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不想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我走回站台,Fly號列車停在那裡,而這次我竟然是第一個上車的乘客。司機大叔睨了我一眼,繼續將手裡拎著的半串葡萄一顆顆摘下,然後往嘴巴里扔。
車廂里空蕩蕩的,我一個人坐在裡面實在無聊,於是開始研究司機大叔吃葡萄的樣子了。司機大叔吃葡萄居然不吐葡萄皮。與其說他是在吃葡萄,還不如說是在吞葡萄。
對了,我不是一直想知道這輛車為什麼叫FlY號列車嗎?現在是個好時機。
「請問——」我轉頭看向司機大叔的時候還是有點膽怯,因為他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Hy號列車這個名字,有來歷么?」
司機大叔一口氣住嘴裡丟了兩顆葡萄又咕咚一聲吞下,連頭都懶得回:「笨丫頭。」
汗……
這個大叔,明明自己答非所問,還要罵我笨。
不過,「笨丫頭」這三個字,卻讓我覺得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澈野,最喜歡叫我「笨蛋」了。笨丫頭,笨蛋,只有很親近的人,才會這樣叫吧。
不過,我和司機大叔好像不太熟耶……
而且他一定是我見過的最能吃的大叔了。這日寸,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餓。我瞄了一眼擺在車尾的柜子,裡面放滿了零食和玩具。
我拿了一筒薯片回到座位,打開蓋子取出一塊正要吃,突然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仔細查看外包裝上的明星圖案……暈,這個牌子的薯片在幾年前就已經換了一個更年輕帥氣的代言明星了,怎麼這個筒子上印的還是以前的代言明星頭像?也就是說,這個薯片的過期時間,已經可以用年來計算了。怪不得一柜子的零食都沒有人碰。
但是……
為什麼要把過期的食品放在這裡,不怕被小孩子吃掉嗎?
這時,陸陸續續有人上了車,車廂里一下子熱鬧起來。
嘭——我感覺自己的座椅猛地震動了一下,然後就發現身旁靠窗的空位上多了一個人,是一個帶著棒球帽的男生,周身散發的氣息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惜帽檐擋住了他的半張臉。
好奇心促使我偷偷地打量起他來。他穿著類似校服的運動服,雙臂抱在胸前,靠著椅背垂著頭,似乎在睡覺,男生的側面很好看,長長的微卷的睫毛,挺直的鼻樑,隱隱上翹的帶著天然弧度的嘴唇。陽光從車窗外照射進來,映亮了他的臉龐。
奇怪,為什麼我對他會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呢?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啊……
列車開動了,我不經意地轉頭,發現司機大叔正從後視鏡里饒有興趣地注視著找。
還真是個奇怪的大叔,難道他發現我在偷看旁邊這位帥哥嗎?我的臉有些發熱,真想衝上去告訴大叔我可不是花痴,只不過想確認下這個男生是不是我要找的人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用眼角餘光瞟到男生的身體突然動了動。我連忙轉過頭,進入視線的是一個大大的後腦勺,男生正背對著我,聚精會神地看著窗外。
金色的光線在他身體周圍慢慢浮動著,他的側臉浸在薄薄的光暈里,乾淨的背影再次給了我巨大的衝擊感!
這……這個背影好像許翼!
我用力地絞著雙手,一定是太心急了吧,才會有這種錯覺,我剛剛明明看過他的樣子,並不是許翼啊!
也許只是有些相似吧?
「你好。」
掙扎了半天,我終於決定用最老套的問候方式開場。
男生回過頭看著我,眼神有些複雜,似乎對我的間好很意外。他的表情讓我有些尷尬,似乎我剛剛打擾到他了。
「你好。」我再一次打招呼。
他依舊沉默地看著我,這讓我慌張了起來,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友善地笑了笑,正想轉回頭,耳邊卻響起了男生的聲音。
「嗯。你好。」聲音像是雷雨之前微弱的陽光,不是那麼有精神,卻帶著一定的友好。他認真地打量著我,似乎也在確認我是不是他認識的人。
「你也是在『撲滿不高興』站上車的嗎?」我移開目光,不和他對視。
「嗯。」他想了想。
「那個商城真大呢。」
「……思。」
雖然他的回答禮貌得有點疏離,但至少比在商場遇到的那個臭脾氣小鬼好很多吧——明明心裡也想和父母親近,卻偏偏選擇了那麼彆扭的方式。
眼前的男生繼續沉默,我用目艮角餘光不時打量著他。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安靜得如同一尊完美的塑像。看來是一個交流起來很有困難的旅伴呢,我有點無奈地偏過頭,又從後視鏡里看到了司機大叔關注的目光。
呼……
大叔,你就不能安心地開你的車么?
