別剛跟我在一起三天就分手啊,那我多丟面子啊,你筆記本不因為我丟的嗎,我賠給你就是了。
當你拉著我走到一個私人俱樂部時,我拖著你的胳膊猶豫道,這裡……這裡不賣筆記本啊!
你叼著煙不耐煩的看著我,傻子都知道,我得先賺錢才能給你買啊。
說完,不由分說的你就把我推了進去。
那天我簡直傻了,看著你熟稔的走進最裡面的麻將室,熟稔的跟人打招呼,熟稔的兩個小時賺了五千塊錢乾脆利落的拉著我走人……
後來我花痴的跟你講,安慕楚,我覺得你在賺錢的時候最英俊。兩個小時五千啊!誰以後嫁給你,每天不就只剩沾著口水啪嗒啪嗒數錢了!
你斜了我一眼,林嘉瞳,你真是個花痴加財迷!
說這話,是因為那天,你拉我到蘇寧電器,牛逼烘烘地指著裡面的筆記本說,只要這個價錢能承受的,你隨便挑!
我望著眼花繚亂的筆記本,思考良久,才通信地選了一款3500的。雖然跟我原來那個不能比,但我自有我的小算盤。
你說剩下的錢請我吃必勝客,給我交下次英語四級的報名費。但一出蘇寧電器門,我就拉著你,諂媚地笑道,慕楚慕楚,你能教我打麻將嗎?
你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得了吧,就你這反應速度……
我唯唯諾諾,可憐兮兮地說,你不用請我吃必勝客,我只吃一份臭豆腐好嗎
你轉頭看了我半天,問道,你真的想賺錢嗎?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說,其實呢,賺錢分很多方法,還有更簡單的。
【三】
你說,網路遊戲里,女生特別吃香,特別是我這種長得漂亮的女生。
說這話的時候,你斜視了我一眼,我特得意的沖你笑了笑。你說只要我在遊戲上喊我是美女,接受別人視頻,就會有人源源不斷地給我遊戲幣,遊戲裝備,這些就可以兌換成人民幣。
我不恥下問道,那不是出賣色相嗎?
你拍了下我的頭,說不定你這樣貌賺不了錢。
我不滿,如果我這樣都沒人理的話,那就證明裡面那些男人都是人妖!
我開始跟你一起玩遊戲,偶爾我去做臨時工,你就替我挂號。
所以,在你的親身帶領下,一個月間,我的級別就不容小視。不過你沒再提過讓我視頻跟人要裝備的事。某次我提醒你,你還特鄙視的飛我一眼,就你這張可歌可泣的臉還出賣色相……
我不客氣的撲上去吧你掐得花里胡哨。
你笑過後正色道,女生視頻這四個字太容易被人誤解了,我想過了,那樣做對你名聲不好,如果碰到個本校學生,別人還以為你進行不正當職業呢,所以,我們以後要通過正規的手段賺錢。最近論壇舉行了一個活動,你不是挺喜歡遊戲里那個坐騎神獸嗎?
我拚命點頭,一臉神往的看著你。你不屑的瞅了我一眼,繼續說道,遊戲的通天塔里設了迷宮,除了打怪,還要從一層走到九層,每層都是迷宮,通關的前三個人,便可以得到神獸。
我明白了!就像娶唐僧當老公一樣,玩膩了還可以吃,我得到了那個神獸,平時可以玩,觀看,當坐騎,玩膩了,可以轉手賣給別人!我激動的插話。
你肯定的點了點頭,擺出一副「原來你沒那麼笨」的表情。
那……一個神獸坐騎多少錢?我小心翼翼的問。
最起碼一萬。你回答。頓時,我看到無數的鈔票朝我飛來。
那段時間,我沒有去打工,而是開始跟著你不停的在塔里亂轉,到處都是想覬覦神獸的人,我惶惶的問你,我們真的能得到神獸嗎?
你盯著屏幕不理我。我無趣的轉過頭,接著無趣的打怪,接著做你的小尾巴。
就是這樣無趣的事情,讓我跌跌撞撞的,竟然跟著你走到了九層上面,再服飾下面八樓的人,我終於明白了成就感!但是好景不長的是,不久后,走上九層的人漸漸增多了。
特別是在最後幾天,最後關頭衝刺終點的時候,一群十幾個人除了打怪,還拚命的互相廝殺,而我,這個拼了命爬上九層的中級道士,被一個高級武士幾招就殺掉了。
我躺在地上的時候,心都在滴血,恨不得把鍵盤一口吃了!躺在地上還死不甘心的打字,你個臭武士,你竟然殺了如花似玉的我!你以後別栽我手裡!不然你會後悔的!
