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天使降落的晴園(2)

「你……」我意識到他是在用腦筋急轉彎耍我，心中又氣又好笑。

偶爾，我也抬頭看看周圍。

那是一片非常非常漂亮的野草地，長滿了顏色純白的蒲公英。連成一片，每株看起來都像是開著小傘的天使。

我情不自禁地拔了一株小小的蒲公英，看著它毛茸茸的樣子……輕輕地，輕輕地「噗」地一吹……

蒲公英就像一片雲……飄飄洒洒地……朝著四面八方飛去……

這個畫面太美了……美得讓我只能感嘆……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美好的地方……

如果可以選擇，我真希望我可以住在這裡，永遠不要見到任何人才好！

當我和端木宇終於把自己弄乾了，從野地中站起來的時候，一陣風吹過……無數蒲公英飛揚……

看著面前的一片純白色……我的瞳孔猛地放大了……

跟隨風的翅膀——尋找夢的方向，

幸福預報員——和我一起——在快樂中成長，

把答案記在心底——小傘兵——你啟程的地方。

我明白了……那個神秘的答案……就是蒲公英！

端木宇似乎也洞悉了這個答案，一瞬間，我們兩個四目相接，激動得都說不出話來！

那麼多人苦苦尋找的答案，竟然在我們兩個聊天的空檔，就找到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端木宇的眼睛！

可是，他深邃的眼睛正那麼欣喜地看著我，我終於說服了自己……這是真的！這是真的！

「啊！」

我們兩個竟然像孩子一樣跳了起來！

「唰！」我一個激動，竟然甩掉了自己的外套，外套落在不遠處的蒲公英上，我剛剛想去撿，卻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裡面穿了一件緊身T-SHIRT的我，此刻正「曲線畢露」地站在端木宇的面前！連白痴都可以分辨出我是男的還是女的！

可是，端木宇此刻表情，卻出奇地平靜。

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看著端木宇，他卻仍舊保持著平靜的表情。

「男廁所里你的尖叫。我就已經知道了。你——是——女——的。」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好聽，可是，卻讓我全身發冷。

「你……你全都知道了？」我不可思議地盯著端木宇，覺得世界在自己的背後一點點的崩塌……彷彿一瞬間……世界變得無比的安靜……

端木宇沒有回答我，只是站在那裡，面色連一丁點尷尬都沒有，天啊……我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光了，連空氣都好像凝結了……

我想我必須趕緊跑開……跑得遠遠的……我不要面對端木宇……

因為我不知道我究竟怎麼面對他！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就這麼跑掉，我必須得到他的承諾，我要想盡辦法讓他承諾不揭穿我，為了爸爸，我也不能讓他揭穿我！

「你……你會不會……不管怎樣，算我求你端木宇，請你一定不要告訴別人可以嗎？」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終於完整地把我的請求告訴他。

可是他卻仍舊什麼都沒有說，居然轉身走了！

我獃獃地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身影，不知道應該作出什麼反應。過了很久很久，我才意識到我必須要回去！回到中央野地上，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必須面對事實！

遠遠地，就看到中央野地上一片熱鬧的景象。

負責伙食的邱柏霖滿臉都被煙熏成了黑灰相間，黎菲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來。端木宇呢……端木宇呢……

我無心看那些歡樂的場面，現在我只想找到端木宇！

「找我么？」一個好聽得讓我差一點窒息的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了過來，我全身一陣顫抖，差一點跌倒在地上。

「很緊張么？」那個聲音還在繼續，聲音中透出的溫柔讓我一陣顫抖。我回過頭，那張白皙得讓人有些羨慕的面孔就在我面前，眼底閃爍著我看不懂的意思。

「你……」我剛剛鼓起勇氣想要再次拜託他……

「喂！端木原啊！你怎麼那麼晚才回來啊？你居然能找到那麼多柴火！真是夠厲害的！」滿身煙火色的邱柏霖也看到了我，蹦蹦跳跳地衝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大聲地說。

「啊？」我沒有想到他突然問我這個問題，一時竟然傻傻地愣在了那裡。

「不過你也夠勤奮的啊！撿了那麼多柴火！美中不足的就是你居然在這麼美的地方拉肚子……哈哈哈哈！你也真夠糗的啊！啊哈哈哈哈！」邱柏霖見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指著我邊說邊笑了起來！

「啊？」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什麼什麼的？我什麼時候去找柴火了？還有，我什麼時候拉肚子了？

「在這種風景優美的地方上大號……是不是感覺特別好啊？」這時，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端木宇終於開口了，他的眼睛幽幽地看著我。

「啊……」我發覺我現在的語言能力越來越差了！已經連續說了三個「啊」字了！

「不過端木宇已經向我們說明了哦！那些柴火都是你撿的……所以，你放心吧！」邱柏霖朝我大大地笑了一下。

「你……」我看著端木宇，有些不可思議……他……難道他沒有告訴別人剛才發生了什麼？

「上過大號要洗手。」端木宇朝我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壞壞的，但是卻是迷人的，他甩給我這樣一句話后，又轉身走向了邱柏霖，兩個人一起生起火來。