但這樣的話我只敢放在心裡想想,免得得罪了大叔,下一站下車之後他就不讓我免費搭車了。
我悶悶地坐著,四周安靜的氣流讓我有些無聊。我低下頭看著手中的薯片,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惡作劇的念頭。
試探一下總沒有關係吧?不是真的想要害他,只是試探一下而已。
我從柜子里拿出一筒薯片,打開蓋子,同時在心底暗自揣測:估計裡面的薯片已經可以做薯片模型了吧?
可是把薯片拿出來一看,居然沒有任何變質的樣子。
我揚起最和善可親的笑容,把薯片遞到了他面前,友善地問:「吃嗎?」
怦怦怦——因為心虛,我的心臟加速地跳動起來。
男生訝異地看了看我,然後低垂視線看著那個薯片若有所思。
呃……被他發現了嗎?薯片已經過期了,他會不會生氣?
我正在胡亂猜想,他忽然抬手拿了一片。我呆住了,怔怔地看著他。
他居然真的打算吃!
難道他沒有發現這是好幾年前的薯片嗎?
看著他緩緩地把薯片往嘴裡送去,我慌忙拍掉他手裡的薯片,大聲阻止:「不能吃!」
他看著我,有些茫然和疑惑,似乎在間我明明遞了薯片過來,為什麼又突然動作激烈地阻止。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抓了抓頭髮,心中的內疚感升級。剛剛這樣戲弄他,真是不應該。
他靜靜地看著我,說不出那是什麼表情。
車廂里恨安靜,有人在往樓梯那邊走,我終於想到了化解尷尬的辦法,說:「啊……突然有些困,我去二樓休息一會兒。」
說完,我慌忙站起身,而男生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就把視線轉往車外,繼續發獃。
沿著位於車廂中部的樓梯爬到二樓。我看著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鋪位,感覺到手心裡濕濕的。一定是剛才太緊張了。可是,我為什麼要緊張呢?
那個男生根本就不是許翼。
我選擇了一個雪白的鋪位躺下,聽著輕緩的音樂,努力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迷迷糊糊中,耳邊傳來了司機大叔緊張的叫喊聲:「車尾著火了,大家快下車!」
「別擠我!」
「好恐怖!」
樓下似乎很嘈雜,鼻子也聞到了一些異樣的氣味。我趕緊爬起來,穿好鞋子往樓下跑,慌亂中差點在樓梯上摔倒。
等我到達一樓時,煙霧已經瀰漫了整個車廂,每呼吸一下就嗆得難受。在火光的映照下,我發現車尾有個模糊的身影!難道還有人?!
不會是我眼花了吧?
「咳咳!」
這回我聽衛艮清楚,咳嗽聲的確是從車尾傳來的。
也就是說,車上真的有入!
「大叔,大叔,車裡還有人!救命啊!」我大聲呼救,可是司機大叔不知道去哪裡了,竟然沒有回應我的呼喊。
我猶豫了一下,轉身朝剛才傳來咳嗽聲的方位跑去。
煙霧瀰漫的車廂里能見度很低,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對地方。
「咳咳咳……」車尾處再次傳來咳嗽聲。
我認準方向快步衝過去,總算找到了那個人。我對他大吼道:「喂!你怎麼啦?趕緊起來,車子著火了!」
可是那個人居然無動於衷。是不是受傷了?還是被口下到了?
「喂喂喂,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啦!晚了就來不及了!」我著急地催促,雙手也亳不放鬆,拼盡全身的力氣想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左手不小心觸摸了一個硬硬的帽檐。難道……
火勢朝我們這邊蔓延,在火光衝破煙霧再次照亮眼前的瞬間,我瞪大了眼睛。
是他?
真的是剛剛坐在我旁邊的那個男生!