旁邊的你嘎嘎的笑了起來,你說,就你還如花似玉,你饒了人家吧。
我立刻轉臉吧滿腹的期待投注在你的號上,果然,最終你沒讓我失望!你獲得了前三名的神獸!
不過你得到神獸的那天,就直接被我大姐了,我趁你去休息的時候,偷偷登陸了你的號,把神獸轉到我的號上。
從那以後,我每天瀟洒的騎著神獸在區里得意顯擺的亂轉時,你就會在旁邊咬牙切齒的說,林嘉瞳,你這個小人!
每次我也毫不客氣,淡定的回你,安慕楚,你這個孫子!
【四】
說你是孫子已經是客氣了,我最多也不過是帶著神獸顯擺,你這個衣冠禽獸卻是帶著我這個大活人顯擺。
帶我去你朋友的聚會,言談之間,意氣風發,喏,這個就是我女朋友,與我齊名叱吒A大的林嘉瞳。每次你說這話的時候我都要特配合的傻笑,擺足小鳥依人的姿態。就連你以前的被甩的哥們見了我都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是啊,誰能想前幾個月還風光無二的劈腿女王,轉眼就變成了眼前對你迎合奉承的溫柔小貓。
特別是走到一個人面前,他指著我對你比比劃划的文,這個?就是如花似玉?
你哈哈大笑起來,點了點頭,我意外的看著眼前的人,他假裝遺憾的捂住胸口談起,哎,我現在是真的後悔當初一不小心打死你!現在真栽你手裡了!
終於我想起來他就是遊戲裡面那個打死我的臭武士,其實我好想大罵一通,如果不是他,或許我就不會和神獸擦肩而過,就不會偷你的神獸每天被你叫小人了,當我只能矜持的站在你身邊溫柔的不敢吭聲。沒辦法,我要跟你學賺錢。這是我答應你的條件。
不過我發現我已經慢慢擁有了一個有商機的頭腦,比方說我看到市裡為了迎接奧運,舉行了馬拉松長跑賽,獎金五千。我就飛奔上去報名。
我跟你喜滋滋的報名時,你扯著我的小胳膊骨說,就你這小身板,還馬拉松?馬拉著你也不知道能不能跑下來。
切,不是有你嗎?我迅速的接著。
……你突然停了口,看了我半天,最後無奈的拍了下我的頭,哎,你可真是我的剋星啊。
比賽那天,我穿的特清涼,伸著小胳膊小腿給你加油,看著你麻桿一樣的身材,我給你大氣,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你鄙視地瞅了我一眼就上陣了。
你不知道,很久很久之後,每當我想起這一天,我就想抽自己兩耳光。
或許我們的緣分還有很長,卻因為我的貪婪,支撐我們走到這裡,這一天之後,你和別人走到了一起。
我常常想,如果我不貪這五千塊錢,不讓你替我跑,或許,你就不會暈倒在跑道上,也就不會遇到後來的她,不會離開我。
可是,我沒有時光機器,總是我千般悔,萬般怨,也終究無法將時光倒流,無法將你俘虜回身邊。
那天,你跑到三分之一時,卻突然暈倒在跑道上,我還正在賣力的加油,沒反應過來,邊看場上衝出一群人將你抬了出去,緊接著,抬你進了一輛私家車,我迅速的沖了上去,像母雞護小雞一樣緊張關切地問,他怎麼了?你們要帶他去哪裡?你們是什麼人?我要和你們一起去……
最後,一個優雅的少婦說,她是你的母親,她說你一直貧血,所以才會暈倒,她還微笑的說現在送你去醫院,晚點通知我。
聽到這樣我才安心的點了點頭,放開抓住你的手。
望著呼嘯而去的車,我突然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少了什麼。手心裡牽過你的手的溫度在慢慢的消失,殆盡。
沒有你在身邊,我不可抑止的難過了起來……
【五】
接到你母親的電話時,我心急火燎的趕到了醫院。
只一天不見你,我卻像過了萬年。這事以往和別人在一起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我知道,我是喜歡上了你,你已經潛移默化,不知不覺的侵入了我的生活,可是這種一點都不討厭。
就在趕往醫院的路上,我還這樣喜滋滋的想,甚至還想好了怎麼數落你,身體弱就不要逞強,以前我是個財迷,現在你也別太趕超我。
但推開病房門的那一瞬間,我卻驚呆了。
你正在和一個護士說說笑笑,她的手,被你握在掌心……
你聽到響動,抬頭看到我時,也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跟我打招呼,沖她使了個眼色,然後她就離開了。
你示意我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我腦袋裡嗡嗡的亂成一團麻,只是獃獃的看著你。我想你這個時候肯定會跟我解釋是一場誤會,但你卻開口說,嘉瞳,起初是為了跟哥們兒報仇才和你在一起,現在,我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女生,所以不想再報仇了。
我顫抖著聲音問你,什麼……意思?
