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浴血少年

第十七章 浴血少年

凝冰猛地倒退兩步,她突然像被什麼掐住了脖子,心痛的感覺令她近乎窒息。她忍著想要拚命尖叫的衝動,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嘴巴。

那是清夜嗎?

那個渾身浴血,卻依舊絕美妖艷,面帶微笑的男子!

那個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流盡了渾身的血液,蒼白的彷彿已經死去的男子,那,是她的清夜嗎?

她的眼淚哽在喉;拚命想哭泣卻哭不出來。

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那麼美好的少年,怎麼可以受到這樣生不如死的折磨?怎麼可以?!!

她拖著灌了鉛一樣的腳步,一步一步向他挪動。他一定要確認,這是假的,這個人絕對不可以是他的清夜。

她的手緩緩地靠近他的臉頰,卻始終不敢摸上去。

手在空中僵硬地顫抖。

像是感應到了某種氣息,清夜的眼皮微微一動。

隨著他那忽地一顫的纖長睫毛,凝冰的手顫抖的越來越厲害。

她的手觸上了他的臉,清夜唇角的笑容遽然消失,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沒有了血色!

「冰……冰兒,是你……?」

清夜臉上茫然的神色,證明了凝冰的猜測,他看不見了!

凝冰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克制住自己喉嚨里哽咽的哭聲。

紫癜奪走了他那雙美麗的眼睛!原來那次,真的不是做夢!看不見了,他再也看不見了,他再也不能用那雙清澈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睛凝望她了……

凝冰開不了口,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她死死地咬著,眼淚一滴一滴落下,滾燙的淚水滴落到清夜的胸前。

「冰……別哭……我沒事……別哭。」清夜著急地想要掙脫雙手的束縛,虛弱的掙扎牽動鐵刺穿透的傷口,已經有些乾涸的血液再次從傷口流出來。

「清夜!別,別動,嗚嗚,不要動!嗚嗚,清液……嗚嗚……」凝冰再也忍不住,猛地撲上去抱住他痛哭起來,尖銳的鐵刺刺得她身體刀割一樣疼,可是她管不了那麼多,只是緊緊抱住清夜!緊一點,再緊一點,她知道那穿透了清夜身體的鐵刺扎進了自己的血肉里,可是此刻,她只想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她的清夜。

「凝冰,別,會受傷的……讓開!」清夜奮力想讓她離開,劇烈的掙扎讓他的傷口全部綻裂開來。

凝冰哭得有些喘息:「別動,清夜別動!嗚嗚……好多血,你不要動,我讓開,讓開!」

「冰兒,別哭,我不疼,真的不疼。」感覺到凝冰的離開,清夜的神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凝冰只是哭泣著看著他,她不知道此刻該如何來形容他心底的恨。她恨自己保護不了清夜,不能替他分擔痛苦;她恨紫癜那個妖女,她竟如此心狠手辣地傷害她的清夜;她恨上天,恨上天為什麼帶給他們這麼多磨難!她從來都是那麼善良的女孩子,有點簡單,有點魯莽,還有點笨。可是她從來都不想去恨任何人,她想要大家都幸福,她最大的開心就是看見別人的微笑!但是,為什麼別人要這樣對她們呢?為什麼連一點點地幸福都不肯留給她們?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她蹲下身子,抱著自己的膝蓋低聲地哭著。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她有那麼多那麼多的話想要和清夜說,可是此刻,她心痛的沒有了一絲力氣,看著那牢固的鐵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突然,她猛地站了起來!

「清夜,你放心,我會救你出來的!一定會的!清夜,你等我!」

「冰兒,你要做什麼?冰兒,你怎麼了?凝冰?凝冰?你還在嗎?」聽見快步奔跑著離去的腳步聲,清夜慌亂地大吼,可是等待他的除了黑暗只有沒落的沉寂。皇宮後殿門外,

旨譯正訓斥著那幾個侍衛,突然後殿大門篷地被撞開。

「你們幾個混蛋,帶我去見那個妖女!快點,帶我去見她!」凝冰哭著沖那幾個侍衛候吼道。

那幾個侍衛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把守得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的後殿里,衝出一個憤怒哭喊的女孩,一時愣了。