而讓我非常不解的是,面對大火,他既沒有睡著也沒有被口下到,只是睜著眼睛沒有表情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喂!」我頓時覺得無比氣憤和委屈,「你這個傢伙是怎麼回事啊?腦袋被門板夾到了還是燒壞了?」
好生氣,真的好生氣!他這個神態看起來是故意不逃跑的吧,難道他想自殺嗎?不然為什麼這樣愚蠢地坐著一動不動?!
「喂!你快起來啦,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做耶!咳咳咳……我也是,還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完成。你快起來……」我用力拉他。煙霧衝進我的鼻子,我因為缺氧而暈眩。
車子里越來越燙,火快燒到我們跟前了。再這樣下去,就真的逃不了了!
我咳得越來越厲害,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嗆的,不斷有淚水流出來,胸腔難受得厲害,好像下一秒就會窒息。
「我要是死了,你就是殺人兇手!」我大聲地向他控訴。
真是的,我千嗎要為了一個陌生人賠上自己的小命啊!
可是……可是真的做不到見死不救啊!
「嗚嗚,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才不要死。」感覺自己離死亡越來越近,卻怎麼都拉不動他,我的驚慌和恐懼也慢慢變成了悲傷。最後,我絕望地鬆開他,放聲大哭起來。
「我以為車上沒入了,你們怎麼還不下車?」突然,車門那邊傳來一聲嚴厲的呵斥。
「司機大叔,救命啊!」我激動得語無倫次,「大叔快來!這裡有個男生不能走路,我拉不動他。」
司機大叔很快來到我們身邊,一手將棒球帽男生從座位上提了起來,轉頭朝我大聲命令道:「快走!。
可就在這關鍵的時刻,我發現自己的腿有些發軟。事實上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親身經歷這麼口下人的場景。
「我不能死。我還沒有見到爸爸呢!我還要去找許……」我帶著哭音低喃著。
「來,抓住我的手!」一隻溫暖的手掌及時握住了我的手,我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著往車門的方向走去。
就這樣,大叔一手拖著一個,趕在火焰將整個車廂淹沒之前,將我和棒球帽成功地救了出去。
下車的地方剛好是一個公交車站。大叔把我們丟到站牌下的長椅上,然後走到另一端選了一個位子坐下,又恢復了之前面無表情的樣子,只不過眉頭緊皺著,像在生氣。
我大膽地跟著走了過去,低著頭真誠地道謝:「大叔,謝謝你救了我們。」
「兩個笨蛋!」
大叔頭也不抬地丟出一句,然後往嘴巴里扔了一粒石榴籽。
汗……
真不知道那石榴是從哪裡變出來的……
「大叔,車子呢?」我岔開話題。
「燒成灰飛走了。」
啊?這……這是冷笑話嗎?一點都不好笑。
「那、那……我是不是要改乘別的線路下?」
「一個小時后,會有新車來。」大叔簡短地說完,繼續往嘴巴里扔石榴籽。他吃東西的時候大概不想被人打擾吧,我決定乖乖地靠邊站。
「喂。」
才轉過身,就聽到了大叔的叫喚,我遲疑地回過頭,只見剩下的半個石榴從眼前飛過,落在棒球帽冒男生的腳邊。
石榴居然變成了急救箱?!
「裡面有治燙傷的葯。」大叔的聲音因為嘴裡塞滿了東西而變得模糊。
燙傷葯?我這才想起,剛才,男生靠窗的那一側衣角的確被火燒著了。
難道他受傷了嗎?
沒想到司機大叔這麼細心哦。我對大叔越來越有好感了。
棒球帽男生看了一眼腳邊的急救箱,沒有說話。
我主動提議道:「我來幫你吧。」
我走過去,在男生的旁邊蹲下,從急救箱里翻出一隻藥膏,低聲詢問:「哪裡燙傷了?」
男生不說話,但我看到他的右手輕輕按了下左手臂。
「是這裡嗎?」我用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他的左臂。
他點點頭,然後很配合地挪了下位子,留出一個空位讓我坐到他旁邊。
我坐下,拉起他的手,小心地捲起他的衣袖。還好只有一小塊皮膚異常紅艷,沒有我想象中被燒焦那麼悲慘。
但應該還是很疼吧?我對著傷口小心地呵氣,希望能降低撓傷的灼熱感。
「小鬼,從來沒有人被Fly號列車的火燒死過,所以你也不會例外。」司機大叔說得很諷刺。
男生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他用力地抽走了左手,神情彆扭:「死不了。」
「喂!」我抑制住怒氣,狠狠地瞪著他。
真是不懂得感恩啊!剛才我可是為了救你差點連自己的小命都丟掉了耶!現在好心好意幫你擦藥,你居然敢拒絕!