你卻沖我揚起笑臉,你都看到了,我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了。
你確定是她?我聲音突然揚起,就因為住院,剛認識一天,你就確定喜歡她?
你肯定的點了點頭,不要說一天,只一眼,我就明白她是我想要陪伴過一生的女孩。
我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跌跌撞撞走出了病房,在拐角撞到了一個人身上,我失神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然後幾欲繼續走,手腕卻被撞的人抓住,他說,林嘉瞳?你怎麼了?
我抬起頭,好像有點熟悉,但又不認識,我搖了搖頭。那人說,我是莫雨森,遊戲里的那個武士啊。
我搖搖頭,又點頭。他問,我來看慕楚,他好點了嗎?
我咬牙,好,好的不得了。
他看了看我,你怎麼看起來精神不好?我帶你出去坐坐吧。
我和莫雨森坐在醫院草坪的長凳上,剛坐下,我積蓄了好久的眼淚便掉了下來。莫雨森手足無措的看著我嚎啕大哭,他只在旁邊輕輕的說,哭吧,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一點。
他好像明白所有的事情一樣,最後我苦累了,輕輕的抬頭問問他,你說,慕楚是不是真的喜歡過我?
莫雨森不吭聲。我的心沉了又沉。
你出院那天,叫大家一起吃飯,接到你的電話,我猶豫了好久,才決定去。
因為我幻想著去了能見到你,你獨自一個人,微笑的朝我走來。告訴我前幾天的事是一場夢。可是,到了那裡,我卻失望了。你的身邊,站著醫院裡的那個小護士,你摟著她的肩,親密得讓所有人調侃。但看到我時,都沉默了下來。
我扯著嘴角笑了下,早知這樣,自己就不該來煞風景。
飯沒吃到一半,你宣布自己和小護士處於熱戀中,過兩天去澳洲旅行。
我聽到這個消息猶如雷擊一般愣在原地,看著你充滿笑意的臉,終於明白你所處之處,真的是幸福。
吃完飯有人說去唱歌,我聲稱有事,離席而去。你喚莫雨森送我回去,在門口,你轉身趴在我耳邊說,傻子,抓住他哦,他可是能給你真金白銀,錦衣玉食生活的人。
我低下頭不吭聲,你有所,不要再讓自己那麼辛苦。你說這話的時候拍了拍我的肩。
我沒說話,沖你擺了擺手,便上了計程車,莫雨森隨我一起坐進來。
我一直低著頭,因為你一句話就惹得我眼淚無數,我又沒出息的哭了。
是的,你明白我的生活,明白我從小父母離異,不停地賺錢養活自己,所以你讓我抓住莫雨森,因為他以後能給我衣食無憂的生活。
可是,安慕楚,你怎會明白,我只想做你的公主,擁有平凡的幸福。
再華麗的珍珠,怎抵得上眼底的專註呢。
【六】
到家門口時,莫雨森輕輕的說,嘉瞳,只要你需要我,我永遠都在。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拒絕了他。你不在,誰在都沒用。
我開始把自己悶在家裡,因為我害怕聽到你和她去旅行的消息,我害怕自己忍不住要去送你,在心底偷偷的縱容自己看你最後一眼。
我每天掛在網上,無所事事的轉悠,我不敢去遊戲,因為我怕觸景傷情。我只能看著你曾教我開的淘寶店,開著我的博客,不停不停的刷新。
我以為可以看到你的留言,可是,什麼都沒有。
莫雨森在樓下叫我時,我下樓去吃飯,他告訴我,你已經走了。
我咬牙切齒的說,安慕楚,安慕楚,果然朝秦暮楚啊。
整片天空都灰了下來。
我在你離開后的一個月,終於開始下樓吃飯。
為什麼旅行會長達一個月?因為,你們去澳洲后,覺得那裡風景秀麗,想長居於此。
所以,之後你們回來,一直在忙辦簽證,搬家的問題。
莫雨森告訴我這一切的時候,我已經艱難的面無表情,唯一能扯動的,便是嘴角。
以前我老說你皮笑肉不笑。可是你看,現在你離開后,我連你的小動作都學會了。
莫雨森鞍前馬後的跟著我,我指著小吃街,說要吃東西,他一家一家的買給我。我每次吃兩口就丟下不吃,他就溫柔的笑,不像你一樣,用手指戳著我的頭怪叫,林嘉瞳,你只會浪費。