但是很快他們就反應了過來,這個女孩一定是皇上故意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放進去的。想到這裡,他們身上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太後知道了他們就死定了。不過還好,這丫頭自己跑出來送死!這丫頭明擺著是皇上的人,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說不定最後死的還是他們,所以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上……這……」幾個侍衛為難地看著旨譯。

旨譯皺著眉頭,一臉擔憂地看著凝冰。或許他已經猜到凝冰為什麼不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而這樣失控地跑出來。看來,還是他疏忽了。他看著她眼底驚心的傷痛,突然一陣心酸,某種奇怪的感覺由心底升起,他有一種衝動,想要將她摟在懷裡,告訴她,不可以這麼傷心。

「凝冰,你不可以去見母后,她會傷害你,上次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你閉嘴!」凝冰抹了一把眼淚沖他怒吼:「我告訴你,要是清夜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這一輩子都會恨你!我絕對不會放過紫癜那個妖女!」

旨譯眼底閃過一抹受傷,他被堵的啞口無言!他知道凝冰是因為母后而遷怒他,可是他能說什麼呢!這一切,確實是母后一手造成的啊。

他笑的苦澀:「你一定要見她?」

凝冰沒有說話,只是狠狠地看著他,眼裡的淚水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

「好吧……」旨譯低下頭,掩去眼底傷痛的神色:「我帶你去。」

凝冰跟在旨譯身後到了紫薇宮門口,可是還不等他叫人通傳,就已經有宮女迎了上來。

「好吧……」旨譯低下頭,掩去眼底傷痛的神色:「我帶你去。」

凝冰跟在旨譯身後到了紫薇宮門口,可是還不等他叫人通傳,就已經有宮女迎了上來。

「皇上,凝冰小姐,太后已經等候多時了,請隨奴婢進來。」

旨譯微微一愣,立馬領著凝冰跟著宮女走了進去。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能做的只有保護凝冰不受母后傷害。

凝冰一看到紫癜,立馬就哭喊著沖了上去:「妖女,你到底想怎麼樣?」

紫癜輕輕一揮手,凝冰就被揮向一旁。

「小丫頭,別這麼火大,要不是譯兒攔著,你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哪裡還有力氣跟我在這裡撒潑。」

「誰稀罕你放我,我告訴你,我一定會為清夜報仇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呵呵,真是有趣的丫頭!」紫癜突然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在大廳回蕩:「不放過我?你憑什麼呢?」

凝冰看著她,突然覺得那麼無力,是啊,她憑什麼呢,她真是沒有用,救不了自己心愛的人,還怎麼不放過人家?

她軟軟地滑倒在地上,突然失聲哭了起來,哭得怎麼也停不住,自己真的是個笨蛋啊!

「不過他現在和廢物也沒什麼兩樣,想讓我放過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紫癜妖嬈地走到凝冰面前。

凝冰朦地抬起頭:「你是什麼意思?你真的肯放過清夜?」

紫癜輕笑:「當然,只是看你願不願意!」

「你要讓我做什麼?」凝冰急急地沖她吼:「只要你肯放過他,我什麼都答應你!」

風呼呼地從門外刮進來,輕拂起凝冰額前的青絲,那倔強而堅定的神情,讓紫癜心裡泛起一種遙遠的酸疼。

「真是讓人感動啊!」紫癜的臉色變得極度而瘋狂:「你很愛他嗎?哈哈,既然如此,我就要他恨你!而且永遠不能和你在一起!」

凝冰的臉色開始泛白,一直到臉上沒有了一絲血色。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語言里的痛苦和掙扎讓她恨不得立刻死去!她閉上眼睛,晶瑩的淚珠滑落:「你說吧,只要你肯放過他!不管你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紫癜的臉色曲扭著,看著凝冰,她彷彿看見了自己當年的掙扎,良久,她失魂般的笑了起來。

「我要你嫁給譯兒!」她的眼底出現一種說不清是發泄還是惡毒的快意。

「什麼!」旨譯一臉驚訝地從後邊衝出來:「母后,我不同意!」

紫癜冷笑:「不同意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這丫頭?母后我可是清楚得很呢,有那精力天天晚上寫那麼多這丫頭的名字,還不如用點力氣去爭取你心愛的女人!」