我真想對他嚷幾句,可看在他是傷患的份上只好不甘心地閉口。
不過,怎麼會有人沒事就想死啊?也許他的心裡真的有什麼很傷心的事情吧。如果我這樣吼他,那豈不是很過分?
「呃,大叔……」因為他的行為太奇怪,我的腦袋一團亂麻,毫無頭緒了,我決定放棄,把注意力轉移到正在吸椰子汁的司機大叔身上,「為什麼說『從來沒有人被F1Y號列車的火燒死過,?Fly號列車經常著火嗎?」
大叔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覺得我的問題恨愚蠢。
「大叔,說說嘛……」雖然知道司機大叔很可能是個軟硬不吃的人,但我還是忍不住撒嬌道。
「F1y號列車並沒有規定的時間表。」大叔頓了下回答道,「雖然一直存在於公交路線圖上,但是需要乘客的召喚才會出現。而上一次……好像也有好幾年了吧。」
「車上柜子里過期的東西,就是上次遺留下的?」
「你也不算太笨嘛。」
「如果是這樣……」我想不明白啊,難道所有的乘客都會那麼碰巧在同一天召喚Fly號列車?
司機大叔瞪了我一眼,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我收回剛才的話,你還是很笨。笨丫頭,難道你沒有發現嗎?從你召喚的那個站開始,到『美國大鳥』,到『撲滿不高興』,然後再到現在……每換一站,同時也會換一批乘客,重複出現的人,只有你一個而已。」
「咦?」好像真的是這樣耶。那個說笑話的女生,還有其他的乘客……都只坐了一站就消失了。
現在這個想要自殺的男生,也會是這樣嗎?
「也就是說,那些乘客只是陪襯。你以為誰都能召喚Fly號列車?」
「為什麼?」
「為什麼?笨丫頭,我的義務可不是當你的『十萬個為什麼』。」
「好吧。」我把話題拉回來,「那車子著火是怎麼回事?」難道說F1y號列車經常著火?
「我說你這丫頭怎麼這麼笨!單一反三都不會!自己去想吧!」
司機大叔暴躁地回答。
這算是個性嗎?我無語。
這時,坐在椅子上的男生忽然起身往路邊走去。
「你要去哪裡?」我大聲間。
「……透氣。」他無奈的聲音飄了過來。
「哦。」因為孜比較關心F1Y號列車的事情,便不再管那個男生,又往大叔身邊蹲近了一點。車子著火的事情,召喚F1y號列車的事情,這一切就像現實世界里的魔法電影一樣,太不可思議了!
我討好地對著司機大叔笑:「大叔……」
司機大叔似笑非笑地看著男生的背影,說:「你還是去看看那個想不開的笨蛋吧。」
「可是……」
「你不怕他自殺?」大叔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啊……」我張大嘴,望向男生的背影。
他還要去尋死嗎?
「一十小時后回到這裡來坐車就好了。」大叔用一種我鐵定會跟去的語氣叮囑。
「好吧。」我心不甘情不願地朝男孩追過去,走了幾步還是不死心,回頭說,「大叔,剛才在車上你總是看著我們笑,是因為你早就知道車子會燒起來嗎?」
大叔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快去找那個笨蛋吧。」
「喂,你等等!」我跑步追上去。
他竟然乖乖地停下了腳步,轉身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我。
「你來過這裡嗎?」我間他。
他看了看四周,搖了搖頭。
「那你就不怕迷路?」我接著間。
他又看了看四周,然後說:「只要按原路返回就好了吧?」
「……」那你的記憶力可真好,我無語地看著他。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我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坐下吧。」
汗,周圍根本沒有凳子可以坐,我真是笨。
「啊?」果然,他一頭霧水地看著我。
「啊哈哈……沒有坐的地方,那就繼續站著吧。」我千笑著,有點窘。
「哦。」
「你有沒有好一點?」我的視線落在他受傷的左臂上,忍不住關心地間。「傷口還是有點熱熱的感覺。」他不在乎地說。
我拉起他的手,再次捲起他的衣袖查看傷勢,發現藥膏被衣袖蹭掉了一些。
「疼嗎?」我抬眼緊張地問他。
他搖搖頭。
「那個……你有沒有想過自殺……」說到這裡,我趕緊打住。這樣進入話題中心,會不會太直接了,讓他有抵觸情緒?
