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將要遠離

「必須要儘快轉院接受最先進的治療，否則，病人的狀況會急速惡化、難以想象。」主治醫生扶著老花鏡滿面堪憂地說。

「轉院？轉到那所醫院？」我實在不能承受永無止境的打擊了，懈怠地癱在椅子上。

「美國相對於我們這裡，在這種病例上的接觸和研究更為完善一些，到那裡去吧。」

「我已經全部聯繫好了，只等病人前去了。」門突然被推開，進來一個身輕體健的男人。

在那一瞬間，我的身子一個電擊，全身的骨節都脆了，只會痴痴地看著他那雙碧水深沉的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申少爺？您剛剛說什麼？」醫生激動得兩眼放光，年老的駝背竟然也一下挺直。

「我已經聯繫好了美國最好的醫院和最優秀的專家小組，只等病人入住了。」申麒淵只是匆匆掃視了我一眼，就像個成熟的男人那樣跟醫生細緻討論起有關轉院的事宜。

我腿軟心慌地貪婪地打量著心愛的男人，滿心滿眼的喜歡和欽佩。他聰慧的目光靈活地審視著一切，傲氣冷酷的威嚴看上去令人敬畏有加。他有條不紊地闡述著所有的安排，並言簡意賅地採納了醫生的一些建議。他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自信的笑意，俯覽天下的一股正氣凜然。

這是我愛的男人，是給予我摯情無邊、真情無限的男人。多麼優秀，多麼出色，多麼倨傲，多麼智慧！

我捂著狂跳的胸脯，暗壓著即將迸出的心房，情思翻湧地欣賞著渾身光環的人中之龍。愛你，真的是非常非常愛你。抑制不住所有的理智、管轄不住所有的清醒，無可迴避地嚮往著你！

愛你，威武寬厚的脊背；愛你專制酷虐的神態；愛你凝神聚眸的霸氣；愛你迎風閃耀的那抹淡紫……

議案已經初步定好，等到重症監護室里的安聖浩恢復清醒后，就著手轉院的步驟。

美國針對此病已經有了可喜的成就？幾位潛水的專家也屈就為安聖浩而專人專用？有一個比酒店還要舒適的病房等待著主人的遷址？

是枯木逢春的喜鵲鶯啼傳來喜訊？是春草銜泥、花繁迎春的天降甘露？幾顆驚喜的淚珠紛紛飛濺而出，我感慨萬千地捂著臉哭了……也笑了。

在我還混沌於此事的轉機時，快刀斬亂麻結束談話的申麒淵已經二話不說裹挾著我的腰身，步出了房門。

「瞧你的傻樣子，就知道哭。」他緊緊攬著我的腰，一隻大手向上扶托著我癱軟的身子，向電梯走去。

「他有救了？」我進入電梯的一剎那，才恍然自己為何像一隻家狗尾隨著他的步伐？

「不跟著我，你真的是沒有一點女人樣了，都快要醜死了。」他按下一層的按鍵，抬起我的臉搖頭調笑，眼裡卻豐沛著無邊的柔情。

「什麼啊？」我真的是地獄天堂亂得暈頭了，仍舊在五味俱有地揩著淚。

「電梯是我們的好幫凶，記得嗎？」他箍緊我的腰，順勢把我擠壓在角落裡，目光燃燒著不滅的火焰，灼燒了我乾渴的心靈。

「幫凶？」我實在領悟不出他話中的多重含義，卻冥冥中顫慄著……

「閉上眼睛。」他邪笑著對著我的鼻子吹氣，我入魔般乖乖聽從了他的命令。

接受黑暗的0.01秒后我就嘗到了如火似焰的唇齒交接，如糖似蜜的吸吮霸佔。一群嚶嚶作聲的蝴蝶羞紅了翅膀翻飛不斷……

電梯飛速下落，我們跟隨著失重的眩暈更添加了缺氧的、清漾的窒息，使我們倆都不禁摟緊對方，傾心品味著這轟動的擁吻。

觀光電梯從天而降，室外的病號服們、大街上的行人、醫生護士們突然發現一幅比電影中還唯美的畫面，一時都看傻了眼。一個個直勾勾、耷拉著口水忘記了闔上嘴巴——今天不是愚人節吧？怎麼有這樣金童玉女般的一對璧人熱吻而落？簡直是超藝術的愛情pose啊！