「我,我……」旨譯看著凝冰一臉尷尬。他不知道母后怎麼會知道哪些事的,抬頭看看凝冰,她還沒從剛才的驚訝中回神。

紫癜走到旨譯面前,眼中慈祥漸露:「而且,你不是為了這丫頭還和我反目成仇了嗎?這會兒她嫁給了你,豈不是兩全其美?母后老了,經不起折騰了,你乖乖做你的皇帝,讓母后我省點心。」

「母后……對不起,可是我……」想起那天母后對自己出手時的心痛,旨譯還是覺得自己真的欠了她很多。不管她多壞,多狠,她對他的愛,還是真的啊,他畢竟還是疼了自己多年的母親。但是,凝冰……

「怎麼樣?丫頭,做我們國家高貴無比的皇后,可比跟著一個殘廢亡命天涯好多了,要不是看在譯兒的面子上,我才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你們!」

「你說話算數?只要我答應,你就立刻放了清夜?」凝冰眼中死灰一樣沉寂,再沒有了往日輕靈調皮的光彩。

「呵呵,當然,等你出嫁的那一天,我立刻下令放人!」

「好,我嫁!」

京城的客棧,天孤寒等人坐立不安地看著客站的門口。

旨譯和凝冰已經進了皇宮好幾天了,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哥,凝冰他們怎麼還沒有消息?你說他們會不會已經被發現了?他們會不會出事啊?那個紫癜光看看就很可怕,他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怎麼辦?還有那隻死馬,怎麼打探消息取了這麼久?」天湘菱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不要胡說,她們不會有事的。就算被發現,旨譯也會儘力保護凝冰周全,紫癜雖然惡毒,但是對她這唯一的兒子還是有些關心的。」天孤寒一臉堅定地說道。

「真的嗎?那為什麼司馬去了那麼久還沒回來?」

天孤寒皺眉,有些不安道:「早知道我該自己去的。它的武功雖不錯,可若和那麼多高手過招的話,怕沒那麼容易。」

水語心安靜地喝茶,過了半晌才開口:「其實,這次除了司馬,當真沒有更合適的人了。他這些年醫人的本事沒學到多少,但是使毒的方法倒是學了很多。孤寒你的武功雖好,但是和那麼多高手動起手來,怕還是會吃虧的,要悄無聲息地潛進皇宮,只有他能做到。」

天孤寒和天湘菱明白她說的沒錯,也只有坐下來等著。

「一皎!」

一個身影從遠方飛來,天湘菱眼疾地看見,立馬箭一樣射了出去。

天孤寒與水語心也立刻站了起來。

「怎麼樣了?」三個人同時問道。

司馬一皎坐下一連倒了三杯水急急地喝完,喘息著看著他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快說呀!」又是三重音,連一向最沉得住氣的天孤寒也著急了起來。

司馬一皎,看看天湘菱,又看看天孤寒,半晌才開口:「殺魔祭靈取消了,那一天,改成了皇上的大婚。」

「什麼?」三人同時驚叫:「旨譯的大婚?那凝冰呢?」

司馬一皎看看他們,冷靜地開口:「凝冰是旨譯的新皇后。」

「咣當咣當!」

各人手裡的茶杯同時掉到了地上。

今天就是皇上大婚的日子。

再一次坐到當初坐過的位子上,凝冰心裡說不出的悲傷。彷彿她天生的桃花命,一人一生差不多只有一次做新娘的機會,而她,好像過一段時間就要進一次禮堂。但又有誰知道,其實,她也想像所有女孩子一樣,希望自己順順利利的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做一次,只做那一次唯一的新娘。

不過,這次,怕是最後一次了吧,這輩子,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清夜的新娘了吧。

過了今晚,她就再也不是以前的凝冰了,再也不是那個只屬於清夜的凝冰了。今天的婚禮,註定成為她的愛情以及生命最華麗的祭奠。

凝冰被慢慢攙扶著走出了房門,晨風掀起她頭上的鳳冠,亮出一片美麗的風景。

清晨,

多麼美麗的清晨,

那麼綠的柳葉,那麼鮮艷的花朵,那麼多笑容燦爛的人。

晨之初啊!

