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痛不過百日長
傷痛不過百日長。
齊銘,寫下這幾個字時,你我分開剛好共百日,而我就真的忘了曾有過的傷,死死的憶起了我們之前曾擁有過的好時光。然後,掉眼淚。
01
正是中午時,初春的陽光和煦溫暖,我和寧若坐在酒吧門口的長凳上,看著人流如織的街道懶洋洋地聊天,寧若抽完一支煙又點起一支,火機打著還沒送到唇邊,她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她接起剛說兩句就開始憤怒的破口大罵道,靠,今天下午放學堵在一中門口,我倒要看杜微微那個小賤人有什麼能耐。
她耳朵上誇張的大耳環,像她朝氣蓬勃的臉似的,在陽光下一晃一晃的。她啪的一聲扣下電話,轉頭剛準備和我說話,就有一個冷冷的聲音從長凳後面傳來,許寧若,你敢動杜微微一個指頭試試看。
我回過頭,就看到了一張精緻的臉。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陸齊銘,剛從酒吧出來的他,身上還帶著酒氣,站在酒吧的屋檐下,陽光打在他半邊臉上,挑染過的頭髮在陽光里顯現出金黃色,卻又不是那種招搖輕浮的樣子。眼眸冰冷,唇角僵硬,穿米黃色的單外套,乾淨落托,卻周身帶著凜冽。
我自以為這個小城裡的帥哥,沒有我沒見過的。但是看到陸齊銘的那一剎那,我覺得自己的心底好像突然有一枚種子以爆破的姿態強勢綻開,我屏住呼吸用手捂著胸口,卻依然阻止不了淪陷的心。
而陸齊銘說完那句話也並無再說什麼,冷冷地從我們面前走過,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陸齊銘回頭這一眼,沒了先前的冷漠,甚至讓我感到有一些探究的意味,但我卻不明白為何。只是當他的身影消失在碎鑽般的光線里時,我回過頭問寧若他是誰。
寧若是這個城市裡有名的小太妹,在周圍的幾個學校都有不錯的人脈,我不覺得一個普通的威脅就能把她嚇倒,寧若帶著不甘張了張口,A中的陸齊銘。
陸齊銘,原來他就是陸,齊,銘。這個小城風光一時無二的混混。在遇見陸齊銘之前,我就曾聽說過和他名字有關的事迹。她們說過陸齊銘的神勇,曾拎著砍刀追放學時在路上攔截他的社會青年三條街。說過陸齊銘的暴躁,曾把惹到他的同學的課桌從五樓直接扔下來。說過陸齊銘的目中無人,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放了校長大人的鴿子,還說過陸齊銘的專一與花心,幾年來雖沒換過一個女朋友,卻和其他女生誹聞不斷。可是她們從來沒說過他長的這樣好看。可是可是,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風光如他,該有這樣天神般的外貌與姿態。
那天,雖有不甘,寧若還是放棄了堵截杜微微。她說只有陸齊銘,是她在這小城惹不起的。
在回學校的路上,寧若和我講起他的情史,說他的校花女友林冉,說他最近的新歡杜微微。末了,寧若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說,以萱,你最好收起你的心。
我沒有說話,聽著清脆的上課鈴聲,淡淡地和寧若告別。
陸齊銘,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裡的情愫暗涌太明顯,讓寧若都能識別出我對你明目張胆的心。
02
如果起初只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那麼後來的一切,我便以為那是上天的旨意。
我沒想過再次和陸齊銘相見的場景,會是這般。
那段時間我在瘋狂的玩一款網游,每天除了吃飯上課,就是掛在遊戲上升級。遊戲里的我穿月牙色的流光盔甲,染一頭火紅色的發,背著赤焰之弓到處殺妖打怪。或許是因為我的執著,慢慢地,我就成了區里級別最高的女生。而我不管看到誰遇難,都會出手相救,久而久之,區里的人都知道,有個叫萱的妖精不但級別高,還善良,他們都叫我萱公主。