「現在的孩子都這樣猖狂啊？」

「簡直是世風日下的表現嘛！」

「要是自己的孩子這樣大膽還不氣死我們，唉！」

一出電梯我就聽見四遭怨聲載道、不滿橫飛。

死麒淵、壞麒淵、臭麒淵、爛麒淵！又害我這樣糗得沒鼻子沒眼的！我四下抓瞎地無處躲藏，只好羞澀滿面地低垂著腦袋，虛飄飄地被申麒淵裹緊了前行。

「嘿嘿，現在，你才有點女人的姿色。」申麒淵自滿地一掃群雄，生生嚇回還欲批判我們的大人們，無所畏懼地調侃我，「謝謝我吧，你是我申麒淵澆灌出的嬌艷花朵，嘎嘎嘎……」

這個永遠不知謙虛的混蛋！我埋在他的胸膛里，聽著他開懷不已的胸腹式共鳴，哭笑不得。

我們徜徉在人跡漸少的幽寂的小路上，兩旁的楊樹嘩啦啦助興地歡暢著夏日傍晚的樂曲。天色昏暗不明，街燈還沒有展亮，只有層層神秘的霧靄流走在我們的周圍。

一隻有力的臂膀依然心無旁篤地包環著我，一雙深情似水的眸子穿過暗夜閃爍著迷魅的光芒。

「這裡附近好像有比警犬還龐大的黃鼠狼哦！」他壞笑著，把我的胳膊放到他的腰上，「你這樣的傻貓很容易被刁走的！」

我一個機靈，懼怕地抬眼看他，不禁向他的懷裡扣緊些。

黃鼠狼？傻貓？不就是……傻冒嗎？我獃獃捕捉著他捉邪、偷笑的神色，後知後覺地捶打起他。

「你壞死了！就知道轉著圈地捉弄我！」我不滿地噘起嘴，斜瞪著他。

「嚇，造反了？」他喜不自勝地捏著我的鼻頭，撐不住先笑了，「就是喜歡捉弄你，就是喜歡欺負你！就是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怎麼辦？」