生命的起始,綻放之源。

可是過了今天,

一切都要結束了……

她的生命中,再不會有這麼美麗的風景……

「吉時已到,新后冊封儀式開始!」尖著嗓門的公公,聲音洪亮,響徹晴空。隨著他的聲音,凝冰心底的溫度,一點一滴的流失。

「等等!」凝冰在最後一刻出聲,文武百官的視線齊刷刷地落在她臉上。

紫癜從他的鳳位上「唰」地站起來,臉上的笑容頓失:「丫頭,還想鬧么?」

旨譯慌忙拉住了她:「母后息怒,或許是凝冰有話要說。今天是兒臣的婚禮,母后可不能生氣,會不吉利的。」

紫癜臉上的怒氣稍緩:「說吧,你想做什麼?」

凝冰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字字冰冷:「我已經實現了我的諾言,你是不是也該履行你的諾言了?紫-癜-母-后?」

「呵呵,我以為是什麼事呢!原來是這個!好吧!本宮這就放人。不過你這聲母后叫的可真是悅耳呢!」紫癜笑了一陣,才下令道:「來人,去放了那個小子。」

一個太監領命,正準備過去,突然紫癜又開口阻止道:「等等,既然要走,幹嘛不讓他參加完你和譯兒的婚禮再離開呢。我想我的好兒媳——冰兒你,也很想得到他的祝福吧?」

小太監領命下去。

「你到底要做什麼?你不能言而無信。」凝冰一把拿掉頭上的風冠怒吼。

「母后!」旨譯也憤怒了起來。

「別激動,我這麼做,可是為了成全那個小子的心愿呀!」紫癜毫不動容地輕笑著。

「什麼?清夜的心愿?」凝冰不可思議地冷笑出聲:「清夜的心愿嗎?呵呵?這不是你的目的嗎?你想要他痛苦,你想到最後都不肯放過他對嗎?你這個兇狠毒辣的女人!」

文武百官看著憤怒的凝冰,心驚膽顫,他們可還沒忘記上一次,也是皇上大婚,也是同一個新娘,後來血濺婚禮的恐怖!

那個死神一樣的男子,今天還會再次出現嗎?不過,自從先皇后,也就是現在的太后,她的驚人的轉變,殺人不眨眼的狠辣,那才是真正讓他們打心底恐懼的。

所以凝冰的怒罵,他們一點也不吃驚,他們擔心的是,下一分鐘,會發生怎樣恐怖的事!

紫癜慢悠悠走下一旁的寶座來到凝冰面前,伸手仔細地為她戴上鳳冠:「丫頭,別著急,那小子對你的感情呀,母后也不是不明白,所以呢,母後知道,他一定會想來看看你呀!否則,他怎麼捨得離開呢?你說對嗎?」

凝冰僵硬地站著,任她為自己戴上鳳冠。是啊,她說得沒錯!沒見到她,清夜怎麼可能會離開,而且,雖然他平時笨笨的,傻傻的,可是她知道,其實她的清夜,還是很聰明的。

她苦澀地笑著,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

「母后,求求你,放過他們吧,兒臣已經做錯過一次,害得他們差點死於非命,兒臣已經徹底悔悟了,母后,你也醒醒吧,不要再糊塗下去了!」旨譯猛地在紫癜面前跪下。

紫癜甩開旨譯的手,怒道:「沒出息的東西,你以為母后在害你嗎?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

「母后!」

「逆子!給我滾開!」紫癜一揮手,走上大癜。

文武百官看著上邊的鬧劇,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流。大殿上下飛舞的代表喜慶的紅綢,此刻,競像血腥的預兆一般,讓人心頭戰慄不停。正在這時,剛才那個奉命去放人的小太監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太後娘娘,不好了,奴才才剛一說了皇上和凝冰小姐大婚的消息,那清夜魔君就發了狂,不但弄斷了鐵刺,掙斷了千年寒鐵鎖,這會兒怕是已經快闖過來了。」

紫癜冷酷地一笑:「看來那小子還有點血性。」

她剛說完,突然就覺得不太對勁:「你說什麼?他掙斷了千年寒鐵鎖?怎麼可能?還有那鐵刺,不是穿過了他的琵琶骨嗎?那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會乖乖素手就擒,更何況他一個武功盡失雙目失明的殘廢?」

「奴才不敢欺瞞皇后,要不是那魔頭急著往外闖沒注意小的,這會兒奴才怕是已經沒命站到這裡回話了。」小太監戰戰兢兢地回話,完全一副死裡逃生的表情。

「沒用的東西!留著你的命有什麼用!」紫癜手裡的紅綢箭一樣甩出去,等再收回來的時候,那小太監的人頭已經關得老遠。

大殿內外的文武百官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有幾個已經腳軟地攤倒在地上,還有些鎮定點的也哆嗦著四處張望想找機會溜走。留著這裡,生還的機會,幾乎為零啊!