我升到80級的時候,身邊結拜的小姐妹全都結了婚,只有我還是形影單隻,於是她們不斷的慫恿我結婚,最後還偷偷商量好在論壇發了帖子召集同城的網友聚會,明的是聚會,其實暗地是為我尋找夫君。
面對這群姐妹的一腔熱情,我又好氣又好笑,可是面對發出去的帖子和她們不停的叫囂,卻又不得不參加。
陸齊銘出現時,我正在站在台上唱Faye的〈暗涌〉,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越不可碰。他淡淡的微笑,和在場的所有人打招呼。我抬頭看到他的那一剎那,握著話筒忘記了所有唱詞,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他徑直朝我走來,微笑道,萱公主,我是L先生,嫁給我可好。
我的心開始撲通撲通亂跳,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臨出門前小姐妹在Q上故作神秘地說,今天你一定會碰到滿意的夫君的。
只是,只是,我從來沒想到上天會這麼眷顧我,從來沒想到這個全區級別最高的「L先生」會是陸齊銘,這個我曾以為可望而不可求的男子。周圍口哨橫飛,齊聲拍掌喊道,萱公主,接受他,接受他……
那天,我在眾人期待的眼神里,重重的點了頭。即便我心裡明白點頭之下答應的不過是遊戲里的一個位置,卻恍然覺得這是一生的歸宿。
很久之後,陸齊銘告訴我,其實他早在我的遊戲資料里看到過我的博客地址,在博客里看過我的照片,這次聚會也是他和我那些小姐妹商量好舉行的。他還說其實在酒吧門口第一次相遇時,他便認出了我。只不過那時的情況不夠美好,所以他才未與我相認。
我自嘲的笑了下,是啊,不夠美好,因為那時我們正打他新歡杜微微的主意。想起當時他袒護杜微微的眼神,心裡掠過一絲無奈和感傷。
我和陸齊銘結婚時,全區的人都去參展。禮花飛滿天,屏幕上的L先生深情款款的說,老婆,我愛你。
不管這句話是應景或是如何,我的心還是猛地震了一下,微笑的望著那幾個字,心裡的種子開始慢慢長出長長的藤曼,每條藤曼上都結滿了名字,而每個名字,皆叫陸齊銘。
03
在遊戲上,我開始不再孤單一個人,陸齊銘總會陪我一起打怪,全區的人都稱我們是神仙眷鋁。
在現實里,我們偶爾也會遇見,但每次他身邊不是跟著一群兄弟,便是些黃頭髮大耳釘的小太妹,而我身邊,亦有朋友相伴,我們只能隔著人群頷首微笑。疏離得彷彿只是點頭之交。
陸齊銘在遊戲上開著聊天窗問我,萱,是不是我長得不夠讓你心動?
沒有啊,怎麼了?
你有足夠的理由粘上我,可為什麼你不似她們一樣利用這樣的好機會?
請問我粘上你有什麼好處嗎?
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啊。
L先生,我想說的是,你真是一個超級自大狂。
然後就收到了他發來的一個大大的仰天大笑的笑臉。
可是陸齊銘,你不知道,正因為你讓我心動,讓我喜歡,我才不能靠你太近。
我知道你閱過的女孩無數,她們不乏嬌麗的容顏,玲瓏的心,卻都沒留住你。更何況普通並不出色的我呢,我只能一退,再退。以退為進。
是周末時,玩遊戲到清晨六點。陸齊銘發過來消息說,一起到建設路的甜甜屋吃早飯。
我洗了把臉出門,迎著清晨微微的涼風,心情舒暢。走到時陸齊銘已經在喝牛奶了。他對面放著幫我叫好的牛奶和小蛋糕。我開心的走過去坐下。剛吃幾口,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下號碼,摁掉。電話又響,他無奈的接起,不耐煩地說,我現在沒時間。
剛說完摁掉。我就聽到身後有個清脆的聲音叫道,齊銘。我回過頭,就看到一個女孩站在門邊,白色的運動短衫,休閑的七分褲,白凈的臉像個陶瓷娃娃。
陸齊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臉色有點難看,我立刻會過神,可能這個就是他的校花女友林冉。
她走向我們,微笑得體的問道,我可以坐下嗎?