「嗯?」他疑惑地看著我。
「哦,我是想說我以前有個很好的朋友,他長得很帥頭腦也很聰明,就像你一樣。」
「嗯?」他愣愣地看著我,似乎在說你怎麼知道我聰明?
「呵呵,看你帥氣的樣子就知道啊。」我千笑著打太極,繼續說,「但是那個朋友每天都跟我說他想自殺。」
呼呼……終於進入正題了,好睏難的過程啊。
不過我在說謊耶,但是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可以被原諒的吧?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勸說他正確地看待生命啊!
男生低垂著眼瞼,似乎並沒有打斷我的意思。我受到鼓舞,繼續編著有深意的故事。
「他研究了很多種方法:跳水、跳樓、煤氣中毒、割腕……所有電視、小說里出現過的自殺方式,他都想過了。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死掉。」
說到這裡我故意頓了一頓,果然,男生抬頭向我看了過來:「為什麼?」
「因為他不想自己的死狀太難看。」
「……」男生的臉扭曲了一下。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我進入主題的方式有些失敗。
我有些灰心,承認道:「是不是很不好笑?好啦,我承認剛才說謊了,其實我只是想幫你而已。」
我看著他,眼神很真誠。
「他們……不喜歡我搞樂隊。」男生突然撇開頭,轉移話題。
思?
難道他在說他的心事嗎?他口中的他們是誰?
「他們騙我說要出門辦事,等我把朋友請到家裡來練習,他們就突然回來,趕走所有人。每次都是這樣……」
我似乎聽出來了,「他們」是指他的家人吧?
「他們總是和我聊學習,永遠是『分數第一,分數代表一切』……卻從來不關心我喜歡什麼,想要做什麼。難道每個小孩都必須讀書考試念大學嗎?這麼多的人,心裡的夢想,為什麼到最後,都只能捧著書本坐在教室里?沒有自己的想法,像傀儡一樣被操縱,難道這就是他們想要的嗎?」
男生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他的目艮底有光芒閃爍,是憤怒,是不理解,亦或是怨恨?
「我說的話,他們從來都不聽,他們只是不斷地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只要他們自己覺得是對我好的,就從來不會考慮我的感受。
小時候,說什麼沒時間照顧我,就把我送走,也不問我願不願意;等我已經習慣了那邊的生活,又把我接回來,逼著我叫他們『爸爸媽媽』。他們都不覺得好笑嗎?把孩子當成玩具一樣,不想要就送人,想要就拿回來,那我的感受我的心情呢?」
「他們什麼都要管,我喜歡的事情,卻偏偏不讓我去做,總是逼著我去做我不喜歡的事,還說是為了我好。所謂的為了我好,就是剝奪我所有的樂趣吧!為了他們自己的意願而強迫別人,他們根本就是自私鬼!」
「所以……你才想自殺?」聽他發泄完畢,我小心翼翼地推測道。
男生怔了一下:「也……不是。」
「只是那時侯心裡很鬱悶,像是被很多事情壓抑著。因為想得出神的關係,並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聽到你跟我說『快逃』的時候,我甚至覺得逃跑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而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頰,「而且因為總是被強迫著做很多事情,所以聽到你要我下車,不知道為什麼就產生了『我偏不要』的想法,並不是真的想……自殺。」
「原來是這樣。」我點頭表示理解,「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男生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擾豫了一會才回答:「wing。」
「wing?這個名字很好聽。」我微笑著念了一遍。
奇怪,為什麼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
「我叫葉希雅,很高興和你成為朋友。」我笑了笑。
「我知道。」
「你知道?」我愣住。
他的意思是知道我的名字,還是知道我很高興和他成為朋友?
汗,我有點繞不過來了。應該是剛才我在車廂里哭著說不想被燒死的時候,他聽到我念自己的名字了吧?