凝冰臉色蒼白地看著在腳下滾動的頭顱,但是她眼裡的不是驚恐,不是害怕,而是小太監的那幾句話。

掙斷了鐵刺?

那麼尖利的帶著倒鉤的鐵刺?

她記得那些鐵刺是怎樣恐怖的硬生生地穿透了清夜的肩膀,要掙斷那些鐵刺,那要忍受怎樣恐怖的痛?

她痛得連哭都哭不出來,心像是被鑿空了,被連血帶肉的撕扯出來,只剩了空空的殼,心疼得那樣空,空的不知道自己此刻該做什麼,滿眼迷濛的只有清夜滿身的鮮血。

正僵持間,大殿門轟地炸得粉碎!一個滿身是血的小太監被扔了進來,落地瞬間,轟然巨響,靠近大門的人都隨著粉碎的木門碎了一地,血腥漫天飛舞,。

碎塊嘩啦啦從空中落了下來,漫天的血霧中,渾身浴血的少年,驚得所有人回不了魂。

被鮮血染透的「白」衣,嘩啦啦地滿天飛起,胸前翻裂的皮肉涓涓地流著鮮血,他的身後,長長的血紅延伸到遠處,顯得尤為驚心詭異。他整個人蒼白的近乎透明,彷彿他全身的血液都已經流干。

他頑強地站立著,微微顫抖的修長身軀,看得出他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彷彿下一秒,他就會永遠永遠的死去。

還有微頻的俊眉下,那雙緊閉的雙眼!眼角依舊留有妖艷的殘紅,這種慘烈的妖艷,竟然帶著一種致命的魅惑,使得他整個人帶著一種死神即將毀滅前的靡麗!

風呼呼地圍繞他周身吃力地旋轉,血衣迎風飛揚!

凝冰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驚恐地捂住嘴巴。

紫癜看著牧清夜這個樣子,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恢復武功了嗎?呵呵,以他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恢復武功又如何?在她手下走不了十招,她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她嘴角泛起的笑容,一絲不漏地落到了凝冰眼裡。

她的心墜入谷底,她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唇角微微泛起絕望的微笑,此時,她再也沒有了選擇!

扶好鳳冠,她冷靜地走上大殿。在經過紫癜身邊時,她開口:「你的話,還算數嗎?只要我嫁給旨譯,你就放了他?」

紫癜笑:「當然。」

凝冰閉眼,猛地抬頭邁上台階。

「婚禮繼續。」

清冷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傳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包括,剛剛趕到的天孤寒等人。

牧清夜的身子劇烈一震,搖晃了幾下才勉強站穩。他微微側頭。僵硬的臉上泛起溫柔的笑容:「凝冰?娘子?」

凝冰被這兩個字徹底打入了地獄!娘子?他永遠也做不了他的娘子了呀!她突然奇怪,自己來這一趟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來成為別人的妻子,而狠狠傷害自己所愛的人嗎?

蒼天啊,實在是太殘忍!

「我不是你的娘子。」凝冰的淚一滴一滴滑落,但是她始終沒有回頭,她知道他看不見,但是她依舊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因為她知道,她此刻看見他的表情,一定會痛得立刻死去!