齊銘沒吭聲,我尷尬的沖她點了點頭。她剛坐下,齊銘就問,我們不是分手了嗎?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答非所問的說,先吃飯好嗎?
齊銘並不買她的帳,板著臉說道,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吧,這是我和我女朋友第一次單獨吃早餐。
林冉愣住了,坐在旁邊的我也愣住了。接著她轉過頭打量了我幾眼,強笑道,齊銘你開玩笑的吧。
齊銘站起身拉住我的手說,親愛的,我們換個地方吃飯。說完拉著我就走,而不理會林冉在身後的叫喊。
04
直到很久之後,我想起那天早晨,都彷彿做了一場夢。
陸齊銘拉著我走了一條又一條的街,直到安靜的街頭漸漸熱鬧,商家開始打開店門做生意。
陸齊銘才看看手腕的表說,現在的人越來越懶了。說完就拉著不明所以的我衝進一家珠寶店。指著櫃檯里一枚精緻簡單的尾戒讓營業員拿出來。然後又迅速付了錢。走出店門,把裝好的戒指塞我手裡說,不要想任何,我沒有利用你。我只想告訴你,我現在喜歡你,想讓你做我女朋友。我知道你一定會拒絕,所以三天後考慮好再告訴我好嗎。
說完霸道的不容我說一句話,就拉著我朝回走,把我送到家門口時,他在我的額頭輕輕的吻了一下說,我等你答案。
我給寧若打電話,寧若斬釘截鐵的說,萱,你必須拒絕。連林冉都罩不住的陸齊銘,你怎能罩得住。更何況他還和杜微微糾纏不清。這樣的男子,即使以後你們在一起了,你也是黯然神傷的份兒。聽我的,拒絕。
只是,寧若,從第一次見他你便知道我的沉淪。現在又怎麼忍心說得出口拒絕。
我只能不計前嫌,不想後果,站在陸齊銘的面前定定的說,我答應。
陸齊銘驚喜的抱著我在原地轉圈,他說萱,我沒看錯你,我知道你有這個勇氣。
我無奈的笑,是啊,人在面對愛情時的勇氣真是偉大。連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會如此不顧及任何的,只想和他在一起。
杜微微出現的時候,我並不驚訝。她約我一起出去喝茶,我應約。既然已經決定了做陸齊銘的女朋友,早就會有心理準備。她也是個美人坯子,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便是一副畫。
她看著我道,林以萱?能不怕與我和林冉相比的女孩,真是有意思。
我仰著頭不卑不亢地問,有什麼事嗎?