我說去打麻將,他就陪著我去,任我把條喊成筒,把筒喊成萬,輸了錢他就立刻掏錢包,興奮的跟贏了錢,不像你一樣,每次都把自己的錢包捂得緊緊的說,林嘉瞳,你要是輸了就自己掏錢包。怕輸錢就下去別打,一點都不關注我愛學心切。
我說想吃蘋果,雪梨,他就立刻顛顛的跑到超市買一大袋,不像你一樣,載我去郊外的果園裡摘,邊摘還邊砸吧著嘴說,這裡又便宜又好吃。將市井小民的暑期發揮的淋漓盡致。
不管從哪點看,你和莫雨森相比,他都是最合格的男朋友。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那麼那麼的想念你。
愛一個人時,他的學點在你眼裡都美好可愛,不愛一個人時,即使他百般有點,你也極盡刻薄挑剔。
我鼓起了十二萬分勇氣打電話給你,在莫雨森告訴我你臨走前的那一夜。
電話接通時,只聽到你在那頭輕聲問,嘉瞳?我的眼淚便從此了眼眶,再次聽到你的聲音,讓我覺得時光久遠熱烈。確定是我后,你便開始嘻嘻哈哈,你說,怎麼了,不躲老子了,老子以後就要消失在你的視線里了。
怎麼了?你捨不得我了?對我假戲真做了?我高估你啊,愛情,就是高手過招,誰先動心,誰就全盤皆輸。你得意的口氣彷彿在向我shiwei,暗示我被你耍得有多慘。
所以我當即要掛斷電話,但轉而你有幽幽的說,嘉瞳啊,如果,以後你發現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一定要原諒我。
我立刻打開電腦,咬牙切齒的說,你這個小人,你是不是把我的神獸偷走了?安慕楚,我告訴你,不帶你這樣的啊。那神獸有我的一半功勞……
正在我絮絮叨叨時,卻看到遊戲里的神獸依舊安靜的站在我身邊。我疑問道,咦?除了神獸,你還會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你呵呵笑道,你這個財迷,怎麼跟了莫雨森這個少爺還這麼小氣。
聽到你輕鬆的調侃我和莫雨森的那一霎那,我突然有點生氣,我冷哼一聲,不用你管!便掛斷了電話。
【七】
你知道,這通電話后,我就再也沒有見到你。
他們都說你和小護士一起去了澳洲,你們準備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在地球這端咬牙切齒,蓬勃生活,因為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失去你一棵樹,就放棄整個森林。
我要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舒舒服服的,我看很多的書,因為我覺得美麗知性的氣質比較適合我。
其實我不想說我一直抱有幻想,幻想你哪天從澳洲回來,看到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嚇一跳,也會突然拋棄美麗知性的小護士,改弔死在我這棵樹上。
可是我這個幻想真的是幻想,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你都沒有出現。
甚至連Q,遊戲都沒上過。我也由原來深刻的疼痛,變成後來淡淡的思念了。
也終於,在你離開的,被莫雨森逐漸感動,平緩的接受了他。
我想,如果不是我在大街上突然偶遇小護士的話,一切都會成為我記憶里的往事,也不會有這篇故事的產生。比,我倒寧願,它成為前者。
因為真相往往那麼那麼殘酷,殘酷的彷彿給予我致命一擊。
我在大街上偶遇小護士,她挽著一個男生手臂笑靨如花,彷彿是全世界上最幸福的女生。我擦了擦眼,不可置信的衝上去,指著她問,你……你不是在澳洲嗎?
她剛要說什麼,旁邊的男生就奇怪的看著我說,為什麼要在澳洲?
我驚疑不定的回望著小護士,後來,她慢慢的,慢慢的低下了頭。
我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天,我不知道怎麼走回家的,小護士告訴我真相時,我不可置信的對她吼,如果是你拋棄他,就不要找一個這麼濫的理由!