「所以,請你離開。」

凝冰的字顫抖著,尖銳地從嘴裡一字一頓地吐出。

牧清夜戰慄著,顫抖著,他微微偏起腦袋,側耳傾聽她的話,捕捉著空氣中的餘音。他一支僵硬著沒有開口,他一直試圖讓自己分辨出剛才的聲音只不過是他的幻覺。所以,他等著,等待著他的凝冰甜甜地應他一聲:相公。

紫癜滿意地笑,看來這丫頭還是比較識趣的。她讚賞般地看了一眼丘凝冰,輕輕開口道:「他是兒媳你的朋友,母後會勉了他擾亂婚禮之罪。所以,冰兒你就放心和譯兒拜堂吧。」

「妖女,你閉嘴!」天孤寒眯起眼冷道:「你到底逼凝冰做了什麼?」

「呵呵,我會逼她做什麼呢?這丫頭的性子你們可是比我清楚,誰能逼得了她?」紫癜也不生氣,看著他們的眼神,像一隻貓逗弄著一群出生不久的小耗子。

「不信,你們可以自己問問那丫頭!」

「凝冰!你說話!」天孤寒看著她怒吼:「你不是一隻愛他愛到連命都不要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他?你不知道他會很痛苦嗎?」

「那是以前,現在,我不喜歡他了,他已經瞎了,你沒看見嗎?我丘凝冰怎麼會愛一個瞎子?呵呵,我喜歡的是帥哥!好多好多的帥哥,就像你,就像旨譯!呵呵,呵呵呵呵……」凝冰笑著,不停的笑著,凄涼的笑聲讓所有的人都心酸不已,這是怎樣絕望的笑聲啊!

「丘凝冰!你怎麼可以這樣?!」天湘菱抓著她的背猛搖,拚命要他轉過身來:「我不信,你不是這樣的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清夜,你怎麼可以這樣?一定是他們逼你的對嗎?你說話啊!你說啊!」

「是我……自願的。沒有人逼我……」凝冰任她搖著,卻抵死不肯回頭,她不能讓他們看見她此刻痛苦的表情,她必須藏起她的眼淚。

水語心怔怔地看著她,眼淚朦朧酸痛。她能感覺到凝冰身上散發出來的那樣刻骨的傷痛,凝冰是怎樣的人,又有誰比她們更清楚。這麼做,或許最最痛苦的人是她呀。

「丘凝冰!」

天孤寒名怒吼:「我不管你為了什麼!可是你回頭,看一眼你喜歡的人!你看看牧清夜,如果之後,你還會再說同樣的話,我決不攔……!」

「沒有必要!」

不等天孤寒說完,凝冰就快速打斷了他的話。天孤寒畢竟是天孤寒啊,怎樣的謊言都騙不了他。她記得他不是很笨的嗎?記得剛遇到他的時候,他比一隻猴子還笨,怎麼這會兒這麼聰明了呢?

她知道自己不能回頭,一回頭,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自己所有的努力,連著清夜的生命都要一起結束了。

可是,

她好想再看他一眼,她想用這一眼將他的容貌刻進記憶里,記住一千年,一萬年,在經過千千萬萬次轉世輪迴之後,她還記得他,她還可以在第一眼就認出他。

可是,此刻,她不可以,連那一眼都成了奢望。

如此,

就這樣結束吧。

「冰,真的,不肯認我了嗎?」清夜的聲音幽幽響起,帶著不易察覺的傾臨崩潰邊緣的脆弱。

凝冰緊咬的唇瓣滲出血絲,滾燙的液體哽咽著翻湧出來。淚不是已經流幹了嗎?這回這澀澀的?滾燙的,是什麼?是淚還是心底的鮮血?

「冰……真的……要離開我了嗎?」死一般的絕望,清夜的聲音再也沒有了一絲溫度。

一切的一切都要結束了呀!

「從此以後,我是旨譯的妻,與你,再無瓜葛!」

心好痛,

好痛。

分不清楚是誰?

是自己感覺到了清夜的痛,還是她自己的心在痛,她只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她只希望自己這一刻可以死去!或許死了,就不會這樣痛了。

「啊——」

清夜震耳欲聾的吼叫,痛苦地撕裂著每一個人的心,那種錐心的痛,那種超越了生死的痛,徹底地從清夜身體中爆發了出來。

整個世界開始坍塌,鮮紅的血液沿著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刺骨的寒意滲透四肢骨骸!