她看了我一會兒,爽朗的笑了起來說,有點意思。呵呵,沒什麼事,只是看看齊銘哥交的女朋友與以往的有什麼不同。
不知為何,聽到她爽朗的笑,又聽到她對齊銘的稱呼「齊銘哥」,我心裡對她的戒備瞬間就放了下來。笑問道,那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她慢悠悠的端起杯子道,有些東西,抓在手裡了,就不要輕言放棄。
可是杜微微的這句話,直到很久之後我才明白,只是那時,歲月忽已晚。
在陸齊銘與林冉分開一周后,我與陸齊銘在一起。寧若說她A中的朋友告訴她,全校都在風傳陸齊銘與實驗高中一個姿色極其平凡的女生在一起了。
我瞅著自己滿臉鬱悶的問寧若,你說我有那麼平凡嗎,我覺得我是中人之上的姿色啊。
寧若斜睨了我一眼,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懂不懂,你們都在一起了,你還不讓人家學校人說說找個心理平衡點啊。
雖然那個時候寧若堅持的反對,但當我告訴她我接受的時候,她倒也未再說什麼。
05
我和陸齊銘走過這座城市的所有大街小巷。他不怕惹來異樣的眼神,站在城市廣場中央大叫萱公主,我愛你。他背著我在長長的軌道上一直走,他說如果軌道的另一邊是海角天涯,他願意一直走下去。他站在梔子花樹下輕輕的吻我,說,萱公主,青春里有你我很滿足。他帶給我滿滿的歡樂和感動。
所以,我從未想過,假如有一天他離開了,那麼我的快樂該怎麼辦。
只是,我也應該想到,假如有一天他離開了,那麼,就真的不見了,卻未想過會這麼快。
周末時,我正在等陸齊銘的電話,寧若的電話進就進來了,她在那端吼,以萱你快點來市醫院,陸齊銘出事了。我心急如焚的丟下電話連鞋子都沒換就朝醫院沖。
在推開病房那扇門時,就看到林冉和陸齊銘躺在並排的兩張床上,我愣了一下。
陸齊銘看到我時沖我招招手說,萱,過來。
我走過去,他握著我的手,看著他嘴角青紫的淤傷,未開口,我的眼淚便掉了下來。他伸手替我擦眼淚說,不準哭,我沒事。
旁邊的林冉輕輕的走下了病床,開門,走出去。我轉頭看到她的背影單薄,肩膀聳動。又側頭看齊銘,他的眼光也掃到林冉的動作,不知道他看到她這樣,會不會心疼呢。
陸齊銘告訴我是準備去接我玩時,經過一條街遇到以前曾有過爭執的仇家,對方剛好帶了一群人,於是就百般挑釁,後來還動了手,林冉從附近經過,就衝上去拉,所以受了皮外傷,他雖然打架身手不錯,但寡不敵眾,又要護林冉,所以掛了彩。
慶幸齊銘的傷並不嚴重,在醫院住了兩天便出院了。出院的時候我去接他,寧若陪同我一起。
路上寧若說,以萱,我覺得你對陸齊銘吧,得再上心一點。雖然他和林冉分手了,但林冉一直在糾纏他。這次他遇到仇家時,林冉為什麼會在他身邊,根本就不是碰巧,我朋友說看到林冉最近一直在跟著他央求和好。他不過是不想你擔心,才那樣說而已。即使他現在不喜歡林冉了,但林冉的存在對你是一個很大的威脅。你小心點吧。
我點了點頭。
06
只是,還未等我考慮,時間便不給我任何餘地。
林冉給我打電話,約我出來見面。她坐在我對面,臉色帶著微微的蒼白,柔弱得楚楚可憐。我問她有什麼事?她的眼淚猝不及防就掉了下來,我立刻就慌了手腳,焦急地問道,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她咬著唇,彷彿下定決心似的,抬頭看著我,眼裡晶瑩閃爍,說,我……懷孕了。
再三確定我聽到的是千真萬確的消息,頓時覺得全身失去了所有力氣。我無力的靠在椅背上,氣若遊絲的明知故問,孩子是齊銘的嗎?
她點了點頭。轉而又抬眼看我,但是林以萱,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要跟你搶齊銘,我覺得現在看著齊銘跟你在一起幸福就夠了。我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聽到她這樣說有些微微的吃驚,但仍硬著頭皮說問道什麼事。
你……能不能陪我去把這個孩子打掉,我一個人怕,而我又不想讓齊銘知道。
我答應了林冉的要求,也答應了為她保密。
我想人都是自私的,我私心的想留住齊銘。但後來上天告訴我,人永遠都會為自己的一己私念而付出代價。
周末時,我陪林冉一起去一家比較隱秘的私人醫院。路上她一直拉著我的手,我能感覺出她的緊張,她的手心一直在冒汗。拿了號碼,我們坐在外間等待。她說,以萱,我去買瓶水,你在這裡等我。
我點了點頭,但左等右等,卻等不到人,這時電話響了,林冉的聲音傳來,她說,以萱,我剛剛在平和路這裡過轉彎時被一輛摩托車撞了。
我心急火燎的趕出去,剛走出醫院的門,我就覺得天翻地覆,因為學校里的幾個女同學剛好經過於此。平時她們就看我不順眼,不過又看寧若跟我關係好,所以不敢說什麼。這時看到我,先是微微有些吃驚,然後就都很鄙夷的看著我。我也不屑於跟她們解釋什麼,因為我知道越描越黑,抬腳就往平和路跑。
趕到地點時就看到林冉坐在路邊,腿上有明顯的擦傷,我說送她去醫院,她搖搖頭說,沒事,擦下藥水就好了。於是我就扶著她到對面的藥店買了藥水。
07
周一剛到教室,就發現每個人的眼睛都盯著我看。我看到在醫院門口遇到的幾個女生,她們都不屑的看著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我安靜的坐到位置上。
中午的時候,寧若一陣風似的衝到我班上,跑到我身邊,她焦急的問道,以萱,到底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整個上午我都在聽人議論你去私人醫院做人流?!