這個傢伙……我真的是越來越搞不懂他在想什麼了。

「端木原，你發什麼呆啊，雖然找到那麼多柴禾，但是你也還是要過來生火啊！」邱柏霖大聲喊著，完全沒有看出我的異樣。大概他以為我還在為自己在「風景那麼好的地方上大號」而鬱悶吧。

我調整情緒，走向他們，蹲下來拿了根樹枝準備跟邱柏霖一起生火，手還沒伸出來，手中的樹枝就被端木宇一把搶過，我以為他正好需要柴禾卻沒空拿，於是轉身又拿了一根，剛要扔進火堆，樹枝又被搶了。

我疑惑的抬頭，詢問的話還沒出口，端木宇卻頭也不抬地說，：「生火這種複雜的事情，還是我來吧。你去幫黎菲布置餐布吧。」

我看著端木宇被火光映的紅彤彤的臉，看著他專心致志盯著火堆的眼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轉身走向黎菲。

黎菲和另一個女生正在地上鋪餐布，看見我過去，黎菲一把拐過我的手臂，「帥哥，你偷懶哦，過來跟我們搶女生的工作，你羞不羞？」

黎菲這丫頭最近跟我特別好，估計都是女孩子的緣故，所以特別親近吧。與其說她是在跟現在這個男生狀態的我親近，倒不如說她實在是沒什麼男女有別的概念。

「這個……」我絞盡腦汁地想應該怎麼說我是被端木宇差遣過來的。

「他又不會生火，在那邊待著給我們添亂嗎？」端木宇突然從我身後冒出來，一臉戲謔地說，嚇了我一跳。這傢伙能不能不要這麼神出鬼沒的？

「了解了解，我非常了解。」黎菲一臉古靈精怪地說。

奇怪，她又了解什麼？

看我一臉不解，黎菲湊到我耳邊，悄悄說道：「就像那位大小姐啊，真是越幫越忙。」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原來是林依依，她百無聊賴的坐在一棵樹下，遠遠的看著這邊的同學們。

「所以你就把她請到那邊乘涼？」我無奈地看了眼黎菲。還沒等黎菲回答，我就被一股大力拉到了一邊，黎菲沒注意，手還懸在我手臂上，而拽著我的，除了端木宇還有誰？

「黎菲，吃的弄好了，你去幫邱柏霖端一下。」端木宇話音剛落，黎菲就鬆開我開心地往邱柏霖那邊跑去了，剩下我一個，尷尬地面對端木宇。

「那個……端木宇，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把我是女生的事情告訴爺爺？」我做了個深呼吸，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件事今天就不要提了，你需要放鬆一下。」端木宇輕輕鬆鬆地回絕了我的請求。

放鬆，又是放鬆，這樣的情況下要我怎麼放鬆？

黎菲和邱柏霖很快就把飯菜擺上了餐布，叫來了其他同學，大家其樂融融地聚起餐來，每個人都很開心，除了我。可惡的端木宇，這麼大一塊石頭壓在我心頭，讓我怎麼輕鬆？

吃完飯大家聚在一起收拾東西，我剛要動手，端木宇又一把攔住了我，「你還是到一邊休息吧，剛才找柴火已經很累了，這些事情我們來做就好。」

我不可思議地盯著他。這傢伙到底在講什麼啊？怎麼什麼都不讓我做啊？

「端木宇，你今天怎麼對端木原這麼照顧啊？別忘了你們可是競爭對手哦！」我還沒來得及發表疑問，就有個聲音冒了出來。回頭一看，是林依依。

照顧？對哦，端木宇今天確實很奇怪，幫我捉毛毛蟲，幫我撿柴火，不讓我生火，吃飯的時候總是以照顧病號的名義夾東西給我，現在又不讓我收拾東西。如果這些可以算是照顧的話，那他今天確實很照顧我！

抬頭看看端木宇面無表情的臉，我又轉頭看看林依依。她漂亮的眼睛里滿是倔強，就那麼直直地盯著端木宇。說實話，我覺得她的眼神很挑釁。

「拜託林依依，今天端木原生病哎，我們要發揚同學愛哦。」不待端木宇做出回應，邱柏霖先跳了出來。

「就是啊！」黎菲也幫腔道，「你該不會是嫉妒端木宇照顧端木原吧？」黎菲笑眯眯地說完，還專門對我眨眨眼，這丫頭！說的什麼啊？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你說什麼啊，黎菲！」林依依跺跺腳，臉上一片緋紅，剛才坦然看著端木宇的眼神竟然害羞了起來。