恍若寒冬一樣刺骨冰冷。

漫天的冰冷,

漫天的雪花。

漫天的輕靈的笑聲。

「牧清夜?你是牧清夜?」

那一天,那個小丫頭一頭撞進他的懷裡,聽到他的名字后,莫名其妙的一臉激動,抓著他的的肩猛搖。

……

「你好帥哦!」

那一天,她在課堂上睡得一塌糊塗,當著夫子同窗的面以蓮花痴地調戲他。

……

「笨書生!你敢笑我!」

那一天,她追著他喊他笨書生,然後像個調皮的仙子一樣跳到他背上,也永遠地跳到了他心底。

……

他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像被施了魔法一樣瘋狂地涌了出來,漫天飛舞著美麗的畫面。

……

第一次看見她倒在血泊里時的無助,第一次看見那一劍穿透她胸前時的絕望,親眼看見她倒在自己劍下時的痛苦,一幕一幕全部飛到了眼前。

他記起來了,全部記起來了,他記得那漫天漫天的雪花里,他抱著她的凝冰。她的笑容,那麼甜美,那麼溫柔,好像除了那一天,她從來沒有那麼乖過。

天地間,

白色晶瑩的雪花悠悠的飄。

「清夜,雪花好美!」

「嗯,好美和我的凝冰一樣美!」

「清夜,你的懷抱里很溫暖,永遠這樣抱著我,好嗎?」她輕輕的往他懷裡縮了縮,嫩嫩的臉蛋輕輕的蹭著他的衣裳。痒痒的感覺讓他心頭一陣甜蜜,那麼幸福,那麼快樂。

他凝視著凝冰的微笑,那隻屬於他的微笑,溫柔道:

「好!」

「清夜,我感覺好幸福!」她仰頭看著他清靈的眸子笑。

他低頭,輕輕的,吻上她蒼白的唇。

她的唇,有點涼涼的,甜甜的味道。他想起了那個山洞裡,那個青澀的甜蜜的初吻。

「傻丫頭,你知道嗎?在島上的山洞,我偷偷吻了你!」

他看見凝冰很努力地想笑,但是,她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牽動了唇角,她使勁睜眼,想抓回最後一絲神智!那那些努力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知道,這次,凝冰要離開了,但是他不怕,也不傷心,因為,他會陪著她。他不會讓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他看見玉靈鐲亮起耀眼的光,潔白的光和凝冰的還有自己的鮮紅的血融在一起,美麗的就像流淌的夢一樣。

「凝冰,你又睡了嗎?」他的聲音也漸漸微弱,但是他知道她的凝冰聽得到。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在漸漸流失,他突然笑的輕忽如幽谷輕風:「這次讓我陪著你好嗎?」

他修長的手指輕觸她的睫毛,他和她的微笑,像一朵絕美透明的雪花一樣盈盈蕩漾。

漫天飛雪。

茫茫紅光自玉靈鐲盈盈溢出,將凝冰的身影映的如仙似幻。

燦爛的紅光,明亮耀眼!

血紅的玉靈鐲,通透瑩亮!

紅霧中,他感覺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飛了起來,他看見凝冰的身子慢慢融化成一團潔白的光芒,沒有重量,光華萬丈。蔚藍的天空,絲絲白雲,縷縷幽香。雪花翩然而舞,生命輕輕流淌。

「好,陪著我那就讓我們永遠在一起下一世我想做一片最潔白美麗的雪花」

「好,清夜陪你一起,做兩片幸福的雪花」

「清夜我們好幸福」

「嗯,幸福」

幸福?

幸福的感覺怎麼會這麼痛?

他們不是死了嗎?為什麼死了還會有這些記憶?他不是死了嗎?為什麼死了還會有這樣的痛?她們不是很幸福的變成兩朵幸福的雪花了嗎?為什麼她還會聽到他的凝冰殘忍的跟他說:從此以後,再無瓜葛?

所有的人像著魔一樣看著雙目流血的牧清夜,他的神情由絕望慢慢變得溫柔,再由溫柔慢慢變得痛苦無比。

但是只有凝冰什麼也沒看見,她只聽見清夜撕心裂肺的仰天長吼,那樣絕望那樣痛苦,那彷彿全世界都坍塌般的怒吼。

「清夜,清夜,清夜......」她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反覆呼喚著清夜的名字,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心裡的痛輕一點點。這一刻,她突然有些猶豫,帶給他這樣生不如死的痛苦,就是她希望的嗎?

她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不顧一切撲到他的懷裡,就像上次一樣,一起幸福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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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浴血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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