我說寧若你信嗎?
以萱你這個傻子,我怎麼會信,但我不信有什麼用,現在全校都在瘋傳啊!
我說寧若,我沒有。
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是陪一個朋友去的。
誰?
寧若你不認識的。
林以萱,你的朋友有哪個是我不認識的,你到底陪誰去的?你告訴我!你不能背負這不白之冤!
寧若,我求你別問了,我答應過她的。我跟你發誓不是我。
以萱……
寧若看了看我,擁著我的肩嘆了口氣道,以萱,你什麼時候才可以不這麼倔強,你這樣的性格會害了你的。
我趴在寧若的肩膀上,眼淚在眼眶轉啊轉,可是我卻咬緊牙關不讓它掉下來。所有人都看我無動於衷,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風言風語在我的心上留下了怎樣的千瘡百孔。只是只是,我只能守口如瓶。
我打電話約齊銘出來,顯然他也聽說了消息。他趕到時第一句話便說,萱你跟什麼人有仇嗎,怎麼會被人這樣陷害。
聽到他這句話,我安了心,因為他並沒有問我怎麼回事或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謠言。只有他明白我是清白的。也只有他相信,我是清白的。
我說,齊銘,我們分手吧。
陸齊銘瞬間愣在原地,你開什麼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齊銘,我們分手吧,你聽到的都是真的。
萱,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我咬唇,齊銘,是真的。說完,我把手上的尾戒取下來,喏,戒指還你。
齊銘不接,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過了一會兒,眼神暗了暗,說,萱,你不要這麼衝動,我不相信是真的。而且,即使是真的,我也不會跟你分手的。
齊銘……我叫他,他抬起頭定定的看著我,我用力的仰手,戒指飛出牆外,齊銘,沒用的,我們分手。
瞬間,有悲傷越來越濃重的覆蓋齊銘的眼睛,他顫抖著問,萱,到底為什麼?你一定有苦衷的是不是?你告訴我啊,我們一起承擔。
我的眼淚開始不斷往下掉,我仰起頭,齊銘,你走吧。我們緣分太淺,就像這枚戒指一樣,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
萱,如果我把這枚戒指找回來,我們是不是還會繼續?齊銘認真的看著我,眼神澄澈卻沖滿悲傷。
我望著他,我們都知道牆的另一邊是學校里的垃圾站,那裡扔滿了果皮,廢紙,用過的筆,甚至還有倒掉的飯菜。夏天經常會有蒼蠅圍著那裡亂飛。
他說,萱,你等我。然後他轉身跑過去,我在後面喊道,齊銘……
那天有兩條消息轟動實驗高中,第一條是高三某女生懷孕,做了人流。第二條是A中有名的混混陸齊銘在實驗高中的垃圾站翻垃圾。
穿著雪白襯衫的陸齊銘,不顧惡臭的味道,一頭扎進垃圾堆里翻找,我站在旁邊喊他拉他,他全然不理會。他的白襯衫變的狼籍一片,他的臉上也沾滿垃圾,可他毫不在意。一瞬間,我的眼淚便掉了下來,我說,陸齊銘你值嗎,你為了我值得嗎,我不配你,陸齊銘你不要這樣。我還想說親愛的親愛的齊銘,我愛你,我們和好。可是後面的話卻只能被我一輩子爛在肚子里。