「哈哈開玩笑的啦，再怎麼說這兩個是貨真價實的大男生哎！幹嗎要嫉妒他們？林依依，你那麼大度，不會生我的氣對吧？」黎菲一邊笑一邊說，笑到後面竟然腰都直不起來了。

「你……這種事情很有意思嗎？真是的，好討厭啊你！」林依依畢竟很聰明，也就順著黎菲的話說了下去，一副小女生的嬌羞，追著黎菲打鬧起來。

看著兩個人跑到一邊，周圍看戲的同學也慢慢散開，剩下我跟端木宇，大眼瞪小眼。

一時間氣氛變得好尷尬……我抬頭看看端木宇，他一臉無所謂，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我也只好裝作若無其事。黎菲這丫頭，我真是敗給她！還好她不知道我是女生，不然我真的以為她是故意的。

我找了個借口也走開了，剩下端木宇一個人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道他想些什麼。

直到晚上回家，我都沒有再跟端木宇有過交談。

他終究沒有給我一個答覆……

我的生活，在每天的提心弔膽之中，慢慢地過去了。

端木宇始終沒有向爺爺告發我的身份，我也始終沒有機會問他為什麼不去揭穿我。

爸爸的病情在一天天好轉，我的生活一下變得輕鬆起來。最大的原因，應該就是端木宇吧。那次郊遊之後……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發現了端木宇的變化。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郊遊回來，端木宇像變了個人似的，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盛氣凌人，他幾乎再也沒有跟我較量過，這樣的端木宇讓我覺得好陌生。

比如今天的數學課上。喜歡看到學生激烈爭論的數學老師再次在黑板上寫下了一道幾何題。同樣的，在十分鐘之內解答。

這樣的題目我早就不知道做過多少遍了。這一次自然也輕鬆地解答成功。十分鐘還沒有到，我就習慣地舉起了手。

「啊……端木原同學已經做出來了！」數學老師吃驚地扶了扶眼鏡，把目光朝教室的後排望去。

「端木宇同學……你還有多少時間呢？」

以往我和端木宇在數學課上的「精彩表現」總是能夠讓數學老師興奮。但是最近的端木宇……我朝他望去，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接受我的挑戰。

「老師……我還沒有想好怎麼做。」端木宇看著我，毫不猶豫地大聲對老師說。

全班同學都默契十足地轉過頭去，看著端木宇。

而端木宇那閃著笑意的漂亮眸子，卻直直地看著我,眼睛里很多意思，可惜我卻沒辦法全部解讀。

他到底在想什麼？

「那好吧！端木原同學，你上黑板做！」數學老師似乎有些沮喪。見不到精彩的ＰＫ，他就像是癮君子一樣有些無精打採的。

……

我突然想到英語課，以前英語課也是端木宇大出風頭的時間，可是現在，喜歡把螞蟻國文字說得比母語還要流暢的老師，每每點到「羅密歐」同學回答問題，羅密歐同學都用最普通的敘述把自己的觀點簡單地講一遍。

「Areyousureyouhavedoneitall?」（你已經回答好了嗎？）好幾次英語老師都吃驚地看著端木宇，希望他能夠再說點什麼。

「That』all.ButIthinkhecangiveyouabetteranswer.」（是的，回答好了。不過我想他會有更好的答案。）端木宇總是毫不猶豫地把老師的問題轉移到我身上。

「OK,Whataboutyou?」（好吧，那麼你的意見呢？）英語老師也只好無可奈何地賠個不想過多說話的端木宇，把問題轉向我。拜他所賜，最近我的英文真是突飛猛進！

不管什麼課，最近的端木宇都是這副樣子，每次乾脆地回復了老師，他都會把目光調向我。真的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他知道我是女生，那也解釋不通啊。

「端木原！你有沒有發覺，端木宇最近很反常呢？」

趁著老師轉身朝講台上走去，黎菲小心翼翼地問我，打斷了我的沉思。

「嗯……好像是的……」我有些艱難地開口，心中感覺怪怪的。

「不過這樣你不就能夠比過他了嗎？」黎菲似乎很替我高興。

「也許吧……」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著，忍不住朝後排偷偷地望去……

端木宇，正微微地斜著腦袋坐在最後一排……而他的目光，不出我所料，正凝聚在……凝聚在我的身上……

他又在看我嗎？

我的心，不知不覺，又忐忑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一年級A班的課堂上……很少再能夠聞到從前慣有的那種激烈PK的味道！

上課的時候，只要我舉手回答老師的問題，他就選擇了沉默！我每次轉過身去，都會看見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我曾經一度擔心端木宇會告訴爺爺我的真實身份，以至於我連續做了兩天的噩夢，噩夢的內容都差不多，爺爺一臉嚴肅地把我叫到旁邊，用冷冷的目光看著我：「任何人都不可以隨便欺騙別人……你給我解釋一下你現在的行為……」

每天早晨我都被這個噩夢般的畫面驚醒，然後全身冷汗地坐起來，獃獃地看著前方的米色牆壁發獃……

可是，這樣的一天，一直都沒有到來！

端木宇在家中越來越沉默了，我很久沒有聽到他在家裡說話的聲音……

但是每次路過他的房間門口，我卻總能夠聽見一成不變的聲音……

「耶！」

「咔咔咔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