她只是冷靜的說,你可以回去問問莫雨森,問問整個遊戲的人。
她說,林嘉瞳,如果不是看你這麼苦苦等待,我真的會忍住,一輩子都不告訴你,其實,安慕楚已經去世兩年了。
我找到莫雨森,一字一句的文,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小護士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但是,我剛說完,就被莫雨森擁到了懷裡,他用下巴抵著我的頭,哽咽的說,嘉瞳,對不起,對不起。
後來,我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患有先天性心臟病,你父親,就是英年早逝,你從小就明白自己活不過20歲。
你欠缺安全感,欠缺愛,所以你不停談戀愛,但每次談幾天,你就會講分手,不管女方如何挽留,因為你明白自己的身體,你不想害了別人。
你說你從沒覺得有人比你還沒安全感,直到你遇到了我。起初你以為我是個濫情的女生,後來當我問你「和你交往你會寵我嗎」那句話時,你突然發現,其實我比你更沒安全感。那時,你心裡就想,你一定會好好的寵著我。讓我不再這樣孤單。
記得後來我們看加菲貓時,我學加菲貓的口氣對你說,愛我,餵飽我,永遠不嫌棄我。
你堅定的點了點頭。
你說,林嘉瞳,真對不起。我食言了,我沒做到。我多想跟上天要回一條命,好好的陪你走完這一程。
其實你那天去參加馬拉松比賽時,已經擔心到身體狀況,所以你母親才會不放心的跟去,她是個懂得愛的人,所以她一點都不阻攔你。
你說,我多開心,能夠為你做點事,讓你那麼快樂的事。
你還說,你甚至曾妄想過我們的美好以後,要給孩子取名叫安慕林,安慕楚愛慕林嘉瞳。可是,你不想我像你媽媽那樣孤單,不捨得我為你難過,所以,在生命的最尾端,將我遠遠的推開,那個小護士,其實,是你的表姐。
當然,上面的這些話,不是你對我說的。
而是你寫在遊戲論壇的帖子,你看我這個遲鈍的人,我天天跟在你屁股后打打殺殺,卻從來粗線條的不懂泡論壇,你在裡面的帖子寫我們的相識,到最後結束。
你說,我多想有個好人來替我好好愛這個好女孩。
帖子里不停的循環著一首歌,一個男聲淡淡的唱,我也曾把我光陰浪費,甚至莽撞到視死如歸,卻因為愛上了你,才渴望長命百歲。我希望,身體健康,因為我不願意看到你為我擔心流淚……
我看完整個帖子時,俯在桌子上悲痛的哭了起來。
安慕楚,你多自私,你只是的認為安靜的離開,是給我最好的愛。
你自私的給別人講我們的故事,替我找好男子照顧。
你自私的將莫雨森送到我身邊讓我接受,可是,你憑什麼以為我會接受!
我多想和以前一樣和你吵和你鬧和你凶,可是,你卻長闔了眼眸。
【八】
我想起初見你時,我看的那本詩集。我剛好看到我最喜歡的那首詩。
那首詩,是70年代一個美國女人寫給她去越南戰場的丈夫的。詩的名字叫做《越戰之愛》,她說:
記得那一次我借過你的新車
而我卻撞凹了它,我以為你會殺了我,可是你沒有
記得那一次我拖你去海灘
而你說天會下雨,果然下了
我以為你會說我,告訴過你啦,可是你沒有
記得那一次我在你新刷的地毯上吐了滿地的草莓餅
我以為你會厭惡我,可是你沒有
記得那一次我向所有的男子挑逗
來引你嫉妒,可是你沒有
記得那一次我忘記告訴你那個舞會是穿禮服的
而你只穿了牛仔褲到場,我以為你必然放棄我,可是你沒有
是的,有許多許多的事你全都沒有做
因為你容忍我鍾愛我保護我
有許多的事情我要回報你
等你從越南回來
可是你沒有
安慕楚,你曾經也為我做過很多很多的事情吧。我知道。
其實你不會打麻將,你是事先跟朋友講好給他們錢,讓他們故意輸給你,因為你看不得我難過。
你為得到我喜歡的神獸,買了一大堆的迷宮書在家裡研究,整個區的人都知道,所以他們默默的看著我們打上九層,為我們祝福。
你明知道心臟不好,但看著我快樂的表情,你還是咬牙去參加馬拉松……
雖然我吃飯總會撒飯粒子在衣服上,你會嘲笑我,但下次你總會事先幫我墊好紙巾。
雖然我走路總不看路,你會羞辱我眼睛長在頭頂,但下次你總會緊緊的牽住我的手。
雖然……
是的,我知道,你一直小心翼翼的容忍我,鍾愛我,保護我。想給我萬千寵愛集一身。
有許多事情,我還來不及要回報你。
我一直想,等你從澳洲回來,等你從澳洲回來。
可是,你沒有。
你沒有。
沒有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