天空下起了大雨,他卻未停止手上的翻找,那個傳說中桀驁不馴的陸齊銘,那個一出門就有人跟隨的陸齊銘,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陸齊銘,他回過頭溫柔地說,萱,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回來的,我們也一定能永遠在一起的。我站在雨里撕心裂肺的大哭。齊銘,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只能這樣,只能這樣。
實驗高中教室里的窗檯邊都擠滿了人,他們都盯著這邊看。後來就連陸齊銘的兄弟都趕了過來,他們站在旁邊拉他,說讓他回去,兄弟們幫他找。
陸齊銘只是看了看他們說,都不準,我自己找。然後讓他們回去,他們一個一個堅持站在原地。傾盆大雨,覆蓋我的淚水。有幾個站在我旁邊勸我,有什麼事慢慢說,大哥對你的心,你自己心裡不知道嗎,不要折磨他了。
可是,可是,我只能硬著心腸喊道,陸齊銘,你這個傻瓜,就算你找到也不可能,因為我從來都沒愛過你。
喊完,我轉身就跑開了。直到奔跑到學校空曠的體育場時,才終於忍不住放大聲哭起來,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哭的那樣絕望那樣慘烈了。
08
那天,給林冉擦完葯后,坐在街邊,那個藥店里不停的放一首歌,有個女聲淡淡的唱道,一個人遺憾,好過被世界推開。
望著街邊的車水馬龍,林冉淡淡地重複道,一個人遺憾,好過被世界推開。
是那一刻,我心裡下了決心。我已經知曉碰到班裡幾個女同學的結果,也已經料到第二天學校的風言風語。所以想既然這樣了,索性不如我一個人遺憾,還給林冉原本屬於她的。
我跟林冉說,我會和陸齊銘分手的,你讓他陪你到醫院吧。說完轉身就走。我怕我再不轉身,她會看到我掉落的眼淚。
齊銘,對不起對不起,是你種下的因,我為你拼儘力氣卻承擔不了這個果。
假如我再不放棄的話,林冉要承擔的不管精神上還是身體上的傷痛,可能是一輩子的。假如以後你知道了,或許承擔的愧疚,也是一輩子的。所以我寧可現在放手。
自那日在垃圾場后,齊銘便沒再來找過我。而他的朋友遇到我時,也都只是鄙夷的望著我。
有次和寧若一起去酒吧玩遇到杜微微,她看了看我,並沒有說什麼,但眼神除了帶著不屑,還帶著點可惜,彷彿當初看錯了我這個人。雖然心裡會難過,我也並未解釋什麼,只當沒看見與她擦肩而過。
後來,聽說齊銘和林冉和好了,所有人都又看到他們出雙入對的樣子。所有人又開始說他們佳偶天成,男才女貌。所有人都忘記陸齊銘曾愛過一個平凡的女孩叫林以萱。
這一切應該是我滿意的樣子啊,可是為什麼我的心還會如此的痛。
不是都說傷痛不過百日長嗎。我是想著這句話才勇敢的放棄的。可是可是,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想過傷痛會來的如此凜冽。
齊銘,你知道什麼是傷痛嗎?