男生朝我伸出手:「我也很高興和你成為朋友。」
「呵呵。」我笑著握住他的手,「既然是朋友,就應該敞開心扉說些心裡話哦。有時候,我也很不喜歡讀書呢。對於必須背誦的課文和默寫的單詞,也會產生厭惡的情緒。」
「但那是因為我們把自己放在了一個被動的位置,被動地接受很多東西卻不一定能夠完全消化,因而覺得有了壓力。因為這種壓力,才慢慢開始排斥。我們把學習當成了不得不完成的任務,所以才會這樣。」
「我爸爸也很喜歡催促我去學習,有時候我也會產生抵觸情緒。
可是當我知道他只是希望我變得優秀,希望我以後成為一個有能力的人時,我開始正視自己的理想。當我給自己設定了夢想和目標之後,學習就變得主動和輕鬆多了。」
呵呵,真是想不到,我也能說出這些長篇大論來教育別人。
「你知道嗎?像我們這個年紀的小孩,爸爸媽媽都會特別擔心哦,因為很怕我們一不小心就走上彎路,所以才會特別小心地關注我們的成長,他們並不是故意要管著我們。
而且你也知道嘛,爸爸媽媽和我們的思想本來就是有距離的啊,所以,你要做的不是和他們賭氣,而是溝通。把你的想法告訴他們,告訴他們你想要敞的事,我想他們會理解的。」
他似乎不是很相信,問:「會嗎?」
「當然啦。」看樣子,他已經開始動搖了,我立刻沖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不要把我們的爸爸媽媽想得那麼頑固不通情理,你要知道,他們也經歷過我們這樣的年紀,也曾經被他們的爸爸媽媽不理解過啊。」
「似乎有那麼一點點道理。」他點點頭。
「呵呵,以後不管有什麼問題,都不能產生消極的念頭哦。我們是勇敢聰明的孩子,用極端的方式並不能真正地解決問題。」說了這麼有道理的話,我都忍不住佩服自己了。
「也許你是對的。」wing真地點頭。
我興奮地介面說:「當然是對的!」
不然我說了這麼多,難道只是因為口水太多了嗎?真是笨!怪不得大叔要叫你笨蛋,這麼想的時候,我已經完全忘記大叔也在叫我笨丫頭。
「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啊?」
「去找他們,告訴他們我的想法。你能陪我一起去嗎?」他非常期待地看著我。
我愣住了,剛想答應,可是猛地意識到如果跟他去的話時間上會來不及,到時肯定趕不上F1Y號列車。對我來說,去找許翼當然是更為重要的事情……
拒絕的話總是比較難說出口,我猶豫道:「我……」
「不行嗎?」他間得很小心,卻又充滿期待。
「我……要先去找一個人,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聲回答。
wing沉默了,在我以為他已經徹底失望的時候,他再次開口:「很重要的人?」
「是!」我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頭。
許翼,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個人。
我一定要找到他!
「很重要的人……」他低下頭,轉過身,「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了!
我微笑著看著他的背影:「那……我們走吧!」
「去哪?」他沒有轉身。
「大叔不是說一個小時後去坐車嗎,現在時間快到了啊?」我開心地往回走,也許還有多餘的時間可以間大權我沒弄明白的事情。
「司機大叔不是說過了嗎?在那輛列車上,重複出現的人,只有你一個而已。我們這些乘客,只是無關緊要的路人,並且……不會出現第二次。」wing淡淡地說。
「我知道啊,等到站了你就會離開,可是我們這不是中途出事了所以臨時停靠了嗎?
所以,你還沒到站啊!」
真是笨,笨蛋!
哈哈,我終於也有叫別人笨蛋的機會了,「這裡就是『自殺的投幣機』站了……」
wing好笑地看著我,「真是笨蛋。」
砰!巨大的「笨蛋」又砸回來了。
這裡是「自殺的投幣機」站?
「你快去吧。遲到了列車就開走了哦。」wing催促我。
「哦。那你要加油哦!加油加油!」我舉著手臂對他說。
「嗯。」他答應著轉過身去,始終沒有再回頭,彷彿沒有絲毫留戀。
但他的背影卻顯得很……失落。
為什麼呢?
Wing,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