我先是氣呼呼地握緊小拳頭，再驚喜地品味著他的後半句，一個人就這樣丟失了思維，傻在了風中。

「你……」

「我，申麒淵，請求親愛的林霏霏小姐，陪伴我一生一世。」他握緊我的小手，單膝跪地，無際的深海水藻浮遊在他的眸子里，蕩漾著無盡的柔情蜜意。

在他跪地的一瞬間，所有的街燈豁然打亮。從楊樹的這一頭一直延續到遠處的那一頭，都是滿目星星閃爍的小彩燈，給人一種墜落星際的錯覺。

「這……」我望著結滿枝頭的滿天星，結巴了。

「別走神！到底願不願意？願不願意供我一生一世取笑、消遣？」他拽拽我的手，不耐煩地追問。

「哦！願意……」我貪心地賞玩著火樹銀花的星輝燦爛，隨意敷衍著他。

「嘿嘿，好啦。你林霏霏成為了我今生專有的奴僕，要永遠不離不棄地追隨著我這個主人哦！」他興高采烈地一跳而起，滿臉的狡猾得意。

奴僕？主人？又上當了！

「不行！我不要！我反悔了！」我憤恨地一揚手，打開他粘在我身上的毛爪，撇下他，獨自意氣風發的邁起小碎步。

怎麼沒有追上我？怎麼沒有向我道歉？我驚異地回頭去看。

他站在原處，專註地凝視著我——就那樣酷酷的帶著痴情的微笑，笑睨著我……深黑的蒼穹，璀璨的樹燈，甬長的小道，對視無語的我們……

我一時間愣住了，被他眼裡無數的情愫吸引了心智。

「你捨得離開我嗎？」他輕笑著，卻充滿真誠。

「哦…………」我輕顫無語。

「即使你捨得離開我，我也不會捨得放開你。」他悠悠傾訴。

「…………」

「你，偷走了我的心。想甩手不管，休想！」他把拳頭置於胸前，鎖控著我的目光，也擄走了我的心，「我要宣告全世界，你是一個偷心賊，通緝令滿天飛，看你能夠逃到哪裡去！」

「麒淵……」我驚住了腳步，心蕩神搖地看著他緩步前行。

「讓我作你一輩子駕馭的奴僕吧，這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他踱步到我的跟前，神怡心醉地望著我，「成全我這個丟心的可憐人吧……」

「壞蛋……」我感動得掉淚嗔怪。

「愛你……」他拉我入懷，享受著我粉嫩拳頭的責罰。

「臭傢伙……」

「真的愛你……」他抱緊我，把一腔的愛意都化作了細吻落在我的脖頸處。

夜闌人靜的長空不要笑我，我是這樣真實的幸福著；爭奇鬥豔的花叢不要笑我，我是這樣歡呼雀躍著；咫尺天涯的清風不要笑我，我是這樣如醉如狂著……

「大哥，為什麼不去美國治療？」

「不想去。」

「那裡有可能給您健康！」J著急得勸說著。

「算了……」安聖浩不疾不徐的語氣里暗藏著江翻海沸。

「為什麼？」J不依不饒著，追視著他潛逃的眼神。

「…………」

「為了她？」J難以置信地試探出口，滿臉的暴風驟雨。

「你別管……」安聖浩輕輕閉眼，傾吐出一口複雜的熱氣。

「您不要命了？」J無限悲痛地握緊拳頭，咬著牙控制著衝動的發怒。

「絕症，在哪裡都一樣。」安聖浩眼裡滾動著迷人的憂鬱的水波，「我想，多看她幾眼……」

「嫂子會跟著您一起去美國的！」J快要崩潰了，血紅的眼睛布滿了血絲。

「不要！」安聖浩心堅石穿地說，千端萬緒都在眼中一閃即過，「我不要她為難。」

「大哥……」

「我不要我深愛的人，失去她的愛……」男人目空四海地對著窗外，曾經堅守的情感堡壘瞬間土崩瓦解。

「大哥……」

「別說了。」他消瘦的容顏依然擁有著神采奕奕的眼睛，深不可測的眸子里隱藏著波濤翻滾的渴望和情意。

門外不小心偷聽到的女孩不禁百感交集，淚如泉湧。她咬著自己的手指，使勁擦拭著簌簌下落的珠子，竭力穩定好自己驚濤拍岸的心情。

「聖浩，我和你一起去美國！」女孩推門進入，一臉無辜的假笑，「你誤會了，我愛的是你，聖浩。讓我陪著你一起去美國接受治療吧！」

男人睜圓了眼睛，盯著眼前這個嬌小可人的女孩，竭力從她的眼中看出她的真實情感。

「我不要你為了我而留下遺憾。」男人一聲嘆氣，低頭尋找到她拉著他的小手，不敢輕易回握住心儀已久的那份溫暖。

「怎麼會呢？」女孩寵溺地一笑，「從我們訂婚誓約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慢慢走近了你。」

「我不愛你！」男人的心底萬馬齊喑，卻裝作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呵呵，羞不羞？」女孩心底亦是不知甘苦，強撐著玩笑道，「那天是誰跟我表白愛我了？」

「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求你！」男人萬般無奈地看向她惹人憐愛的臉頰，無能為力地支撐著。

「別讓我守寡，好嗎？你要為了我，加油啊！」女孩摟住他的胳膊，哄勸著他，「我相信我的老公是最最堅強的，對不對？」

「………………」男人無言以對，感慨紛亂。

「我們去美國吧？」女孩壓下滿心的難捨，掛著溫情的笑容，輕訴道，「讓我陪著你吧，好嗎？」

男人閉上眼，深吸幾口氣，難以迴避她的一懷溫馨，終於，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