傷痛是走過和你一起去過的遊樂場前不敢駐足抬頭。
傷痛是想到和你一起聽過的歌不敢按下播放鍵。
傷痛是看到和你一起玩過的同一款遊戲不敢再上線。
傷痛是聽到你和她最近的消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傷痛是,我們都對曾經歷過的那麼多事念念不忘,卻不能長廂廝守。
不能長廂廝守。
那麼,親愛的齊銘,你給不起的未來,讓我來替你告別。
09
是在高考後,我終於忍不住開了馬甲上了遊戲。在以前的盟里打聽L先生的消息。他們都詫異的問我,你怎麼知道前任幫主L先生啊,不過L先生早就不再上遊戲了。
我未想到,百日之後,我已經平復好的情緒,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心疼如海。
我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有個仿若天神的男子對我說,萱公主,我是L先生,嫁給我可好。眼淚紛紛洒洒的落了下來。
暑假時寧若告訴我陸齊銘和林冉一起報了北京。我對她笑笑說我知道齊銘一直想去北京的,我報的南京。
寧若說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當初那件事的真相了吧。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你那麼決絕的與陸齊銘分開?
我想了想,裝作不在意的笑著說,寧若,那時,是林冉懷孕了,我陪她去醫院,後來她去買水時,我出門尋她,被撞見了。
寧若聽到此話立刻皺緊了眉頭,她說,撞見你的是誰?
我把那幾個女生的名字說了下,寧若沒再吭聲。
但是第二天,寧若和杜微微都站在我面前,表情嚴肅。那是和陸齊銘分開后,杜微微第一次和我說話,看我的眼神里沒有了不屑,只剩憐憫。我笑著問你們怎麼了?
寧若看了看我,開口道,萱,我想你被算計了。
杜微微裝不在意的笑著說,我就說這丫頭片子鬥不過林冉,我當時說讓你不要輕易放棄算是白說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們,說什麼呢?
寧若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我,她去找了那幾個女生,她們說不是偶然經過那家私人醫院的,是有人給她們打電話讓她們過去看好戲的。而寧若找出杜微微,讓杜微微旁敲側擊的問了陸齊銘,證明林冉並未懷孕過,齊銘也未曾陪她去做過流產。
我僵硬的笑道,這麼重要的事齊銘怎麼會告訴微微。不會的。
杜微微說,你知道我和齊銘哥是什麼關係嗎?我們同父異母,不過我是跟我媽姓的。齊銘哥什麼事都不會瞞著我的。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我緊緊的盯著她追問道。
更何況,現在哥不讓任何人提起你,很明顯,你是他心裡的那道硬傷啊。
我閉上眼,心如玻璃碎了一地。現實好像總是給我當頭一棒,使得我倉皇無措。我想起GIGI在《給自己的情歌》里唱道,平凡的女子,清醒一次次,糊塗一次次。
知道這個消息后,我沒有再說一句話。寧若和杜微微坐在旁邊抽著煙陪我。
杜微微說,我看哥對你舊情難了,我把這件事告訴哥吧,他一定會和你和好的。
我搖了搖頭,握緊手,指甲陷進皮膚里。寧若說,算了,微微,以後人生路還那麼漫長,萱以後會遇到比你哥更好的。再說,大學里好男孩比比皆是。
說完看了我一眼,跟杜微微說,微微我們出去吧,讓萱一個人靜靜。
10
我沒想到寧若會去找林冉,杜微微打電話給我,以萱,快到解放路的天堂酒吧。
我趕到時,正看到一群很妖孽的人糾結在一起,寧若酒紅色的頭髮格外顯眼,我跑過去才看清,寧若正扯著林冉的衣領,林冉的半邊臉是腫的,杜微微看到我立刻招手讓我過去,我正低頭擠進去的時候,只聽到一聲「咣當」的碎裂聲,周圍一片安靜,我再抬起頭的時候,就看到滿臉是血的林冉。而寧若的手裡,拿著碎掉的酒瓶。我尖叫道,寧若,你瘋了嗎?
周圍的人都愣住了,這時杜微微看向門口說,哥來了哥來了。
我轉過身,就看到氣勢洶洶的陸齊銘,他看到此時的景況皺了眉頭,焦急喊道,都還愣著幹嗎,快叫救護車啊。然後深深的看我了一眼,帶著不解和怒氣,我轉過頭看別處,不敢再望他一眼。
那一夜,警察很快就聞風而來,聚眾的幾個人,寧若,我,杜微微都被警察帶走。周圍聚著的那幾個人就是當初在醫院門口遇到我的那幾個女生,顯然她們也被嚇傻了,在車上時不斷的哆嗦。
我對她們低聲說道,呆會兒到警局我會說是我傷的人,你們都要為我作證,不然我會新帳舊帳一起算。或許她們從沒見過我那麼兇狠的眼神吧。都點了點頭。
我使勁握著寧若的手,杜微微看起來滿不在乎,但我看她緊皺的眉頭就知道事情不太樂觀。
不知道何時,寧若和杜微微也升為死黨,她們脾氣相仿,都很爽氣。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別擔心。她看了看我,點了點頭。
到警察局時,我自動承認是自己不小心傷的人。而周圍的幾個女生也附和著。寧若瞪大了眼睛,她拉著警察說,是我傷的人,跟她無關。警察瞅了她一眼,不耐的說,這年頭什麼都見得多,就是沒見過爭著頂罪的。然後又看看我說,小姑娘家,長的挺文靜,怎麼能那麼兇狠殘忍呢。
寧若拉著我吼道,萱,你是個傻子吧。我微笑的看著她,親愛的,沒事。寧若急著爭辯道,怎麼沒事,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的通知書下來了,你要上重點大學的,我混個三流學校就不錯了,你……
我拉住她的手,傻姑娘,這麼多年了,從來都是你保護我,你說我一直都是慢脾氣,淡性格,其實你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在心裡。這次,你又是為了保護我,我想即便此生我變賣所有,都難以償還你對我的好。
杜微微看著我們,淡淡地說,別演傷情戲碼了,我會儘力的。
我們誰都沒想到陸齊銘和杜微微的老爸竟然是副市長,怪不得他們平時都那麼招搖。
杜微微和寧若來看我的時候,寧若一直在罵,林冉那個賤人,我去醫院時,她還拉著陸齊銘的手哭得跟死了全家似的。要不是微微跟陸齊銘說明白這件事,陸齊銘估計會恨死你的。
我淡淡的笑,杜微微看著我,問我在這裡還習慣不。我看看周圍冰冷的目光,笑了笑說沒什麼。杜微微接著說,我跟哥已經跟爸說過了,哥現在在林冉那邊,林冉不會上告的,她自己心裡清楚她做了什麼事,一定會配合的,沒事,你今天就可以出來。
是陸齊銘爸爸的秘書來安排我出去的,陸齊銘也一起來了。出拘留所,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頭頂的陽光,我突然覺得一切都那麼寬闊。陸齊銘看著我,寧若和杜微微拉著那個秘書識相的走了。
打我見陸齊銘,他的眉頭一直皺著,此時更是定定的看著我,我退後一步,強笑道,你做什麼?
他摁住我的肩,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他說,萱,你怎麼這麼傻……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一個人承擔。
看到這個曾經最愛的男子落淚,我心疼的厲害,眼淚逼近眼眶卻堅持不讓掉下,微笑的說,沒事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陸齊銘說,萱,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的眼睛暗了暗,撫掉他的手,艱難的說,齊銘,我們不能犧牲那麼多人來成全你我的幸福。
沒有犧牲任何人啊,我們本來就是要在一起的。陸齊銘大吼道。
齊銘,對不起。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想,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
我轉身。轉身的那一剎那,眼淚掉落。
齊銘,昨天晚上我一個人在拘留所,望著周圍清冷的牆壁失聲痛哭。我想我再也沒有勇氣去承擔任何坎坷,或許你這個天神般的男子始終不適合我。即使,現在幸福近在咫尺,我都把它拒之門外。就如我們第一次相見時,我唱Faye的那首歌,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越不可碰。
齊銘,傷痛不過百日長,你我都撐不起的未來,就讓我來告別。
齊銘,我只是希望,來日,在你妻妾成群,兒孫滿堂時,還能想起我。
而我,我想,即使已經白髮蒼蒼,抬頭沒有光,得不到,也不甘去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